第九章私鹽
顧大錘送了口,陳雨趁機順杆上:“謝大人栽培。不過光有空職還不行,把和我一起的那些軍戶都撥給我吧?另外,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人撥個百八十兩銀子讓咱們打造些趁手的兵器和鎧甲吧?畢竟要對付的是一些窮凶極惡之徒。”
顧大錘連連搖頭:“人暫時撥給你辦差沒問題,不過百八十兩銀子?還真敢獅子大開口。知道你自己的餉銀是幾錢嗎,到手又能有幾文?你不吃不喝到死那天都存不下一百兩銀子。這樣吧,銀子就別妄想了,咱們千戶所庫房裡的兵器和甲胄隨你挑,另外,修葺墩堡的事我交給別人去做,讓你們騰出手專心做事。怎麼樣,夠支持你吧?”
陳雨有些無奈,也只有這樣了。這就好比創業時期爭取風險投資,沒有具備說服力的成績,確實很難獲得更多的投入,只能因陋就簡,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按大人說的辦。貴公子既然恢復得很快,我就再呆一天,確認公子痊癒之後離開。那事宜早不宜遲,越早籌備越好。”
等陳雨走後,顧影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好奇地問:“父親,他給你灌了什麼**湯,居然升他做總旗?”
“呵呵,為父是這麼容易忽悠的人嗎?”顧大錘笑著對女兒說,“他治好了你哥哥的病,給一個總旗的職位也是理所當然,這不過是順水人情而已。至於他私下說了什麼,你一個女流之輩就別打聽了吧。”
若是往常聽到這種話,顧影心裡不悅,也不會說啥,可是剛才被陳雨的言論打開了心中的一扇門,再聽這話就覺得非常刺耳了。她梗著脖子,不服氣地說:“女兒怎麼就不能打聽了?大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醉心於生意,對世襲千戶之職毫無興趣,你就只有咱們兩個兒女…… ”
“那便如何?難不成這個千戶還由你來做不成?”顧大錘瞪著她,“你長這麼高的個,比尋常男子還高,又不肯纏足,要許配個好人家本來就難,偏偏還整日舞刀弄槍,這樣下去誰敢娶你?已經十六了,老大不小,耽誤不起了。打明兒起,把這裡的兵器都撤了,以後不准再練刀劍,跟王媽去學女紅。十八歲之前,我倒貼銀子也要把你嫁出去!”
顧影滿腹委屈,又不知道該怎麼辯駁,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等父親走後,揮刀一頓亂砍,砍的枝葉草木亂飛,口裡憤憤地喊:“我才不是賠錢貨,憑什麼要倒貼嫁人?長得高是我的錯嗎?舞刀弄槍又怎麼了?”
發洩一番後,顧影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倔強地揚起下巴。“哼,我不光要舞刀弄槍,還要識字,做個能文能武的奇女子,將來也不比那卓文君差。”
目標定下了,怎麼實現卻難住了她——父親是不可能同意給她請先生的。
“對了,那個江湖遊醫不是能識文斷字嗎?就讓他偷偷地教我,若是不肯,就打到他肯為止。”顧影嘴角上揚,似乎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方法。
第二天,張富貴家。
“什麼,插足私鹽買賣?”張富貴呆呆地問,“你是說咱們一起煮海鹽?怕是不成吧,顧千戶不是安排咱們去修墩堡嗎,哪來的空閒?煮鹽費柴火,更費時間……”
“誰說要煮鹽了?被層層盤剝,能到手幾個子兒。”陳雨搖一口否定了張富貴的猜測。一個產業鏈的最下游,也是被榨取最厲害的環節,如果只想著自己動手煮鹽賺點辛苦錢,那就輸在了起點。陳雨想的,是觸及更上游的環節。
“總不會自己販私鹽吧?”饒是張富貴這樣無法無天的人,也嚇了一跳,“雨子你沒事吧,你知道販賣私鹽的鹽梟都是些什麼人物嗎?那都是些腦袋別在腰間的亡命之徒,連官兵都敢殺,咱們幾個種地的,去和這些人搶食吃,怕是嫌命長吧!”
“飯要一口一口吃,直接販私鹽有些難度,咱們一沒貨源,二沒渠道,得從簡單的環節做起。”陳雨說,“我且問你,負責抓鹽梟的是什麼人?”
“其他地方俺不知道,但是在文登縣這邊,都是本縣的巡檢負責緝查私鹽。”
“巡檢?他們打得過鹽梟嗎?”
張富貴想了想,回答:“俺偷偷煮鹽去賣,也曾經碰到過巡檢的兵丁,那都是些青皮無賴,也就欺負咱們這樣的散戶,遇到抱團的鹽梟就不行了。若是碰見那種人數眾多、窮凶極惡的團伙,就只有跑路的份……”
“我問你,私鹽這行利潤高嗎?”
“那還用說?”張富貴羨慕地說,”利潤不高,他們會提著腦袋幹這行?上了規模的鹽梟團伙,聽說每個月進賬都是以千兩來計算的。娘的,老子怕是一輩子都看不到這麼多銀子。“
“我擦,月入幾千兩?”憑藉歷史知識,陳雨知道販私鹽有錢,卻沒想 有錢到這地步。雖然不清楚古代白銀的購買力,但是從顧大錘為了一百兩就肉痛不已的態度,陳雨就能明白幾千兩白銀意味著什麼。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乾了!”
張富貴嚇了一跳,“幹啥?”
陳雨說:“咱們去跟巡檢司談判,幫助他們緝查私鹽,打擊鹽梟,繳獲的銀錢和鹽貨對半分!”
從政的經歷告訴他一個真理,比起自己辛辛苦苦幹實業(煮鹽),褥羊毛(搶鹽梟)永遠是來錢最快、最簡單的方式。儘管這個被褥羊毛的對像不好惹,可是一夥無錢無勢的軍戶,不可能觸及上游的渠道,就只能通過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殺進鹽業產業鏈,分一杯羹了。
張富貴歪著頭想了想,然後說:“雖然俺覺得去搶鹽梟太冒險,不過俺願意跟你賭一把。”
陳雨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既然你信得過我,我就一定帶你過上好日子。現在你去把弟兄們都叫來,記住,那些貪生怕死沒卵子的就不用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