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兩大巡撫
在親兵的帶領下,陳雨一行人穿過徐徐前進的大軍,來到中軍位置。一路上,陳雨打量著兩旁兵強馬壯的騎兵,暗自與吳安邦的人馬做個對比——至少從精氣神上,這支以邊軍為主的平叛大軍要比兵油子模樣的登州營強得多。
兩名坐在馬上的緋袍文官正談笑風生,親兵上前禀報:“軍門,人帶到了。”
陳雨心想,這兩人中肯定有一個就是朱大典了,只是想不到文官也騎馬,封建社會的讀書人並不都是自己想像中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
兩個官員都是緋袍,估計品級相當,他也不知道誰才是正主,上前對兩人行禮,低頭說:“下官威海衛備禦後千戶所百戶陳雨,見過朱軍門。”
其中一名國字臉的中年官員居高臨下看著陳雨,有些意外地問:“百戶?你就是這些衛所軍的帶兵將領?威海衛的指揮使呢,同知、僉事呢,那麼多三四品的武官哪去了,偏要你一個百戶領軍,成何體統?”
陳雨鎮定地回答:“下官也不知道其中蹊蹺,只知道兵部和五軍都督府下令登、萊二州的衛所出兵,而威海衛獨獨指定了我們千戶所出兵,其餘千戶所均按兵不動。”
這名國字臉的中年人就是朱大典,他久在官場,如何不知道陳雨話中蘊含的信息,卻沒有直接評價,而是轉頭對旁邊一人說:“思昌,這個百戶話裡有話啊。這些人都在你的治下,你如何看?”
這名官員與朱大典年紀相當,聞言笑道:“延之 你這是給我挖坑啊!我雖然受朝廷委任巡撫登萊,但衛所歸五軍都督府管轄,我也不好隨便插手。如果他所說屬實,威海衛怯弱避戰,對兵部之令陽奉陰違,我也不過是將事情告知山東都指揮使司,讓他們處置罷了。”
聽了兩人的對話,陳雨眼睛一亮,這人肯定是下一任登萊巡撫了,只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這也是根粗大腿,更是直接上司,必須要找機會牢牢抱住。至於孫元化的巡撫之位是否已經被免,不是他關心的事情。
朱大典望著陳雨:“閒話少說,你自稱擊敗叛軍,還生擒李九成之子,人呢?”
陳雨揮揮手,張富貴等人押著五花大綁的李應元上來。李應元口中被一塊破布堵住,嗚嗚嗚地哼叫,卻說不出話。
朱大典對左右親兵示意,一名親兵上前取出了李應元口中的破布。李應元立馬破口大罵:“狗官,有本事殺了我,父親一定會替我報仇!”
對於他的叱罵,朱大典不以為意,轉頭吩咐:“來人,找個在東江鎮呆過的人過來,辨認一下。”
過了一會兒,一名武將策馬趕到,翻身下馬,單膝跪下:“軍門,末將蘇順生,曾跟隨黃龍黃鎮台去了東江鎮,後又被調回。和李九成等人,也曾經共事過……”
“看看此人,是否李九成之子?”朱大典指著李應元。
蘇順生仔細端詳,李應元瞪了他一眼:“狗賊,原來你是黃龍的部下,看什麼看,小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應元是也,難道還冒充不成?”
蘇順生辨認一番之後,對朱大典說:“禀軍門,此人與李九成面目有七成相似,這暴烈性子亦如出一轍,下官估摸著應該是了。”
“呵呵,大戰之前能擒獲賊酋之子,於提升士氣大有裨益。”朱大典笑著對旁邊官員說,“他也叫應元,和你只有姓氏之差。赴任之前拿下同名的賊人,這是好兆頭啊!”
“呵呵,倒也巧了,本官姓陳,他姓李,名字都相同。”官員撫須微笑。
陳雨暗道,原來新來的登萊巡撫叫陳應元。
朱大典心情大好,對陳雨說:“你一個小小百戶,能領兵力擒賊人,功不可沒。不過僅憑你幾百名衛所軍戶怕是做不到吧?你說你們由登州總兵節制,他人呢?”
陳雨精神一振,機會來了,趁機給吳安邦上眼藥:“啟禀軍門:這仗一開始,總兵吳安邦就臨陣脫逃,手下營兵死的死、逃的逃,抗擊李應元的重任,主要是我們威海衛扛下來了,吳總兵既沒有與叛軍正面接觸,也沒有下達命令讓其他營頭、衛所配合咱們,等戰事臨近結束,反而想轉回來竊取戰功!被我拒絕之後,不知所踪。”
朱大典與陳應元都愣住了,這話如果屬實,那就太讓人吃驚了。瞧對面威海衛的陣列,也就三四百的樣子,居然能斬首三百?
“本官如何才能信你?”朱大典狐疑地問。畢竟這年頭虛報功勞是家常便飯,武官的話不能輕信。
陳雨這才明白首級的好處,空口白牙沒人會相信自己。他舒了一口氣,回答道:“有首級為證,可以請軍門派人點驗。”
三百首級被整整齊齊擺放在地上,十分壯觀。因為時間倉促,還沒來得及硝制,頭顱的髮髻、鬍鬚上還掛著幹凝的血珠。朱大典雖然是文官,可是一點也不介意,下了馬,逐個仔細查看,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才把三百餘首級全部看完。
陳應元來到他身邊,低聲問:“如何,是不是殺良冒功?”殺良冒功也是官兵常見的劣跡,為了謊報功勞,屠個村子,把村民的腦袋冒充敵人邀功請賞是常有的是,甚至還催生了一門手藝,專給死人頭顱修飾,連女人都可以改成男人的模樣。
朱大典搖搖頭:“這些都是壯年男子,沒有婦孺,看上去都是常年行伍之人,應該不會錯了。”他拍了拍陳應元的肩膀,笑道,“思昌老弟,你有福了,還未上任,境內就出了這樣一員良將,羨煞我等。”
陳應元撫須笑道:“可惜是衛所的人,要用起來頗有掣肘……”
“事在人為。你堂堂一個登萊巡撫,想要提拔一個人還不容易,等平叛之後,我回到濟南,跟山東都司打聲招呼,你直接把這人從衛所提到你的巡撫標營不就成了?”
陳應元眼睛一亮,“延之果然老到,這法子應該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