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組團穿越到晚明 作者:滴水世界(已完成)

 
mk2258 2018-7-1 10:51: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645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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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麻煩(一)

  無奈,人家來道賀,怎麼也得去迎接啊。

    “二姐夫、三姐夫,你們先坐著,我去迎迎四姐夫。”王興說道。

    “鵬舉來了?那可太好了。”聽到方世鴻到來的消息,張雲起一如既往地露出欣喜的模樣,好像對這個連襟非常親近,而周景則含笑點頭,神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王興出了客廳,見紹儀正匆匆地從內宅出來,便稍一停,等她過來,一同迎出府外。

    “四姐、四姐夫,你們來了?”紹儀見到方世鴻和申紹賢,搶先上前見禮。

    “哈哈,任之得中會元,這麼大的喜事,我們能不來?”方世鴻笑道。

    王興心說,你這一來,怕是你父親就不能充當殿試讀卷官了,我一大助力就沒有了。

    “四姐,四姐夫。”王興上前見禮。

    “妹夫,恭喜啊。”紹賢微微一笑,給王興道喜。

    “同喜,同喜。四姐,四姐夫,請。”王興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申紹賢跟紹儀回了內宅,方世鴻跟王興來到前院客廳。

    張雲起、周景見他來到,連忙站起來迎接。

    “好呀,除了大姐夫和老五在外任不能回來,咱們在京的連襟今日算是聚齊了。老六,多虧你中了會元,否則,咱們要聚齊還真不容易呢。沒說的,老六,你和二姐夫這次會試都高中了,今日好酒好菜好招待,咱們好好地賀一賀。”

    方世鴻一來,大嘴岔子就沒停過。

    “四姐夫,那是自然。今日好酒好菜管夠,你儘管放開了喝。”王興此際也丟開心事,什麼狀元不狀元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怎可太過執著於此?

    “任之,你也真夠可以的,中了會元也不通知一句。”方世鴻說道。

    “四姐夫,這有什麼好通知的。”王興淡淡地說道。不知道是誰通知方世鴻這樣的二貨的,其人讓他大搖大擺登自己門,這不是明擺著給那些閒得蛋疼的御史們提供攻擊方從哲的素材嗎?連帶著自己怕是也得受連累。

    方從哲是浙黨,先前因為方從哲多年在野,但他因為秉公直諫,敢於對抗宦官,且與朝廷當時的黨爭牽連較小,在當時聲望很高。得葉向高舉薦,入閣輔政。

    起初,他在朝中倒是處於中立地位,不過,他卻是有個好個弟子,叫亓詩教。

    亓詩教,字可言,號靜初,山東萊蕪人。萬曆26年進士,歷任荊州、淮安二府推官、禮科給事中,現任吏科都給事中。亓詩教還有一個身份,即齊黨之魁。

    齊、浙、楚三黨在朝中互為聲援,勢力極大,與東林黨人勢同水火。所謂朝庭黨爭,主要就是這三黨與東林黨人之爭。

    方從哲對亓詩教這個弟子言聽計從,從初任內閣首輔時的不偏不倚,漸漸地偏向了三黨。在這種情況之下,他的一舉一動,怕是東林黨人都在盯著,如能找出破綻給予致命一擊,不僅打擊了方從哲本人,對三黨也是不小的打擊。

    歷朝歷代都對科舉考試非常重視,可以說,科舉考試比之其他民政都要重要,所以稱之為掄才大典。

    如果在掄才大典這樣的事上找出方從哲的麻煩,東林黨人定會欣喜若狂。自己是本屆會試會元,雖然光芒萬丈,榮耀無比,卻也是最好的一個靶子啊。

    此中輕重,方世鴻這樣的花花公子自是拎不清,怕是有心人在後推波助瀾。就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難道自己一個小小的貢士,現在就要陷入黨爭?或者說成為黨爭的工具?

    王興一念至此,就感覺有些頭疼。自己的判斷不一定準,但肯定有這種可能。

    狗日的黨爭啊,可別落到我的頭上。

    ……

    午宴進行得非常熱烈,張雲起一反常態,不僅笑意晏晏,笑聲不斷,還頻頻舉杯,不斷邀戰。

    方世鴻是“官二代”,自恃首輔公子的身價不低,飲宴之間更是高聲呼喝,肆意無比。

    周景雖是恩蔭貢生,論才學不及王興和張雲起,但人家是國子監祭酒的兒子,家學淵源,舉止自然溫文爾雅,但面對方世鴻這樣的“混世魔王”也是無法,只好一杯一杯地喝。

    王興作為主人家,自是不能少喝。不過,他有魔盒在,見撐不住,就動用意念,把酒移到魔盒裡,喝多少都是不懼。

    結果,張雲起和周景也不管讀書人的斯文了,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只有方世鴻還在跟王興硬挺。

    “老六,你,你,你真能喝,佩服,佩,服!”方世鴻大著舌頭說道。

    “四姐夫,小弟甘拜下,風,你的酒量,小,弟不如。”王興佯裝喝醉,也大著舌頭說道。

    ……

    後宅也安排了一桌酒席,四姐妹許久沒有聚這麼全了,又恰逢張雲起、王興會試高中,自是歡欣無比,酒宴間氣氛非常融洽,狀元紅雖是黃酒,姐妹幾人也都不是嗜酒之人,都是淺嚐輒止,即使如此,姐妹幾人都是酡飛雙頰,薄有醉意。

    紹儀跟紹賢因為年齡相差無幾,打小兩人就最為親厚,飲宴間也是坐位相鄰,悄悄話說得最多,酒也喝得最多。

    紹儀心細,發現二姐紹華眼底時有憂鬱露出,卻不知是何故。

    等到申時初,還不見前院來人催,紹華忙對紹儀說道:“六妹,打發人去看看,他們怎麼還不散?”

    “二姐,他們兄弟四個也是久未相聚,想必是喝高興了,讓他們再喝一會兒吧。”紹儀說道。

    “不行,喝得時間太長了,再說,客不走,主不安,你們也累一天了,我們早早回去,你們也好休息。”紹華道。

    “是啊,六妹,打發人去看看吧。”紹秋和紹賢也都說道。

    “好吧。琴兒,去前院看看老爺他們傳飯沒有?”

    “是,小姐。”琴兒答應一聲,扭身去了前院。

    不多時,琴兒回來,笑著對紹儀說道:“回禀小姐,姑爺跟四姨老爺還在喝著,二姨老爺和三姨老爺都趴在桌上睡著了。”

    “看看,看看,喝多了不是?六妹,我們就回了,你和妹夫也好早點歇著。”紹華說著,跟紹秋、紹賢都站起來告別。

    ……

    看著三個連襟跟三個大姨子相繼離去,王興眼裡冷芒連閃,哪有半點醉意?

    對薛義說道:“通知洪林,派人今晚盯一盯張府和方府,我到底要看看是誰要對付我?”

    “是,主人。”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11:18
第五十一章麻煩(二)

  雖有魔盒作弊,王興還是喝得頭腦昏沉,回到後宅,躺到紹儀的床上休息。

    王興見紹儀進來,狀若無意地問道:“儀兒,四姐怎麼來了?”

    “二姐派人告訴她的,說是今日都來給咱道喜。她就通知四姐夫倆人一塊來了。怎麼,有甚不妥當嗎?”

    “沒事。我只是隨口一問。”王興道。

    聽了紹儀的話,王興心裡一驚:難道說是張雲起?如果是他,那是無心還是有意?想到張雲起今天反常的表現,王興有理由懷疑他是有意為之。

    自己高中會元,他的名次在三百名之後,依張雲起的性格,肯定不會主動來給自己道喜,弄不好自己上趕著去給他道喜,他都不一定搭理。

    今天不但主動前來,而且非常隨合,渾無往日崖岸自高的模樣,原來是在算計我啊。

    當然,也有可能,人家就是真心來道喜,而且也是真心歡喜,畢竟他也中了嘛。

    但願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

    王興的擔憂,還真不是杞人憂天。有人還真是拿他跟方世鴻的關係作文章,目標當然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貢士,自然是直指內閣首輔方從哲。

    ……

    第二天一早,薛義就跟王興匯報:“主人,昨晚洪林派人盯張府和方府,沒有任何發現。”

    “好,知道了。”王興回了一句,心道:“看來,還真是我多心了。算了,還是好好準備幾篇文章吧,這才是當務之急。”

    於是王興放下心事,專心準備殿試。

    ……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申時末,申紹芳身著官衣急匆匆來到王府。大管家李瑞見了,急忙迎上去見禮:“舅老爺。”

    “唔。你家老爺呢?”申紹芳點點頭問道。

    “在府裡,應該在書房讀書。”李瑞道。

    “快,讓他來見我,有急事。”申紹芳忙道。

    “是,請舅老爺先去客廳奉茶,我立即派人通知。”李瑞把申紹芳迎進客廳,又喊來惠娘,讓她去後宅通知。

    不一會兒,就見王興匆匆趕來,見申紹芳還穿著官衣,知道他是散衙後就來了,顯然是有急事。連忙一拱手,問道:“大哥,有什麼事?”

    “任之,”申紹芳一看,客廳裡就李瑞在沏茶,並無其他人,遂說道:“今日都察院御史唐世濟上本彈劾方首輔,說他擔任本次會試主考,'辜負君恩,視國家掄才大典為兒戲,取士有欠公允',理由則是他點中的會元與其子是姻親,而且據聞定會元時爭議很大,最後是方從哲拍板定的,如果不是王興跟其子有姻親關係,怎麼會定王興為會元?請皇上恩准廢止此次會考成績,重新開考,並請將方從哲治罪,以儆效尤。”

    王興一聽,臉色大變!

    他以為,別人發現他和方從哲的關係,頂多不讓方從哲參與殿試也就是了,不成想,拿他高中會元的事作法。唐世濟這一刀夠狠!

    唐世濟彈劾的內容,只有一條是準的,就是自己跟方世鴻的關係,其它都是子虛烏有。至今他都沒跟方從哲見過面,哪能暗通款曲?

    但只要確定了他跟方世鴻的關係,別人會聯想的:你是沒跟方從哲見過面,但如通過方世鴻在卷子上約個暗記,這不是很難的事吧?

    歷朝歷代都對科考非常重視,萬曆皇帝再怠政,也不會對這個彈劾無動於衷的。

    王興心想,壞了,自己真是陷入麻煩之中了。如果不能洗清冤枉,自己在仕林中的名聲,就會因這一份彈劾而一落千丈!

    媽的,這是誰這麼狠啊?我刨你家祖墳了還是把你家娃推井裡去了?

    為今之計,應該怎麼辦?自己在朝中除了岳父一家,沒有什麼助力,況且岳父還在丁憂,申紹芳只是官場新丁,人望不足,不會幫上什麼大忙。

    客印月是一條長線,現在她是一點都使不上勁。

    公主跟自己倒是利益共同體,但因為朝庭對外戚的防範甚嚴,她也不能幫上什麼忙。

    想來想去,竟是毫無辦法。

    “任之,你不要著急,總會有辦法的。我回家就上折子,為你辯白一二。”申紹芳說道。

    “大哥,不用,誰不知道咱們的關係?你上折子,起不到多大作用。”王興道。

    “唐世濟是如何得知你和方世鴻之間的關係的?”申紹芳道。

    “昨天,二姐夫、三姐夫、四姐夫他們都來跟我道喜。怕是被有心人看在眼裡了。”王興道。

    他可不能說方世鴻是張雲起叫來的,自己沒有把柄,說出去沒的讓申紹芳著急,他要是因此怪上張雲起,最後再不是人家張雲起的事,那申紹芳肯定會說自己是小人之心。

    “這個花花公子,他來幹什麼?難道不知道這是敏感時期嗎?”申紹芳本就對方世鴻不感冒,聽了王興的話,哪裡還忍得住?恨聲說道。

    “這不能怪四姐夫,人家來給我道喜可是好心。唐世濟應該是早有準備,不過就是找個因由罷了。”王興道。

    “對。唐世濟是東林黨人,方從哲現在漸漸偏向齊浙楚三黨,應該是招了他們的忌。這回他們攻擊的主要目標是方從哲,你不過是遭了池魚之災罷了。”申紹芳說道。

    王興聞言,靈光一閃,自己跟方從哲又不是血親,只是他兒子的連襟,八桿子打不著的關係,說破大天來,也不能因為這個關係讓人家方從哲迴避吧?

    這是黨爭!**裸的黨爭!

    既是黨爭,那就讓齊浙楚三黨跟東林黨鬥吧,自己著什麼急呢?再說,著急有用嗎?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些。

    “大哥,別著急了,你安心地上衙就行,我呢,該吃吃該睡睡,該學學,天塌不下來。既是黨爭,那就讓他們鬥去吧,現在三黨勢大,我看唐世濟得不了好去。”王興想明白以後,笑著跟申紹芳說道。

    “對啊。方從哲是三黨最大的靠山,他們比咱們著急,必死保方從哲,有那麼大的勢力在,哪用得著咱們著急啊?”申紹芳一听就明白了。

    “行了,任之,我在衙門打聽著點消息,你就靜等結果吧。另外,別忘了準備殿試,要是被這事擾亂心神,殿試成績不佳,更讓人懷疑你的會元是假的了。”

    “謝謝大哥,我省得。”王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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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麻煩(三)

王興因為事涉會試舞弊,所以令李瑞閉門謝客,就連魏浣初和洪承疇,王興也不再去見,也不讓他們再來西院,也不讓李瑞去東院給他們說明原委,如果他們來訪,就說自己正在用功,外客一概不見。

    當然,王興也不會坐以待斃,他讓薛義給洪林、程強、劉建等下了命令,密切關注事態發展,尤其要盯死唐世濟,看能不能從他身上找到蛛絲馬跡,以便打開缺口。

    ……

    果然如王興所料,第二天,吏科給事中亓詩教、御史韓浚分別上疏,駁斥唐世濟以臆測誹謗大臣,毀人清譽,其行可恥,其心可誅。

    唐世濟又接著上疏,說會試發榜第二天,方從哲之子方世鴻即入會元王興府飲宴至晚,足見兩人關係親密,請徹查給會考落第舉子一個清白。

    萬曆皇帝將兩邊的折子統統留中不發。

    但到了第三天,聽聞消息的落第舉子齊聚順天貢院,群情洶洶,一致要求徹查會試舞弊案,還真相與天下讀書人。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朱翊鈞再也不能捂蓋子了。他下旨,令方從哲、吳道南及十八房考官一律在家待勘。令東閣大學士劉一燝、左春坊大學士韓廣為主考,另選十八房考官,對會試試卷重新復核。

    令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將會試試卷從禮部調出,送至貢院,然後嚴加保護。

    兩位主考官接到試卷後,重新彌封,重新抄錄,重新閱卷。

    七天后,复核結果出來,劉一燝、韓廣聯合寫了折子,邊同取中的名單交給駱思恭,駱思恭立即報進宮去。

    朱翊鈞拿到二人的折子跟名單,看完以後,算是放下心來。

    王興高中會元,他是非常高興的,說明老師申時行的眼光非常高明,他這是給自己選了一個好臣子啊。

    唐世濟的折子一上,他根本不想理會,王興跟方從哲的兒子是連襟,就能說明人家王興的會元是假的?純粹是想藉此掀翻方從哲罷了。

    他當然知道朝中黨爭厲害,心想,你們狗咬狗去吧,我才不理會呢。

    不成想唐世濟的折子竟然得到了落第舉子的響應,這些落第舉子都是自恃才高之人,對於自己落第當然不服氣,有此機會誰不鬧一鬧?

    但他卻不能再等閒視之了,於是他這次復核選了有東林背景的劉一燝和韓廣為主考,這樣總能堵住悠悠眾口了吧?

    朱翊鈞對駱思恭笑道:“前三名跟前次結果一樣,會元還是王興,只是第二名賀逢聖和第三名錢士升順序有變。前次取中的士子只有最後三名落第,這就充分說明方卿取士公平。唐世濟無端入人以罪,煽動士子鬧事,真是其行可恥,其心可誅。”

    駱思恭道:“皇上,那依哪次結果為準呢?”

    “當然以前次結果為準。只有最後三名落第,只能說明閱卷人的眼光不同而已,再說,總不能讓這三名舉子空歡喜一場。”

    “皇上英明。”駱思恭躬身說道。

    ……

    駱思恭高舉聖旨回到順天貢院,對劉一燝跟韓廣說道:“劉大人,韓大人,萬歲有旨,請諸位大人跟院外士子共同接旨。”

    劉一燝和韓廣聞聽,率諸考官來到院內,駱思恭令將貢院大門打開,放士子入內,然後面南而立,道:“萬歲有旨!”

    待眾人跪下,開始宣旨:“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據東閣大學士劉一燝、左春坊大學士韓廣奏聞,本次恩科會試复核會元仍系蘇州府長洲縣舉子王興,所取貢士與前次亦同,足見方卿、吳卿取士公允。著仍以前次榜單為準。方卿、吳卿及前諸考官即日仍以前職復出視事。御史唐世濟無端入人以罪,誣陷大臣,破壞國家掄才大典,著即削籍為民,逐出京師,永不敘用。廷試照常,所取貢士,宜潛心於學,勿懈勿怠。落第舉子,本應知恥後勇,砥礪學問,卻擅聽擅信,喧嘩貢院,深失朕望,念爾初犯,概不加罪,再有聚眾鬧事者,一律削奪功名。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劉一燝率領眾人叩首謝恩。

    “皇上的旨意爾等可都聽清了?還不快快散去!”劉一燝起身,面對那些舉子說道。

    那些落第舉子聞言,再不敢鬧事,都急急散去了。

    至此,一場鬧劇終於收場了。

    ……

    王興府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對會試結果進行複核,史上聞所未聞,而且初試和復試兩次結果,會元都是王興,說明王興的會元的確是實至名歸,含金量極高,再加上皇上親自正名,王興的聲望不降反升。

    於是,擔了十天心的申紹芳、魏浣初、洪承疇都是非常興奮,紛紛上門祝賀。就連方世鴻、周景也都來了。

    “這回可好了,老六,你這會元等於雙會元,誰敢不服?我告訴你說,唐世濟這次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賠了夫人又折兵。我要是知道他哪天離京,一定去罵他一頓!什麼玩藝?一個小小的御史竟然敢誣我父清白?”方世鴻非常激動,說起話來唾沫星子亂飛。

    “要是知道他哪天離京,我倒是想去安慰安慰他。唉,畢竟他只是一個被人利用的倒霉蛋而已。”王興嘆道。

    一聞此言,眾人眼前一亮,申紹芳問道:“任之,你已經知道內情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懷疑而已。唐世濟平時官聲不錯,也耿直敢言,只是為人比較迂腐古板而已。聞風而奏本是御史職責,這無可厚非。但他不該拿國家掄才大典說事,也不該憑臆測入人以罪。會試是多大的事啊?牽涉天下舉子的功名前程和對朝庭的信任,這麼大的事,怎麼能就憑四姐夫到我府上喝一頓酒就推斷出我這會元是假的?太輕率了吧。我相信,他的耿直敢言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也相信他此時已經回過味來了。”王興解釋道。

    其實,王興已經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了,只所以弄這一番說詞,確實也有難言之隱。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11:19
五十三章殿試

   麻煩已經解除,王興也知道了幕後黑手和事情真相,但殿試還有三天,他已經無暇去管這些,先過了殿試再說吧。

    殿試於三月十五如期舉行。

    王興等貢士在小黃門的引導下,分兩隊從午門魚貫而入。

    來到此次殿試的保和殿前,由禮部官員點名,宣布規則和紀律,完畢後,眾貢士在殿前肅立恭候聖諭。

    “宣萬曆丙辰科恩科貢士覲見。”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殿里傳來宣旨聲。

    禮部、鴻臚寺的官員便帶著貢士們進入保和殿。

    此時殿內已經有很多官員了,當然,前一段時間身陷會試舞弊的方從哲、吳道南等為避嫌,並不在其中。這令一開始還想通過方從哲的照顧進入前十的王興,感到有些沮喪:“看來,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還得靠自己啊。”

    “臣等叩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貢士隨著禮部、鴻臚寺官員一起向高坐龍椅上的朱翊鈞行大禮。

    “平身。”朱翊鈞的聲音傳來,有些遙遠,也有些威嚴,使有的貢士激動地忘了起身。

    朱翊鈞望著以王興為首的這些貢士,畢恭畢敬,戰戰兢兢,有的還激動地忘了起身,他感到很滿意。

    “是歲恩科會試,汝等越眾而出,可見才學超群。今日殿試,當再展才學,盡心作答,勿負朕望。”見貢士們都已站好,朱翊鈞勉勵兩句。

    說完,沖一旁的李恩一點頭,李恩便將御案前一個杏黃布題卷捧在手上,走下禦階,交給本次殿試的捧題官手裡,捧題官跪地磕頭,行禮完畢,將試題放在東側皇案上,由劉一燝、韓廣等八名閱卷官共同拆題。

    眾貢士再次行禮後,朱翊鈞就離開了保和殿,考試的事自有殿裡的臣子們盯著。

    貢士們坐好後,負責考試的大臣們開始發題。

    王興展開雪白的宣紙,看向題目:

    朕順天命繼皇帝位,統八荒而御萬極,牧億兆之民,大庇天下,使之咸有生之地,復有養之業,而後方盡奉天牧民之任,為無愧焉。

    今有北方建奴日漸繁盛,於今歲悍然建國,欲侵我中華之心昭然若揭。

    朕哀民生之多艱,嘆社稷之所憂,夙興夜寐。子諸貢生,明於理,曉時務,必有安邦治國良策,盡可直陳於卷,朕親禦閱覽,勿憚勿隱。

    這便是試題了。

    王興看完不禁感到好笑,皇帝好大喜功,自欺欺人,說什麼老百姓都有田地,也都有工作可干,一副天下太平的樣子。還說什麼憂國憂民,睡不著覺吃不下飯。騙誰呢?真是掩耳盜鈴!現在土地兼併厲害,農民失地、失業者不知凡幾,遇上大災之年,官府救治不力,以至餓殍遍地,這就是你說的天下太平?

    還夙興夜寐?你近三十年不上朝,任由政務荒怠,只知斂財,為你所鍾愛的兒子福王朱常洵謀福利,可以說只知有子不知有天下,真沒見你哀在哪裡,憂在何處?

    想歸想,他可不敢宣之於口,也不敢“直陳於卷”,那不是找死嗎?

    好在他早已經號准皇帝的脈,打題算是打準了。

    王興填好名字,年齡,相貌,籍貫。然後不假思索地在草稿紙上書寫自己早就印在腦子裡的“平奴策”。

    “主人,這回不用我提醒了吧?”腦海中薛義問道。

    “切!你太小看我的記憶力了吧?這才寫了幾天功夫?早就倒背如流了,你就歇歇吧。”王興道。

    王興迅速打完草稿,稍歇一歇,等腕力恢復,感覺神完氣足,遂拿起筆,開始正式答題。

    王興所獻平奴策,簡言之是“攘外必先安內”,這個說法放到後世不新鮮,但在今世,還是很有新鮮感的。

    他的核心意思就是:建奴興起於北方,看似為我朝大患,其實不然,只要外務防禦,內興民政,不用攻伐,其必自敗。

    他寫道:“奴居北地,天寒而地瘠,民生不易,不似中原物阜民豐。由是而知,奴欲強國,必南侵行劫掠事也。奴擅騎射,善野戰,且其連續征戰三四十載,軍力正盛,實不可與之野外爭鋒,只須憑堅城要塞,致力於防禦,定能將其國力耗盡,不戰而屈人之兵。”

    又寫道“建奴之患,似外實內。我朝土地兼併日漸嚴重,國庫不豐,武備廢弛,此誠不是用兵之時。尚需體恤民力,發展民生,強化武備,屆時北伐,定能一戰功成。”……

    王興寫完,檢查了一遍,見卷面整潔,字體美觀,跟印的一般,感覺很滿意。

    從打草稿到答完題,前後用了不到兩個時辰,他第一個交了卷,然後退出殿外,出宮回家。至此,他的殿試算是結束了,只等三天后看結果。

    ……

    回到家,申紹儀見了,連忙問道:“老爺,你怎麼回來這麼早?考完了?”

    “你問的真是新鮮,沒考完,我能回家?”王興答道。

    “對對對,我們老爺才比子建,貌若潘安。是不是啊青兒?”申紹儀笑著問一旁的李青。

    “那是,太太,老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哩。”李青一臉的欽佩之色。在她心裡,老爺那是無所不能,無所不會,跟神人一般。

    “哈哈哈,你倆真是好油嘴,我哪有那麼好?”王興被她兩人誇得也有些不好意思。

    “喲,貌似某人感到不好意思了,難得,難得啊。”申紹儀笑話王興。

    “是啊,是啊,姑爺好像臉紅了。”屏兒真是申紹儀的小哈巴狗,順著她的意思打趣王興。

    “屏兒,是不是想改改稱呼啊?”王興斜視她一眼,威脅道。

    “老爺,不,姑爺,屏兒才不要呢。”屏兒一下子臉紅了。

    “哼,嘴上說不要,心裡定是早就巴不得了。這個小騷蹄子!”申紹儀說道。

    “小姐!你……”屏兒不樂意地撅起了小嘴。

    眾妻妾都被屏兒的萌萌的樣子,逗得大笑起來。

    王興看到申紹儀開懷大笑的樣子,也陪著笑了兩聲,心裡卻是泛起了一絲陰霾。

    殿試已經結束了,那件事也應該處理了。

    可是,怎麼處理呢?

    王興看著申紹儀,感到非常為難。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11:20
五十四章心機婊遇上“四大傻”

  王興感到為難的事,當然是如何處理一手製造會試舞弊案的幕後黑手。

    早在劉一燝、韓廣复核會試試卷之時,王興就已經通過洪林和程強他們把事情調查得差不多了,前幾日因為忙於準備殿試,無暇顧及,現在殿試結束,是該給他們算算賬了。

    王興之所以為難,是因為這事涉及到了張雲起,涉及到張雲起也就罷了,關鍵還涉及到了他的一樁醜事,最關鍵的是這樁醜事要是揭開,王興怕申紹儀跟他急。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張雲起的父親張至發,字聖鵠,號憲松,山東淄川人。萬曆二十九年進士,歷任知縣、禮部主事、御史,現為吏部郎中,屬齊黨。

    張至發為人端方,為官清正,在官場和仕林中名聲極好。

    偏偏如此一人,生的兒子也就是張雲起,卻乾了一件大蠢事,一件有辱家風的大蠢事。

    要說這件蠢事,先得說說明朝的娼妓業發展史。

    有明以來,娼妓業極為發達,其標誌之一就是教坊司的成立。教坊司的職掌,“本身以作樂為職,妻女以接客為生。”說白了就是官方妓院。不僅如此,洪武初年,朱元璋還在南京建十六樓,“以處官妓。”

    對於程朱理學來說,娼妓業發達不是什麼好事,與他們推行的謹身處世哲學不符,所以,到了宣德年間,開始整治,使官妓絕於公庭,但同時,“私窠子”等民間妓院隨之興盛。朝庭嚴禁官員**,設立官妓只允許商賈入內,還不許娶娼妓為妻。

    到了萬曆朝,娼妓業達到了頂峰,現時的社會風氣也寬鬆了一些。士子飲宴,聚會,以招妓助酒為樂,有的高級妓女還能作詩作詞與士子相和。這個不但不被人恥笑,反而會被稱為風流韻事。

    也就是說,你玩可以,絕對不能娶之為妻,雖不禁止普通百姓納從良妓女為妾,但士子之家絕對不會允許妓女進門,那是很辱家聲的。

    張雲起這個滿嘴仁義道德的傢伙,就秘密納了一個妓女為妾。也就是說,他“泡小姐泡成了老公”,是後世流傳甚廣的四大傻之一。

    原來,張雲起有一次參加同窗好友的文會,與做陪的一個叫杜玉蘭的妓女有了深度交流。

    杜玉蘭很有文才,長得也漂亮,穿戴也時髦,一下子就讓張雲起迷上了。

    張雲起並不知道,這個杜玉蘭不是哪個行院的,只是一個“私窠子”妓女。她很有心計,聽聞張雲起是吏部郎中的兒子,就起了從良依附之心。於是,施展各種媚惑手段,讓張雲起在她的“私窠子”一連留宿三天,臨別還贈了一方詩帕,一些金銀,以示自己不是為錢,而是真正愛慕張雲起的才學。

    所有這些舉動,都令張雲起感動不已,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紅粉知已。

    後來,張雲起又去了杜玉蘭“私窠子”幾次,兩人如膠似漆,難捨難分。

    三個月後,張雲起再去,卻沒有見到杜玉蘭,“私窠子”老鴇告訴他,杜玉蘭去了南直隸,半年後才能回來。

    張雲起不疑有它,安心等待杜玉蘭。

    一直到一年後,他總算是見到了杜玉蘭,不過,這次是她主動找到了他。

    張雲起見到她並沒有多少激動和欣喜,反而有些害怕,因為,杜玉蘭懷裡抱著一個男嬰,更因為,杜玉蘭說這個男嬰是他張雲起的。

    不用什麼滴血認親,也不用什麼dna檢測,張雲起一見那嬰兒的臉,就已經確認是自己的種無疑,因為,這嬰兒跟自己三歲的兒子張學禮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這下張雲起可傻眼了,怎麼辦?

    納他為妾?自己父親那麼端方古板的一個人,還不得把自己打死?況且,就是把自己打死,也不會讓她進門的。

    不管她?任她自生自滅?那也不行,要是她鬧將起來,自己必然會落個始亂終棄、拋棄骨肉的惡名,人們的唾沫星子就會淹死自己,同樣,父親也不會放過自己。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找友人借了一千兩銀子,當作杜玉蘭的贖身銀給了老鴇,讓她寫下了杜玉蘭的從良文書。

    然後,又在遠離自己家的地方,租了一個小院,將杜玉蘭母子暫且安置在此處。

    杜玉蘭的計劃取得了初步成功,就開始實施第二步計劃,以實現她的第二個目標——進入張府。

    她首先是百般討好張雲起。凡為娼者,必是姿色動人,察言觀色的本領亦是一流,再加上床上功夫是千錘百煉出來的,很快讓張雲起沉迷於溫柔之鄉而不能自拔,三天兩頭藉故來別院與之相會,也漸漸生出想辦法讓她進入府中的念頭。

    就在杜玉蘭的計劃眼看有了眉目之時,卻是發生了意外。

    原來,東林黨人在都察院有兩位御史,一個就是前文所說的唐世濟,一個就是董元儒。

    唐、董二人同為東林黨,又是好友,一直都在尋找齊、浙、楚三黨的把柄。

    唐世濟監控的目標是方從哲,而董元儒的目標則是三黨的其它要害人物。

    張至發是吏部郎中,位雖不高,權卻極重,自然成了董元儒的主要監控目標之一。

    他沒有尋找到張至發本人的把柄,卻意外地發現了張雲起養外室的事。經過調查,在得知了杜玉蘭的身份並為張雲起生了兒子以後,更是令他大喜過望。

    如果把此事捅出去,可以肯定張至發再也無顏立足朝堂了。

    董元儒是個非常細心也非常穩重的人,他沒有急於行動,又進一步摸了摸張雲起的底,發現了他跟方從哲的兒子方世鴻,還有蘇州舉子王興是連襟的關係,王興跟張雲起都會參加今年的會試,而方從哲則是擔任本屆會試的主考官。

    這一發現,令董元儒欣喜若狂,他想,如果能抓到方從哲會試舞弊的把柄,哪怕是沒有依據的猜測,以朝庭對科舉的重視,不把他趕下台,也會讓他的名聲徹底臭了。

    與方從哲這個當朝首輔相比,張至發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他選擇了引而不發,看看會試結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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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章死道友不死貧道

會試結果出來,王興跟張雲起都杏榜名標,而且王興還是會元。

    董元儒感覺這回找到了方從哲的死穴,他相信,方從哲肯定是循了私情,否則哪有那麼巧,他兒子的兩個連襟都中了貢士?

    董元儒決定行動,揭露方從哲假道學的嘴臉,徹底打倒這個三黨最大的依靠。但又覺得不保險,就想出一條讓唐世濟打頭陣,先趟趟水深水淺再說的毒計。——此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

    這就是自詡正人君子的東林黨人,這就是東林黨人的為友之道。要是唐世濟知曉董元儒的陰暗心理,不知作何感想?

    ……

    董元儒先是找到張雲起,把杜玉蘭的事情一說,沒有幾個回合,張雲起就嚇壞了。

    也不怪他害怕,他剛剛中了貢士,眼見得就要青雲直上,這事要是捅出去,怕是貢士資格就會被取消,更別說還有家法在。

    所以,他苦苦哀求,懇請董元儒高抬貴手,放過自己。

    董元儒沒想到張雲起如此沒有骨氣,心裡很是看他不起,連帶著對他父親張至發也看不起。

    “持身不謹,做事時不考慮後果,出了事又毫無擔當,這就是個廢物!真不知道張至發是如何教導兒子的。”董元儒如此想到。

    “只要你肯按照我說的去做,這事就算揭過,以後再也不提,可否?”董元儒對已是六神無主的張雲起說道。

    “真的?那先謝過董大人。”張雲起說道:“不知大人讓我做何事?”

    “王興是你兩喬吧?”

    “是的。”

    “他中了會元,你為何不去祝賀?”

    “我連考兩次才中,人家考了一次就中了會元,心裡感覺不是很舒服。”張雲起說道。

    “明天你邀著其他兩喬,尤其是方家公子,去給王興道喜。”董元儒吩咐道。

    “大人,你是說……?”張雲起畢竟不是笨人,一聽董元儒的吩咐,還重點強調了方世鴻,稍一思索就覺得這裡面有文章。

    “我什麼都沒有說,你只管按我說的去做就行了。”董元儒說道。

    “大人,不會對王興的會元有礙吧?”張雲起說這話時眼睛發亮。

    “誰知道呢?看事情演變吧。”董元儒說道。

    “那董大人,此事過後,是不是就放過我了?”張雲起問道。

    “那當然。”

    張雲起一聽心裡非常興奮,他左手掌右手拳雙手一擊,說道:“行,董大人,我按你的吩咐去做。”

    董元儒說了聲好,微笑著走了。

    張雲起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想到:“王興,別怪我,你替我擋這一槍吧。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可我要是這次栽了,以後就再也趴不起來了。”

    張雲起也是幼稚,董元儒既然盯上了你,怎麼會輕易放過你?他連自己的同黨兼好友都坑,還會在乎你?

    ……

    卻說董元儒離開張雲起,又找到了唐世濟,對他說道:“唐兄,我懷疑方從哲這次主持會考有貓膩。”

    “哦?不知董兄有何發現?”

    “發現到是沒有,不過,據說在定名次時,十八房考官爭論了許久,最後方從哲拍板,才定了本屆會元是王興。我懷疑其與王興有關聯啊。”

    “有道理。方從哲如敢拿掄才大典當兒戲,唐某不才,一定要上達天聽,拿下此獠。”

    “唐兄,三黨勢大,憑你一人之力,怕是不足以撼動此獠。你可派家人分別盯一下方府跟王興家,如有發現,你上折子彈劾方某,我則暗中聯絡落第舉子,大造聲勢。皇上雖然怠政,掄才大典卻是向來不輕忽。咱們一明一暗共同發力,皇上定會徹查此案,而且,方某人在仕林中的名聲就毀了,一定能把他掀下高位。”

    董元儒恨聲說道。

    “董兄此計大妙!我東林黨人一心為國,奈何一直被三黨所壓制,如能藉此事掀翻老賊,必能重創三黨,重振東林。倘若如此,董兄算是大功一件。”唐世濟興奮地說道。

    “過譽了。此事如能成,唐兄才是前驅。”董元儒謙虛地說道。

    “如此,唐某明日依計而行。”

    ……

    以上就是會試舞弊案的全部過程。王興動用自己的情報網絡,數日之間就查探明白了。

    今殿試結束,他就想跟董元儒、張雲起算算賬了。

    這個賬必須得算,董元儒和張雲起必須得到相應的懲罰,這一點,王興是下定了決心的。

    在此案涉及到的三個人當中,唐世濟是被人利用的傻蛋,雖然牽涉到了王興,但他的出發點是維護國家掄才大典,出發點沒有錯,手段也光明正大,況且已經得到了應有懲罰,王興心裡既不恨他,也不會再去找他的麻煩。

    但董元儒和張雲起不行,兩人都是斯文敗類。一個為達目的,不惜坑害同黨好友,無論其出發點是什麼,手段太過低劣;一個為了躲災,在明知有礙連襟前程的情況下,還要助紂為虐,其用心太過毒辣。留著這樣像毒蛇似的兩個人,不知什麼時候還會跳出來咬自己一口,這可不符合王興的性格。

    跟他們算賬倒是非常容易,只要把杜玉蘭的事捅出來,張雲起就完了;把唐世濟被董元儒利用的事,洩漏給齊黨,他也定會受到抨擊,董元儒的名聲也就完了,捎帶著東林黨的聲譽也會受到打擊。須知,東林黨一直以正人自居,整天把仁義道德掛到嘴邊上,要是出了這麼一個有違友道的人,東林黨可就再也硬氣不起來了。

    可是,這裡面有一個問題需要斟酌。那就是申紹賢的處境,還有杜玉蘭的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兒子,這兩個人可都無罪,甚至可以說是受害者。

    事情很簡單,此事揭開,張雲起仕途是完了,張至發肯定不會看著張家骨肉離散,必然會把杜玉蘭母子接入張府。那申紹賢是願意接受也得接受,不願意接受也得按受。丈夫不惜坑害妹夫,自己在娘家人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外室子進門,自己作為嫡母,頂著別人的笑話和白眼還得盡教養之責,心裡如何不憋屈?

    張雲起罪有應得,不值得讓人可憐,可這兩個人不是遭受無妄之災了嗎?尤其申紹賢還是申府嫡女,申紹芳的親姐,申紹儀的同父異母姐姐,自己要對張雲起下手,這幾個人的感受自己不得不慎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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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章人不狠站不穩





    中國是一個人情社會,在人情面前,很少有人能做到無情無義。也正是這個人情,讓很多事失去了公平,也讓許多人倒下了。

    沒辦法,這就是國情,不講人情的人,在中國你是寸步難行的。

    也正是為此,讓王興沉吟不絕,始終下不了決心,不知如何處理才能既出了心頭惡氣,又消除了隱患,還不傷及無辜。

    他藉口累了,進到臥房休息。

    申紹儀和屏兒伺候他躺下,悄悄退出房去。

    王興輾轉反側,百般無計。

    嘿嘿,有困難找老薛啊,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於是,他問道:“老薛,能不能想個周全的法子,既懲處了董、張,又能不傷及無辜?”

    “主人,你說的萬全之策怕是沒有的。人不狠站不穩,主人,欲成大事者必心狠手辣,婦人之仁不可取啊。”薛義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明白。可這不是牽涉到了紹儀的姐姐紹華了嗎?”王興道。

    “主人,你心地良善,老薛佩服。可你想一想,人家張雲起算計你時,考慮太太的感受了嗎?要知道,如果不是皇帝當即立斷,复核試卷,你不但是丟了會元的事,恐怕功名被削,你的前程就全完了,還說什麼站穩腳跟,徐圖發展,中興大明?”薛義說道。

    王興聽了,細細一想,立即冷汗直流!

    是啊,張雲起出手卑鄙、毒辣,渾無考慮自己這個連襟之心。這也罷了,畢竟只是連襟,這個關係說近就近,說遠就遠,不考慮就不考慮了。但申紹儀跟申紹華可是親姊妹啊,自己和申紹儀是夫妻,自己完了,申紹儀能好得了?人家張雲起根本沒有把申紹華跟申紹儀的姊妹之情考慮在內啊。

    “好吧。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老薛,你跟洪林、程強和陳樹商量一個行動方案,最好把董元儒、張雲起和那個心機婊一鍋燴了,不光給我出氣,也幫申紹華解決一下後患。那個婊子,不是好鬥的,要是讓她進了張府,有紹華受的。也算我做一件功德事吧。”王興尋思良久,下了決心。

    “好的,主人。”

    “另外,此事干係重大,一定不能留下任何手尾,時機不成熟時絕不能草率動手。另外,不能假手於任何人,家丁也不行,讓洪林他們幾個親自出手。”王興吩咐道。

    “是,主人!跟你幹事真是痛快。”薛義時時不忘拍王興的馬屁。

    “少拍馬屁!把事情做好就行。”王興道。

    “放心吧,主人。我們先做個計劃,你認可以後再動手。”薛義道。

    ……

    殿試後一連兩天,王興都跟魏浣初、洪承疇在一起,或飲酒,或郊遊,或談天說地,吹牛打屁。

    第二天下午,王興又來到東院,洪承疇對王興說:“任之,看來咱們都沒有進前十啊。”

    “你怎見得?”

    “你沒聽說?今日巳時,錢士升、賀逢聖等十名貢士得皇上召見,恐怕,狀、榜、探將在這十人中誕生了。”

    殿試是考察貢士治事水平,按慣例,發榜前,皇上會召前十名貢士進行面試,以確定狀元、榜眼和探花。

    如沒有被召見,顯然是沒有進入前十名。洪承疇所說,就是指此事。

    王興心想,自己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要是方從哲在,肯定會把自己列入前十,不僅僅是因為有個親戚的名份在,自己這個會元不進前十,不是對他自己水平的否定嗎?

    劉一燝、韓廣多少都有點東林背景,他們肯定不願意自己這個會元進入前十,要是被皇上點為狀元,豈不是給齊浙楚三黨增添助力嗎?

    “進不了就進不了吧,那有什麼辦法。”王興道。

    “進不了可就中不了狀元了。”魏浣初道。

    “這我還不知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強求不得。”王興說道。

    “我跟仲雪兄無所謂,你可是會元啊!要是連前十都進不了,不光是得不得狀元的問題,而是你的水平恐怕就會有人質疑。”洪承疇道。

    “質疑就質疑吧,會試初考我是第一,复核仍是第一,就已經說明了我的水平。至於殿試名次不高,肯定不是文章水平不行,而是治策水平沒入各位閱卷官的法眼。”王興道。

    “是。原來我以為,有前幾天鬧得沸沸揚揚的會試舞弊案在,別人再也不敢在你的名次問題上做文章。堂堂雙會元,如果連前十都進不了,是不是說明他們這些閱卷官眼瞎?”魏浣初說道。

    “仲雪兄,歷朝歷代哪有雙會元之說?”

    “那天首次聽貴連襟說雙會元,我覺得很有道理。明明就是嘛,兩組人馬,都認定你是會元,那你這會元不是雙的嗎?”

    “行了,你就別捧我了。既得隴,复望蜀,貪心不足蛇吞象。入京之時,是以能考中貢士、進士為目標的,沒想到一下得了個會元,這本來就是意外之喜。就不要再貪心去想狀元郎了,老天還會給你再次驚喜?”王興道。

    “任之的心態很好,我不如也。”洪承疇道。

    “反正我對你的信心十足,做不了狀元,前十總沒有問題吧?如今前十都沒有,只能說明閱卷官眼瞎,或者說另有目的。”魏浣初兀自憤憤不平地說道。

    王興聽了他的話,內心很感動。這個朋友對自己是真好,雖然沒有捷才,歷史上也沒有留下什麼輝煌業績,比之洪承疇頗有不如,但這份真摯的友情,卻是非常真。

    “仲雪兄,謝謝你的信任。”王興真摯地說道。

    ……

    其實,三人都錯誤地判斷了形勢,王興不是不在前十名,而是朱翊鈞已經見過王興了,還用面試?所以沒有宣王興進宮見駕。

    事實上,以劉一燝為首的閱卷官擬定的名次,王興不僅在前十,而且還是第二名,第一名是錢士升,第三名是賀逢聖。

    如果不出意外,狀元一般會在這三人當中出了。

    錢士升是浙江嘉善人,今年四十二歲,賀逢聖是湖廣江夏人,今年二十九歲。

    錢士升如此大的年紀才登第,不是沒有才華,相反,此人才華橫溢,經常跟顧憲成、高攀龍等研討理學。能經常跟東林大佬探討學問的人,才學能低了?

    為什麼登第如此之晚,那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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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章再次驚喜





    殿試放榜,也叫傳臚放榜,就是宣讀殿試名次的一個儀式。

    傳臚放榜前一天,禮部清吏司的差役給王興送來了一套進士冠服。

    這套冠服是供明日金鑾傳臚時穿的,主要包括冠、袍、衣、帶、鞋。

    冠是烏紗帽,袍是藍羅長袍,衣是白色單衣,穿在裡面的,類似於後世的白色襯衣;帶是染成青色的牛皮腰帶,鞋是皮靴,還有一雙絲麻襪子。

    看著象徵身份轉變的這些衣服,後宅的女人都非常興奮。

    申紹儀眼裡是濃濃的愛意,李青眼裡是驕傲中帶著理所當然的味道,而秋韻則是矜持中帶著敬佩。

    “小姐,這官服不怎麼好看嘛?”屏兒高興之餘,開始對這套冠服品頭論足。

    “不好看?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呢。”紹儀看著王興,眼裡的愛意彷彿能滴出來一般。

    “哦。可是,我見姑爺也沒費多大事啊?”屏兒道。

    “那是,老爺是誰啊?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不青兒?”紹儀說道。

    “嗯,嗯。”李青重重地點了一下頭,為表示完全同意老大的說法,連“嗯”了兩聲。

    “這不是官服,傻丫頭。這是進士冠服,跟官服還是有區別的。授官還要在傳臚放榜三天以後,當然,狀元、榜眼、探花按例是授翰林修撰、編修的,比二甲、三甲授官要早一些。”王興微笑著說道。

    “老爺一定能得狀元!”李青說道。

    王興看向李青,心說,這孩子一如既往地信任我,覺得我跟神人似的。

    “唉,青兒,狀元就不要想了。一甲也不要想了,老爺要是能弄個二甲也就滿足了。”王興嘆了口氣,說道。

    他本來不想說的,但一想,還是跟妻妾們說的好,讓她們好有個心理準備。

    “為什麼?你是會元啊,既使當不了狀元,前三名沒問題吧?”紹儀問道。

    她可是官宦家的小姐,論見識能甩李青兩條街。

    “昨日,皇上傳了十名貢士面試,如果不出意外,一甲三名進士,就在這十個人中出了。”王興道。

    “怎麼這樣?是看卷子的豬油蒙了心?!”申紹儀一聽,臉都氣白了。

    “不可能,老爺,你肯定能中狀元!”李青倒是不生氣,堅定地說道。她是無條件信任王興,心裡覺得自家老爺就是天底下最優秀的人。

    王興也不再跟她解釋。

    秋韻在一旁聽了,忽道:“老爺,是不是跟前幾日那個案子有關?”

    “可能吧,或許有點關係。”王興道。

    “都怪四姐、四姐夫,一點不知道避諱,沒事上我家來瞎轉悠什麼呀?”申紹儀一聽跟前幾日的案子有關,立即怪上了方世鴻。

    “儀兒,不要怪四姐夫,他們也是好心。”王興說完,看妻妾們都是憤憤不平的神色,只有青兒神色淡然,遂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噢,合著你們家男人是鳳凰,人家的男人就都是土雞?天下好事哪能都讓咱佔了?是吧?老爺已經是進士了,這是多少讀書人夢寐以求的?應該知足了!”

    “對。老爺說的對,咱們應該知足。”申紹儀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興哥這是在安慰我們啊,怕是他心裡也不好受,何必給他添堵呢。她強壓下心裡的不平,微笑著說道。然後跟李青和秋韻暗暗使了個眼色。

    “反正我是很知足。要不是老爺,我爹早死了,我和我娘,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現在呢。”李青說著,滿是感激地看著王興。

    “好了,不說這些了。老爺我要早吃飯,早休息,明天一大早就得起床呢。”王興說道。

    聽他如此一說,大家不再言語了,岔開話題,說起了別的。

    儘管如此,心裡多多少少都留下了一點不甘。

    ……

    第二天一大早,王興跟魏浣初、洪承疇就趕到了午門,在那裡,跟同樣身著進士冠服的三百多名士子匯合,等候金殿傳臚。

    卯時初刻,在禮部和鴻臚寺官員的引導下,眾士子來到保和殿前肅立等候。

    又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就听到“啪”、“啪”、“啪”三聲鞭子聲響,這叫靜鞭,靜鞭一響,說明皇帝鑾駕就到了。官員和眾士子都連忙安靜下來,準備迎接。

    一陣樂聲由遠而近,樂聲一止,皇帝鑾駕到了殿前,眾士子跟隨前面的官員們一起行了三跪九叩大禮,然後平身肅立。

    王興遠遠地看不清皇帝的樣子,耳邊就听到一個鴻臚寺官員高聲宣讀“制”:萬曆四十四年丙辰恩科,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制”宣讀完,就見一個太監把殿試彌封的皇榜交到內閣首輔方從哲手裡,方從哲接過皇榜,跪地向皇上行禮,然後將皇榜放到一旁的皇案上展開,由鴻臚寺官員站在金榜前開始唱榜。

    金榜和杏榜不同,是從第一名開始,從前往後讀的。

    “萬曆四十四年丙辰恩科殿試一甲第一名……王興!”

    什麼?是我嗎?不是聽錯了吧?

    王興聽到唱了自己的名字,兀自不大相信,這劇情反轉得也太快了吧?昨天皇帝面試不是沒有我嗎?難道說因為我早已見過皇帝,連面試這一關也省了?

    待聽到第二次唱名,王興這才知道,沒聽錯,的確是自己。

    他暈暈乎乎地走出隊伍,有一位鴻臚寺官員走到他面前,問道:“你是王興?”

    “末學正是王興。”

    “隨我來。”

    王興跟隨這位官員來到御道左邊,在指定位置跪下。

    “……第二名錢士升!”

    不一會兒,王興就見一位中年士子,在鴻臚寺官員引導下,跪在了御道右側。

    “……第三名賀逢聖!”

    賀逢聖則跪在了王興身後。如此,後來唱到名的進士依次跪在王興和錢士升身後。

    王興的兩個好友,洪承疇是二甲第十六名,魏浣初是三甲第一百九十一名。

    洪承疇的名次跟會試時相同,魏浣初則往前提了幾名,大體還是差不多的。

    ……

    此時王興已經平靜下來,看來,這個再次驚喜還真是降臨到了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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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御街誇官險失態





    殿前曾獻昇平策,獨占鏊頭第一名。

    哈哈,我是狀元了!

    當王興和榜眼錢士升、探花賀逢聖走在御道上時,內心仍是激動不已,以至於手顫身搖,幾近失態。

    也不怪王興太過激動,御道那可是皇帝的專用路,只有狀元、榜眼、探花可以走,而且平生只能走這一次,其他臣子終其一生,也只能從御道之側走。即使貴為皇后,也只能是大婚那一天可以從此走過,以後再也不能走了。

    狀元及第,而且還是連中三元,有明以來,也只有商輅、黃觀兩人有過如此殊榮!就憑這一點,就足以讓王興自豪一輩子,吹一輩子的了。這是多大的榮耀啊!可以說這是文人畢生追求的夢想啊。

    當然,這不是王興的最終追求,但總算是在實現夢想的道路上,走出了最為踏實的一步。

    ……

    狀元及第,不但是天下讀書人的畢生追求,而且在百姓心目中也具有“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的巨大殊榮。

    順天府差役鳴樂開道,王興帽簪紅花,身穿緋衣,十字披紅,騎著純紅色高頭大馬,和錢士升、賀逢聖走在長安街上時,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都湧上街頭,爭相一睹狀元、榜眼、探花的風采。

    王興年方二九,正是人生最好的時候,其高挑的身材,英俊的容貌,加上迷死人的微笑,頓時引來圍觀者陣陣尖叫。尤其那些女粉絲,已經嫁人的,後悔識君太晚,還沒有嫁人的,心裡則想著快找人問問,狀元郎成家了沒?要是沒成家,趕快托媒人上門。

    更有青樓妓館的妓女,見狀元郎生得一副好皮囊,而且姿態風流,瘋狂地把手裡的巾帕、香囊扔向王興,嘴裡還喊著:

    “狀元郎,往這邊看,看看我!”

    “狀元郎,我愛你!”

    “狀元郎,我要嫁給你!”

    “狀元郎,我倒貼!”

    ……

    前世今生,王興從來沒有經過這樣的陣仗,今生還好一些,自己家裡的妻妾不說,還有一個天下第一美人客印月對自己欣賞有加,前世的時候,自己就是個“矮矬窮”的**絲,別說“白富美”了,就是個尋常姿色也沒人願意用眼角掃他一眼。

    忽然見到這麼多美女對自己近乎瘋狂地歡呼,他不禁有些飄飄然,有些忘乎所以,他抬起手,想學後世那些明星大腕,對自己的粉絲說一聲:“你們好!”

    手剛抬到眼眉處,薛義連忙提醒:“主人,矜持!這是明朝,不是你前生所處的那個時代。”

    王興一凜,媽蛋,差點鬧笑話!他順勢把手撫向帽上的紅花,總算是掩飾過去了,沒有失態。否則,自己將會在官場和仕林中留下大笑話了。

    王興深吸一口氣,心說,怪不得後世有些明星大腕在大庭廣眾之下,會有所失態,會得瑟地不行呢,老子算是知道了,在瘋狂的粉絲麵前,真的很容易迷失,很難把持的住啊!

    ……

    長安街南側的酒樓上,一個宮裝麗人臨窗而坐,見王興騎著高頭大馬從窗前走過,她微笑著端起桌上的一盞茶,輕輕啜了一口,心道:“王興真是人中翹楚,不僅人生得相貌堂堂,竟連中三元,可見是一個高才之士。母妃的眼光真毒,見了他一面,就認定他是可造之才。看來,是得好好籠絡籠絡他了。”

    又想到王興一臉的賊笑,心裡不憤地道:“這小子就是個小色狼,前者因為一個客氏,不惜頂撞於我,不就是因為客氏長得比我美么?今日那麼多**浪女沖他示好,他竟然無一絲慍色,還滿面春風,可見心裡是多麼得意!”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壽寧公主朱軒媁。

    心裡不憤的念頭一過,朱軒媁一驚:“我這是怎麼了?王興如何風流關我何事?難道我是吃醋了?莫非我是愛上他了?”想到這裡,心呯呯直跳,臉上有些發燒。

    “可不能胡思亂想!他雖然有才也有財,雖然生得一副好皮囊,雖然他有些風度氣質,雖然駙馬跟他相比猶如土雞對鳳凰,但駙馬對我言聽計從,他卻老是跟我針鋒相對。駙馬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他卻是鏡中花水中月,看得見,卻摸不著啊。”

    “再說了,大明公主要是與臣子相好,那父皇還不得氣死啊。快快息了這個念頭!”

    朱軒媁思想一陣,終是嘆了口氣:“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是不想的好。”

    她探頭望了一眼已經遠去的隊伍,心說:“還別說,這小子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別說荳蔻少女,閨閣婦人,就連我這堂堂公主都差點失神。這小子的確是女人的夢中情人啊!”

    ……

    道路北側另一個酒樓內,同樣是臨窗的位子,客印月和朱由校坐在那裡,李進忠在旁伺候。

    看到王興騎馬經過,客印月星眸連閃,芳心已醉,激動地差點流下眼淚來,幸好她及時控制住情緒,沒有失態。

    但她的表現,朱由校跟李進忠都看在眼裡,他們知道王興是客印月的恩人,也知道王興為此險些得罪了壽寧公主,要不是他太老師申時行與皇帝有點香火之情,怕是早已經被逐出京師,哪裡還會有連中兩元的機會?

    朱由校知道父親不受皇爺爺待見,壽寧公主雖是自己姑姑,對自己卻是從來不親。李蓮芯是鄭貴妃派來的,還害死了自己的生母,他幼小的心靈早已經種下了仇恨。無奈,父親勢弱,此際只能堪堪保命,即使有仇,此時也無力報復。

    仇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因此,他對王興有了好感,覺得這個人充滿了正義感,又有才學,是可以倚為腹心的。

    朱由校十二歲了,在逆境中長大的孩子都成熟得早,何況在皇宮這種勾心鬥角的地方,不多個心眼,早就被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連生母被害這樣的事都能忍住,可見朱由校心志何等成熟,性格又是何等堅韌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11:21
第五十九章預言成真





    朱由校看到客印月有些失神的樣子,已初曉人事的他,微微有些吃醋,他試探著問道:“客媽媽,你跟你的這個恩人,時常見面嗎?”

    客印月聽朱由校如此一問,不由一驚,想起王興的話,連忙說道:“校哥兒別胡說,王老爺是什麼人?我又是什麼人?怎能時常見面?自那日永安寺之後,再也沒有見過王老爺。”

    “嘿嘿,客媽媽,我看你對這位狀元郎很有好感啊。”朱由校笑道。

    “別亂說!哪有什麼好感?只是感恩罷了。要不是王老爺,校哥兒,恐怕我這張臉就毀了,如果這張臉毀了,還允許我進宮嗎?那樣的話,你就再也見不到客媽媽了。”

    客印月想起當時情景,雖然已經過去接近半年時間了,還是不由一陣膽寒,驚恐之色從眼裡一閃而過。

    朱由校和李進忠都看到了,對她的懷疑立即減少了許多。

    朱由校拉住客印月的手說道:“客媽媽,我永遠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誰要讓你離開,我就跟他拼命!王興對你有恩,說起來也算對我有恩,以後有機會報答他就是了。”

    客印月感受到了朱由校對自己的依戀出自赤誠,她感動地說:“說什麼傻話呢?再過幾年,你就會大婚,大婚以後,我就得離開宮裡,哪有讓奶媽陪你一輩子的道理?”

    “不,我不讓你離開!”朱由校倔強地說道。

    “校哥兒,怕是到時你就做不了主了。”客印月心裡想著,嘴上卻說道:“校哥兒,先不說這個了,但凡有辦法,客媽媽是不會離開你的。離開時間不短了,咱們回宮吧?”

    “好!”

    朱由校答應一聲,牽著客印月的手出了房間,往樓下走去。

    李進忠在後面緊緊跟隨。

    他把兩人的對話算是全聽到耳朵裡,也牢記在了心裡……。

    王興高中狀元的消息,薛義第一時間在群裡進行了廣播:“伙計們,主人高中狀元了!”

    聽到這個消息,柳玉娘也沒細考慮,立即跑到後宅,通知了申紹儀。

    申紹儀、李青、秋韻正在房裡喫茶磕瓜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王興中了進士,雖是大喜事,但想到連前十名都沒進去,三人心中都有些不憤,也有些怏怏不快,不過為了不破壞大家的好心情,都隱忍不說罷了。

    紹儀手裡正端著茶杯,剛要往嘴上放,就見柳玉娘不顧什麼尊卑,著急忙慌地跑進來。紹儀心裡本來就不痛快,見她沒有一點安穩勁,氣往上撞,就想罵她幾句。

    眉毛一豎,剛要開口,就听柳玉娘氣喘吁籲地說道:“太,太太,老,老爺,狀元,中了狀元了!”

    “啪”,紹儀手裡的青花瓷茶盞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李青、秋韻也是目瞪口呆,李青剛要往嘴裡放瓜子,被這個消息驚得手放在嘴邊,瞪大雙眼,張著的嘴都忘了合上。

    “你,你再說一遍!”紹儀問道柳玉娘道。

    “是真的,老爺高中狀元了!”柳玉娘眉開眼笑地說道。

    “真的?哎呀,那太好了!”紹儀喜得立即從椅上站起來,在地上轉圈,嘴裡只是說“太好了”。

    “太太,咱去街上看看老爺?”李青急急地請示道。

    “對,對,對,老爺御街誇官,怎麼能不去看看呢?快快,讓李管家找個臨街的好位置,最好是酒肆、茶樓什麼的,找個二樓。”申紹儀吩咐道。

    “是,太太!”柳玉娘應聲而去。

    李瑞接到命令,立即安排家丁潘龍去街上找位置,他吩咐道:“多帶點錢,如果酒肆茶樓沒有位子了,不拘什麼樓,租一個下來。”

    潘龍領命而去。

    李瑞則趕緊吩咐套車,這邊申紹儀等收拾妥當,急急出了大門,坐上馬車,放下車廂簾子,李瑞指揮著往長安街行去。

    走到半路,潘龍跑著迎了上來:“大管家,酒肆茶樓都已經被人佔滿了,小的租了一間點心舖的二樓。”

    “好,頭前帶路。”

    一行人來到租的點心舖的二樓,申紹儀剛剛在窗前坐定,以王興為首的誇官隊伍就出發了。

    申紹儀、李青、秋韻、屏兒等,遠遠就見王興身著緋袍,十字披紅,帽簪紅花,騎著大紅馬,一臉瀟瀟灑灑的笑意走在隊伍當中,都激動起來。

    申紹儀、秋韻都是滿眼含著幸福的淚水,李青和屏兒則是又蹦又跳。

    “太太,快看,老爺過來了!”青兒才沒有那麼多感慨呢,他覺得老爺中狀元理所應當,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小姐,姑爺這身狀元服真好看啊!”屏兒見到王興,雙眼放光!

    申紹儀此時已經從巨大的喜悅中安靜下來,她靜靜地看著王興,王興享受到的萬人矚目的榮耀,跟她自己享受到一樣。

    當她看到圍觀的不管是良家還是娼家,不少人衝丈夫扔巾帕、香囊,又聽到不少人喊出對丈夫的愛慕之情,她嘴裡罵道:“不要臉!”心裡則甜甜蜜蜜地想到:“哼,你們來晚了,狀元郎早就是本小姐碗裡的菜了,饞死你們!”

    她一扭頭,正好看到青兒興奮得有些潮紅的側臉,心想:“這小蹄子會算卦是怎的?她怎麼知道興哥一定會中狀元?”

    “青兒,你怎麼那麼肯定地預言老爺會中狀元?你會算卦?”申紹儀饒有興致地問李青。

    “太太,你說的哪兒話?我哪裡會算卦了?我就是覺得老爺不是凡人,這世上還有他做不到的事?只要他想,肯定能得狀元!”李青一臉的崇拜。

    “這麼說起來,還是你對老爺的能力更有信心。”申紹儀心裡有點不舒服。

    李青打進入王家,就一直跟著王興,在她的印象裡,老爺想做什麼事,還真沒有失敗過,即使暫時有些挫折,最後肯定能成功。入而久之,她覺得自家老爺無所不能,對王興形成崇拜心理也不足為怪。

    ……

    看誇官隊伍漸漸遠去,李青和屏兒兀自在興奮地說著王興身上的穿戴。

    申紹儀說道:“好了,你倆別議論了。回家吧,回家去好好看看咱們的狀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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