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組團穿越到晚明 作者:滴水世界(已完成)

 
mk2258 2018-7-1 10:51: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64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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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從《六月裡的小雨》到《夢醒時分》





    王興非常興奮,不由得唱起了後世的《三月裡的小雨》,當然,為了應景,三月改成了六月。

    “六月裡的小雨淅瀝瀝瀝瀝瀝

    淅瀝瀝瀝下個不停……

    小雨陪伴我小溪聽我訴

    可知我滿懷的寂寞

    請問小雨誰帶我追尋

    追尋那一顆愛我的心……。”

    王興縱情歌唱,申紹儀痴痴地看著、聽著,體會著歌詞中的愛意,身子不自覺地緊緊依偎在王興的懷裡。

    雨不緊不慢地下著,申紹儀的酒卻漸漸地醒了,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和王興之間巨大的鴻溝,要實現和他一生相守的夢想,會遇到很大的阻力。

    她心裡一驚,離開王興的懷抱,看著王興的臉,問道:

    “興哥,你喜歡我嗎?”

    “儀妹,當然喜歡。你還不知我的心嗎?”王興答道。

    他覺得稱呼“小儀”不妥,好像自己憑白降了一輩似的,轉而稱呼“儀妹”,又覺得像是在說“姨妹”,這不是在介紹小姨子時的用詞嗎?雖仍不大妥當,但總比叫“小姨”強,就這麼著吧,誰特麼給她起的這個名子?怎麼稱呼都覺得彆扭!

    “興哥,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儀妹,你不告訴我,我哪裡知道?”

    “興哥,我真名叫申紹儀,是你所尊崇的當朝前首輔、中極殿大學士申的孫女,家父上用下懋,我是他庶出的第六個女兒。”

    ……

    聽完她的自我介紹,王興早已經呆了!

    本來以為她是哪家富戶或者鄉紳的親戚,沒想到人家竟是**!再想想自己的家世,他沮喪地發現,剛才是興沖衝的《三月裡的小雨》,現在則應該唱《夢醒時分》了。

    在這個講究門第和身份等級的時代,申紹儀即便是庶出,也不是自己這樣的寒門子弟可以覬覦的。

    “申小姐,王興先前不知小姐身份貴重,多有唐突,還請勿怪。”王興連忙站起來,身子退出倉外,躬身一禮。

    “快進來,別淋壞了身子。”申紹儀抓住他的手,把他拽進倉內,心疼地說道。

    “申小姐,咱倆天地之別,王興不敢有非份之想。”王興掙脫開她的手,雖不再退出倉外,但卻是拉開了距離。

    “切,剛才還說喜歡我呢,這會兒就變了?”申紹儀說道。

    “感情沒變,但身份難變。”

    “不難變,只要你發憤讀書,不用多高身份,中了舉就行,到時我求求我爺爺,咱倆的事也不是沒有希望。”

    “你知道我的心思,不想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進入官場,那是非常危險的。”

    “為了我也不想改變嗎?”

    聽了申紹儀的問話,王興一呆,是啊,這樣的如花美眷可遇而不可求,難道真要放棄她嗎?在這個時代,遇到一個可心的女子是多麼不容易啊,再說,還是自己“戀愛”的對象。

    “而且,興哥,你中了舉也不用非要進入官場,只須有了那個身份,咱倆的婚事就有了眉目,到時我陪你悠遊山林,豈不美哉?難道你忍心看著我一輩子不快樂嗎?”申紹儀說著,眼裡湧出了淚花。

    王興看她流淚,心下一顫,連忙伸手把她攬在懷裡,用手擦去她的淚花,說道:“不要哭,你一哭我就受不了。”

    申紹儀不聽,仍是淚流不止,王興心下一嘆,心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啊。說不得,為她,也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改變一下吧,好在就算中了舉,也不用非要進入官場。”

    “好吧,好吧,我聽你的,誰讓我愛你呢。不過,咱可說好了,等我中了舉,咱就過隱居生活,你可不許逼我考進士,逼我進入官場。”

    “噗嗤”申紹儀笑了,說道:“興哥,謝謝你肯為我改變,我好幸福。放心吧,只要咱倆能在一起,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事。”

    王興心裡也暗暗下決心,就算再難,我也要把你娶來當妻子,要不,就對不起自己穿越的靈魂。

    ……

    送走申紹儀,王興回到家,青兒伺候他洗漱更衣完畢,他在腦海裡跟薛義對開了話。

    “老薛,不打算跟我解釋點什麼嗎?”

    “主人,早先我也不知道申小姐的身份啊。”

    “少特麼給我裝蒜!你什麼心思我還不知道嗎?”

    “嘿嘿,主人,您聖明,您洞燭幽微,洞若觀火……。”

    “洞你妹!說吧,應該怎麼罰你?”

    薛閻王被王興罵得狗血噴頭,連連道歉:“主人,我再不敢了。請您饒過這次,再有下次,就讓我魂飛魄散,不得轉生。”

    “這下你滿意了,老子還要苦讀詩書,可讓你害苦了。要是第一次見到她,你就提醒我,哪裡用得著陷入情網?及明脫身,也不至於害人害已。”

    “主人,最多就是一個舉人而已,那不是更好嗎?身份上可以娶申小姐,還可以得到大量投獻土地,你從小地主可以一步邁進大地主行列。”

    “我可不要什麼投獻土地。”

    “主人,你不要不行啊,那些親戚近鄰的土地你要不要,那就得罪人了。”

    “那也不要。行了,不說這個話題了,以後再說。你說說,我要參加科舉,你能幫上我嗎?”

    “當然能。主人,只要你發奮上進,科舉的事交給我,我幫你。”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嗯。那你說說,那天邂逅的老頭是誰?我總覺得太過巧合,心裡一直放不下。你不要說不知道啊。”

    “主人,那個老頭你仔細一想他的名字就知道是誰了。”

    “嗯?徐汝默?汝默,汝默……我靠,他不會就是申時行吧?”王興猛然想起申時行字汝默,而且幼時姓徐,中進士後才歸為申姓的事。

    “主人請原諒,那人就是申閣老!”

    “老薛!薛閻王!我特麼可讓你害苦了。”王興一陣生氣,這下可好了,自己不知不覺中,讓人家申時行祖孫了解個底掉,在不知人家底細情況下,還大大地賣弄了一番,這特麼以後可怎麼辦?怎麼相處?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10:57
第三十一章申紹儀的私心





    王興知道薛義的想法,無非就是想逼自己上進,雖然跟自己避世的初衷不同,也不能算是背叛,況且,申紹儀確實不錯,長得漂亮,溫柔大方,知書達禮,對自己也有了感情,的確是良配,從這點上說,薛義還是有功勞的。否則的話,如果自己沒有與申紹儀進一步接觸,很可能就是盲婚,那樣的話,等待自己的是什麼結果,卻是不可預知的。

    算了,還是努力吧,要和申紹儀結合,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有薛閻王幫忙。

    嘆息一回,王興總算是重新修訂了自己的人生目標——那就是把申紹儀娶回家,和她一起隱居。

    ……

    申紹儀回到家時,心兀自呯呯直跳。私訂終身,在這個時代是不可想像的,若被人得知,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所以,她囑咐屏兒,不准露出一絲口風。

    屏兒雖然年紀小,但也知自己的命運早就跟小姐連在了一起,小姐成親,她肯定就是通房丫環,如果小姐未來的丈夫相貌醜陋,性情暴躁,小姐不開心,自己更受折磨。而王興相貌俊美,性情良善,多才多藝,小姐喜歡,自己也喜歡,看他的性情,自己跟小姐將來嫁過去,肯定不會受虐待,比不知未來男主人是誰要強好多。

    基於這樣的心思,屏兒當然樂見其成,當然會對兩人的私情守口如瓶。

    申紹儀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更衣,坐到窗前,痴痴地想著王興的音容笑貌,不時地嘴角一彎,露出甜蜜的微笑。想了一陣王興,忽然想到:“興哥肯為我改變,那我怎麼助他一臂之力呢?那天爺爺想收興哥為弟子,被興哥拒絕,現在情況發生了改變,收為弟子不可以,那樣我就矮了一輩,但可以讓爺爺指點指點他的文章、傳授傳授考場經驗啊,況且爺爺官場人脈未絕,說不定明年主持院試的提學是他的熟人,那樣就可以給興哥提供絕大的幫助了。”

    申紹儀想到這裡,起身向爺爺的“賜閒堂”走去。

    “賜閒堂”內,申時行背著手站在一幅已經裱好的掛軸面前沉思,掛軸上的字正是他自己書寫的楊慎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看到這首詞的上闕,申時行想到自己的一生功過,過去他一直生活在別人的指責和自己的內疚裡面,總以為自己沒有什麼大的政績,的確如人們說的那樣,是一個“老好人”而已。自己與皇帝揭貼的敗露,他把原因歸於自己的不小心所造成的疏漏以及次輔許國的背信棄義,一直以為自己交友不慎。

    沒想到王興一個少年竟把自己善理陰陽和萬曆皇帝與百官之間的良好紐帶作用說得那麼重要。

    從朝庭目前的情況來看,正如王興所說,自萬曆十五年開始,由於立儲問題,皇帝與文官集團矛盾尖銳,文官集團趕走了皇帝信任的申時行,沒有了這個紐帶和橋樑,皇帝開始消極怠工,再不肯與文官集團合作,多年來不上朝,不選官,不補缺,兩都六部尚書、侍郎缺乏至一二人,台、省空虛而長期不補,以至於事無人做,整個國家幾乎陷於停擺狀態。長此以往 國家不亂才是怪事。

    王興此人看事還算透徹,當是大才。可惜他就像《臨江仙》後半闕所說的:“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小子,小小年紀竟如白髮老者,就算看透世情,也不能如此憊懶吧。”

    “爺爺,想什麼呢?”

    申時行正在沉思,就听身後傳來申紹儀的問話。

    他轉過身來,溺愛地看著明眸皓齒的孫女,問道:“又扮假小子出去玩了?今天有什麼見聞?說來聽聽。”

    “爺爺,王興又開了一個酒樓,今天開業,我在那裡吃了一頓,還別說,他家的菜餚,還真是好,色香味俱佳。”

    “這小子倒是個斂財能手,可惜不肯上進。”

    “爺爺,今天我跟他喝酒聊天,他已經轉變了態度,準備參加科考了。”

    “哦?這倒稀奇。不知是什麼原因促使他有了轉變?”申時行眼睛一亮。

    “我激的他。我說你要是沒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在當下生存就不易,談何悠遊林下?他一想,覺得我說的有道理,這才起了上進的心。不過,他還是爛泥巴,只肯考到鄉試,他覺得得到舉人身份足矣,還是不願意為官。”

    “只要他肯上進就行。儀兒,過幾天你想辦法拿他幾篇文章來,我看看他的水平。要知道,通過鄉試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好的,爺爺,不如你出幾個題目,讓他做好,你來評判。”

    “暫時不用。先看看他的水平再說,要真是大才,斷不會讓他埋沒,如果是泛泛空談之輩,爺爺才不會管他呢。”

    聽了爺爺的話,申紹儀心中暗喜,如果興哥能得到爺爺的指點,那他的文章水平大進是可以預期的。

    ……

    “泰來酒樓”開業第一天,就憑著絕佳的菜品贏得了食客的讚揚,大廳散座和二樓單間全部爆滿,一天下來,除去各項開支,淨賺十一兩銀子。

    當柳玉娘晚上忙完回到家把這個消息告訴王東祿、郭氏和王興時,一家人都非常興奮。這樣保持下去的話,一年的進項光酒樓就得三千兩以上,加上花店的收入,一年怎麼也得有五千兩進項,不出幾年王家就會成為村里大富戶。

    王東祿和郭氏笑得臉像綻開的花朵,一個在想是不是多置辦些地,一個在想是不是再買座院子,而王興則在高興之餘,非常理智地叮囑玉娘:“你和家哥都辛苦了,生意好是可以預見的,但不要興奮過頭,一定要防止有人嫉妒搞破壞,小人行徑防不勝防,要多個心眼啊。”

    玉娘答應下來,但心裡卻不以為然:“哪有那麼多小人啊,主人太小心了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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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有人歡喜有人憂





    次日一早,王興看天色放晴,照例到山上去晨練,回到家裡,李青伺候他洗漱,就听有人叩響角門。李青打開角門,就見屏兒笑意晏晏地走了進來,見到王興,盈盈一福,說道:“公子,小姐讓我來拿你作過的文章,老太爺要看。”

    王興一聽,不敢怠慢,到書房去挑了三篇自己認為寫的最好的文章,交給屏兒。

    李青不用王興吩咐,自顧自去拿了一些冰果,用竹籃盛了,交給屏兒。

    屏兒道了聲謝,並不立即離開,而是扭捏了一下,對王興說道:“公子,能不能多拿點冰?我想給老太爺和小姐的房間裡都放上冰。”

    “噗嗤”王興還沒說什麼,李青笑了,說道:“屏兒,這就替主子考慮上了?”

    屏兒比李青還小幾個月,睜大萌萌的雙眼,說道:“青兒姐,你笑什麼?這樣不對嗎?”

    “對對對,有這樣的心思,等你們小姐過了門,公子肯定不捨得讓你鋪床疊被。”青兒一聽這話,笑得更厲害了。

    “不讓我鋪床疊被那讓我幹什麼?”屏兒傻乎乎地問道。

    “青兒,別胡鬧!”王興喝止住李青,對屏兒說道:“屏兒,你說的對,是該給你家老太爺和小姐送些冰。這樣吧,你先回去,跟門房說一聲,我每天派人去送冰塊。至於冰糕和冷凍瓜果,你可以隨時來取,行嗎?”

    “公子,太好了。你太細心了,我回去就跟小姐說,小姐一定高興。”屏兒歡喜地說道,跟王興和李青擺擺小手,邁著歡快的步子走了。

    ……

    周家村由於工商業比較發達,外來人員較多,飯莊酒樓生意非常好做。

    “泰來酒樓”開業之前,周家村最大的酒樓是“太湖飯莊”,掌櫃的叫姜永華,幕後老闆則是本村北里長周全,周全的兒子周至任長洲縣主簿。

    “泰來酒樓”開業以後,以其絕佳的菜品質量很快贏得了顧客的青睞,天天爆滿,以至於要去那裡吃飯,就得提前預定,預定晚了,根本就定不到席位。有人曾想在“泰來酒樓”定好席面,讓酒樓送到家裡去吃,可惜人家酒樓不做外賣業務,要想品嚐菜餚,必須到店裡來吃。

    這是王興根據“飢餓銷售”原理制定的經營策略。還別說,這個策略還真起了大作用,保證了菜餚價格,提升了酒樓的知名度,在周家村高端餐飲市場很快站穩了腳跟。

    王家和柳玉娘初時並不理解,擔心影響酒樓的生意,但看到酒樓火爆程度不減反增,興奮之餘,對王興欽佩不已。當王興把這個策略的奧妙之處告訴申紹儀時,申紹儀對情郎的才智也是讚不絕口。

    有人歡喜,就有人憂。

    周全和姜永華就是憂者之一。

    “泰來酒樓”的蓬勃興起,極大地影響了“太湖飯莊”的生意,一方是日趨火爆,一方卻是門前冷落,銷售額急劇下降。

    生意連日來的冷清,讓周全下定決心:必須把“泰來酒樓”的勢頭打下去,否則,“太湖飯莊”就有關門的危險,除非改變經營思路,不跟它在高端市場競爭。

    他把薑永華和周至叫到家中,商量了一個針對“泰來酒樓”的天衣無縫的陰謀。

    ……

    這日,王興正在家中作文,忽聽薛義說道:“主人,玉娘說有人在酒樓鬧事。”

    “什麼事?”

    “有人在菜裡吃出了蒼蠅,一夥人在酒樓裡吵吵鬧鬧,王家眼看壓不住了。還說有人已經去縣衙告官了。”

    王興一听就急了,連忙放下手中的筆,快步往酒樓方向走去。

    王興邊走邊分析,這個事件八成是有人搞鬼。前世的時候沒少聽說這樣的事,有些素質低劣的人趁服務員不注意把死蒼蠅放到人家飯菜裡,藉機大鬧,目的無非就是訛些錢財,壞人家飯店的名聲。

    現在出現這樣的事,還去告官,這分明不是訛錢,而是想讓酒樓關門的節奏啊。

    縣衙沒事乾了,會管這樣的閒事?看來,搞鬼者在縣衙有人,怕是差役早就等在左近,要硬安個罪名,讓酒樓關門!這明擺著欺我王家勢小啊。

    王興有了這樣的判斷以後,立即加快了行進速度,一路小跑來到“泰來酒樓”,他必須趕在縣衙的差役到來之前毀滅罪證!

    所幸他趕到酒樓時,遠遠看到兩名頭戴高帽,身穿青衣,腰繫紅帶的衙役剛剛拐過街角,相距不足三十米。

    只要先進店一步就行,王興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心想:“要是沒有老薛和玉娘之間的通訊聯絡方式,這回肯定要栽了。”

    王興進入店中,發現王家和周十七正跟一個鄉民說著好話,那個鄉民雙手摀住一個盤子,旁邊還有一個人虎視耽耽地盯著王家等人,看樣子是怕王家等人毀滅證據。店裡的客人很多,也都在關注著這一幕,低聲議論著什麼。

    王興認識這兩個人,正是本村北里有名的地痞無賴,捂盤子的叫周二狗,一旁站立者叫周二癩子。

    “老薛,這兩個人是誰指派來的?”王興在問道。

    “主人,他們是'太湖飯莊'掌櫃姜永華和北里里長周全派來的,許了他們每人一兩銀子。”薛義答道。

    王興一聽這話就心裡有數了,這是同行嫉妒啊,周家自恃周至在縣衙當主簿,明著欺上門來了。說不得,碰上我王興,你們這回想捏軟柿子,想要吃泰來這塊肥肉,非得讓你蹦下顆牙來不可。

    王興拍拍王家的肩膀,說道:“家哥,不用跟他說好話。”

    “興弟,你來了?都是哥不好,沒有搞好衛生,出了這樣的事。”王家一臉羞愧地說道。

    “家哥,不是我們的錯,分明是這一對癩皮狗受人指使,栽贓陷害,咱可不能承認啊。”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你不要承認,只管理直氣壯地說他二人誣告就行,別的不用管。”王興說道,目光堅定地看著王家。

    “好,我聽興弟的。”

    王家得到王興的指示,雖不知王興有何手段,但他向來信服王興,當即點頭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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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偷雞不成反蝕米





    兄弟二人剛剛說完話,兩名衙役就進了門。

    “兩位官差,請進。我是泰來酒樓的掌櫃叫王家。”王家連忙迎上前去,給兩位捕頭作輯打招呼。

    “發生了什麼事?”為首的衙役身材魁梧,威嚴地問道。

    “馬捕頭,這家酒樓飯菜裡有蒼蠅,分明是欺詐客人。”週二狗一見衙役進了門,連忙來了個惡人先告狀。

    姓馬的捕頭名叫馬義,是縣衙刑房快班班頭,自然是主簿周至安排的心腹。一聽周二狗的話,馬義用手一指王家罵道:“你們這些黑了心的商家,飯菜是入口的食物,怎能有蒼蠅?分明是欺詐平民,按律要杖十,罰銀五兩!”

    王家一聽這話,臉立即就白了,本來就心虛,被馬義一唬,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馬捕頭,捉姦捉雙,捉賊捉贓,不能憑別人一句話就定人罪吧?”王興見王家如此不頂用,只好排眾而出,衝馬義一拱手說道。

    “王公子,你也在啊?你說的對,定罪要有憑據。週二狗,你說的話有證據嗎?”

    馬義認識王興,去年縣試的時候,縣令吳牲親自點的案首,馬義能不認識?對這個文才出眾的讀書人,雖還沒有功名,但前途無量是可以肯定的,他可不敢輕易得罪。

    “當然有證據。馬捕頭,你看!”週二狗把手拿開,一指盤子。

    馬義看去,只有殘湯剩菜,哪有蒼蠅在內?

    週二狗一見,臉就白了,為了栽贓陷害,自己和周二癩子特意找了一大個的綠頭蒼蠅,剛才還在盤子裡,現在怎麼沒有了?飛了?不可能,早就打死了放到兜里帶來的。自己一直用手摀著盤子,王家和那幾個小伙計並沒有可能把蒼蠅偷走,那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周二狗和周二癩子知道事辦砸了,兩人都精明得很,對視一眼就想開溜。

    “慢著!二位,平白污人清白,就這樣走了嗎?咱們都是鄉鄰,你們也有家有業,能跑到哪裡去?不說別的,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兩位捕頭也不會輕易讓你們離開。是不是,馬捕頭?”王興一伸手,攔住二週的去路,王家和周十七也反應過來,堵住了門口。

    馬義見此情景,知道這齣戲是不好收場了。他眼珠一轉,大步上前,給二週每人一反一正兩記耳光,罵道:“你們兩個潑皮無賴!分明是想白吃白喝,才使出這等下作手段,把飯錢結了再走!”

    二週被馬義一提醒,連忙從懷裡掏出錢,兩人一共湊了約有四五分銀的樣子,已經足夠這頓飯錢了,週二狗點頭哈腰地遞給王家,說道:“掌櫃的,怪我倆貪財忘義,有眼無珠,鄉里鄉親的,請饒過我倆這一回。”

    王家沒有主意,收了錢然後看向王興。

    王興可沒有那麼好說話,心說,你們既然當別人的狗想咬人,就得有被捉住挨揍的覺悟,沒咬到人就想開溜,哪有那樣的好事?

    他衝馬義一拱手,說道:“馬捕頭,按《大明律》,誣告者反坐。既然剛才你說我們酒樓如果欺詐平民,則杖十,罰五兩銀子,那麼他二人是不是得照此辦理呢?要不,咱去縣衙到縣尊大人面前說道說道?”

    馬義一聽這話,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他對二周說道;“走,跟我們回縣衙,接受杖刑!”

    轉過身對王興道:“王公子,此事就不要驚動縣太爺了,請公子放心,我們一定秉公辦理。”

    “那就勞煩馬捕頭了。”王興一拱手,馬義和另外一個捕頭押著二週走了。

    馬義回到縣衙,立即找到周至,把事情經過一說,問道:“主簿大人,如今不懲治二週怕是不行了,那王興如果得知,必然會找縣尊說理,那樣可就不好了。您說怎麼辦?”

    周至一聽,說道:“那就按律辦理!這兩個廢物,這點子事都辦不好,死蒼蠅還能活過來飛了不成?”

    … …

    週二狗和周二癩子每人挨了十棍,雖然周至早就吩咐內班皂隸手下留情,但也被打的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挨打還好說,但兩人哪裡能湊出五兩銀子?說不得,還是去求了裡正周全,讓周全出了這筆銀子方才了事。

    這一回,周家算人不成反被人算,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周全和周至對王興自是懷恨在心,想著再找機會打擊“泰來酒樓”,不提。

    王興知道周家吃了暗虧,定不會就此收手,心下暗暗提防,如有機會,一定要先下手為強,最好讓“太湖酒樓”倒閉,周全周至父子倒台,才能永絕後患。

    ……

    “主人,如果咱在縣衙有人,這回一定可以揪出周家父子。官場中沒人,是一大缺陷啊。”薛義不失時機地進言。

    “是,官場無人,想把生意做好,無疑於癡人說夢,這在後世就已經得到了足夠證明。這個道理我自然是懂。”王興答道。

    “主人,看來,你要實現避世的理想,並不容易啊。”薛義說道。

    “老薛,你不必勸我。你想啊,現在朝庭黨爭如此厲害,要是進入官場,就得選邊站邊,陷入黨爭,這是我最厭惡的事情。如果想獨善其身,就得防備同僚傾壓,弄不好還得直面戰爭,這比對付小官僚危險多了。”王興說道。

    “主人,你說的這些都是在自己不夠強大的前提下才能發生的,如果你足夠強大,還懼怕這些嗎?”

    “怎麼足夠強大?”

    “主人,長江以北地區大災大疫不斷,要找屍體借屍還魂簡直太容易了。我可以給你提供軍事人才、治政能才、物理和化學專家,這麼說吧,你想要什麼人才就有什麼人才,這樣就可以讓你迅速強大。前期可以忍辱負重,只須擁有一塊地盤,就能迅速站穩腳跟,然後可以按自己的意思行政,當大亂到來之時,就可以憑藉你的超前見識和這些別人不具備的優勢,打出一片天地。等到功成名就,再悠遊山林,那才是最安全、最適意的,而且還能名垂青史,何樂而不為呢?”

    薛義進一步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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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提學王以寧





    薛義的話有道理,處身於亂世者,要么徹底遠離戰火,要么就要在戰火中重生,隨波逐流最不可取。

    王興心裡一動,但同時又想到,在接下來的亂世當中,戰爭主要集中在關中、湖廣、河南、安徽、山西等地區,記憶中蘇州偏安一隅,並沒有受到戰爭波及,自己完全可以置身於改朝換代的腥風血雨之外,等過了鄉試,娶到申紹儀這樣的如花美眷,有青兒、屏兒這樣的美妾,有財富有土地,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何必去勞心費力與危險作伴?

    且等等看吧,先完成自己的短期目標再說。王興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標,只是堅固的心防有了一絲縫隙而已。

    “老薛,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想完成短期的人生目標,至於以後,再情況再說。”王興說道。

    薛義聞言大喜,他可沒指望一次就能勸說成功,只要王興稍有鬆動,加上申時行祖孫的鼓勵,不怕他不轉變觀念,反正離真正的亂世到來還有幾年,主人,俺老薛跟你耗上了,你不轉變觀念,俺誓不罷休。

    “主人,周家如此欺人,難道就這樣算了?”薛義問道。

    “誰說算了?媽的,有仇不報不是老子性格,我是想避世不假,但讓我甘心受欺當縮頭烏龜,那不是白瞎了自己的穿越身份?況且還有你們這些鬼才相助呢。”王興說道。

    薛義一聽,大喜,行,主人,只要你不是稀泥軟蛋就行,現實的殘酷早晚會激起你的雄心壯志!

    王興打定主意要報復周家,不過現在事情剛剛發生,此時報復必然會引火燒身,不是最佳時機,稍等等,過一段時間,等事情涼一涼,就讓他周家好看。

    ……

    卻說屏兒拿了王興的三篇文章,提著一竹籃的冰糕和冷凍瓜果,興沖衝回到府中,見到申紹儀,把文章交給她,並把見王興的情形細細地說了一遍,她知道小姐愛聽這個。

    果然,申紹儀冷傲的臉色在聽了王興的消息後,慢慢綻開了笑意。她問道:“興哥去山上晨練了?”

    “是啊。我去的時候,公子正在洗漱,胳膊上的肉很健壯。”屏兒剛才已經說過一遍了,見小姐發問,不得不重複一遍,在記憶中搜尋沒有說過的細節補充著。

    “誰稀罕他身上的肉了?說這個乾嗎?”瞪了一眼屏兒,終於還是問道:“怎麼個健壯法?”

    “我也說不出來,反正看著好像很有勁的樣子。”

    “笨蛋,連個話都不會說。”

    申紹儀熊了屏兒一句,屏兒嘟著嘴不說話,心裡卻想,嘴上說不愛聽,偏偏又愛打聽,真搞不懂小姐的心思。

    “興哥說天天派人來送冰塊?”

    “是啊。還讓我跟門房說一聲呢。”屏兒不得不再次重複道。

    申紹儀聽完屏兒的話,心中暗喜,覺得情郎會做人,於是衝門外喊道:“畫兒!”

    “哎,小姐,我來了。”話音一落,進來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丫環,長得高挑瘦削,眼睛很大,正是申紹儀的另一個丫環,叫畫兒。

    “畫兒,去門房說一聲,以後天天有人來送冰塊,讓門房把冰塊送到老太爺和我的房間,另外,秋韻姐姐房裡也送一些。”申紹儀吩咐道。

    秋韻是老太爺的大丫環,這些年多虧她細心照料,雖說這是丫環的職責所在,但作為孫女,申紹儀還是心存感激。

    “是,小姐。”畫兒答應一聲,去門房了。

    “走,提上竹籃,去看看爺爺在幹什麼?”申紹儀說完,拿上王興的文章,帶著屏兒往“賜閒堂”走去。

    來到“賜閒堂”,爺爺卻不在,秋韻帶著兩個小丫環迎了出來,笑道:“六小姐,老太爺去園中聽戲了。”

    秋韻二十歲出頭,長得眉清目秀,行動舉止嫻靜大方,讓人一見就有好感。

    “秋韻姐姐,這是一些冰糕和冷凍瓜果,讓屏兒幫你整治一些送到園裡去,剩下的你留下吃。”

    “是。奴婢們有此口福,倒謝謝六小姐了。”秋韻聞聽,雖從沒有聽說過,也知必是解暑之物,答應一聲並道了謝。申紹儀擺擺手,隻身往園中去了。

    申時行致仕以後,除了著書立說,就是愛上了蘇州彈詞,府中專門蓄養了二名彈詞藝人,與後世不同的是,這兩個藝人都是男人,非後世一男一女模式。

    申府的後花園中專門建了一座低矮的戲台,戲台上擺了一張桌子,左右各有一把椅子。

    申紹儀到來之時,申時行正和一身著青衫的男子分坐一張小桌兩邊,邊品茗邊聽台上藝人唱彈詞。

    申紹儀見爺爺邊聽邊在腿上打著拍子,正是入迷的時候,也不打擾,悄悄站到爺爺身後。那男子卻是見到了申紹儀,見她打扮,應是府中女眷,連忙站起身來打躬作揖。

    申時行聽到動靜,一扭頭見是孫女,慈愛地笑道:“你這丫頭,悄悄地進來,也不打個招呼。快快見過王世叔。”

    然後轉頭對那男子說道:“這是我孫女。”

    台上兩名藝人見此情景,連忙停止演唱,上首之人手拿三弦,下首之人懷抱琵琶,躬身站立,是接著演唱,還是走人,須等主人發話。

    申紹儀連忙衝那男子一福,說道:“王世叔安好。”

    那姓王的連忙答禮,說道:“賢侄女請免禮。”

    “儀兒,有事嗎?”

    “爺爺,王興的文章我讓屏兒拿來了,您現在看還是等一會兒再看?”

    “現在看吧,正好你王世叔在此,也讓他品評一番。”說著接過文章,並衝台上揮了揮手,兩名藝人行禮退了出去。

    申時行拿起最上面的一篇文章看,把下面的兩篇文章遞給那王姓男子。

    王姓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南直隸提學王以寧。

    王以寧在廣東道御史任上被任命為南直隸學政,督學範圍包括蘇州、松江、常州、鎮江、揚州,淮安及徐州另有學政負責。

    他的駐節地設在常熟的江陰縣,因是申時行的學生,巡學到蘇州,特意著常服來看望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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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此子絕非池中物





    申時行和王以寧在看文章,秋韻帶著小丫頭把冷凍瓜果切好,插上竹籤送了上來。

    申時行和王以寧各吃了一塊,王以寧覺得入口冰涼,奇道:“老師,盛夏日久,您府中還存有冰塊?”

    申時行望了一眼申紹儀,後者沖他點了下頭。申時行會意,對王以寧說道:“哪裡?這三篇文章的作者叫王興,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他會一種祖傳製冰之法,這些瓜果是他送來的,而且他還製作出了一種解暑佳品,叫冰糕,為師年紀大了,怕傷了脾胃,所以不能食用。秋韻,去拿一塊來,讓皓平嚐嚐。”——皓平是王以寧的字。

    王以寧早就看完了文章,對作者水平極是看好,只是身為提學,不可貿然點評,否則,傳將出去,假如作者正好參加自己主持的院試,就有了作弊之嫌。他著常服悄悄來見老師,也正是為了避嫌考慮。

    聽老師說這個作者王興還有如此之能,不由興趣大增。

    “老師,這個王興是何人?與老師有何關係?”

    “非親非故,只是平常鄉黨關係。說起來,跟他的認識還有一番奇遇呢。”

    申時行說完,介紹了跟王興認識的前後經過。

    “皓平啊,王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對為師的評價是善理陰陽,政尚寬大,保證了後張居正時代的朝局穩定,當皇上和文官集團在立儲問題上產生矛盾之時,充當了良好的緩衝角色。說實話,他對為師的評價,為師感到汗顏。不是說他的評價過高,為師當不起,而是在此之前,為師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作用會有如此之大,一直為許國的背叛耿耿於懷,為沒有耀眼的政績感到羞愧。讓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一眼看穿,豈不讓為師感到汗顏?”

    王以寧聽完申時行的敘述,心裡也感到非常震驚!王興對申時行的評價他以前也沒有這樣想過,雖恪於弟子身份,不好明說老師的不是,但內心是認同官場對於老師的評語的。今聽老師轉述王興的評語,細細一想,再對照萬曆十五年以後的政治局勢,越發覺得王興的評語是那麼地精準!

    不等他完全消化掉這些信息,申時行又說道:“不僅如此,王興此子還對未來的局勢有獨到的見解。”

    “哦?老師,他怎樣說?”

    “他說天下將要大亂,不出三十五年必將改朝換代!”申時行一臉鄭重地盯著王以寧一字一句地說道。

    王以寧聞聽此言臉色大變,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他呆呆地看著老師鄭重的臉色,彷彿他的話宣判了自己效力的朝庭的死刑!

    天氣的炎熱,加上心裡的緊張,王以寧臉上頓時汗水直流。

    可巧,秋韻正好取來了冰糕,用碟子盛了,躬身遞給王以寧。

    “皓平,嚐嚐,保你吃了暑熱盡消!”申時行非常滿意王以寧的表現。別說這個話是他剛剛與聞,就是自己這麼多天了,一想到王興的斷語,也是冷汗直流。

    “謝謝老師。”王以寧拿起冰糕上的竹籤,把冰糕放入口中,甜絲絲非常好吃,而且一股涼意立即進入腹中,感覺周身涼快了許多,他等不及吮吸,小口吃了起來,不多時一塊冰糕入肚,周身哪裡還有一絲熱意。

    “老師,此子竟有鬼神之能,絕非池中之物!”王以寧吃完冰糕,接過丫環遞上的巾帕擦嘴淨手,然後對王興下了斷語。

    一旁的申紹儀聞聽此言,心中大喜,對王以寧好感倍增。

    “老師,不知王興為何出此驚世駭俗之語?”王以寧問道。

    “皓平,走,咱回書房說話。”申時行示意秋韻攙起自己,伸手一讓,率先往“賜閒堂”走去。申紹儀知道爺爺跟王以寧有要事要談,就告辭回了自己房間。

    申時行和王以寧進了“賜閒堂”,秋韻上了茶,把冷凍水果擺上。申時行吩咐道:“我和皓平有要事要談,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老爺。”秋韻福了一福,退出門外,把小丫環全部趕開,自己親自在門外把守。

    “皓平啊,王興的理由是這樣的。於內,一是財政吃緊,國庫空虛;二是橫徵暴斂,竭澤而漁;三是士風頹靡;四是內閣人才凋零。於外,則把建奴視為大敵。他認為建奴正在蓬勃興起,就像一個孔武有力的青年;而我朝積重難返,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遇大疫大災之年,亂民一起,必將被建奴所趁。”

    說到這裡,申時行自失地一笑,說道:“說起來好笑,我當時化名徐汝默,出言譏諷我自己,當然是申時行,把他激怒,'行將就木的老者'一語,就是在罵我。這個臭小子!”

    “噗嗤”一聲,王以寧也笑了:“他為了維護老師而罵老師,聽著有點邏輯混亂,確實可笑。”

    “老師,此子分析問題非常精當,當是大才!剛才我看了他的文章,文思縝密,語言老辣,眼光見識超出常人一等,如院試、鄉試順利,要參加會試的話,當在前三甲之列。”王 以寧被王興的才華所驚,也覺老師似有託付之意,再不敢為避嫌而隱藏真實想法,這才把對王興文章的評價說了出來。

    “是啊,皓平,為師的看法跟你一樣,況且此子已展現不凡的理財之能,其它的到是暫且沒有發現,畢竟剛剛與他接觸不久。”申時行說到這裡,一指牆上掛的那幅《臨江仙》,繼續說道:“你想都想不到,這臭小子根本不想進入官場!根本不想參加科舉。就想像這首詞的後半闕所說,寧可當一漁樵避世,也不願出世為官。你說,一個少年郎怎麼有如此憊懶的心態?”

    “哦?老師,這可真是奇怪之極!按說少年高才,誰不想力爭上游?為什麼他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王以寧再一次被王興的奇怪想法驚到了。

    “我已經問過他了,他對激烈的黨爭,官場的傾軋感到非常失望,不願與他們為伍。他認為有這些腐朽透頂的文官隊伍,要想挽狂瀾於即倒,無異於癡人說夢。所以,他說,既不能進而挽狂瀾於即倒,不如退而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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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太湖飯莊的倒閉





    聽了申時行的話,王以寧嘆道:“若如此,著實可惜了。”

    申時行看了他一眼,說道:“皓平,不要嘆息。王興畢竟是少年人,心思未必不能改變。如果他真是棟樑之才,能擔起中興大明的重任,為師蜇伏多年,說不得也要使出手段,為國薦才。”

    “哦?老師,有何良計?”

    “他性格中有不服輸一面,最受不得激。一來,要打消他避世的念頭;二來,為師已經七十有八,還能有幾年活頭?為了大明江山,說不得,臨死之前,也要徇一回私了。”申時行說道。

    王以寧明白了老師的意思,同時也為老師的愛國之心所感動。

    “老師,您有什麼話就請吩咐,學生定不負老師所託。”

    “皓平,為師時日不多,對王興請你能照應則照應,能提攜就提攜,不是為了我的私情,而是為了國家公義。”

    “老師,學生明白了。”

    王以寧起身衝申時行一輯,心裡則牢牢記住了王興的名字和筆跡。

    ……

    那天馬義沒有在菜裡發現蒼蠅,自然是被王興攝入魔盒之中,王興決定用魔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報復報復“太湖飯莊”。

    周家村外來人員較多,由於“泰來酒樓”不做外賣,“太湖飯莊”就盯上了這塊業務,有效地彌補了經營上的短板,抵住了“泰來酒樓”的強力衝擊,生意也稍稍恢復了一些。

    王興太壞了,他把一些小個的羊糞蛋子收入魔盒之中,準備放到“太湖飯莊”的菜裡去。為什麼用小個的羊糞蛋?是因為它們的外形小而黑,就像大料,不易發現。

    這天中午時分,王興來到“太湖飯莊”附近,正好見到伙計從飯莊里出來,手裡提著一個大竹筐,裡面放的則是飯菜,當伙計從身邊經過時,王興意念一動,羊糞蛋就進了竹筐里面。

    瞅准機會連續放了兩次,王興才悠哉悠哉回到自家酒樓的竹亭上,吃菜喝酒,靜觀其變。

    他的動作瞞過了所有人,卻瞞不過薛義這個鬼,薛義心道:“主人睚眥必報,對敵毫不留情,這種性格我喜歡。”

    不到半個時辰,就見周十七匆匆跑了過來,對王興道:“公子,太湖飯莊來了兩伙人,正在高聲叫罵,說菜裡吃出了羊糞蛋子,嘿嘿,有個人還打了姜永華兩個耳光!”

    王興一聽這話,放心了,這下夠太湖飯莊喝一壺的了,且看看它關門不,要是關不了,老子再來弄它。

    結果可想而知,羊糞蛋子事件不徑而走,羊糞蛋子啊,別說吃到嘴裡,想一想就噁心得要命,太湖飯莊的聲譽一落千丈,再也無人上門,無奈之下,周全只好令姜永華關了門,太湖飯莊終於倒閉了。

    ……

    又過了幾日,屏兒送來了被申時行批改過的文章。王興仔細看過被修改過的地方,雖不多,但卻是字字珠磯,令文章增色不少。

    “不愧是中過狀元的人,水平的確不一般啊。”王興佩服不已。

    得了申時行的指點,那就必須過府感謝。王興收拾整齊,跟隨屏兒來到申府。

    由於有屏兒帶領,門房稍問了兩句就放王興進了申府大院。

    申府是一個三進的院子,一進是僕役下人們住的地方,二進是申用懋和申用嘉兄弟居住的地方,當然,兄弟二人一在京城,一在廣西,其家人都跟隨他們在任上,目前只有申紹儀住在東廂房。三進則是申時行住的地方。

    經過二進院子時,屏兒悄聲指了指東廂房最南邊的兩間房,對王興道:“公子,那就是小姐的繡房。”

    王興也不敢東張西望,只瞥了一眼,就迅速收了目光。

    來到第三進,就見一個儀態大方的丫環迎了上來,屏兒低聲說道:“秋韻姐姐,這是王興王公子,過府來拜見老太爺。”

    “見過王公子!”秋韻低頭衝王興一福。

    “王興見過秋韻姐姐。”王興連忙躬身一揖。

    “秋韻是下人,當不得公子之禮。”秋韻連忙把身子移開,不敢受王興之禮。

    “前日受公子恩惠,嚐了冰糕、冷凍水果,每天還有公子送來的冰塊,奴婢的房中也涼快了許多,再次謝過王公子。”秋韻再一次沖王興行了萬福禮。

    “些許小事,何足掛齒?煩請秋韻姐通報一聲。”王興一拱手說道。

    “請王公子稍待。”秋韻說完往“賜閒堂”走去。

    不多時,就見申時行由秋韻攙著出現在“賜閒堂”門口,申時行臉上帶著溫煦的笑意,對王興一招手,說道:“王興小友,快請進。 ”

    屏兒轉身去給小姐報信,王興低頭進了“賜閒堂”,進了房間,見了申時行連忙跪倒在地,大禮參拜:“申閣老,前次小子言語無狀,衝撞了尊顏,還請閣老責罰。今又蒙閣老指點文章,小子特來拜謝。”

    申時行連忙伸手攙起王興,說道:“第一次見面,老夫就受你全禮,以後再來,不可行此大禮。”

    王興巴不得呢,聞言連忙答應:“小子謹遵閣老之命。”

    申時行在主座上落座,一指客座,讓王興坐下,王興哪裡敢坐?謙遜地說道:“閣老面前,哪有小子的座位?小子站著聽候教導便好。”

    “王興小友,老夫觀你見識不俗,怎可如此拘泥禮法?再說,老夫也不是什麼閣老了,你只當尋常鄉親就是了。”申時行說道。

    “小子焉敢?”

    “再這樣以後就不讓你來了。快坐下。”申時行不悅地說道。

    “是,小子恭敬不如從命。”王興不敢再說,斜著身子半個屁股坐到椅子上。

    “王興小友,說什麼衝撞不衝撞?那天是老夫故意激你。衝撞老夫也是為了替老夫出頭,得你正名辯護,老夫感激你還來不及,哪裡談得上責罰?”申時行說道。

    “小子胡言亂語,有瀆閣老清聽。”王興羞愧地說道。

    “不是胡言亂語,確是真知灼見。不瞞你說,老夫自致仕以來,一直陷於自責之中,對當年的事也是認識不清。聽了小友一番見解,才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啊。”申時行對王興喜愛之極,說話間自然不啻溢美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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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拜師





    “閣老謬讚,小子愧不敢當。”王興見申時行如此誇讚自己,連忙站起來遜謝。

    “請坐。不要如此多禮。”申時行見王興豐神俊朗,風度翩翩,禮數周到,不卑不亢,當真是好人物,心裡更是喜愛非常。

    “王興小友,老夫已經年屆八旬,時日無多。我願意把自己所學傳授給你,不知你意下如何?”申時行又把上次在吳山上的話頭提了起來。

    王興這回還怎麼拒絕?只是不知道他是想收徒還是怎的?要是當他的徒弟可不行,還有申紹儀呢,那要差了輩,兩人的婚事也就告吹了。且看看他是何意吧。

    “小子多謝閣老厚愛。”王興站起來說道。

    “好。得英才而育之,也是人生之大樂也!”申時行提起這個話頭的時候,心裡也怕王興倔勁上來,不答應自已,見王興很痛快地答應了,心裡也是非常高興。

    “儀兒的身份你已經知道了,是嗎?”申時行沒有接著收徒的話題說,反而說起了申紹儀。

    “是,前幾日在酒樓時才知小姐身份。”王興老實地答道。

    “她女扮男裝怎能瞞過你這麼精明的人?”申時行笑呵呵地道。

    一聽這話,王興尷尬地不知說什麼好,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樣吧,你跟儀兒同輩,我就代子收徒,算你拜在我兒用懋門下,如何?”申時行說道。

    王興聞言大喜,這樣的話,一切都解決了。連忙說:“多謝閣老厚愛。只是王家小門小戶,如何能高攀得起?”

    王興這話說的不假,在這個時代拜師收徒可不是那麼隨便的,如果王興跟申家有了師徒名份,就相當於把兩家的命運緊緊連在了一起,兩家就得同榮辱共進退。申時行做出這樣的決定,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哎,不要這麼說。因為我看好你,才做出這個決定,只要你肯上進,就一定會青雲直上。日後,申家要沾你的光也說不定。”

    “如此,那我回家禀明父母,然後擇吉日拜師,不知閣老意下如何?”

    “禀明父母是必須的,其它儀式從簡,也不必備什麼禮物。”

    “是。閣老,那小子就告辭了。”

    “好。秋韻,代我送客。”……。

    屏兒早早就等在三進院子門口,見秋韻送王興出來,連忙回房告訴了申紹儀。

    王興出了申時行院子,謝過秋韻,秋韻對王興一福,回“賜閒堂”去了。

    王興來到二進,見申紹儀和屏兒正在院中的樹下等候。

    王興四下一打量,院中並無他人,連忙走上前去,小聲道:“儀妹,不好,老爺子收我為徒了!”

    “啊?”申紹儀一聽臉色立即發白了,瞪著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看著王興。

    “你,你答應了?”申紹儀顫聲問道。

    “你別著急,怪我沒說清楚,老爺子是代子收徒,讓我拜在令尊門下為徒。”王興不忍心再逗她,連忙把實情說出來。

    “你!你氣死我了!”申紹儀這才知道王興逗她,氣得撅起了小嘴。

    “你真笨。老爺子要是讓我拜他為師,我也不會答應啊,我怎麼能捨得你?”

    “誰知道呢。”

    “你真沒勁。懷疑我的誠心。”

    “嘿嘿,興哥,是我錯了,行不?你快回家準備禮物,等你行了拜師禮,申府就可以自由出入了,咱見面的機會就多了。”申紹儀笑嘻嘻地說道。

    “好,那我走了。”……

    王興回到家,跟父母一說,可把王東祿和郭氏高興壞了,不為攀上申家這樣的高枝,為的是王興長了出息。那申閣老肯收王興當徒孫,說明咱王興的文章入了他老人家法眼,再得他老人家指點,科考之路光明無比,王家眼看就要振興了!

    王東祿連忙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哥和三弟,老兄弟二人也是欣喜異常,連說“祖宗保佑,王家有盼頭了!”

    王東福張羅著準備六禮束脩,王東壽則親自找人挑個拜師的好日子,精挑細選之後,確定後日拜師。

    到了後日巳時,王興沐浴更衣,穿戴一新,跟隨王東福、王東祿,帶著六禮束脩,來到申府。

    所謂六禮束脩即指古代行拜師禮時弟子贈與師父的禮物,分別是:芹菜,寓意為勤奮好學,業精於勤;蓮子,蓮子心苦,寓意為苦心教育;紅豆,寓意為紅運高照;棗子,寓意為早早高中;桂圓,寓意為功德圓滿;乾瘦肉條也就是臘肉,是孔子收徒時收的禮,沒有特殊意義,是尊崇孔子、表達弟子心意的象徵性禮物。

    申時行對拜師儀式非常重視,請來了長洲縣令吳牲作中人。

    當王家人來到申府時,申忠早早等在府門口,見王興等人到來,連忙上前問好,帶著眾人來到“賜閒堂”,王東福遞上拜師貼,中人吳牲帶著王興來到事先準備下的“大成至聖先師”孔子像前行禮,又到前院申用懋住的院子,對著申用懋日常坐的椅子行了跪拜禮,然後再回到“賜閒堂”,給申時行行了大禮,並斟了一杯茶,又手遞給申時行,口稱:“太老師。”

    申時行接過茶飲了一口,放下茶杯,說道:“興兒,你已十四歲,該有自己的字了,太老師給你取字任之,望你以天下為已任,不辭艱危,修身養德,忠君報國。”

    “謝太老師賜字。”王興又跪下磕了一個頭。

    申時行讓他起來,拿過自己著的《書經講義彙編》遞給王興,這算是師父給弟子的見面禮。

    王興雙手接過,然後又拜謝了中人吳牲。

    至此,拜師儀式才算圓滿結束。

    吳牲作為縣令,王興縣試時被他取為“案首”,是王興的座師,但申時行,確切地說是申用懋,則是業師。

    業師負責傳道解惑授業,座師是主考官,他取中的人都稱他為座師,閱卷老師則稱房師。

    業師也有不同,蒙學時的老師也是業師,但那是一對多,像申時行與王興,是一對一,可以說是承他衣缽之人,意義自是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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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興拜師儀式結束,眾人皆大歡喜,王興讓王家送來了酒菜,在申府慶賀一番,不提。

    自此,王興經常出入申府,與申時行談文論政,品茗聽曲。他的作文製藝水平一日千里,申時行對王興的資質贊不絕口。

    申紹儀以師妹的身份時常陪伴在側,二人眉來眼去,怎能瞞得過人老成精的申時行的眼睛?他對此裝聾作啞,樂見其成。心想,王興的水平過鄉試沒有任何問題,等他成了舉人,就招為孫婿,這樣,申家和王家的關係就捆綁得更緊了,如果能順利激起王興的上進心,說不定申家會依靠王興而實現更大的輝煌呢。

    ……

    王興和申時行接觸日久,除了感激和敬佩以外,也產生了感情。申時行對他除了有授業之恩(這一點王興其實並不是多感興趣)外,對他的生活也是關心倍至,兩人就像是忘年之交,無話不談。

    想到申時行將在萬曆四十二年去世,距現在最多還有兩年,王興心裡就難受,這老頭對自己真是沒說的,能不能延長他的壽命呢?

    在王興看來,申時行身康體健,臉色紅潤,腿腳便利,沒有什麼肺病、胃病、糖尿病之類,兩年後究竟是得什麼病死的?難道是腦溢血?要是得了那病,依現在的醫療條件,基本就是一個死,根本沒有救手。

    看來,有必要還魂個高明的醫學專家,最好中西醫都精通的。

    想到這裡,王興問薛義:“老薛,魔盒中有沒有既精通中醫,又擅長西醫的鬼?”

    “有啊,不過,主人,現在西醫的藥物、器械都沒有,招個西醫有什麼用?”

    “不管有沒有用,先還魂一個再說吧。萬一以後科學技術發展了,西醫有了行醫條件呢。”

    “主人,要不,咱多還魂一些人才,比如物理、化學、數學、機械製造等方面的專家,讓他們依靠專業知識慢慢搞,估計十幾年之後,也能出一定的成果。別的不說,就是造個牙膏、香皂、洗髮水什麼的,用著方便不說,還能賺錢呢。”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弄個盆景,開個酒樓總感覺有點小打小鬧的意思,不大過癮。老薛,你怎麼不早說?”

    “主人,是你囑咐,除了必要,不讓我亂說話的。”薛義委屈地說道。

    “好了,是我錯怪你了,別委屈的跟個娘們似的了。那咱就把能想到的都讓他還魂。”

    “可是,主人,哪裡去找那麼多死屍啊?”

    一聽這話,王興也犯難了,是啊,招人易,招鬼難啊。

    “主人,聽說長江以北地區大旱,餓死人無數,要不,你找個機會去北方一趟?”薛義建議道。

    “去北方?”王興沉吟著,要大規模地讓這些鬼才借屍還魂,必須有大量的屍體才行,看來去北方一趟勢在必行。

    可是,找個什麼理由呢?

    王興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有了!

    老師申用懋七月二十的壽誕,前幾日申紹儀還跟自己商量給爹爹送什麼禮物呢,如果以給老師祝壽的名義上京,豈不是兩全齊美嗎?

    說乾就乾!

    王興來到申府,先悄悄找到申紹儀,說道:“儀妹,我想進京給老師祝壽,你跟我同行嗎?”

    “真的?太好了!我也想母親和娘親了,還有大哥、五個姐姐,我跟你去!”

    “可是爺爺怎麼辦?沒人在他身邊,是不是有點太寂寞了?再說,咱倆雖是師兄妹,但一路同行,也不大好吧?”

    一聽王興這話,申紹儀不言語了,是啊,父親讓自己在家,就是要代他盡孝,如果把爺爺一人扔在家裡,於孝道有虧;自己要是跟王興一塊去,只是師兄妹名份,於名聲也不利。

    “興哥,是我想錯了。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只是要早些回來,我會想你的。”申紹儀無奈地說道。

    “我也會想你的,到京城辦完事,我會盡快回來。”王興說道。

    “走,咱去禀明爺爺。”申紹儀說著,跟王興一起,來到“賜閒堂”。

    待王興把要去京城給老師祝壽的事一說,申時行笑了起來,用不明意味的目光看著王興,說道:“難得興兒一片孝心。好,我正有一封家書,給你老師捎去。”

    申時行內心真正的想法有點陰暗,王興不知,可薛義知道,但他這次又忠於了自己一回,決定隱瞞下來,所以沒有提醒王興。

    申時行又說道:“讓申忠跟你一塊去,沿途也好有個照應,到了京城他也熟悉情況。”

    申時行想了想,又道:“水路慢,但舒服;陸路快,卻顛簸。現在離你老師壽誕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如果走水路怕是趕不到了。你可以騎馬走陸路,回來的時候再乘船。”

    “太老師,我不會騎馬呀。”

    “不會騎就學,學會騎馬沒有壞處。”

    “好吧。”王興無奈地道。

    “你打算還帶別人去嗎?”申時行說道。

    “目前還沒想好,不過我想帶李瑞夫婦一塊去,如果可能,讓他們在京城安個家,以後我要去京城趕考,也好有個住的地方。”王興答道。

    “暫時沒有必要。你去京城就住你老師家裡,難道你還外道嗎?”

    “倒不是外道。如果有可能,我想在京城開幾間鋪子,總得有人打理吧?”

    一聽王興此言,申時行那個無奈啊,這小子始終不忘做生意當富翁,真是讓人無語的很。想到這些,申時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行,你自己掂量著辦。不過,要是帶女眷的話,速度可就慢了。”

    “實在不行,我就帶李瑞一人。”王興道。

    “可以。那樣的話不會影響速度。”

    ……

    從申府回來,王興把自己的決定一說,王東祿對兒子知道尊敬老師感到高興,而郭氏則擔憂兒子年齡太小,沒出過遠門,怕王興遇到危險;李青更不用說,非要跟著去,擔心王興沒人照顧衣食,會受苦。

    “你們不用擔心。申府有申忠跟著,咱家我讓李瑞跟著,有他們兩個在,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他們都是大男人,哪會照顧人?還是讓青兒跟著去吧!”郭氏說道。

    “你個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帶著青兒上路不是更慢嗎?再說,男子漢受點苦也不算什麼。”還是王東祿一錘定音,郭氏和李青才不敢多說什麼。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10:58
第三十九章路有餓死鬼





    申紹儀給父親準備的壽禮是自己繡的“松鶴延年”圖,雖技法生疏,針腳歪斜,但也看出是用了心的。王興沒啥好準備的,就讓玉娘用蘇式點心工藝,做了一盤大大的壽桃,放到魔盒裡,反正也不怕霉爛變質,遠在京城的申用懋吃到家鄉的壽桃點心,想必非常喜歡。

    王興辭別了依依不捨的父母、李青,衝隱在送別的人群中的申紹儀揮揮手,與李瑞、申忠上馬而去。

    看著王興等人漸漸遠去的背影,王東祿和郭氏是滿心的擔憂,怕這怕那,而李青、申紹儀卻像是被摘走了心一樣難受,李青還好點,可以流淚,可以伏在娘的懷裡小聲哭泣,申紹儀在人前不能太過流露出內心的不捨,強忍著分離之痛,回到自己房裡,才小聲哭了出來……。

    王興雖知道親人們心裡不好受,此時卻是顧不得了,因為他正在跟座下的白馬鬥爭。

    前世的時候,他在去呼倫貝爾旅遊時,在草原上騎過馬,但只能算是騎過,大體技巧也了解一些,要說多嫻熟,根本算不上。

    “南人善舟,北人善騎。”同為南方人的申忠和李瑞,只有申忠因為在北京呆過,騎馬的技術還算可以,李瑞根本就是一竅不通,比之王興還不如。

    “上身直立,別趴到馬鞍上!身體放鬆,放鬆!”

    申忠見王興漸漸地已經適應了,雖不能快跑,但悠然小走,已經沒有問題了。心裡不禁對王興欽佩不已,真是能者無所不能,這才多大會兒,人家王公子就已經會騎了。

    再看李瑞,則是緊張地趴在馬鞍上,雙股栗栗,臉色發白,連忙在旁出聲指點。

    ……

    就這樣邊走邊練,到了第三天,王興已經可以驅馬快跑,李瑞也消除了緊張感,漸漸地也掌握了騎馬技巧。

    王興早有準備,讓李青給自己縫了綁腿,係到大腿、小腿易摩擦的地方,所以,雖連日驅馳,除了感覺骨頭架子疼之外,並無別的不適。

    李瑞可就受罪了,大腿內側被磨得生疼,住店打尖時,王興令他脫下褲子,一看,皮肉紅腫,有的地方已經破了。

    “李瑞,要不咱歇息幾天?買點藥上上,等好了再走?”

    “多謝公子關心,這點事還算事啊,哪那麼嬌貴了?照常趕路就是,不用管我。”李瑞說道。

    “公子,頭兩天都這樣,過幾天傷處結了痂,磨出繭子就沒事了,越是歇,越不好。”申忠建議道。

    “那好,從明天開始,咱們早起,趁涼快多趕點路,中午就打尖住店,下半晌天不熱了再走。”王興說道。

    “是,公子。”兩人齊聲答應道。

    就這樣走走停停,等王興李瑞能縱馬疾馳,已是七天之後了。

    ……

    三人在應天府上船過了長江,一路向北,這才發現,繁華景像已不復存在,越是往北,越是荒涼,等過了徐州進入山東地界,更是哀鴻遍地,到處死氣沉沉,甚至在這萬物生長的六月,一眼望去,田野間竟沒有多少綠色。

    當看到地裡的莊稼絕收,樹皮被啃光,草籽被吃光,當所有能吃的東西都被吃光,當看到路上的人面黃肌瘦,迎風欲倒的樣子,王興被自己作為現代人的淺薄而深感羞愧。

    王興前世生活在盛世,穿越以後,前期有過一段拮据的生活,但很短暫,對於貧困和飢餓一直都停留在文字的記載中,沒有任何感性認識。

    衣食無憂的生活容易讓人產生惰性,容易讓人意志消沉,容易讓人生活在自我的世界裡,社會責任、國家公義變得不再那麼重。

    中國的老百姓啊,幾千年以來一直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一直在承受著上層社會的盤剝和壓迫,他們所求不多,只求吃飽肚子而已,明末大規模的農民起義,被很多人斥為“賊”,就是在前世,除了有少數作家會給他們以正確的評價,大多數文人都是站在統治者的立場上去評判他們,就連很多網文也是如此。

    試想一下,如果能吃飽肚子,老百姓誰會去造反?要知道,我們的老百姓是最能忍的。

    王興羞愧之餘,一種責任感油然而生。他想,難道我真的能對老百姓的苦無動於衷嗎?真的就這樣鮮衣怒馬,錦衣玉食地過一生嗎?老天讓我穿越而來,按薛義的話說,就是有緣人,難道不應該為老百姓去做點什麼嗎?

    轉而一想,在這個腐朽透頂的官僚體系下,要做點什麼,談何容易啊!

    是混吃等死,還是要造福百姓?

    王興第一次在內心產生了動搖。

    ……

    “主人,前頭路邊有一個年輕人的屍體。”

    王興正在深思,就听薛義說道:“是前邊村里人。”

    王興一聽,連忙對申忠說道:“申大叔,天色已晚,你馬快,請先去滕縣縣城打點食宿。”

    “是,公子。”申忠在馬上一拱手,撥轉馬頭順官道向北疾馳而去。

    王興見申忠去的遠了,下馬來到那個年輕人的屍體跟前。

    “老薛,找個中西醫都精通的鬼出來。”

    “主人,依我看先找個貼身護衛吧,這裡進入了災區,餓急了的人們,什麼事做不出來?加強保衛才是正理。”

    “行。”

    “要個特種兵還是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吧,會使劍的,沒事的時候還可以讓他教教我劍法。”

    “好。可以開始了。”

    王興聞言,立即咬破食指,往那年輕人眉心一點,就見那個年輕人立即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看到王興,弱弱地喊了一聲:“主……人。”

    “先別說話。”王興止住他,意念一動,一塊冰糕,出現在手上,捏住竹簽,把冰糕放到那人乾裂的嘴邊,那人吮吸了幾口,漸漸有了力氣,眼睛也有了神彩。

    王興讓李瑞拿過一塊米糕,遞給年輕人,年輕人接過去,幾口就咽了下去。

    李瑞還要給他,王興止住,說道:“一次不能吃太多,腸胃容易受傷。”

    那年輕人吃了米糕,身上有了力氣,翻身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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