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56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 19:44
長寧帝軍 第八十九章 也就是三


    沈冷在林子邊緣側耳傾聽的時候判斷追兵有百餘騎,交手之後才確定其實只有五十來個人而已,這些人差不多都是一人雙騎所以聲音聽起來讓人容易誤判。

    這並不是沈冷的耳朵有多神奇,長期在軍營裡訓練,水師之中的騎兵隊伍大概有五百人的規模,也在同一片校場,沈冷他們訓練間歇時候的娛樂就是閉上眼睛判斷騎兵衝鋒隊伍的人數,贏了的會得到一個空頭大紅包,大概就是誰贏了誰娶妻的時候大家都去隨禮,禮金一度加到了幾百萬兩銀子,反正是飄著玩的,說唄......

    這個話題險些因為有人說出你結婚我讓提督大人給你做伴郎而終結......

    沈冷當時居然還認真的想了想,莊雍那般的人做伴郎自然不合適,做主婚或許可以。

    這些貫堂口的人並不是酒囊飯袋,論單打獨鬥他們可能每個人都不輸給一個戰兵,當然不是沈冷楊七寶古樂這樣的變態,相對於尋常的戰兵來說,他們可能還要稍勝一籌,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毫無優勢可言,人數上雖然多,可是被演練過無數次戰法的戰兵看來他們處處都是破綻。

    衝出林子之後貫堂口的人被放翻了十幾個,此時追兵已經被幹掉了近半數,趙峰的眼睛都紅了,連夜幕都遮擋不住的紅。

    沈冷將背後綁著的黑線刀抽出來轉身看向那些傢伙,眼神平淡,沒有絲毫的得意,只是嘴角上微微揚起來的笑帶著些許殘忍。

    戰兵,哪一個不殘忍?

    「追殺戰兵,貫堂口的人膽子真是大。」

    楊七寶剛才聽沈冷說了這些傢伙是長安城暗道貫堂口的人,對這些收黑錢就什麼都做的傢伙楊七寶本身就極為鄙視仇視。

    趙峰看了楊七寶一眼,很快視線就回到了沈冷身上:「了不起,你居然知道背後有追兵。」

    沈冷很坦誠的回答:「不知道,只是你們倒霉。」

    王闊海在沈冷旁邊點了點頭,一臉憨厚:「我作證。」

    這話幾乎把趙峰的肺都氣炸了,他將手裡的長刀抬起來指向沈冷:「弟兄們,大家也看到了,這些人知道我們的來歷,如果他們有一個活著離開的話,追殺戰兵這個罪足以讓咱們整個貫堂口灰飛煙滅,你們誰也不能倖免。」

    沈冷打斷了他的戰前動員:「沒必要這樣激勵他們,我一個都沒打算把你們放回去。」

    趙峰哼了一聲:「上!」

    將近三十個貫堂口的兇徒一起衝了過來,出了林子之後沒有樹葉遮擋住月色,所以刀光都顯得明亮了一些,在這初冬,每一道刀光都更加森寒。

    「標!」

    沈冷忽然喊了一聲,手下人立刻將背後綁著的短槍抽了出來,一排鐵標槍扔過去,衝上來的江湖客又倒下去六七個。

    「王闊海!」

    沈冷一聲暴喝。

    絕大部分戰兵的背後都綁著三支短槍,唯獨王闊海後背上掛著的是一面重盾,這盾牌能有一米六長,不下四十斤,也就是王闊海這天生的牤牛一般的壯碩身體,換做別人背著這麼沉重的裝備又能堅持多久。

    聽到校尉喊自己,王闊海一伸手把背後掛著的重盾摘下來,兩隻手抓著重盾像是一頭犀牛一樣朝著對面的人群筆直的撞了過去。

    沈冷和楊七寶兩個人跟在王闊海背後,剩下的人則抓進時間將連弩裝滿。

    砰地一聲!

    最前面的兩個江湖客被王闊海直接撞飛了出去,這巨大的力度之下,那兩個人只感覺自己被一座迎面而來的山撞上了。

    王闊海重錘一樣撞進貫堂口的人群裡,沈冷和楊七寶兩個人左右出手,刀快的似乎能切開夜幕,當王闊海停下來的時候沈冷和楊七寶已經一人殺了三個。

    貫堂口的人終於意識到,就算是這樣硬碰硬的交手對方不埋伏,只怕他們也沒有幾分勝算。

    後面將連弩裝滿的士兵開始向前進擊,弓著身子往前走,手裡的連弩精準的點射,那些剛剛把沈冷他們三個人圍起來的江湖客被射翻了好幾個,人數上的優勢在一瞬間就蕩然無存。

    這些貫堂口的人為了追殺沈冷也配備了只有大寧軍隊才有的連弩,只這一條罪,若是查起來的話可能就會牽連很多人,這些連弩是怎麼到了江湖門派尤其是暗道勢力手裡的?

    可是連弩在他們手裡能發揮出來的威力和在戰兵手裡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有人開始用連弩還擊,可是準度真的沒法說,除了一名戰兵胳膊上中了一箭之外,再無一個人受傷。

    給他們連弩,或許還不如給他們飛鏢亂扔。

    王闊海將手裡的重盾當武器橫掃出去,重盾的邊緣狠狠的砸在一個江湖客的腦袋上,這一下砸出來的效果就和一鐵錘砸爛了西瓜差不多,腦殼瞬間就碎了,裡面豆腐腦一樣的東西一塊一塊的飛出去。

    沈冷和楊七寶古樂在王闊海的掩護下近戰,剩下的戰兵在四周以連弩點射,剩下的十來個貫堂口的人沒堅持三分鐘就全都被放倒。

    沈冷收住刀站直了身子,額頭上微微有些汗水,此時只剩下趙峰一個人站在那,臉色難看的好像紙一樣。

    古樂將橫刀上的血在一具屍體衣服上擦了擦,眼神依依不捨的離開這屍體的脖子:「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殺這些人是沒辦法算軍功的,挺好的腦袋不能割。

    一個十人隊的戰兵還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在對方沒防備的情況下擊殺四十幾個江湖客這其實算不得有了不起,最起碼他們自己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值得吹噓的成就。

    這些江湖客再凶狠又能怎麼樣呢?沈冷帶著的人,哪一個不比他們身上的殺氣重?

    如果說這些暗道上的人嚇唬老百姓靠的是他們身上那種凶神惡煞的煞氣,那麼這種煞氣相對於戰兵廝殺所得的殺氣來說,不值一提。

    這些看場子出身的暗道高手一瞪眼,尋常百姓會怕,他們若是以這種方式朝著戰兵的人瞪眼,戰兵就敢把他們的眼珠子都摳出來。

    只割頭記軍功這一句話,有幾個江湖客體會過其中的血腥狠厲?

    沈冷的人圍攏過去把趙峰四面封住,趙峰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的,怪只怪自己對戰兵一點都不瞭解,對沈冷一點都不瞭解。

    說實話戰兵看不起他們這些人,他們這些人也看不起當兵的,不少人都說過那句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他們覺得當兵的生活遠不如自己精彩,然而看不起是要付出代價的,幸運的是這種代價他們每個人只需要付出一次就夠了,不幸的是......付出一次就夠了。

    「打算靠人多?你就這點本事嗎?」

    趙峰看向沈冷譏諷了一句。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那一地的江湖客屍體,不是很理解趙峰說出來這句話的底氣何在。

    他指了指那些屍體,趙峰就更難堪了些。

    「一對一,你要是個男人就別仗著現在人多欺負人,一對一你殺了我,我死無怨言,靠人多的話,我看不起你。」

    沈冷微微嘆息:「第一,你在這種時候還在提什麼人多人少的事,好幼稚,看起來你比我大十歲有吧,似乎白長了......第二,你死無怨言和你死有怨言對我來說有意義嗎?你死了就足夠了......第三,我不需要你看得起我,你不配。」

    沈冷說完之後忽然笑了笑:「不過,我成全你。」

    他把黑線刀戳在地上,然後從皮甲裡把小獵刀的刀鞘取出來:「選一個?」

    趙峰:「什麼選一個!」

    「選一個你怎麼死。」

    沈冷刀鞘握緊:「我幫你選好了。」

    趙峰罵了一句,然後一刀朝著沈冷的脖子橫掃過來,沈冷身子往後一仰,刀尖幾乎是擦著他的咽喉過去的。

    這一刀不管是速度還是力度,都已經極為強悍。

    江湖上哪有什麼以柔克剛,只有快和更快,剛和更剛。

    沈冷避開這一刀,上半身向後仰的同時翻身,左手在地面上撐了一下,兩隻腳收迥然後猛的蹬出去,趙峰一刀橫掃出去後正是胸口空門大開的時候,沈冷的兩隻腳狠狠蹬在他胸膛上。

    砰地一聲,趙峰被踹的向後飛出去,沈冷追上去後一拳砸在趙峰的小腹上,這一拳的力度幾乎透體而出,趙峰的身子都被打成了對折的蝦米一樣。

    沈冷右手握著的刀鞘在趙峰脖子上一掃而過,帶下來一大片血肉。

    趙峰疼的一聲哀嚎,落地之後刀拄在地面上才堪堪站住,另外一隻手捂著脖子,血從他的手指縫隙裡不斷的往外流淌。

    沈冷沒有追擊,而是語氣平淡的說道:「我不久之前見過一個被人稱為黑眼的傢伙,實力比你強很多,最起碼可以接我兩拳,他告訴我一件事......我在長安城那個廢舊倉庫裡殺了流浪刀的刀首之後,你們貫堂口的人很快就到了。」

    沈冷往前走:「我不覺得你們是去瓜分東西的,你們是去支援的,貫堂口和流浪刀背後有什麼關係我不感興趣,我只是想說......流浪刀的人都該死,你們和他們若關係緊密,也該死。」

    趙峰張開嘴想說話,嘴裡一股血湧出來,那樣子看起來格外淒慘。

    沈冷走到他面前,趙峰還想拼盡最後的力氣舉刀,沈冷把他的刀直接抓了過來,然後一刀將趙峰的心口刺穿。

    「我不是看得起你才和你打,我只是喜歡手刃敵人的感覺。」

    沈冷鬆開手:「你的武藝不如流浪刀的刀首,所以也就是個六......」

    想到自己以往低估這個世界武者的實力,沈冷改口:「也就是四。」

    想到王闊海的實力,一對一的話哪怕打的稍稍艱難些,最終也會是王闊海殺了這個傢伙,所以沈冷又一次改口:「也就是三。」

    「校尉,現在幹嘛?」

    古樂看了一眼一地的屍體,還在惋惜那些人頭不值錢。

    「把他們的馬收攏一下,一會兒天亮之後找地方賣了,兵器也賣了,翻翻他們身上帶著的銀子和銀票都收回來,大家平分。」

    沈冷嘆道:「只是這樣做好像有些不太文明......」

    一個戰兵笑起來:「最不喜歡文明了。」

    「嗯,聞名不如見面。」

    「什麼亂七八糟的。」

    「見面分一半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 19:44
長寧帝軍 第九十章 最大的希望

    安排完了之後沈冷看著趙峰的屍體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有些懊惱:「我果然不是那種精於算計的人,如果是的話會處理的更好些。」

    陳冉問:「怎麼說?」

    沈冷道:「這是證據啊,若是不殺了他的話先綁了派人送回水師大營裡去交給提督大人,將來一定用的上,雖然現在也不是什麼證據都沒有,可終究不如一個活的人更有說服力。」

    十人隊有人受了傷,雖然不重,可是長途跋涉難免會出現感染,沈冷自然不願意手下兄弟出事,所以思考了一會兒後決定改變之前制定的策略。

    「馬勝!」

    沈冷喊了一聲,一個親兵連忙跑過來:「什麼事校尉。」

    沈冷道:「鄭成受了傷,雖然咱們帶著傷藥可我還是擔心出什麼意外,交給你個任務,你把鄭成送回水師大營裡去。」

    「啊?!」

    馬勝明顯有些意外:「我回去?可是校尉你這次出來本就只帶了我們幾個,再回去兩個,萬一......」

    「哪有什麼萬一,不只是把鄭成帶回去養傷,還有件也挺重要的事。」

    沈冷指了指那些貫堂口殺手的屍體:「一會兒天亮之後我安排人去買兩口大箱子和石灰,把這些人的頭都割下來放進箱子裡,用石灰蓋住,你們兩個去找個鏢局僱人把箱子送回到水師,必須親手交給提督大人,還有那些連弩。」

    沈冷道:「這些連弩沒準就能揪出來一個大案子,到時候咱們總不能被動了。」

    馬勝點頭:「好,屬下明白了。」

    沈冷又交代了其他人幾句,決定多耽擱半日,將這些屍體就地掩埋,人頭裝進箱子裡以石灰埋住,連弩也都藏進箱子裡,已是冬天氣溫已經很低,一路送回水師大營應該不會被人察覺,再有石灰掩蓋氣味,鏢師們有規矩不會隨便打開,這些東西也許現在用不到,用到的時候就沒準能有很大作用。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沈冷兩個手下換上貫堂口殺手的衣服,委託一家鏢局將兩口箱子送到水師,兩個人隨鏢局鏢車一同上路,也安全些。

    都安排好了之後已經天色將暗,比預計的時間多耽擱了兩個時辰,沈冷又問了個黑市所在把貫堂口的馬都賣了,百十匹馬狠賺了一筆,直接分給眾人,至於兵器沈冷怕流落到那些惡人手裡,全都砸斷埋了。

    這是東池縣,縣城裡的風吹草動很快就能傳到李逍然的耳朵裡。

    沈冷把東西賣了之後讓自己的人都回到那個林子裡休整,他帶著楊七寶和古樂三個人跟蹤了黑市的人,那人在天黑之前趕到了似水山下的莊園外,等了一會兒被人喊進去。

    沈冷他們三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在距離莊園不遠處的鎮子裡找了個飯館隨便點了幾個菜,若黑市那人回去的話,必然從此經過。

    等了大概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那人果然急匆匆的在飯館外面過去,沈冷起身,楊七寶和古樂兩個人緊隨其後。

    出了鎮子之後官道上已經沒人來往,沈冷他們追上去把那人直接扣下拽進路邊的林子裡。

    那傢伙是個三十幾歲的漢子,看起來嚇得不輕,顯然沒有想到沈冷他們會跟蹤自己,被古樂綁在大樹上之後已是面無血色。

    沈冷問:「為什麼去那莊園?」

    「我......我去哪兒還要向你請示?」

    沈冷又問:「那莊園應該就是信王世子李逍然的對吧,如今李逍然是不是就在莊園裡。」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沈冷有些遺憾:「我真的不擅長逼供。」

    古樂一拳打在那傢伙的鼻子上,直接打的爆了一股血,沈冷心裡再次震驚了一下......之前沒有仔細瞭解過古樂這個人,畢竟不是他的手下是楊七寶的隊副,這個人出手狠,非常狠,做事更狠,殺人也狠,他骨子裡有一股好像狼一樣的狠勁,沈冷很好奇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

    「以後逼供這種事,校尉交給我就行了。」

    古樂朝著沈冷笑了笑,那笑容裡有些令人恐懼的東西。

    他轉身看向那個黑市馬販:「你去向李逍然告密了對吧,看來李逍然一定吩咐過你什麼,讓你時刻注意東池縣不尋常的事不尋常的人,而我們當然是不尋常的人。」

    他將刀子抽出來:「我曾經做過一陣子劊子手,就是專門砍頭的那種人,我對如何一刀殺人研究了很久,從這裡切下去最省力,人頭會應聲而落。」

    古樂的手在馬販脖子後邊按了一下:「就是這。」

    馬販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喉結上下動了動,艱難的嚥了一口吐沫:「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問的是什麼,我只不過是個小老百姓,做點小生意......」

    「尋常老百姓敢販馬?」

    古樂把刀子放在馬販的脖子上,刀刃鋒利,無需往下壓也足以在那人脖子上切開一條口子,他貼著馬販的耳朵說道:「我們賣給你的不是駑馬也不是騾子,你若是常年做這買賣自然看得出來那是可以做戰馬的牲口,這你都敢買,我猜著一定是為那位世子殿下買的吧。」

    「這位世子殿下當年差一點就成了大事,現在又私下暗中招兵買馬,安的什麼心思昭然若揭,這案子我們交給刑部,你會被誅九族。」

    馬販的臉由白轉青,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你別胡說八道,我就是個販馬的,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我只是......我只是個生意人。」

    「你可以不知道,不管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都沒關係,世子買馬這事張揚出去,世子死不死我不肯定,畢竟是皇族血脈,你被誅滅九族是肯定的,朝廷不殺你,世子也會滅你滿門。」

    古樂把刀子抬起來,從馬販身上撕下來一條衣服給他把傷口包紮上:「你跟我們說實話,這件事我們不張揚,你自己也不說,朝廷不知道,世子也不知道,我們走了之後你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是最好的選擇。」

    馬販的嘴唇都有些發紫了,顯然是真的害怕到了極致。

    「自己考慮,其實你只有四個選擇,第一硬扛下去我們在你這什麼都得不到於是殺了你,第二我們不殺你世子殺你,第三朝廷殺你......最後一個。」

    古樂看著他的眼睛:「我剛才已經跟你說過了。」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馬販眼睛血紅血紅的瞪著古樂,恨不得抬起手把古樂掐死。

    「你不用知道。」

    古樂問:「世子是不是在莊園裡。」

    「是......是!」

    馬販咬著牙點了點頭。

    「他是怎麼交代你們的。」

    「他說讓我們多注意一些穿水師戰兵軍服的人,不只是我,所有藏身在販夫走卒之中的世子手下都在盯著,只要進入東池縣立刻告訴世子知道。」

    沈冷聽到這心裡也算瞭然,本之前就想到的事,所以倒也沒什麼吃驚的。

    他更好奇的是,古樂是個什麼樣的人。

    看起來只有二十六七歲的年紀,出身很平凡,確實做過兩年劊子手,可是大寧這太平天下,他那兩年也未見得真就砍過人頭,然而沈冷相信古樂剛才的話是真的,他真的研究過怎麼砍頭最省力最快。

    天生的?

    這樣的人似乎更適合在刑部廷尉府,穿著漆黑如墨的錦衣行走在黑暗裡,而不是戰兵裡。

    「還有什麼,不管是不是和水師戰兵有關的,只要是這兩天莊園裡發生的事來過什麼人,全都說。」

    古樂繼續追問。

    「別的什麼事什麼人?」

    馬販此時反正也豁出去了,想了想之後說道:「長安城裡來了一位袁先生,說是大學士府裡的,才到沒幾天,哦對了......輕芽縣裡水師戰兵的人扒了縣令的官服,世子可能就是因為這事找你們。」

    古樂笑起來:「你倒是聰明。」

    馬販:「自然是你們了,不然的話你們問這些做什麼。」

    「大學士府裡來了人。」

    沈冷看向馬販:「以你的地位,你不可能知道這些事。」

    「我......我與莊園裡世子身邊一個丫鬟相好,她......她告訴我的。」

    古樂笑道:「看來你又多了一條世子必殺你的理由。」

    沈冷問:「你知道這位袁先生住在什麼地方嗎?」

    「就住在莊園裡,不過是別院,距離世子殿下住的地方隔著一個荷池,走路過去也不算近。」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世子殿下的客人進了莊園,都會安排在那的。」

    古樂看向沈冷:「還要問什麼嗎?」

    沈冷搖頭,古樂隨即將刀子舉起來,那馬販臉色立刻就又變得慘白起來。

    啪的一聲,沈冷抓住古樂的手腕:「你要殺了他?」

    古樂一怔:「難道不殺?」

    沈冷搖頭:「你說過的,他知道自己如果把這件事告訴李逍然會是什麼下場,李逍然不會容的他活下去,放了吧。」

    古樂:「可是......」

    沈冷微微皺眉:「嗯?」

    古樂嘆了口氣,一刀把繩子切開:「滾吧。」

    那馬販直接就跑了,空氣裡留下一股頗濃的屎尿臭味。

    「古樂。」

    沈冷看向古樂:「你是打算以後跟著我了?」

    「是!」

    古樂的回答簡單直接:「必須跟著校尉,沒有第二個想法。」

    「為什麼?」

    沈冷看著他的眼睛:「在督軍隊不好嗎?」

    「為什麼?」

    古樂重複了一遍,然後有些發苦的笑了笑:「希望。」

    就這兩個字。

    「什麼希望?」

    沈冷追問。

    古樂看著沈冷的眼睛回答:「我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唯有把什麼事都做好才有機會改變命運,可是縣衙裡的劊子手真的能讓我成為人上人?不能,永遠不能,所以哪怕我把怎麼下刀研究的再好也沒用,於是我到了水師,水師戰兵不問出身,我覺得我行。」

    「可是,校尉知道我們為什麼會進督軍隊,因為我們被欺負,我們看不到希望......我知道我自己不是個尋常人,我可以做到別人做不到的專注和狠,對敵人對自己都狠,然而我的出路在哪兒?」

    古樂深吸一口氣:「大人物們是不屑於用我這樣的人的,我也沒有那個門路去巴結大人物,而校尉你......是我看到的,對我自己來說最大的希望。」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 19:44
第九十一章 因為來不及

    沈冷站在林子邊緣處看著外面的世界逐漸變得黑暗起來,感受著初冬夜風的寒冷,風如刀,卻不及話鋒如刀。

    古樂的話讓沈冷觸動很大,大到沈冷開始懷疑這個世界所有的拚命掙扎是不是都能換來一個清平天下。

    希望。

    這兩個字道盡心酸。

    沈冷不討厭古樂的這種極端,只是覺得這極端背後有些寒冷,比天氣要冷許多。

    「古樂。」

    「嗯。」

    「你想讓自己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沈冷問。

    古樂沉默了好久都沒有回答出來,很多答案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鮮衣怒馬?封候拜將?過人上人的日子?

    古樂搖頭:「不知道。」

    「做一個讓人以你為目標的人吧。」

    沈冷轉身,在古樂的肩膀上拍了拍:「不管你以後做什麼決定,想一想那些和你一樣渴望出頭的人,一樣的出身一樣的勇氣,別變成他們厭惡的樣子。」

    「那是什麼樣的?」

    「你對誰笑,他都不覺得你討厭。」

    古樂忽然間懂了,所以笑起來:「我是狠,但我不毒。」

    沈冷也笑起來:「那就跟我去幹一件大事。」

    古樂問:「校尉要干多大的事?」

    「我們去把那位世子殿下嚇一跳。」

    「多大一跳?」

    「一個氣蛤蟆那麼大。」

    氣蛤蟆生氣的時候肚子會變得很大很大,也許會把自己氣炸。

    沈冷帶著楊七寶古樂三個人離開林子,交代王闊海和陳冉帶人做支援,其實並不是一定要穿過東池縣,也可以繞過去,只要多走三天的時間就可以,可是沈冷不打算那樣做。

    「我們還沒有到遇到什麼困難第一件想的事是去繞開它的年紀,那是日暮老人才應該有的想法,年輕人有這樣的想法可恥。」

    沈冷背上黑線刀:「不管面對什麼。」

    夜幕之中,沈冷他們三個人到了似水山的莊園外面,傳聞那位被稱為妙絕江南的世子殿下聘請了很多江湖客作為王府護衛,而其中一大批人都在這似水山莊裡。

    世子李逍然被譽為妙絕江南,是因為他做的詩很妙,畫很妙,有人說他的風流也很妙,總之哪怕他曾經被稱為天下第一大笑話,可現在已經是很多少女夢中最完美的配偶,年少多金且風流,還是親王之子,多美的一個幻象。

    他父親信王做的出三天三夜不出青樓的壯舉,他也曾如此,只不過與他父親不同的事,他與那青樓頭牌姑娘說了三天的佛經,自此之後,那姑娘房中桌案正中便多了青燈古佛,日日誦經,覺得自己幹乾淨淨。

    這便是妙。

    誰都知道大寧皇帝陛下不喜歡這些,哪怕皇后喜歡,內務府的人曾經當著皇后的面把後宮所有這些東西燒了一個火透夜空,只因為皇帝陛下說,贖罪這種事,你誦經一萬遍也沒用,若是誰念幾句經文就會洗清罪孽,那還需要十八層地獄做什麼?

    你對佛祖誦經萬遍,佛祖自然開心,但你對不起的不是佛祖。

    你試試對你傷害的人誦經萬遍,看看他會不會開心,連對不起都不一定能換來沒關係,你說一句善哉就能功德圓滿?有人說,越是不乾淨的人越信這個,因為他們怕。

    李逍然不以為然,還是喜歡去說佛,因為佛說有因果。

    當年那件事就是因,他在等一個果。

    似水山莊裡有個水榭,哪怕月下皆是枯葉的荷池也很美,李逍然是個喜歡追求美的人,處處雅緻才配得上他。

    李逍然也很傲氣,也許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細細品味自己的這傲氣,才能獨享那苦楚心酸,傲是因為當年的恥辱,撐的好辛苦。

    在他面前背對他站著一個一身布衣的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比起李逍然那身錦衣差的遠了,他腳上是一雙千層底的布鞋,自己納的,手工很精緻,但布鞋就是布鞋,李逍然覺得他這身衣服和自己的衣服相比差距就是楚與大寧的差距。

    然而,李逍然心裡有些惱火,因為他發現自己在這個人身邊的時候那傲氣,那尊貴,那身份地位都帶不來任何優勢可言,這個人只是背對著他,卻有一股忽然天成的貴氣。

    李逍然忽然在心裡苦笑一聲,覺得自己能理解這個中年男人,誰不是裝的很辛苦?

    「多謝先生肯來。」

    李逍然微微俯身:「能請來先生,是我最大的福氣。」

    中年男人依然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他只是覺得這荷塘月色太淒寒了些,畢竟已是凜冬,荷池裡沒了荷花,便沒了顏色。

    「先生為什麼沒有帶劍來?」

    李逍然覺得有些惱火,可還是保持著最完美的微笑,哪怕這個中年男人根本沒有回頭看他那完美的微笑。

    「送人了。」

    中年男人終於說話,簡單的三個字。

    李逍然道:「我聽聞先生有三柄劍,送出去一柄,可還是有兩柄的。」

    「在世子這裡,我用哪把劍都不合適。」

    那兩把劍,一名承天,一名帝運。

    李逍然問:「我前後派人去請了先生五次,每一次先生都不願出山,這次為什麼會來?我只是有些好奇,若先生不方便說......」

    「我剛才說了。」

    楚劍憐轉身看向李逍然:「我的劍送人了。」

    李逍然不懂。

    楚劍憐不需要他懂,劍已經有了新的主人,或者說傳人,楚劍憐還有什麼牽掛?身上背負了那麼多,總得做些什麼安慰一下病入膏肓依然痴心妄想的老父。

    「先生帶劍不帶劍都一樣,世上值得先生出劍的人本就不多,我知道先生才來就安排你做事有些過分,不過有個人我必須要活著抓來,雖然只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可他背後的人份量很重,我需要靠這個不入流的人來扳倒那個非常入流的人。」

    「客寧山下楚家莊,我需要世子殿下能請到的最好的醫者。」

    「沒問題。」

    李逍然笑起來,覺得楚劍憐身上那貴氣一下子就散了,所以他感覺舒服了很多,一個有求於人的人,終究還是會低頭......

    而楚劍憐想的則是,終究不過是低頭。

    「誰?」

    楚劍憐問。

    李逍然回答:「一個水師的校尉叫沈冷,現在應該就在這東池縣內,若我的人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勞煩先生走一趟。」

    楚劍憐微微皺眉:「世子殿下請了許多江湖中人,抓一個校尉而已,為什麼非要我去?」

    「我確實請了很多人,也有很多高手,但只有先生出手才是十成十的把握,我做事,從來連九成九都不要,只要十成必勝的結果。」

    楚劍憐嗯了一聲,朝著別院那邊走過去:「若世子有了消息,派人知會我就是。」

    與此同時,沈冷和楊七寶古樂三個人已經從別院那邊翻牆進來,這莊園裡戒備森嚴,除了大批的護院之外,還有不少江湖客坐鎮,可沈冷他們這三個完全可以稱得上最強斥候的人想翻進一個這麼大的院子,總是能找到機會。

    古樂壓低聲音問:「別院這麼大,怎麼去找那個袁先生。」

    沈冷看了看遠處有兩個侍女挑著燈往這邊走,他笑了笑,從暗影裡走出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迎著那兩個侍女過去,攔在她們兩個面前:「世子讓我來請袁先生過去說話,我卻不知道袁先生住在哪兒,若是耽誤了世子的事怕是要挨罵,能勞煩告知嗎?」

    那兩個少女本被嚇了一跳,看沈冷樣貌俊朗說話斯文倒也氣消了大半,其中一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沈冷:「第一次來別院?」

    「嗯,第一次,以後多來幾次,便能多見姐姐幾次了。」

    那侍女臉微微一紅:「油嘴滑舌,必不是什麼好人......袁先生就住在那邊小院子裡,就是那棵最大的垂柳旁邊的獨院,他已經睡下了,你叫的時候輕些,畢竟是大學士府裡來的人。」

    沈冷忽然想發笑,一個侍女都知道那袁先生是大學士府裡來的人,這妙絕江南的世子也妙不到哪兒去。

    沈冷抱拳俯身:「多謝姐姐,下次來給你帶些桂花糖。」

    那少女哼了一聲:「哪個缺你幾塊糖?」

    另外一個少女笑著問:「我的呢?」

    沈冷笑道:「姐姐你也有,只是到時候別不肯見我。」

    少女笑著指了指前邊另外一個獨院:「我們都住在那邊,你來的時候直接把桂花糖送來就是了,怕是要多帶些。」

    沈冷再次道謝,那兩個少女挑著燈走了,身姿搖曳,一個比一個搖曳......比來時搖曳......

    沈冷覺得自己對不起茶爺,而且嘴巴笑的有些僵硬。

    楊七寶從暗影處出來,朝著沈冷挑了挑大拇指:「校尉厲害了。」

    古樂點頭:「厲害了校尉。」

    沈冷心說先生教的這些倒也管用啊,怎麼先生一直到現在還是單身?又想到那傢伙曾經是個風流道士也不知道欠了多少風流債,想著他寫的秘籍應該都是親身經歷吧,若是潤色一下寫成什麼豔-情小說,再請先生站台賣書,應該會賺錢。

    沈冷覺得對不起沈先生。

    沈冷他們三個就這般明目張膽的走到了那獨院門口,沈冷輕輕拍門:「奉世子之命求見袁先生。」

    門吱呀一聲開了,裡面兩個人是袁治棟帶來的護衛,都是從貫堂口裡挑選出來的高手,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冷幾眼,然後眉頭就皺了起來。

    「你身上為什麼穿的是戰兵的軍服?」

    「因為來不及換啊。」

    砰砰!

    沈冷雙拳齊出,驟然擊在那兩個人的咽喉處,這兩個人連喊都沒能喊出來就倒了下去,沈冷閃身進了院子,楊七寶守在院子門口,古樂快步跟著沈冷往屋子裡面走。
V123210 發表於 2018-8-3 18:36
長寧帝軍 第九十二章 不勝


    獨院裡只有兩個護衛,沈冷解決掉這兩個傢伙後大步朝著屋子裡邊走,屋子裡有人問了一聲什麼事如此嘈雜,沈冷回答了一聲世子殿下有請,那袁先生迷迷糊糊的說了一聲且在外面等著容我穿好衣服。

    沈冷直接推門進去,袁先生嚇了一跳緊跟著便是一怒:「哪裡來的沒規矩的下人!」

    沈冷把回頭把房門關好一臉的認真:「瞎說,怎麼就沒規矩,我這不是關門了嗎。」

    他看了古樂一眼,古樂隨即一點頭大步過去,上去直接捏著袁先生的下巴左右晃了一下然後把下巴摘了。

    古樂:「說吧,你來世子莊園是不是要害人的。」

    他問完了之後沈冷都愣了:「嗯?」

    古樂看了看袁治棟的下巴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偶有失誤。」

    他看了看桌子上有筆墨紙硯,指了指那邊:「過去,把你來見世子李逍然的目的寫下來,都要謀劃什麼,做什麼壞事,一筆一劃寫清楚......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寫,但請你想清楚一件事,我們在你房間裡不能耽擱太久,所以我們的耐心一定很有限。」

    古樂將匕首翻出來在袁治棟大腿上劃了一下,這一下並不深但是很長,袁治棟的臉色一瞬間就變得發白,眼神裡的怒意全都消散無蹤跡,只剩下驚恐。

    古樂卻沒有停下來,而是橫著又劃了一刀,兩刀在袁治棟大腿上劃出來一個十字。

    「我剝人皮最快的速度是一炷香的時間,從十字刀口一點點掀開往四周剝,只要刀子足夠快我也足夠快,剝完之後你還活著,能看到自己血糊糊的樣子。」

    袁治棟猛的哆嗦了一下。

    古樂指了指桌子那邊:「寫不寫?」

    袁治棟瘋了一樣的點頭,艱難的挪過去在椅子那邊坐下來,古樂撕了一條床單把他大腿繫住:「我鬆開之後不出半個時辰你就會流血而亡,自己考慮後果。」

    袁治棟顫抖著左手伸出去把毛筆拿起來,剛要寫,古樂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按在桌子上,然後匕首噗的一聲戳下去將他左手穿透釘在桌板上。

    「當我傻的嗎?你用左手寫字是為了以後不承認這是你寫的對吧,你剛才受傷之後第一反應是用右手去摀住傷口,說明你並不是左撇子......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剛才說了耐心有限。」

    袁治棟臉上的肉都在顫抖著,顯然已經恐懼到了極點,他確實是故意想用左手寫字,在大學時沐昭桐手下做幕僚,怎麼可能沒點心機。

    沈冷下意識的看了古樂一眼,對古樂這樣敏銳的心思更為讚歎驚訝。

    袁治棟看向古樂,握著筆的右手顫抖的幾乎下不了筆。

    古樂捏住袁治棟左手的小拇指拉直:「千萬不要再裝了,你沒有害怕到寫不了字的地步,讓你寫下來只是為了以後做個準備,萬一哪天大學士撕破臉的時候,你的口供用得到,而你唯一活命的機會就是老老實實的寫完然後立刻趕回長安城,接了自己的家人後悄悄逃離,以後少做害人的事,本本分分過日子。」

    袁治棟開始寫,但是因為手顫抖所以每一個字寫的都很不規矩。

    古樂伸手把那張紙拿過來撕了:「有一個字寫的不認真,我就切你一根手指。」

    袁治棟第一次遇到古樂這樣的人,論勾心鬥角出謀劃策他自認足夠聰明,可對方根本不給他耍聰明的機會,只是足夠狠,狠到讓他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想法都沒有機會用。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這不過兩三百字的口供才寫完,古樂看了看後遞給沈冷,沈冷也仔細看了一遍:「讓他簽字按上手印。」

    古樂把紙又放在桌子上,一把抓住袁治棟的手在他大腿傷口上抹了一下,這一下疼的袁治棟身體都扭曲了,古樂抓著他的手按了手印:「簽上你的名字,袁先生,我猜你不會把自己名字寫錯的。」

    聽到袁先生這三個字,袁治棟最後一分僥倖被徹底擊潰,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就癱軟在那了。

    其實沈冷他們又怎麼可能知道袁先生叫什麼。

    古樂把紙摺疊好遞給沈冷,然後抬手一個掌刀將袁治棟劈暈了過去。

    兩個人用棉被將袁治棟包好了,沈冷用左手拿筆在棉被上面寫了玄庭兩個字,古樂不理解這兩個字什麼意思卻沒多問,兩個人抬著袁治棟出了房門,沈冷抬眼看了看那荷池水榭。

    沒多久,被棉被包住的袁治棟就被掛在涼亭橫樑上。

    兩人順著木橋快速離開荷池,剛到荷池邊上就同時停住。

    楊七寶在獨院那邊等著,還在朝著他們揮手,而在楊七寶身後有一個黑影站在那,距離楊七寶很近很近,可是楊七寶顯然沒有發現什麼。

    沈冷和古樂對視了一眼,古樂隨即將背後綁著的橫刀抽了出來。

    那人猶如鬼魅一樣,到了近處的時候沈冷已經能看到楊七寶臉上的笑,而這就更顯得恐怖起來,這說明楊七寶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察覺到背後的危險。

    如果那個人願意的話,此時此刻楊七寶已經成了屍體。

    楊七寶的實力自然毋庸置疑,這段日子他跟著沈冷,沈冷也看得出來他的戰力不遜於自己,然而現在卻被人靠近到了咫尺之遙卻沒有絲毫察覺。

    「七寶,別回頭,往前走。」

    沈冷把黑線刀抽出來交給古樂,自己舉著雙手往前走:「讓他走,我過去。」

    這句話自然不是說給楊七寶聽的,直到這一刻楊七寶才感覺到出了問題,他在這一瞬間忘記了沈冷剛剛的交代,他回了頭。

    於是一根手指頂在了他的咽喉上,那只是一根手指,可是楊七寶卻感覺那就是一柄無比鋒利的長劍,只要對方稍稍一發力,劍鋒就會刺穿他的咽喉。

    「拿你的刀。」

    那人忽然說了一句。

    沈冷腳步一停:「什麼?」

    「拿你的刀,不然他死。」

    沈冷回頭把自己的黑線刀要過來,一步一步朝著那個人走過去,那人收回手指聲音很平和的說道:「走吧。」

    楊七寶往前走了一步,然後突然轉身,右手從背後抽刀,他的實力很強,非常強,能讓沈冷覺得他與自己不相上下足以說明問題。

    可是他才轉身抽刀,刀離開刀鞘不到一寸,那根手指又到了......手指在楊七寶的脖子一側點了一下,楊七寶感覺自己脖子裡好像被一根鐵釺直接穿透,悶哼一聲後倒了下去。

    沈冷腳下一點往前直衝,楊七寶那緩緩倒下去的身影在沈冷瞳孔裡不斷放大。

    這一刻,沈冷的血幾乎都炸了。

    出刀,一刀橫掃。

    那人在刀鋒即將觸碰到自己的時候才抬起手,卻比沈冷更快,他的手指在沈冷的刀鋒上彈了一下,沈冷居然穩不住身子往一側衝了出去。

    「太慢。」

    那人微微搖頭,似乎很不屑。

    沈冷連環三刀劈砍過去,那人只是退了一步就讓開三刀,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恰到好處,而這避開三刀的同時又能反擊出手,雖然只一擊,卻把沈冷逼的只能退後。

    而且他手裡沒有兵器,只是抬著一根左手食指而已。

    「出刀之際想法太多,多便會雜,雜便會弱。」

    那人向後退了一步,似乎沒有乘勝追擊的想法。

    沈冷深吸一口氣,將袖口挽起來,把小臂上綁著的沙袋解下來丟在地上,沙袋落地發出砰地一聲,顯然與沙袋大小所應有的份量不相符合。

    「鐵砂?」

    那人眼睛微微一亮,似乎終於對沈冷多了一兩分欣賞。

    沈冷將沙袋扔在地上後再次出手,這一次的刀快且直接,他的刀法並沒有刻意追求角度,也不花哨,每一刀你都能看出來他的目標是哪兒,然而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不可能避得開,因為足夠快足夠重。

    「這刀很好。」

    那人又避開幾刀,再一次伸手在刀身上彈了一下,結果沈冷的身子就再一次被引的往一側衝出去。

    「可任何事都非絕對,你的刀很重,配合你這直截了當的刀法很好,可也有弊端,刀太重,我只需稍稍借力就能讓你下盤不穩。」

    那人往前上了一步,左手點向沈冷的咽喉,沈冷抬起橫刀封住身前空門,可是刀向上抬的那一瞬間,那人手指在刀身上往上一撩,沈冷的刀就不由自主的往上衝起來,控制都控制不住。

    然後那根手指就點在了沈冷的咽喉上,一觸即停。

    那人收回手:「刀法幼稚,人隨刀力走,能控制的好刀才怪。」

    說完這句話竟是轉身走了,沈冷看著倒在地上的楊七寶,眼睛依然血紅,咬著牙再次握刀向前。

    「不理智,沒有沈小松誇的那般好。」

    那人身子橫移一步就避開沈冷,然後手指連環點出去,在沈冷後背上點了七八次,卻不過一息而已。

    「性格衝動莽撞,刀法簡單粗糙,配不上我徒兒。」

    那人微微搖頭:「什麼時候你的刀猶如你的手臂一樣,便算是刀法入門。」

    他在楊七寶身上輕輕踢了一腳,楊七寶嗓子裡哦了一聲後猛的坐起來,看起來臉色發紫,顯然是剛才一口氣憋住了。

    那人卻已經飄然而去:「再不走,這莊園裡的護衛能把你們三個撕成碎片。」

    沈冷忽然間想到一件事,莊園裡的護衛到現在都沒有露面,難道真的是一群酒囊飯袋?李逍然又不是真的好糊弄,一群江湖高手不可能到現在都毫無察覺。

    然後他看向那個人的背影,抱拳一拜:「多謝前輩。」

    「走吧,下次見面不會再讓你。」

    那人拉開院門進了一個小獨院,正是袁治棟所住的那個獨院隔壁。

    沈冷拉了楊七寶一把:「咱們走吧。」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8-3 18:36
長寧帝軍 第九十三章 路

    李逍然看著手下人把那包著袁治棟的棉被解開,棉被上的字好像一把刀子一樣切開了他的自尊,這麼多年來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傷口再一次被撕裂,疼的他心臟一陣陣抽搐。

    棉被上只有兩個字,玄庭。

    長安城十六門,當年他走的是正南玄庭門,在門外被裴亭山那九千刀兵攔住。

    「抓住他們。」

    李逍然只冷冷的說了四個字,隨即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坐下來的時候手腳都在顫抖,控制不住的顫抖。

    似水山莊裡所有的高手幾乎全都派了出去,整個東池縣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翻一個底朝天。

    玄庭這兩個字就是李逍然的痛處,那時雖還是少年,可少年人也一樣知榮辱。

    「楚劍憐呢?」

    他大聲問了一句。

    荀直從外面推門進來,看了看李逍然的臉色,把地上掉落的書冊和其他東西一樣一樣撿起來,很規矩的重新在書架上放好。

    「楚先生昨夜就出去了,出門的時候說是世子遣他去做事。」

    荀直倒了一杯涼茶放在李逍然面前:「前朝大楚的時候,長樂帝突然駕崩,楚上下大亂,最有實力爭奪楚皇之位的是長樂帝的長子,也是太子,然後是九子成王,太子主掌東宮,皇帝駕崩後自然是他即位,成王封地遠在江南,所以縱然實力不弱於太子也毫無辦法。」

    「就是在太子登基的當天,成王瘋了,有人說是氣瘋的,也有人說是因為父親過世悲傷過度瘋的,可是不管因為什麼,瘋了就是瘋了,然而太子並不相信,派了親信去江南查證,結果那親信也是盡職盡責,就硬生生在江南呆了三年,與成王寸步不離,時常還盯著成王的眼睛看......太子交代他若成王裝瘋,那就立刻殺了,他用了三年時間得出一個結論,成王真的瘋了,因為成王連屎都吃。」

    「新皇年號大正,大正四年初,皇帝終於放鬆了對成王的戒備,一個連屎都吃的瘋子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況且三年來皇位已穩,誰還會幫助那樣一個瘋子造反......他不殺成王,是不想背上罵名,親兄弟已經瘋了還要趕盡殺絕,不符仁義之道。」

    「大正十四年初,已經瘋了整整十三年的成王起兵,發討逆檄文,稱老皇帝是被新皇毒死的,他要為父報仇所以隱忍十三年,三年裝瘋騙過了仇人,十年籌備招兵買馬,楚大正十六年,成王攻入都城,殺大正帝。」

    荀直緩緩說道:「這便是君報仇,十年不晚。」

    李逍然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道理我何嘗不知道,可這傷疤被揭開如何能不疼?」

    荀直坐在李逍然對面:「君之器量,便是天下。」

    李逍然嗯了一聲:「先生教導的是,只是在家門口被人如此羞辱,總不能就這麼算了,我不生氣也就罷了,人還是要抓住的。」

    荀直點頭:「如此就好,世子若為天下想,就要先練器量。」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有人嗷的叫了一聲:「不好了,別院失火了!」

    李逍然猛的推開門出去,荷池對面別院的火已經上了屋頂,莊園裡的下人幾乎全都過去了,一桶一桶的提水滅火。

    可是人們還在別院那邊手忙腳亂的滅火,距離李逍然只有幾十米外的房子也起了火,不知道那火勢怎麼會那麼快,沒多久窗戶裡就開始往外噴出火焰。

    整個莊園都炸了,下人們根本就忙不過來。

    李逍然眼睛驟然發紅,氣的肩膀都在劇烈顫抖。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在並不是很遠的距離喊了一聲:「誅殺逆賊!」

    然後一支弩箭就射了過來,擦著李逍然的耳朵釘在門框上,李逍然的耳朵被切開一條小口,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啊的驚叫一聲縮回屋子裡。

    院子裡也不知道出現多少殺手,四面都有人大聲呼叫誅殺逆賊四個字,荀直扶著李逍然壓低身子回到屋子裡,砰地一聲把房門緊閉。

    莊園裡剩下的護衛隨即將這間屋子護住,分出一部分出去搜索殺手。

    有人朝著天空上打上去緊急聯絡所用的煙花,煙花炸響沒多久,似水山的山頂上那座涼亭附近,有一道粗重的青煙直衝天際。

    躲在荷池附近的沈冷朝著似水山上看了一眼,心裡冷笑......這個世子果然不老實,居然在山頂設了烽煙。

    他打了個口哨,所有人開始撤出莊園,他們到了外面林子裡等著,半個時辰之後就有莊園的護衛從外面趕回來,沈冷朝著手下人招了招手,眾人上馬離開林子直奔官道,一路上馬不停蹄,東西長有近三百里的東池縣,沈冷他們一口氣跑了出去,到了深夜才停下來。

    「準備宿營。」

    沈冷下馬吩咐了一聲,看了一眼笑了大半段路的陳冉:「吃了一肚子的風,還能笑得出來?」

    陳冉從馬背上跳下來:「大家都說我是個直腸子。」

    「怎麼說?」

    「直腸子通風快,笑了一路怎麼了,我屁多。」

    沈冷:「以後再也不誇人是直腸子了。」

    陳冉越是回想起來就越是忍不住笑:「本來你說把世子氣炸的時候我想了許久該怎麼做才行,後來聽說只是打了那個袁先生一頓,想著這樣怎麼可能會把世子氣炸?等到回去燒了莊園的時候才明白啊,校尉你腸子一定不是直的,全是彎彎繞。」

    沈冷學著沈先生的語氣:「請儘量尊重我,畢竟我是校尉。」

    陳冉肅立行禮:「是的校尉!」

    然後哈哈大笑。

    分派了人手輪換值夜,沈冷把氈毯從馬背上解下來鋪在草地上躺好,越往西北走天氣越冷,晚上宿營的時候縱然把氈毯裹緊了還是抵禦不住夜風,沈冷開始反思自己,很多事情都還是不能提前準備妥當,竟是忽略了北方會更為寒冷這樣明顯的事。

    王闊海和楊七寶帶著人守第一班,陳冉和古樂兩個人在沈冷身邊坐下來,古樂忍不住問了一句:「校尉,事情是不是鬧的有點大?燒了世子的莊園,這事若是追究起來怕是提督大人都不好為咱們遮掩。」

    沈冷笑著反問:「你審問的時候心思那麼靈活現在怎麼變得軸了,我問你,誰來追究?」

    古樂仔細了想,然後撲哧一聲笑了:「是啊,誰來追究。」

    世子李逍然就算想追究,信王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之後難道會任由他繼續胡鬧下去?況且,李逍然也沒那麼傻。

    地方官府肯定是會很快過來人慰問一下,問及莊園為什麼起了火,多半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小心而非進了刺客。

    沈冷他們放火的時候大喊誅殺逆賊,這四個字,李逍然最怕讓別人聽到。

    而且這件事,李逍然甚至不敢讓朝廷知道,那莊園建造佔地太大,雖然這是信王封地,可真要是細細的追究起來便是違制,這也是一條重罪。

    再者說,皇帝難道真的這麼多年都對李逍然不聞不問?東池縣裡,指不定有多少皇帝的人死死盯著,這件事如果李逍然不鬧還好,若是鬧起來,皇帝有的是理由把他辦了。

    想明白這些之後古樂隨即踏實下來:「原來大人物們也那麼多的破綻那麼多的禁制,誰也不能為所欲為。」

    沈冷點了點頭:「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李逍然不會追究什麼,真要是追究起來,咱們手裡有大學士派人來的證據,大學士難道想不到這一點?恰好他派來的袁治棟在莊園裡,他會比李逍然更急。」

    「睡吧,明天一早趕路,已經耽擱了太久。」

    沈冷閉上眼睛,腦子裡一會兒出現茶爺一會兒出現孟長安,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延誤了,距離封硯台還有一大半的路程,去的晚了如果孟長安已經出了意外的話,那該怎麼辦?

    想的越多睡意就越淺,沈冷等到陳冉他們睡著了,索性起來去把王闊海楊七寶他們兩個換下來休息,靠在大樹上看著夜幕籠罩的大地,沈冷開始思考更深層次的事。

    有兩件事沈冷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

    第一件事,流雲會的大當家為什麼送那麼大的一份禮給他,一萬多兩銀子,在大寧這也算是一筆巨款了,足夠讓人一輩子衣食無憂,而且過的會很好。

    第二件事,雁塔書院的老院長為什麼要通知自己去封硯台,如果僅僅是因為知道他和孟長安關係好的話,那這根本不是最好的選擇,以老院長的人脈資歷,隨隨便便就可以尋找更多的人比沈冷更快的趕到封硯台去。

    而這兩件事,隱隱約約似乎都涉及到了更高層次的人。

    當今陛下。

    可是沈冷並沒有太多的信息,所以無法推測出更多。

    而與此同時,在北疆苦寒之地,一隊幾十人的斥候隊伍再一次進入風雪之中,他們悄然越過了大寧和黑武國的邊界,這些人身上披著厚厚的白色大氅,戰馬上也包了白色棉甲,很快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

    戰兵大營駐地,得到了消息的裴嘯冷笑起來:「這應該是幾百里地圖最後一次探索了,這次之後地圖就能繪製成型,孟長安,我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他轉身看向掛在牆壁上的大寧疆域圖,最終視線停留在某個位置:「這次他們是靠近封硯台出關的,真是上天給的最好機會,那地方大戰之後便一片荒蕪,多年來無人敢輕易靠近......」

    「癸巳」

    他喊了一聲,親兵隊正,也是他從裴家帶出來的親信癸巳立刻過來:「將軍有什麼吩咐?」

    「你親自去一趟,想辦法把孟長安的行蹤洩露給黑武人知道,召集我帶來的所有親信隨我去封硯台等著,那是數百里內唯一可以避險的地方,黑武人追的急,孟長安只有進封硯台一個選擇。」

    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誰也別想攔著我,東疆的大將軍只能是我的,必須是我的!誰攔在我這條路上,誰就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8-8-3 18:36
第九十四章 幫我個忙

    風雪夜裡,大約三百精騎離開了大營朝著西北方向而去,這一標營騎兵剛剛從後營出去不久消息就到了將近郭雷鳴的耳朵裡,他本就派人時時刻刻盯著,只等著裴嘯帶人離開。

    「孟長安,希望你的命足夠大。」

    郭雷鳴看向自己的親兵:「去給大將軍報信。」

    親兵隊正聽到這句話就知道是什麼事,他跟著郭雷鳴多年,將軍什麼事多半不瞞他,見將軍臉色肅然,這親兵隊正沉默片刻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孟校尉會不會出事?」

    郭雷鳴臉色一變:「你不該問的。」

    親兵隊長垂首,轉身往外走。

    「若他死了便是天道不公。」

    他聽到將軍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天道不公?」

    親兵隊正有句話想說而不敢說,孟長安的生死,關天道什麼事。

    第三天的中午,正在吃飯的鐵流黎得到裴嘯出營的消息,他放下碗筷沉思片刻,起身到牆壁上掛著的地圖前仰著頭仔細看了很久,然後轉身吩咐:「去給武新宇傳令!」

    茫茫一片雪林之中,孟長安蹲下來捧了一把雪啃了兩口,回頭看了看自己帶出來的這數十名精銳,皆已經疲憊到了極致。

    「挖雪洞,今夜就在這住下。」

    明明才到下午,斥候們都有些意外,其中跟了孟長安一段日子的老兵最瞭解校尉大人的脾氣,怎麼會這麼早就讓停下來休息了?按照制定好的行程,距離他們要探索的地域至少還要走上五六天。

    可是軍令就是軍令,所有人下馬,開始用橫刀挖出來雪洞,這苦寒之地風雪若是下來就沒個完,唯有躲進雪殼子裡才能保命。

    「咱們已經出來一百二十里了。」

    孟長安把自己手繪的地圖打開看了看,這地方曾經走過一次,再往前走不到二十里有個黑武人的小鎮子,不過那裡的百姓卻清一色都是狼厥族的人,黑武國最大的民族叫做鬼武,他們的圖騰是月亮,所以又被稱為黑武人,鬼月人。

    狼厥人在黑武國的地位極低,他們曾經是大寧域內那片草原的遊牧民族,當初楚軍北伐攻入草原,狼厥人一部從草原逃離出來歸順了黑武。

    當初黑武人許諾了很多好處他們才來,可是到了這地方才發現根本就得不到許諾之中的東西,甚至淪為低等奴隸。

    當初有近七十萬狼厥人北逃進入黑武,如今六百多年,狼厥人不過百萬多些而已,這麼久人口增長如此緩慢,只是因為每隔幾年黑武人就會把狼厥人的青壯年男人抓走一批,說是作勞工,實則全部處死。

    就這樣被恐怖鎮壓了數百年,狼厥人已經變得麻木,又或者是用麻木掩藏住他們的仇恨。

    大概一百多年前,狼厥族首領科克達木秘密策劃率領部族南歸大寧,甚至已經派人和大寧北疆邊軍聯絡好,結果不小心走漏了消息,黑武國汗皇隨即下令對狼厥人屠殺三天,三天至少四十萬狼厥人慘死。

    自此之後,狼厥人便被分裂,一部在黑武國南疆這苦寒之地為戍邊奴,他們負責為黑武國邊軍提供糧食, 牛羊,甚至是女人。

    上次到那個小鎮的時候孟長安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因為當時走的匆忙所以沒來得及細想,回去之後思慮了很久,隱隱約約的感覺自己應該是遺漏了什麼。

    「瞿雄。」

    孟長安回頭喊了一聲,斥候隊正瞿雄隨即快步上來,他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漢子,強壯的好像一頭虎豹,他身上有一半狼厥族血統,父親是寧人,母親是狼厥族人,或許正因為這樣,他在軍中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然而不可否認的事,瞿雄的能力在北疆所有斥候隊伍裡都能排進前列。

    「什麼事校尉。」

    「咱們一路走過來,樹上那些痕跡你注意到了吧。」

    「注意到了,像是狼厥族文字。」

    「你能認出來嗎?」

    「不能......卑職自幼學習的是大寧的文化,不只是卑職,現在整個留在草原上的狼厥族人,還能認出來幾個狼厥文的人也不多了,從楚時開始狼厥人逐漸適應中原文化,即便是現在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只怕也認不全。」

    孟長安點了點頭:「帶你的十人隊跟我上去再看一眼,上次過的那個村子總覺得不對勁。」

    瞿雄連忙招呼自己的十人隊,每個人帶上差不多兩個人份量的裝備出發,二十里的雪路極為難走,到了鎮子外面的時候天已經微微發黑。

    孟長安取出來千里眼往哪邊看了看,過了一會兒之後把千里眼遞給瞿雄壓低聲音說道:「總算是想明白為什麼不對勁了,你發現那鎮子裡有些特別的情況嗎?」

    「卑職沒有看出來。」

    「炊煙。」

    孟長安道:「哪有一個鎮子裡所有人家同時做飯的道理,就像是到了約定好的時間同時點燃了柴火一樣,老百姓自然不會每一家都在固定的時間吃飯,你想想什麼人會這樣?」

    瞿雄臉色一變:「軍人!」

    他舉起千里往鎮子那邊又看了一會兒,果然如校尉所說,所有人家的煙囪都在冒煙,這確實不合常理。

    「校尉是說,那村子裡藏著一支黑武人的軍隊?」

    「黑武人和我們想的何嘗不一樣?大寧的戰兵夢想著有朝一日踏破黑武,黑武國的人也恨不得立刻就能拿下大寧的錦繡河山,這邊境藏軍的事,黑武人不是干不出來,而藏軍的目的只有兩個,第一是準備迎戰,第二是準備進攻。」

    「咱們沒有進軍的計畫。」

    瞿雄眼睛驟然睜大:「黑武人要對大寧動武?」

    「我帶著你們在黑武人的地盤上繪製地圖,怕是黑武人也在這麼幹,雖然邊境上咱們巡查嚴密,可難免會有漏網過去的......」

    孟長安沉思了一會兒:「把你黑線刀給我,再給我幾個弩匣。」

    「校尉你要一個人過去?!」

    「十人隊目標太大了。」

    孟長安檢查了一下裝備,握了一把黑線刀背了一把,掛了兩把連弩,帶了多一倍的弩匣壓低身子衝了出去:「等我信號。」

    孟長安小心翼翼靠近鎮子最外面那排房子,這鎮子修建的非常規整,這也是疑點之一......他悄悄靠近門口,用黑線刀撬開門閃身進去,正房裡非常安靜,廂房裡有人說話的聲音,可是聲音非常低,低到也許屋子裡的人需要距離很近才能聽得清彼此說什麼。

    孟長安見廂房的房門虛掩,他靠過去把門縫推的稍稍大了些,能看到一老一少兩個狼厥族的女人正在做飯,屋子裡有一股血腥味,一個看起來很壯碩的狼厥族年輕男人正在磨刀,應該是新殺了一隻羊。

    孟長安注意到那個年輕人嘴裡嘀嘀咕咕的說這些什麼,可是語速太快根本聽不明白,他特意學過幾句狼厥族的話,可這會才發現沒有什麼意義。

    突然那個年輕人把手裡的刀子扔在一邊,快步跑過去從滾燙的鍋裡抓了一塊肉骨頭出來,拼了命一樣的撕咬起來,那兩個女人一瞬間嚇得面無血色,撲過去跟他爭奪,不遠處一個正在收拾羊皮的年老突厥男人也衝過來搶。

    斷斷續續的,孟長安聽出來幾句。

    「羊是我們養的,憑什麼一口都不許我們吃?」

    「你是想死嗎?」

    那個年老的狼厥族婦人終於把那塊肉骨頭搶了回去,發現已經缺了一口,硬是不敢放回鍋裡面,老者過來用刀子把肉骨頭上咬過的痕跡削掉,這才把肉骨頭放回去。

    掉在地上的殘渣都被那年輕人撿起來塞進嘴裡,像是在賭氣。

    奇怪的是,他們這一家四口爭執的時候都不敢大聲說話,哪怕已經急紅了臉,聲音依然刻意壓的非常低。

    孟長安隱約猜到了什麼,深吸一口氣後忽然推門進去,那四個人頓時嚇了一跳,年輕男人張開雙臂把家人護在身後,嘴裡嘰裡咕嚕的說了好多。

    「噓!」

    孟長安把黑線刀放在一邊,示意自己不會傷害他們。

    「寧......寧人?」

    就在孟長安想不到該怎麼溝通的時候,那狼厥族老者忽然說了一句中原話,雖然語調奇怪,但聽得很清楚。

    「對。」

    孟長安鬆了口氣回身把房門關好:「你們這個鎮子裡是不是藏了黑武人的軍隊?」

    那老者還沒說話,年輕人撲上來兩隻手抓著孟長安的胳膊格外激動的說了一大堆,然而孟長安依然一個字都沒有聽明白,他說的太快了。

    「你快走吧。」

    老人忽然跪了下來:「你會害死我們一家人的。」

    孟長安伸手把他扶起來:「說不定能救你們......跟我說說這鎮子裡什麼情況。」

    老人下意識的看了看正房那邊,不過視線很低,不是看的屋子裡面,更像是看著房子下邊似的......

    孟長安忽然反應過來:「正房下邊有地窖?裡面是黑武人的兵?」

    老人點了點頭:「快走吧寧人,我們不想死。」

    「有幾個?」

    孟長安問。

    老人顫抖著回答:「十二個......每戶都差不多。」

    孟長安倒吸一口冷氣,這個規模不大的鎮子裡藏了不下於兩千黑武國士兵,如果附近這些鎮子都有藏軍的話,總兵力應該不低於四五萬,如果大寧的邊軍按照自己之前繪製的地圖進軍的話,一定會吃虧。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房那邊,又看了看那一鍋肉:「想不想回大寧草原上生活?頓頓有肉。」

    那年輕人看向自己父親,老人顫抖著翻譯了一遍,年輕人撲通一聲跪在孟長安身前不住的磕頭,抬起頭的眼睛裡都是淚水。

    孟長安把他扶起來:「幫我個忙,我帶你們回家。」
V123210 發表於 2018-8-4 08:35
長寧帝軍 第九十五章 縱穿

    孟長安往下壓了壓手示意那幾個狼厥族的人不要說話,他看著那個老者儘量語速放慢的問:「那些黑武士兵一般時候是不是不會出來。」

    「天快黑了,他們就不出門,白天的時候也會偶爾在附近轉轉。」

    老者此時稍稍平靜下來一些:「寧人,你到底打算幹什麼?」

    孟長安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如果我要帶你們走,不可能不驚動這裡的黑武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們都殺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靜的好像在說餓了就要吃飯渴了就要喝水這般稀鬆平常的事,可那是兩千精銳的黑武邊軍。

    老者臉色一白,緊跟著想到了什麼:「你帶來了寧人大軍?」

    孟長安搖頭。

    老者追問:「那你帶來了多少人馬?」

    「不到七十人。」

    「不到七十個人?」

    老者一屁股坐在地上:「寧人,你只帶來七十個人,這裡有至少兩千黑武人,你居然想把他們都殺了?」

    「不是沒有可能。」

    孟長安道:「我告訴你們我帶了七十個人,但你們不能告訴別人......現在你們兩個女人留下繼續做飯,你們兩個男人悄悄出去到附近人家去說,就說我帶來了寧人的大軍,要將這裡的黑武人一網打盡。」

    「可你真的只有七十個人啊。」

    「是。」

    孟長安把老者拉過來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七十個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你聽我說,我有一個計畫......」

    老者聽完之後臉色煞白:「你......你是瘋了吧。」

    孟長安搖頭:「我當然沒瘋,這裡距離大寧邊界只有一百二十里,我能帶人進來就能帶你們出去,這鎮子裡粗略估計有大概四五百狼厥人,走快些,一天一夜就能進入大寧北疆,如果你們不想跟我走,就當我沒有來過,我現在就離開。」

    老者連忙點頭:「你快走吧。」

    年輕的狼厥男人抓住他父親的手不住的問,老者顯然是解釋了一下,那寧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過來抓住孟長安的兩條胳膊使勁兒點頭,嘴裡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堆。

    孟長安看向那老者,老者似乎已經害怕到了極致連表情都有些呆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這麼瘋狂,居然打算陪著這個可怕的寧人一起瘋。

    「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我有八分把握。」

    老者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咬著牙點了點頭,把兩個狼厥族的女人拉到一邊說了好一會兒,那兩個女人聽完之後嚇得臉色也白了,一個勁兒的搖頭,而那年輕狼厥男人則衝過去擋在她們兩個身前,看起來極為堅決。

    老者走過來說道:「我可以按照你說的去做,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如果你做不到的話,長生天會降罪於你,神雷會把你劈死。」

    孟長安嗯了一聲:「你只管信我就是了。」

    老者和年輕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悄悄拉開門出了院子,出去之後就開始狂奔,似乎被什麼惡鬼追著一樣。

    孟長安離開廂房,到門口那把帶著的紅布抖起來來回晃動,遠處林子邊緣雪地上趴著的十人隊在瞿雄的帶領下快速過來。

    孟長安讓那兩個婦人把做好的飯菜端過去,他帶著十人隊在正房門口兩側埋伏,那兩個婦人走路都在打顫,端著菜碗的手顫的一路灑出來湯汁。

    等那兩個婦人進去之後孟長安打了個手勢,瞿雄和幾個斥候隨即跟了進去,年老的婦人掀開地面上的一個暗門,裡面傳來一陣笑聲,也不知道那些黑武人在說些什麼。

    老婦人回頭看了孟長安一眼,孟長安朝著她點頭,那老婦隨即朝著裡邊喊了一句,隨即傳來黑武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孟長安的手猛的往下一壓,幾個斥候隨即衝了下去,手裡的連弩不停的點射,毫無防備的黑武人就算再強壯也沒有意義,出來接菜的幾個人瞬間就被放翻。

    孟長安將黑線刀抽了出來直接跳進地窖裡,沒多久就拎著帶血的黑線刀出來,蹲在門口微微喘息了一會兒後看向那兩個婦人,指了指裡屋,那兩個婦人連忙躲了進去。

    「校尉,怎麼回事?」

    孟長安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瞿雄的眼珠子都快睜出來了:「啊?!那可是差不多兩千人啊,咱們只有十二個人。」

    孟長安把刀上的血輕輕擦去:「可殺。」

    瞿雄道:「那些狼厥人未必靠得住,只要有一個人出賣咱們,只怕走都走不了的。」

    「我給了他們希望。」

    孟長安一擺手:「分開行動,回去一個人把隊伍帶過來,剩下的人跟著我走。」

    瞿雄心說罷了,這一票要是干好了,自己可以吹噓一輩子!

    一個斥候快速的離開,剩下的人跟著孟長安就蹲在這小院門口,等了大概一炷香左右的時間,狼厥老人氣喘吁吁的跑回來,看到孟長安後打著顫說道:「我們去了幾家,把人發動起來再悄悄去告訴其他人,現在鎮子裡的人都知道了。」

    孟長安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向瞿雄:「吹角!」

    「啊?」

    瞿雄都愣了:「吹角?進攻?」

    「是!」

    孟長安站直了身子:「吹角!」

    掛著牛角的那個斥候隨即爬上屋頂,然後仰頭吹響了號角,嗚嗚的聲音極具穿透力,每家每戶院子裡都站著人等著那號角聲,當角聲響起之後沒多久,就聽到附近一陣陣發洩般的怒吼,然後就有房子陸續開始冒煙。

    狼厥老人抓著孟長安的手:「如果我死了,一定要把我兒子野括台帶走,讓他替我們去看看草原,看看家鄉。」

    孟長安一點頭:「一個都死不了,我會把你們都帶回去。」

    大概一炷香之後,整個村子幾乎都被大夥吞噬了,那些戰鬥力凶悍的黑武人幾乎沒有人能衝出來,狼厥人在這一刻把內心深處的仇恨全都釋放出來,他們將地窖的出口用東西壓住,然後把房子點燃。

    倉促收拾了一些東西的狼厥人開始往外跑,四五百人男女老幼都有,站在林子邊緣處看著那被大火吞噬的家,每個人臉上卻都沒有悲傷,野括台忽然嗷的叫了一嗓子,然後所有人都開始歡呼起來。

    就算大火燒不死那些傢伙,他們也會被濃煙燻死。

    瞿雄看向孟長安,發現校尉大人站在那臉色居然十分平靜,似乎完全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校尉!」

    「嗯?」

    「我們剛剛幹掉了將近兩千黑武人!兩千啊!」

    「唔......」

    孟長安把地圖展開蹲在地上看了一會兒:「我們不能按照原路返回......黑武人很快就會發現大火,用不了多久騎兵就會追上來,我們帶著幾百狼厥人走不快的,一百二十里,我們最多走上五分之一就會被追上。」

    瞿雄的心往下一沉:「那怎麼辦?不然......」

    孟長安搖頭:「我說過要把他們帶回大寧去的,就一定要帶回去。」

    瞿雄:「校尉是不是已經有想法了?」

    「我們去封硯台。」

    孟長安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位置:「黑武人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往更遠的方向走,而且在那邊有人接應我。」

    「封硯台已經被廢棄了,怎麼會有人接應?」

    「回頭我再跟你說。」

    孟長安把地圖收起來:「差不多有五百里遠,穿過密林的時候危險不大,但有大概五十里長的一片雪原沒有遮攔,只要我們不在雪原上被黑武騎兵攆上就能進入封硯台,那裡雖然被廢棄,但城門城牆都還在,就算是接應的人馬沒到我們堅守幾天也不是問題,點燃烽煙,咱們的鐵騎兩天之內必然趕到。」

    瞿雄一咬牙:「反正已經做了,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孟長安點了點頭:「你留下兩個人在這等咱們的人,他們有馬能追上來,咱們帶著這些狼厥人往西南走......人到了之後讓他們騎著馬往回跑一陣,然後再找我們回去,地上留下咱們往東南去的痕跡。」

    他說完之後揉了揉眉角:「黑武人好糊弄,可我們糊弄不了雪原。」

    雪層再硬,還是會留下痕跡的。

    就這樣,孟長安帶著六十幾個斥候在黑武人的疆域內開始了五百多里的長途跋涉,這五百多里的路線就好像在一個一個的狼群縫隙裡穿過去似的,稍有不慎就會被狼群發現......這是邊疆,黑武人在這一帶佈置了重兵。

    幸好這裡大片大片都是樹林,提供了天然的屏障,開始的四五天雖然走的提心吊膽,但這一段路孟長安都走過,所以完美的避開了黑武人的軍營和哨卡,可是剩下的路,孟長安也很陌生。

    就在他們走了三天之後,一個身穿鐵甲的黑武國將軍帶著千餘騎兵往東南追了很遠後終於意識到山崗了,然後開始折返回來,仔細的勘察林子裡的腳印,發現痕跡之後開始縱馬狂追。

    年輕的黑武將軍騎馬上了一個高坡看向遠處,連綿不盡的樹林本來是黑武國最大的防禦屏障之一,可是現在卻讓他格外惱火。

    「將軍,他們居然敢往西南方向走。」

    他的親兵滿臉都是不可思議:「從馬蹄印判斷敵人最多只有七八十騎,居然如此猖狂。」

    「應該就是那個人。」

    年輕的將軍名叫遼殺狼,曾無數次與寧人交過手,他本以為在這一帶自己唯一的對手是那個叫武新宇的寧人將軍,兩個人激戰七次,七次不分勝負,可是現在看來,那個他沒有看清過長相的寧人更讓他有鬥志。

    那個傢伙已經不止一次進入帝國疆域內了,來無影去無蹤,上次好不容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他親自帶著騎兵追上去,可是最終還是被那個人逃了。

    「我不管你是誰,這次你不會再能逃掉。」

    遼殺狼從高坡上衝了下去,千餘精銳的騎兵跟在他身後,貼著地面的烏雲一樣往前席捲。

    幾天後,終於到了那至少五十里一馬平川的地方,孟長安回頭看了一眼那數百已經精疲力盡的狼厥人,眼神裡都是擔憂。

    速度太慢了。

    就在這時候留下來斷後的幾個斥候縱馬趕上來:「校尉,追上來了。」

    一個斥候臉色微微發白的說道:「按照這樣的速度,不出十里就會被追上。」

    「多少人?」

    「看不清楚,應該不下數百騎兵。」

    「打的什麼旗號?」

    「飛熊。」

    「呼......」

    孟長安沉默片刻:「讓他們跑起來,不想死的話就跑起來。」

    他騎馬沖上附近的高坡往來時方向看,遠處地平線上一道黑線已經壓了過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8-4 08:35
第九十六章 校尉威武!

    「瞿雄!」

    孟長安回身喊了一聲,瞿雄離開催馬過來:「校尉有什麼吩咐。」

    「帶你的十人隊保護那些狼厥族人繼續往前走,剩下的五個十人隊都跟我留下。」

    瞿雄立刻說道:「卑職願留在校尉身邊,請別的隊正帶人保護狼厥人繼續南撤。」

    「走。」

    孟長安臉色平靜的說道:「你應該瞭解我的,做出任何決定都有依據,你雖然不認識幾個狼厥文字,但語言交流上是最合適的人選,我不喜歡有人耽誤時間,戰場上的每一息都事關生死。」

    「校尉!」

    「什麼時候我的同一個軍令需要下兩次了?」

    瞿雄一咬牙:「我的人,跟上來!」

    十人隊分散開,在那數百狼厥人四周保護不斷催促,知道後面有黑武人騎兵追上來,這些本已經精疲力盡的狼厥人爆發出巨大的求生欲開始發足狂奔。

    他們是一族之人,可這是一場淘汰賽。

    老弱婦孺開始落後,那些年輕人男人們跑到最前邊。

    孟長安伸手從親兵那接過來鐵胎弓,足有三石半的鐵胎弓,拉弓,弓如滿月,箭去,去如流星。

    噗的一聲!

    跑在最前面那個狼厥族年輕男人被一箭射穿了後心,整個人往前撲倒,在這之前他一把推開了身邊的女人發足狂奔。

    「讓青壯年輪流背上老弱和孩子,不聽話就殺。」

    孟長安收回視線,注意力集中在遠處那越來越近的一道黑線,這片雪原足夠平坦足夠寬闊,馬隊椅子拉開往前疾衝,猶如大海浪潮席地而來。

    「列隊。」

    孟長安淡淡的說了兩個字。

    「防禦陣型!」

    親兵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

    「不。」

    孟長安將馬鞍一側掛著的長槊摘下來往前一指:「衝鋒。」

    親兵都愣了:「校尉,看隊伍規模黑武人騎兵差不多有四五百人,而且還是飛熊軍。」

    「不是大威天狼就不用放在眼裡。」

    孟長安依然像個木頭人一樣說話,可那不是麻木,只是一種平靜,那張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大威天狼,黑武人騎兵精銳之中的精銳,黑武國唯一可以和大寧北疆重甲鐵騎對抗的騎兵,這支騎兵是從整個黑武帝國所有軍隊裡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一部分是薩克人,一部分是鬼武人,一部分是蠻都人,每一個都極為凶悍而且殺人如麻。

    傳聞大威天狼一共只有一萬人,分成九個營,不久之前孟長安見識過大威天狼的實力,他帶著最好的斥候被追了三百里,減員三分之一,如果是大寧尋常的騎兵與其交戰的話,怕是更沒有勝算。

    幸好孟長安他們雖人少但馬快,畢竟負重沒有鐵騎重甲那麼沉重。

    後來孟長安打聽過,追他的那支大威天狼是陣字營,領兵的將軍叫遼殺狼......武新宇將軍提到這個人的時候總是會用到一個詞,叫做窮凶極惡。

    那是一支被訓練成了殺人機器的騎兵,每一個人似乎都沒有情感,只懂殺戮,他們殺人的時候才不會去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鐵蹄向前,阻擋在前邊的任何人任何東西都要踏碎。

    大威天狼九字營,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武新宇將軍是個狠人,當初大寧諸軍大比奪冠,被譽為年青一代十大新秀,有人說十大新秀以他為首,有人說是北疆另一位年輕將軍海沙,還有人說是南疆大將軍石元雄的兒子石破當,由此可見武新宇的實力有多恐怖,連他都覺得遼殺狼難纏,可見此人必十分可怕。

    大寧諸軍,四疆四庫,十九道戰兵,每三年就要有一次全軍大比在長安城舉行,這是大寧的盛事,歷代大寧皇帝陛下都會親自出席。

    前年諸軍大比的奪冠者名為彭斬鯊,榜眼為謝折,探花為高小美,一個名字很特別的男人......

    可是這三個人沒有人被評入年青一代十大新秀之中,彭斬鯊極不服氣,發誓說下一次大比還要參加。

    大寧十九衛戰兵四疆四庫,十大戰將十大新秀,水師提督莊雍便是十大戰將之一,十大戰將之中唯一被稱為儒將的人。

    孟長安說,對手不是大威天狼就不用去擔心什麼,哪怕是同樣在黑武騎兵之中素有凶名的飛熊軍也一樣不值得去擔心。

    看來更後面的追兵是重甲大威天狼,速度上比輕騎慢了不少,所以大威天狼分派輕騎斥候提前趕到這一帶黑武邊軍之中,讓飛熊軍先行阻攔。

    「列陣。」

    孟長安吩咐一聲。

    親兵看他一眼:「什麼陣法?」

    「衝鋒。」

    孟長安的話似乎從來都那麼少。

    「持槊。」

    孟長安將自己的長槊微微揚起,五個十人隊的斥候同時將配槊從馬鞍邊摘下來,微微上揚,角度近乎完全一致。

    長槊造價極高,只有他們這些斥候才會配備,尋常騎兵只配備橫刀和造價低不少的纓槍。

    「鋒矢,正中。」

    孟長安催動坐騎緩緩向前:「殺!」

    驟然加速,那戰馬一聲嘶鳴,連它的叫聲之中都透著一股子狠厲。

    孟長安帶著的六個十人隊並不滿員,現在麾下這五個十人隊加上他自己不過五十二人。

    對面至少五百熊騎,十倍的數量。

    可是這五十二個人卻沒有絲毫的懼意,他們戰之前可能會去想實力懸殊應不應該打,然而從軍令下達的那一刻起,這些年輕人就再也不會去想其他的事,唯有衝鋒!

    孟長安一馬當先,是為鋒矢陣的陣頭,五十二騎如一柄鋒利的匕首一樣朝著那支黑武熊騎狠狠的刺了過去。

    「殺!」

    「殺!」

    兩邊的人都在嘶吼,那是死亡來臨之前對自己最大的狠厲。

    孟長安將長槊端平,在即將衝進敵人騎兵陣型中的那一瞬間長槊揚起幾分,噗的一聲戳進對面熊騎的心口,兩尺長的槊鋒貫胸而過,孟長安卻只是單手握槊,將那熊騎從馬背上頂了出去,那人掛在槊桿上,孟長安的手依然穩如泰山!

    噗!

    第二個!

    串糖葫蘆一樣,長槊將第二個熊騎穿透。

    鋒矢陣前尖後寬,陣型如匕首的樣子差不多,孟長安一個人切進黑武熊騎隊伍裡,後面越來越快的大寧騎兵就好像楔子砸進去一樣將這條口子擴大。

    那長槊上已經掛了三個人,孟長安這才雙手持槊橫著掃出去,三具屍體被甩飛,對面過來的騎兵被砸掉下去兩個,橫掃的槊鋒輕而易舉的切開另外一個熊騎兵脖子,這一槊過去,那熊騎脖子斷開四分之三還多,只剩下後面還留著薄薄一層,腦袋不由自主的歪到一邊,脖腔裡血液噴泉一樣噴灑出去。

    陽光下,雪原上,血液點點,若雪地紅梅。

    孟長安殺六人殺穿敵陣,隊伍一沖而過將黑武熊騎的一字陣列切成兩截,那些熊騎根本就沒有想到對方只有那麼一點人居然敢反衝鋒,以至於連陣型都沒有來得及換。

    「殺穿了!」

    一個大寧斥候興奮的喊了一聲,嗓子都已經沙啞。

    孟長安催馬在前帶著隊伍兜了一個半圓又回來,隊伍整齊劃一......交鋒之後的熊騎重新調整了陣型,一字陣列改為更具鋒芒的燕尾陣,燕尾陣其實算是騎兵衝鋒的基本陣列,可進可退。

    「校尉,黑武人變陣了!」

    親兵在孟長安身邊提醒了一句。

    「咱們怎麼辦?」

    孟長安看了一眼槊鋒上那殘血,陽光灑在上面,血液的顏色變得更加鮮豔起來。

    他揚槊催馬:「再殺一次。」

    鋒矢陣最過決絕,一旦陷入敵人陣營裡因為隊伍前後拉開過長所以難免會被切開分割,陷入重圍後必死無疑。

    可那要看這鋒矢陣前面那個陣頭夠不夠鋒利夠不夠剛硬。

    他是孟長安。

    所以,在他這裡沒有別的選擇,再殺穿一次就是了。

    大寧的騎兵再一次衝了過去,戰馬的速度越來越快,槊鋒微微揚起,反射的陽光都沒有絲毫暖意,冷冽的讓人頭皮發炸。

    「殺!」

    兩支隊伍再次狠狠的撞在一起,大寧精工打造的長槊有著絕對優勢,對方習慣了使用馬背彎刀,第一擊會吃虧。

    一排長槊頂過去,將迎面而來的熊騎戳死,可也有斥候被衝擊的力度帶下戰馬,落地之後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有,雙方騎兵交叉而過速度有多快?倒下去的人用不了兩息時間就會被馬蹄子踩成肉泥。

    這些戰士大者不過三十歲,小者不足十八,從踏上戰場的那一刻起,年輕人的生命有多燦爛有多熱血有多慘烈才會表現的如此淋漓盡致。

    活下來,刀上舔血仰天長嘯。

    死了,融進這大地裡自此長眠。

    馬蹄聲,兵器碰撞聲,吶喊嘶吼聲,兵器切開身體的撕裂聲,匯成了戰場的最震撼人心的戰歌。

    第二次衝鋒,孟長安帶著斥候們再一次殺穿了敵陣,哪怕這一次敵人的陣型更厚重,衝過去的斥候兜了一個半圓風馳電掣般回來,五十二人還剩下四十一人。

    對面丟下的屍體,至少一百餘,這一刻整個大寧邊軍裡精挑細選出來的斥候戰力發揮的淋漓盡致。

    孟長安一人殺其中半數。

    第一次衝鋒殺六人,第二次衝鋒殺四十餘人,足可見第二次交鋒有多殘酷,熊騎陣型的厚度差一點就讓寧軍騎兵的速度被拖住,一旦陷入圍困的話那只能是全軍覆沒,而之所以沒有被拖住,是因為最前面的孟長安足夠狠足夠強!

    再次轉回來,孟長安依然面無表情。

    殺這麼多人,他持槊的手已經在微微發顫,可是沒有人能看到,他不會讓手下人看到。

    他緩緩呼吸,再次揚槊。

    遠處那丟下了百十具屍體的熊騎也在整隊,可是卻沒有發起衝鋒。

    孟長安仰起頭:「吹角,進攻。」

    嗚!

    親兵吹響號角,隊伍再次加速。

    對面的熊騎忽然一下子就散了,開始掉頭撤走,留下的是被馬蹄帶到了半空的一層殘雪。

    「他們怕了!」

    一個斥候用橫刀敲打著自己的胸甲,砰砰砰的聲音猶如戰鼓。

    「他們怕了!」

    「大寧威武!」

    「校尉威武!」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11:27
長寧帝軍 第九十七章 不許你進來!


    五十二騎殺退五百餘騎,剛剛幹完了這件壯舉的孟長安卻似乎沒有一點興奮,和手下斥候們的激動對比下更顯得太麻木了些。

    「走。」

    孟長安調轉戰馬:「熊騎是想拖住我們。」

    遠處那遁走的熊騎發現孟長安沒有帶兵追上來,在遠處兜了一個大圈子後又回來了,馬蹄子踩著地面的聲音如同悶雷。

    他看了一眼,發足狂奔的那些狼厥人跑出去的距離並不安全,後面的熊騎加速追擊的話用不了多久就能攆上,這些狼厥人毫無反抗之力,只能是被屠殺的命運。

    「校尉,若是護不住那些狼厥人呢?」

    「那就不護,在這之前,拼盡全力。」

    難得孟長安多說了幾個字,卻懶得多解釋一下。

    士兵們都鬆了口氣,他們不會去思考更高層次的事,不會明白校尉帶回來這幾百狼厥普通百姓並不僅僅是為了救人,更在於這件事本身的意義。

    若是這些人安全帶進封硯台,若是大軍可以趕來支援,只怕皇帝陛下知道了的話會立刻下旨召見孟長安,召見這些狼厥族人,這是一種成就!

    不是孟長安一個人的成就,是大寧的成就,是皇帝陛下的成就!

    你黑武國內的百姓心向大寧,朕的邊軍就能深入黑武之地數百里把人帶回來,這就是大寧的態度,這就是大寧的實力!

    這件事通傳天下,大寧四周那些大大小小的國哪一個不敬畏?

    斥候們想不到這些,眼界,思維,這些都是侷限了他們的東西。

    可是孟長安不認為如此意義非凡的代表事件份量比他手下斥候的命重,盡最大努力的把人帶回去,帶不回去就只能放棄,如果換做別人會怎麼做?

    後面的熊騎開始加速,他們的人數依然比孟長安這邊多的多。

    「看來有人希望他們把我留下。」

    孟長安往更遠處的地方看了看,之前他就判斷大威天狼騎兵就在後邊追著,可是天狼騎是重甲騎兵速度並不快,一千重甲騎兵行動的時候需要差不多兩倍的輔兵和馬伕隨行,需要相同數量的馬馱載物資。

    上次那個傢伙為了追上他居然下令騎兵把甲冑卸了,這麼瘋狂的事只有瘋狂的人才能幹得出來。

    上次的交手並沒有過去多久,遼殺狼追擊孟長安的時候於一百五十米外發箭,眼看著那一劍就要射穿孟長安後頸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猛的回身一把將鐵箭攥住,那隻手若磐石一樣。

    如果是避開了,遼殺狼還不至於生氣成那樣,孟長安一把攥住了他的箭,這在他看來是一種挑釁,無法忍受的挑釁,武新宇都不敢這樣去接他的箭!

    四百多熊騎加速追來,孟長安帶著人拚死爭取來的這點時間很快就會因為速度的巨大懸殊而被磨滅。

    身後熊騎距離已經不到三百米,孟長安勒住戰馬,其他斥候還在向前疾衝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孟長安一個人調轉馬頭沖了回去,手裡的長槊揚起來的時候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對面的黑武熊騎明顯有一陣笑聲出來,那是對孟長安一個人衝回去的嘲笑。

    噗的一聲,孟長安將迎面而來的黑武騎兵刺死,長槊一掃將後面兩個連人帶屍體一起掃飛了出去,他右手持槊,左手將黑線刀抽出來,擋住一刀同時長槊再次刺死一人。

    他坐下的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那種無畏,只管往前疾衝。

    幾百人的馬隊硬生生被孟長安一個人殺穿了一條血路出來,這一下把黑武熊騎的仇恨激發出來,隊伍竟是沒有追擊前面狼厥人,而是調轉過來緊追孟長安。

    孟長安將長槊掛在一側打馬向前,背後的硬弓摘下來連環發箭,追的最近那幾個黑武熊騎全都被射翻下來。

    幾百騎兵追在他一個人後邊,孟長安帶著他們距離狼厥人越來越遠,瞿雄他們那邊這才明白校尉的意思,紅著眼睛催促狼厥人快走。

    遠處地平線上一道黑線越來越明顯,到近處時候猶如洪峰。

    大威天狼來了。

    那一千人的重甲列隊向前的時候,竟是有一種黑雲壓城般的氣勢,這些天狼騎每一個人都幾乎超過一米九,壯碩如牛,他們的武器也都很沉重,身上的甲冑尋常刀劍根本就破不開。

    黑壓壓的一片騎兵過來,距離孟長安已經不過兩三千米的距離。

    遼殺狼斜著坐在戰馬上,舉起千里眼看了看孟長安嘴角隨即勾起來:「果然是個人物,很好,非常好。」

    他放下千里眼:「你們去把那些狼厥人都殺了,那個寧人是我的。」

    他坐正了身子,催馬朝著孟長安衝過去......遼殺狼是大威天狼陣字營將軍,也是最特殊的一個,因為他從不穿甲。

    他坐下的名駒博踏烏啾啾的叫了幾聲,發足狂奔。

    此時那追逐孟長安的幾百熊騎看到大威天狼來了紛紛勒住戰馬,誰都知道遼殺狼是什麼脾氣,他看中的東西誰也不能搶,於是這些騎兵開始朝著狼厥人衝過去。

    孟長安坐下戰馬雖然不俗,可比起博踏烏來說要差得遠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而就在這時候,忽然從斜刺裡殺出來一支寧人騎兵,隊伍人數不多只三百餘人左右,可是戰馬速度極快,陣型鋒利,勢如奔雷。

    那幾百人的黑武熊騎還沒有做出反應,這三百餘大寧騎兵就從側面擦了過去,一陣連弩激射之後至少百餘黑武人被放翻下來,然後這支大寧騎兵朝著狼厥人那邊過去,一人一個把狼厥人拉上戰馬,剩下的也不管了,朝著封硯台那邊衝了過去。

    孟長安一眼就看到了那支寧人騎兵打的戰旗上那個裴字,他冷笑一聲,催馬加速。

    孟長安的手下將剩下的狼厥人救起來,追著前面的騎兵衝進了封硯台城中。

    也就是他們追的快,不然城門就關了。

    瞿雄一看那些同袍居然要關城門眼睛都紅了,從戰馬上跳下來一腳踹翻了其中一個:「校尉還在外面!」

    「給我把他綁了!」

    不遠處有人怒斥一聲。

    幾個騎兵上來將瞿雄按住,過去一個親兵直接抽了好幾個耳光。

    裴嘯坐在戰馬上看了那些斥候一眼:「誰再看違抗本將軍將令,定斬不赦。」

    吱呀呀的聲音中,裴嘯的手下將封硯台的城門緊緊的關上,還加了橫木,瞿雄掙紮起來大聲爭辯,哪裡顧得上自己滿嘴的血。

    裴嘯一皺眉:「聽著聒噪,把他下巴摘了。」

    幾十個斥候就要拔刀相向,可是被一群人圍著,對方的連弩早就已經端了起來,只要他們上前立刻就是一陣箭羽掃射過來。

    「把這些人的兵器全都下了,去了甲冑,綁起來扔進廢棄的屋子裡。」

    裴嘯催馬轉身:「畢竟是大寧同袍不能直接殺了,我於心不忍,咱們走了之後若是都餓死了卻也與我無關。」

    裴嘯的手下衝上去,仗著人多勢眾將那些斥候的甲冑和兵器都給卸了,然後一個個綁起來,找了幾間廢棄的屋子直接推搡進去,又找來鎖鏈將屋門鎖上。

    一群狼厥人嚇得面無血色,剛剛從黑武人的追殺之中逃出生天,此時竟見到了寧人之間居然出現了矛盾,誰也不敢說話,擠在一起好像一群受到了驚嚇的綿羊。

    「呵呵......」

    裴嘯硬擠出來幾聲乾澀的笑聲:「你們不必擔驚受怕,本將軍是大寧正四品威揚將軍,你們都是我救出來的,我會把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

    野括台站起來指著外面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堆,裴嘯臉色一寒:「他說的是什麼?」

    一個懂狼厥話的手下解釋道:「他說救了他們的恩人還在外面,為什麼要把城門關上?他讓......他請將軍把城門打開放他們的恩人進來。」

    「我才是你們的恩人!」

    裴嘯臉色一白:「你告訴他們,如果他們想活下去,就給我牢牢記住一件事......進入大寧之後,不管是誰問他們都必須說是我把他們救出來的,我本將軍在深入黑武國境內探索地形的時候救的他們!如果誰記不住的話,我現在就剁了他。」

    他手下人用狼厥話大聲說了一遍,野括台當時就懵了。

    「明明是外面那位將軍救的我們!」

    「你閉嘴!」

    他父親連忙把他拉著蹲下來,使勁兒摀住了野括台的嘴。

    裴嘯從馬上跳下來往城牆上走:「你們那個救命恩人就要死了,所以是我把你們帶回來的,這是上天給我的運氣......不但繪製地圖的功勞是我的了,連救出幾百個狼厥人的功勞也是我的,這是大寧立國以來都不曾有過的壯舉,陛下也要親自嘉獎我!」

    他的手一擺:「挨著個的問他們,能記住我話的人就留下,記不住的就砍了,反正帶回去五百人和三百人也沒什麼區別,陛下要的只是這件事而不是具體多少人。」

    他登上城牆,心裡想著孟長安,我要親眼看著你死,你不是很強嗎,不是不懼黑武人嗎,現在外面一千多天狼騎追殺你一個,我看你怎麼活。

    就在這時候,孟長安已經衝到了城牆外不遠處,眼看著城門關閉。

    他背後距離已經沒多遠的遼殺狼放聲大笑:「你們寧人還是這個樣子,自己人和自己人勾心鬥角,看起來那個人是要搶你的功勞,寧人......你可以投降,我許你高官厚祿,以你的本事跟我回去,我保你飛黃騰達!」

    孟長安回頭,忽然笑起來:「我會去黑武的,不過去的時候會帶著我的兵,踏平你們的國都。」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把長槊摘下來,他馬鞍一側掛了一卷繩索,將繩索綁在長槊上,然後單臂將長槊舉起來分離一擲!

    那長槊化作一道霹靂飛上城牆,正好裴嘯從裡面上來,長槊擦著他的腦袋飛了過去,砰地一聲戳進一根柱子裡。

    孟長安雙手抓著繩子一發力就蕩了出去,兩隻腳蹬在城牆上,稍一停頓然後迅速的往上爬。

    被嚇了一跳的裴嘯反應過來,抽刀朝著繩索砍了下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11:27
長寧帝軍 第九十八章 困境


    眼看著距離城牆頂端只有不到兩米之遙的時候,裴嘯抽刀猛的剁了下去,一刀將繩索斬斷!

    孟長安感覺右手抓著的繩子一鬆身子開始下墜,他將右手的黑線刀在第一時間扔了上去,然後雙手抓在城牆上扣住磚縫,兩隻腳在牆面上蹬了一下身子驟然而起,就算是貼著牆面往上蹬起來,到上面距離城牆還是會越來越遠,發力的角度導致難免會向後蕩一下。

    孟長安扔上去的刀恰好落下,他一把將黑線刀抓住,然後往前一送戳進牆垛中孔裡,刀卡在牆垛中孔,孟長安一發力爬了上去。

    人還沒落地,一柄橫刀朝著他的脖子掃了過來。

    孟長安在半空之中硬生生成平躺的姿勢,手在牆垛上按了一下,側身雙腳連環踹出去。

    砰砰砰砰砰......

    裴嘯胸口被孟長安連著踢中向後退了好幾步,胸口裡一陣窒息,嗓子裡有什麼東西忍不住湧了上來。

    被孟長安連踢五六腳,誰也受不住。

    裴嘯嘴裡溢出來一口血,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都殺不了孟長安。

    孟長安落地,城牆上噼噼啪啪的幾聲響,有羽箭射在他剛才掛著的那個位置。

    他回頭看了一眼,見那個叫遼殺狼的黑武人已經停下來,跨腿斜坐在馬背上抬起手啪啪啪的拍了幾下,給孟長安鼓掌。

    裴嘯手撫自己的胸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這口氣,冷冷的看著孟長安:「竟然對將軍出手,你好大的膽子。」

    「我沒有看出來你是大寧的軍人。」

    「你放肆!」

    裴嘯怒道:「你沒有看到本將軍帶著數百精騎把你的人救回來?」

    「我看到了,但不敢確定,因為我不相信同袍手足會關閉城門。」

    當時的情況遼殺狼一人輕騎最快追在孟長安後邊,不管是熊騎還是大威天狼都距離有一段,城門裡的人完全可以把孟長安放進來,一陣箭就能把遼殺狼逼退。

    裴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心情平復了一些,畢竟此時此刻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手裡有三百多精銳,城門外的黑武軍隊沒帶攻城器械,清一色的騎兵根本沒辦法攻城,孟長安的手下又都已經被關了起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是不是還沒有看清楚現在的局面?」

    裴嘯一邊說話一邊往後退,他那些親兵沖上城牆把孟長安和裴嘯隔開。

    裴嘯靠著城門樓一邊喘息一邊說道:「雖然你一再頂撞我,而且我很不喜歡你,但我念及你在雁塔書院十年不易,還是打算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願意以後追隨我,他日我做東疆大將軍,你在東疆刀兵也自然有一席之地。」

    孟長安就是那麼冷冷淡淡的看著他,偏偏是這樣讓裴嘯越發的惱火起來。

    「將你親手繪製的地圖交出來,然後配合本將軍,這次救出狼厥族人的事歸功於本將軍,此事重大,揚我大寧國威,陛下必然會召見我,你把事情經過告訴我,將來我在東疆為你留一個將軍的位置,在東疆你的地位可以僅次於我。」

    孟長安依然那麼冷冷淡淡的看著他。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查不出來?」

    裴嘯走到城牆上往下走的地方站住,伸手指了指遠處幾間舊房:「你的手下都在那裡關著,難道我還不能逼問出來?本將軍想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孟長安,識時務者為俊傑......今日這一切可以算是我向你借的,將來我會加倍的還給你。」

    孟長安看著裴嘯的眼睛:「你帶的人不夠多。」

    「你什麼意思?」

    孟長安淡淡的說道:「殺我之前,我必殺你。」

    「哈哈哈哈哈......」

    裴嘯笑的幾乎岔了氣:「我見過太多張狂的年輕人,可是比起你來,他們什麼都不算......孟長安,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怎麼殺我,我三百精銳你可盡殺之?」

    孟長安回手把掛在牆垛中孔裡的黑線刀抽回來:「只要我手裡有刀,沒有什麼不可能。」

    「可惜啊。」

    裴嘯一臉不屑的看著孟長安:「本可是大寧一員虎將,我也很想用你,且本將軍仁慈已經給你指明了一條寬敞大路,你自己偏偏不肯走......我最後再說一次,若你願意追隨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孟長安回答:「寧與虎狼一戰,不與狼狽為奸。」

    「殺了他!」

    裴嘯臉色一寒大聲下令。

    前面那一排親兵立刻將連弩端起來,在這一瞬間孟長安忽然前衝,城牆上本就不算寬闊,雙方距離又近,孟長安動起來若虎豹前撲!

    他一腳將距離最近的那個親兵踹的向後飛出去又撞倒了兩三個,然後伸手把戳在柱子上的長槊拔出來,長槊橫掃出去,槊鋒在脖子上切開,再切開,再切開......那一排親兵的腦袋一個挨著一個飛起來,一槊將這一排人的人頭盡數掃掉。

    孟長安兩隻手抓著槊桿往前擠沖,推著那幾具屍體撞在後面的親兵隊伍上,他一人之力頂著十幾個人往後退,直接都推到了城牆台階那邊,一群人順著台階滾了下去,裴嘯連連躲閃才避開。

    孟長安橫槊站在那,俯瞰一群魑魅魍魎。

    城牆上勉強也就是三米寬,他橫槊站在台階上城牆的地方拐角處,那些人用弓箭射不到他,只能重新往上衝。

    若這裡是平坦空曠之地,孟長安再強也撐不下去,三百精銳,其中還有不少是裴嘯從家族帶來的高手,遠比尋常士兵要強悍的多,人命堆也能把孟長安堆死。

    可這個位置孟長安卡住的極巧妙,正是上城牆的地方,他站在拐角處可以不擔心弩箭,而因為台階寬度有限,敵人最多只能是三五人一塊上來。

    上來者死。

    第一個戰兵才剛剛露頭,孟長安的槊就戳了過去,槊鋒從脖子前邊切進去從後面戳出來,抽槊回來的那一刻血好像瀑布一樣噴湧出來,那戰兵的脖子只有兩邊還連著,被衝上來的血液噴的腦袋來回擺......

    第二個戰兵舉著一面圓盾上來,低著身子頭躲在圓盾之下,孟長安哼了一聲,長槊狠狠的砸落......砰地一聲,大槊砸在圓盾上,圓盾撞在鐵盔上,那人遭受重擊之下眼睛立刻就往上一翻,緊跟著鼻子裡耳朵裡都有血流出來,身子一歪順著台階滾了下去。

    城牆下面傳來裴嘯咆哮的聲音,一群親兵在他催促下開始往上衝,封硯台本就不是一座大城,城牆高度有限,而且從城內來看城牆還要矮一些,這些訓練有素的戰兵沖上台階的速度並不慢。

    然而,孟長安殺人的速度更快。

    那大槊沉重,可是孟長安卻用的如蜻蜓點水,上來一點戳死一個,槊鋒猶如毒蛇一般在人群之中遊走,每一槊都直奔咽喉,准的令人心驚膽顫。

    屍體一具一具的滾下去,幾分鐘之後這地方竟是堆起來一層,後面的人再想上來就得踩著屍體跳過來。

    孟長安感覺自己雙臂酸麻之後將大槊靠在一邊牆上,摘下來腰畔的連弩點射出去,上來的幾個人有被射穿咽喉的,有被射穿眼窩的,一瞬間又倒下去好幾個。

    趁著這短暫的空隙孟長安活動了一下雙臂,將連弩扔在一邊再次把大槊抓起來。

    又殺了一陣,那台階上已經鋪了一層屍體,三十幾個人倒在那再也起不來,入口處更顯狹窄擁擠,後面的人開始往下拉拽屍體清理道路。

    孟長安知道這樣下去自己還是守不住,對方有幾百人,總會有人衝上來,而且已經有人跑出去打算從另外一邊的入口上來。

    他一槊掃死了兩人然後開始後撤,邊戰邊退,退到空曠處忽然從城牆上往裡邊跳了下去,那地方他之前就觀察過,下面有一排房屋。

    黑線刀在城牆上劃出來一串火星,孟長安落在屋頂上順勢一滾又跳了下去,然後發足狂奔衝進城內。

    「給我追!」

    裴嘯的眼睛都紅了:「一群廢物!」

    他伸手抓過來一張硬弓連射三箭,奈何孟長安動作太快,三箭落空。

    孟長安穿過街道小巷,看了看後邊追兵已經甩開一段,拐了個彎後攀牆跳進一個院子裡,背靠著牆壁大口喘息。

    先是和黑武人激戰,又在城牆上廝殺了這麼久,就算他是個鐵人也會累。

    大將軍說會有後援,後援在何處?

    孟長安連續深呼吸,跑進這屋子裡把房門關上,院子外面一片嘈雜的腳步聲和吶喊聲,追他的人沒有發現他進了這個院子往前追了出去。

    他靠著門板坐下來,感覺雙臂已經廢了似的那般痠疼,大槊來不及拿回來身邊只有一把黑線刀,孟長安靠在那閉著眼睛強迫自己平穩呼吸來緩解疲勞。

    片刻之後他隨即睜開眼睛,把手伸進自己的皮甲裡摸索了一會兒,在皮甲中將小獵刀抽出來看了看這才松了口氣。

    那只是一把很短很短的小獵刀而已,可是他握著刀的時候,卻彷彿那刀子裡能給他補充體力似的,連神色都放鬆了幾分。

    他把小獵刀在自己袖口上擦了擦,低著頭看著刀,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勾了勾。

    「怕是要輸給你了。」

    他抬起頭沉默了一會兒,把小獵刀收好:「可我沒打算這麼輕易就認輸。」

    外面的聲音逐漸遠去,可是孟長安知道這些人很快就能挨家挨戶的搜過來,封硯台本就不是一個大城,就那麼大,找到這用不了多久的。

    他在自己腰畔的牛皮囊裡翻了翻,找出來一塊肉乾塞進嘴裡。

    休息了沒多久就聽到外面一陣大喊,聽清楚之後孟長安的眼神驟然一冷,殺氣外溢。

    「孟長安你聽著,如果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你手下人全都燒死,我聽說你對自己手下人極好,料來你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你連累而死吧。」

    孟長安扶著門板站起來,艱難的嚥下去嘴裡的肉乾,想著這東西可真是難吃,有些懷念長安城登第樓的飯菜了。

    然後他轉身拉開房門,雙手各有一刀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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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