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57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8 23:53
長寧帝軍 第七十九章 跟我走


    北疆鐵騎大將軍鐵流黎連夜離開了軍營,除了郭雷鳴之外沒有人知道他來過,可這難題就讓郭雷鳴一個人背了,大將軍說那就用軍外的法子解決,這法子是什麼法子?

    大將軍又為什麼會提起來孟長安在雁塔書院裡的那件事?還有那個叫沈冷的少年?

    現在郭雷鳴一腦門子問號,就想搞清楚大將軍的來意,搞清楚大將軍話裡的含義,搞清楚自己怎麼做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答案是不可能,不可能做到讓任何人都滿意。

    裴嘯是裴亭山的親侄子,裴亭山無子,這個侄子他就當自己兒子一樣看待,為了裴嘯他能厚著臉連上三份奏摺最後一份更是以東疆大將軍的軍職來擔保裴嘯不會作假。

    這是在逼陛下,足以說明裴亭山已經糊塗了,覺得自己功勞大就變得為所欲為,也足以說明裴亭山對裴嘯有多在乎。

    然而即便如此,陛下不還是沒拿他怎麼樣嗎?裴嘯還是提了正四品將軍,裴亭山還是東疆那個說一不二的大將軍。

    鐵流黎大將軍離開之前說了一句話耐人尋味,他說裴亭山是和我共過生死的兄弟。

    郭雷鳴坐在那沉思,這幾位大將軍和陛下之間的感情,其實不簡簡單單是君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陛下雖然不是年紀最大的那個,但就是他們幾個的大哥,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兄弟情。

    所以陛下才會對裴亭山一再容忍,所以裴嘯才會越發的不要臉。

    傳聞裴亭山曾經對陛下說過,有朝一日他死了,希望陛下能讓裴嘯做東疆大將軍,他的爵位也傳給裴嘯。

    陛下當時避而不答,只是拍了拍裴亭山的肩膀上說朕當然不會負你。

    如果,裴嘯死在北疆的話,裴亭山會做出什麼事來?

    鐵流黎大將軍會受到什麼影響?

    自己呢?

    郭雷鳴覺得一陣陣的頭疼,雖然名義上他是這片防區的主將,可裴嘯根本不服他,因為知道裴嘯關係硬,所以這所部數萬邊軍裡有不少一部分郭雷鳴並沒有絕對指揮權。

    為了一個孟長安,得罪了一個裴嘯乃至於一位大將軍,值得嗎?

    如果裴嘯不能動,那麼動......

    郭雷鳴心裡猛的一驚,心說自己怎麼會生出如此可怕的念頭來?

    軍中需要孟長安這樣的年輕人,多年和黑武國邊軍的對抗讓大寧北疆邊軍已經疲憊了,逐漸變得漠然,是孟長安的到來讓那些年輕的士兵們再一次變得熾熱起來,而且除了孟長安之外,誰還能這麼多次進入黑武國內勘察地形繪製地圖?

    郭雷鳴站起來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有人敲門,郭雷鳴說了一聲進來,門開之後他的臉色隨即變了一下......進來的居然是裴嘯。

    裴嘯是一個看起來永遠都帶著笑的人,三十幾歲年紀,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身上有一種令人厭惡的驕傲,所以那笑容都讓人覺得很假。

    從相貌上來說裴嘯是個很英俊的男人,屬於那種隨便幾句花言巧語就能騙到女孩子的類型,而他又不是一個草包,除去性格里的東西不說,這個人很有些本事......大寧兵部每隔四年會舉辦一次全軍大比武,各衛戰兵,地方廂兵,四疆四庫都會選拔最優秀的年輕人參加大比。

    當年大比,裴嘯排名第二,最後對戰的時候惜敗於武新宇,後者如今同樣在北疆,同樣是正四品將軍。

    全軍大比排名第二,已經足以說明其實力了。

    裴嘯笑呵呵的在郭雷鳴對面坐下來,把手裡拎著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前兩日叔父派人來看我帶了些東疆那邊的特產,我想著這東西郭將軍怕是還沒有見過,於是就給你送過來了。」

    他把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株通紅通紅的一尺多高的珊瑚樹,極完整,形態也好,這麼好的品相確實不多見,在大寧說不上價值連城但足以稱得上千金不換。

    「太貴重了,裴將軍一會兒還是帶回去吧。」

    郭雷鳴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就暗淡下來,他喜歡這東西,也知道這東西的價值,可是這東西太燙手。

    「不過是個小玩意,郭將軍喜歡就留下,以後若是東疆那邊再送來什麼好玩的東西,我先拿到你這來,這可不是我送給你的啊,郭將軍也說太貴重,我自然是捨不得的,只是郭將軍喜歡所以放在你屋裡把玩幾日而已,你還是要還給我的。」

    郭雷鳴訕訕的笑了笑:「也好,那我就玩幾天。」

    裴嘯哈哈大笑:「郭將軍喜歡就好,對了......還有一件事,那個......校尉孟長安是不是回來了?這次又有所收穫吧,這個傢伙雖然是我麾下的人,可每次回來都直接找郭將軍你而不是向我匯報,唉......有時候真想發個脾氣,一想到我和郭將軍分什麼彼此這火氣又會消了。」

    他的眼睛若有若無的往桌子上瞟了一眼,那地方放著一卷牛皮紙,應該就是最新繪製的地圖。

    郭雷鳴心裡一震,看了看那火珊瑚又看了看那一卷地圖,臉色變幻不停。

    「我能看看嗎?」

    注意到了郭雷鳴的臉色,裴嘯笑著問了一句後繼續說道:「不管怎麼說,孟長安是我手下的人,這地圖我看一眼也不算過分的要求吧。」

    郭雷鳴一咬牙:「看可以,別拿出這個屋子。」

    裴嘯抱拳:「多謝郭將軍。」

    他從懷裡取出來一卷銀票放在桌子上:「我聽聞將軍家裡正在修繕老宅,這是我一點心意,將軍別客氣,只算是我對將軍新居之喜隨一份賀禮。」

    郭雷鳴沒去看那銀票,而是起身走到窗口那站住,背著手往外看著一言不發。

    裴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銀票放下,然後打開那卷牛皮紙,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得難看至極。

    「這是什麼東西!」

    他啪的一聲把那些牛皮紙摔在地上,臉色鐵青。

    郭雷鳴回頭看了一眼:「怎麼了?」

    裴嘯怒道:「郭將軍可別說你不知道。」

    郭雷鳴:「我知道什麼?」

    裴嘯狠狠的瞪了郭雷鳴一眼後大步離開:「你自己看吧。」

    房門被猛地推開然後砰地一聲關上,聲音大的能嚇死人。

    郭雷鳴回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牛皮紙,慢步回去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土,嘴角微微一勾:「是你自己要看的,怪我?」

    他把牛皮紙打開,第一張上就兩個字......白痴。

    第二張也是兩個字......敗類。

    郭雷鳴把牛皮紙捲好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自己的筆架,筆架上有一支毛筆墨汁都還沒洗掉呢,啪嗒一聲掉下來一滴黑墨。

    郭雷鳴坐好之後嘆了口氣:「孟長安,你這字可真醜。」

    字當然不是孟長安寫的,可郭雷鳴當然也不會承認那是他寫的。

    裴嘯帶著自己的親兵十幾個人直接去了孟長安的營房,他一腳把門踹開,正躺在床上休息的孟長安連眼皮都沒抬,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裴嘯進了門掃了一眼,這破屋子裡依然那麼寒酸,連一件像樣的擺設都沒有。

    孟長安的屋子里布置極簡單,一張硬木床,一把椅子,一張書桌,一個臉盆架,一個衣架,一個洗澡用的木桶,還有兩口放衣服用的箱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桌子上連一個擺件都沒有。

    裴嘯似乎是嫌棄那椅子太破舊,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沒動的孟長安:「你帶回來的地圖呢?」

    孟長安轉頭朝著裡邊,一言不發。

    裴嘯往前走了兩步,突然一腳把衣架踹翻:「孟長安,你應該知道自己的份量,我可以讓你生也可以讓你死,更可以讓你生不如死,你身為本將軍的屬下武官,任務歸來不向本將軍匯報,不交出繪圖,本將軍完全可以按照大寧的軍律處置你,誰也說不上來什麼,就算是大將軍也一樣,因為我完全是秉公辦事。」

    孟長安坐起來,看著裴嘯說道:「地圖都在我腦子裡,將軍想要的話,把我腦袋割了去看看能不能看出來什麼。」

    「你放肆!」

    裴嘯冷聲道:「你若是以為本將軍只是在和你開玩笑的話,本將軍勸你一句,活著比什麼都好......繪圖給我,不然後果你可能想不到會是什麼樣。」

    孟長安站起來看著裴嘯的眼睛:「我先後六次深入敵境,繪製的地圖若拼接完備足以改變對峙格局,甚至有可能創造出大寧立國以來都不曾有過的輝煌戰績,你是知道我已經繪製的差不多,所以顧不得吃相難看不難看了。」

    「不拿?」

    裴嘯一聲暴喝:「來人,給我把這個狂徒拿下,扒了他的衣服讓他跪在外面風雪中反省,不敬上官,不服軍令,不依軍法,我看今日誰能保得住你!」

    十幾個親兵如狼似虎,擠進屋子裡朝著孟長安就撲了過去。

    孟長安眼睛微微一抬:「先來者死。」

    那十幾個親兵頓時腳步一停,互相看了看,眼神裡都有懼意。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來,緊跟著就是戰馬嘶鳴,片刻之後在一陣鐵甲葉片的響聲中有人推開了房門,一個身穿重甲的年輕男人邁步從外面走進來。

    「哪個是孟長安?」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我是,將軍是誰?」

    那人身穿將軍甲冑,品級與裴嘯同。

    「武新宇?」

    裴嘯的瞳孔猛的收縮。

    武新宇的駐地距離此處不下二百里,這風雪夜他怎麼來了?

    來的人身材修長卻不文弱,哪怕穿著鐵甲也能看出來倒三角的體型,面容剛毅冷硬,眼睛格外的明亮,他說不上有多英俊,相對於裴嘯來說,他更具男人氣概,劍眉一挑便是刀鋒寒,張嘴說話便是金戈響。

    「你來做什麼!」

    裴嘯怒視著武新宇。

    「孟長安,穿戴整齊隨我離營。」

    武新宇把手裡拿著的一卷硬紙啪的一聲摔在裴嘯腳下:「我向大將軍請調孟長安來我軍中做事,用完之後自會把人給你送回來。」

    裴嘯眼睛死死盯著武新宇:「你調他何事?!」

    武新宇看了他一眼:「你的品級還沒到讓我向你匯報的高度。」

    他將自己大氅脫下來扔給孟長安:「披上就走,甲冑到我軍中再給你一套,軍務急迫,不可耽擱!」

    孟長安將大氅披上,裡面只是一身單衣,他從枕頭下面翻出來那把小獵刀攥在手裡,大步走向門外風雪。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8 23:53
第八十章 投名狀


    從駐地離開之後騎馬奔行十幾里後隊伍停了下來,武新宇讓人找了些柴火升起篝火,孟長安凍的直打哆嗦卻還是一言不發。

    他外面披了一件大氅裡面只是一身單衣,大氅再厚實有什麼用,這十幾里身體基本上就已經凍僵了,可是他卻沒有讓隊伍停下來。

    武新宇對幾個親兵吩咐了一聲,那幾個親兵隨即上馬離開,消失在風雪夜裡。

    他往火堆裡扔了幾根木柴:「沒話說?」

    孟長安低著頭:「謝謝將軍。」

    「就這樣?」

    武新宇氣的一樂:「怪不得郭雷鳴說你是個悶葫蘆,果然如此......再跑十里寒氣入骨,想保命沒準就得鋸掉的你的手腳,你不怕?」

    「我不會讓自己成為一個廢物。」

    孟長安身體逐漸回暖,低頭看著自己手裡那把被火光照亮了的小獵刀。

    「你先在我那幹一陣子,我想想看怎麼把你扣下不還回去了。」

    武新宇看著孟長安:「你可知道為什麼我這麼急著帶你走?」

    孟長安回答:「將軍沒有調令。」

    「哈哈哈哈......」

    武新宇稍顯得意的笑起來:「裴嘯那種渾身假驕傲的人,自然是不會立刻低下頭把我扔在他腳下的軍令撿起來,可是不代表他不會懷疑,我這麼突然出現在你們營裡,那張調令他還是會拿起來看看的。」

    孟長安看向武新宇:「將軍為什麼會來?」

    「因為有人不想讓你死。」

    武新宇抬起頭看向夜空,他本就是跟著大將軍鐵流黎一塊來的,走到半路的時候鐵流黎忽然想到了什麼,讓他立刻帶人回去把孟長安帶出來,半路上哪裡來的紙筆寫調令,鐵流黎身上自然有大將軍調兵的虎符,可是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就在附近。

    「沒有調令,裴嘯會跟將軍過不去。」

    「調令?」

    武新宇聳了聳肩膀:「回頭補一個就是了,我就說一心急拿錯了,他能怎麼樣。」

    孟長安低下頭繼續看著火光:「來不及,他發現調令是假的立刻就會去大將軍那告你的狀,私自跨營區搶人,這是嚴重違反了軍律的事。」

    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感覺四肢已經恢復過來後轉身往戰馬那邊走。

    「你去哪兒?」

    武新宇問。

    「回去。」

    孟長安的回答簡單的讓人惱火。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搶出來,你這就要自己回去了?」

    「是。」

    孟長安上馬,啪的一聲打響了馬鞭,那戰馬嘶鳴一聲向前衝出去,可是才跑了沒兩步,黑暗中伸出來一隻手拉住了韁繩,戰馬向前疾衝的力度有多大?然而卻大不過那手上的力度,戰馬驚的一聲慘叫然後翻了出去。

    砰地一聲,戰馬摔倒在地上,孟長安之前已經離鞍躍起,手裡的小獵刀往前劃了一下卻在半路上又收回來,刀尖距離那雙眼睛只差分毫。

    人從黑暗中走出來,火光讓他逐漸變得清晰。

    武新宇站在火堆邊上笑起來:「果然是個執拗的傢伙。」

    他俯身抱拳:「拜見大將軍。」

    大將軍鐵流黎走到火堆那邊坐下:「滾回來。」

    孟長安看了一眼那匹倒在地上的戰馬,心有餘悸......這就是四疆大將軍的戰力麼?單手拉住一匹奔馬,身子往下壓的時候是一個標準的馬步,馬空翻摔了出去,馬步紋絲不動。

    「卑職拜見大將軍。」

    「你回去,是不想連累武新宇?」

    鐵流黎側頭看了一眼孟長安。

    孟長安沒回答,一個字都沒說。

    鐵流黎哼了一聲:「前陣子老院長給我寫了一封信,對我說孟長安這個人,是一個連表達自己的關心都不願意多說一個字的人,天生是個孤獨的人,你是不想讓人覺得你骨子裡並不冷,還是不想讓人知道你其實沒那麼傲?」

    孟長安依然只是站在那,面無表情。

    「說一件事。」

    鐵流黎指了指身邊:「坐下來說,涉及你的生死,我的榮譽。」

    孟長安看向鐵流黎:「我不會賭自己的生死。」

    鐵流黎道:「軍令之下呢?」

    「軍令若和軍務事無關,不稱軍令。」

    鐵流黎知道孟長安已經聽出了幾分意思,心想著老院長推薦的人果然沒錯,是個聰明人,只是性子不好控制。

    「我說的是,君令。」

    鐵流黎伸手從火堆裡捏了一根木柴,他似乎很喜歡這樣近距離感受火的熾熱,或是因為北疆實在太冷了,他將木柴捏碎甩了甩手:「武新宇,帶你的人遠處戒備,接下來我要對孟長安說的話,你不能聽。」

    武新宇應了一聲,帶著自己的親兵隊離開。

    鐵流黎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裴亭山沒有兒子,只要一個侄子就是裴嘯,不久之前,裴亭山第二次上書陛下請求陛下准許裴嘯過繼到他家裡,如果他不是大將軍大柱國一等國公,那麼這就是家務事,陛下不會去管。」

    「可正因為裴亭山太特殊,所以陛下就不得不多思慮......如果裴嘯過繼給了裴亭山,未來一等國公的爵位就是他的,你明白嗎?」

    孟長安點頭。

    「非但如此,裴亭山也又一次提到了,希望他死之後陛下能讓裴嘯執掌東疆帥印......裴亭山已經糊塗了,他甚至已經糊塗到忘了東疆不是他的,而是陛下的,東疆大軍從他手裡到他兒子手裡,裴家就變成了東疆王土皇帝。」

    孟長安懂了。

    「大將軍讓我去殺裴嘯?」

    「我沒有說過,我只是在給你講一些朝廷裡的秘聞。」

    孟長安搖頭:「秘聞聽了,會死。」

    他走到鐵流黎對面坐下來:「如果我答應了大將軍這件事,裴嘯沒死我會死,裴嘯死了我還是會死,陛下和大將軍都不會允許一個知情人活著,難道不是?」

    「你不瞭解陛下啊,年輕人。」

    鐵流黎笑著說道:「陛下如果想做什麼事,難道還至於這麼麻煩周轉到你身上來?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陛下看重你,再加上有老院長的舉薦......有些話我不方便說的很明白,但我可以給你打個比方。」

    他看向孟長安的眼睛:「你知道江湖之中的投名狀嗎?」

    孟長安的眼睛驟然一凜。

    投名狀?!

    「裴亭山,已經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覺得他自己是陛下的恩人,忘了首先他是臣......整日沒完沒了的提起來說當初我如何如何幫過你,所以我必須得到如何如何,這樣的人消磨掉的是不是自己曾經拼了命攢下來的情義?」

    孟長安點頭。

    「你還真是惜字如金。」

    鐵流黎沉默了一會兒後繼續說道:「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只要你還忠於大寧忠於陛下。」

    孟長安坐在那陷入沉思,鐵流黎突然之間冒出來對他說了這些話,似乎直接就把他逼到了沒有退路的絕境裡,如果他不去幹掉裴嘯,那麼自己會是什麼下場?而這件事,究竟是陛下的安排還是鐵流黎出於一個臣子忠誠而想替陛下去做這件事?

    「我想想。」

    他抬頭看了鐵流黎一眼。

    鐵流黎抬手:「拿酒來。」

    遠處的親兵拎著兩個酒囊過來,這種酒囊裝滿是整整五斤烈酒,鐵流黎隨手扔給孟長安一袋,自己扭開一袋仰頭就灌。

    孟長安接過酒囊之後喝了一口,眼神逐漸迷離,他需要思考的太多。

    裴亭山跋扈,這些年來仗著陛下念他舊情越發不像話,東疆那邊可能已經出現令陛下擔憂的局面,裴亭山如果再把東疆大將軍的位置強勢的留給裴嘯,那麼就可能出現令大寧不安穩的巨變。

    東疆刀兵只尊裴亭山一人之令,到時候陛下若是派了別人去做大將軍,東疆會不會出現戰事?

    可是裴嘯死了,真的就能斷了裴亭山把東疆當做家族的東西傳承下去的念想?死了一個裴嘯,裴亭山還能再從裴家挑選出來一個後輩培養。

    「你考慮的很久了。」

    鐵流黎已經把五斤烈酒喝完。

    孟長安抬起頭看向鐵流黎:「這似乎不光明。」

    鐵流黎哼了一聲:「他想搶你的軍功就光明了?」

    孟長安:「大將軍可以秉持公正。」

    「大將軍不是你的大將軍。」

    鐵流黎起身:「大將軍是大寧的大將軍,陛下的大將軍。」

    就在這時候之前武新宇派出去先行一步的親兵回來了,下馬之後捧著一套衣服一套甲冑再加一把黑線刀回來,把東西放在孟長安身邊隨即離去。

    「你數次潛入黑武,讓我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黑武與大寧這般對峙已有數百年,黑武打不進來是因為大寧兵強馬壯,我們打不過去是因為那邊天氣嚴寒地勢險要,所以大規模作戰並不適合,像你那樣帶一隊精銳潛入進去在敵境之內破壞,才是如今最合適的打法,若你完成了那件事,我就給你組建精銳斥候隊伍的權力,你自己訓練人馬,你想怎麼打怎麼打,你想要什麼補給就要什麼補給,我北疆有的,你要什麼我給什麼,我北疆沒有的,你只要向我伸手要了,我去長安城找陛下給你求來。」

    鐵流黎轉身,抽出那把黑線刀,火光映紅刀光:「你考慮好了嗎?」

    孟長安站起來穿戴衣服甲冑:「我需要一個地方。」

    鐵流黎問:「什麼地方?」

    「封硯台。」

    孟長安冷冷的說道:「讓裴嘯知道我在封硯台,剩下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封硯台?」

    鐵流黎眼神恍惚了一下,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提過這個名字了,那一年莊雍帶兵死守封硯台,黎勇赤膊上陣廝殺數場帶傷幾十處。

    「好。」

    鐵流黎點頭:「那就封硯台。」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20:23
長寧帝軍 第八十一章 天聞閣


    長安城。

    雁塔書院。

    老院長的屋子裡熱氣十足,桌子上的銅鍋裡炭火已旺,濃湯已經咕嘟咕嘟冒泡就等現切的羊肉下去,長安城的深秋似乎一夜之間就走到盡頭,已有七分凜冬之寒,昨天還開著的花被夜霜打了一遍,這一季的絢爛算是到了頭。

    老院長喜歡吃白豆腐,一個看起來秀氣的好像女孩子一樣的少年郎正在切白豆腐,刀工齊整,每一片的厚度看起來都一模一樣。

    少年人有一張讓女孩子都妒忌的臉,頭髮披散下來就可亂了雌雄,皮膚也好,唇紅齒白,最漂亮的莫過於那一雙眼睛,乾淨清澈的好像他家鄉的莫名胡。

    老院長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等著白豆腐下鍋,看了那少年一眼越看越滿意。

    去年有個孟長安,今年有個白小洛,書院裡傳承不斷,他這個院長心滿意足。

    「你哥哥去年大比是第三。」

    老院子想到那個叫白小歌的年輕人,生的也很漂亮,但比起白小洛來說硬朗許多,可是大部分人都會被白小洛這貌似弱不禁風的樣子騙了,他的刀比他哥哥白小歌更快更狠更直接,最近書院幾次月比,沒有人撐得住白小洛那暴風驟雨般的刀法。

    而很少有人知道,白小洛最喜歡最擅長的不是刀,而是槊。

    白小洛身材不算高大,也就是一米七五的樣子,而他一直掛在自己房間裡那桿鐵槊有兩米多長,光槊鋒就有兩尺。

    「哥哥一直比我強。」

    白小洛把豆腐一片一片的放進銅鍋裡,沒有濺起來一點水星。

    「虛偽。」

    老院長指了指已經燙了一會兒的老酒,白小洛放下盤子為老院長滿了一杯:「不是虛偽,自幼哥哥就是我心中的英雄,是我追逐的目標,我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做一個像哥哥那麼強大的人。」

    「你也喝酒。」

    老院長指了指白小洛面前的空酒杯。

    白小洛靦腆的笑起來:「這是書院裡,書院規矩學生在院裡不能飲酒。」

    老院長:「明天我把這條劃了去就是。」

    白小洛於是給自己倒了半杯:「院長找我,是有要緊事吧?」

    「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提前跟你說,本來這事屬於絕對不可以提前透漏給任何人的絕密,然而我老了,老了的人就變得任性起來,況且你終究不是孟長安那樣剛猛狠厲的性子,他臨機應變的能力強於你,提前讓你知道,對你有好處。」

    孟長安?

    白小洛心裡微微一震,這是他在書院裡聽到次數最多的名字,去年大比的時候他也在書院,只不過因為學業不足十年不能參加大比,他親眼見證了自己的親哥哥白小歌被孟長安一刀震飛兵器的畫面。

    他和白小歌的不同之處在於,白小歌從進書院第一年就讓人記住了他的名字,而白小洛今年進書院的第十年,這個名字才突然響亮起來。

    這正是老院長欣賞白小洛的地方,前九年,他有八年與他哥哥白小歌同為書院學子,他如果願意的話,光芒早就可以蓋過白小歌,但他一直很低調,歷次月考成績都只是中上,不出彩不引人注目。

    當他哥哥離開書院之後,他才大放異彩。

    「孟師兄是真的強。」

    想到去年那一戰,受了傷的孟長安依然勢不可擋,人們才驚醒過來,原來和白小歌於典齊名的孟長安是刻意壓制了自己實力的孟長安,當他不再壓制自己的時候,於典和白小歌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你不比他差。」

    老院長抿了一口酒,老酒入喉,這天氣這銅鍋這老酒白豆腐再加上這面前人,都是令人愉悅的美好啊。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不可傳給任何一個人知道,你爹娘父母都不許知道,估計著你大哥白小歌已經知道了,他去了西疆重甲,那邊適合他,但他一樣會被嚴格要求不許洩露半分。」

    老院長看了一眼窗外:「陛下在幾年前開始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而最初和陛下一起商討這件事的有我和澹台袁術......我就說的直白些吧,陛下要做的是超越四疆四庫桎梏的一件事。」

    「啊?」

    白小洛愣住:「超越四疆四庫?」

    「陛下喜歡年輕人,喜歡年輕人的才能銳意和對大寧的忠誠,以及被我們這些老東西們已經丟進閣樓儲物間裡的果敢和勇氣,從幾年前開始,陛下就似乎更為關注你們這些年輕人,設立天聞閣,你的名字,你哥哥的名字,包括孟長安的名字都在天聞閣裡。」

    「大寧尚武是文人酸溜溜的說法,大寧並不是尚武,只是保持著立國時候的軍隊配備和訓練要求,以及時時刻刻的對外強勢,那是因為大寧歷代的皇帝陛下都謹記太祖的遺訓,文武兼備方可長久......都說武以開國文以治國,可是古往今來,那些曾經輝煌過的強國最終還不都是因為文武不調而失去了雄力,要開萬世太平,不僅僅是文治天下,還要武控八方。」

    「南疆石元雄今年整五十歲,東疆裴亭山快六十歲了,北疆鐵流黎五十四,西疆談九州算是年輕些也已經四十九,雖然不缺後起之秀,比如北疆的武新宇和海沙,可還是略顯人才凋零,為什麼?是大寧一代不如一代?」

    「不是,是因為有人開始專橫開始跋扈起來,裴亭山的東疆手下號稱有八刀將,個個都是悍勇之人,可只是勇將而已,帥才呢?帥才都被打壓下去了,老傢伙們握重權太久就會變得惜權,只想著自己多坐幾年然後傳給自家人,可恥。」

    老院長將第二杯酒一飲而盡:「比你們年長一些的武新宇和海沙我是極看好的,兩個人都有帥才,所以陛下越發的喜歡鐵流黎,因為鐵流黎知道什麼是為臣的本分,後面這一代,我喜歡孟長安和你,還有個我未謀面的小傢伙雖然沒有經受過四疆四庫或是我書院的教導,但已經嶄露頭角,這些陛下比我還清楚。」

    「你們都是未來陛下要重用的人,我提前告訴你是想讓你知道,你最缺乏的是自信,你總覺得自己還差一些還差一些,對於學業來說這固然好,但對於未來領兵不是好事,你們這些人中,唯有孟長安天生就有捨我其誰的霸氣。」

    老院長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其實已經足夠了。

    「吃飯吧。」

    他夾了一塊已經有些快要煮散了的白豆腐:「陛下謀千秋萬世,很多人看不清楚啊。」

    白小洛壓低聲音:「裴?」

    老院長搖頭不語。

    一頓飯吃完,老院長等白小洛走了之後到書桌那邊坐下來,桌面上有一個才拆開火漆沒多久的信封,信來自北疆。

    老院長把那封信抽出來又看了一遍,心說鐵流黎你的手伸的未免太長了些,若是那個小傢伙出了什麼意外,莊雍能和你有完?

    然而,他覺得這件事如果按照鐵流黎的想法做了的話,會非常有意思。

    「鐵流黎知道怎麼做一個合格的臣子。」

    老院長自言自語,然後提筆寫信,他不是給鐵流黎回信而是寫給安陽郡水師裡某人。

    「老了,再不瘋狂一次怕是沒機會了,陛下需要的是我們這些人做些出格的事,陛下才不不至於自己去做出格的事,罵名陛下背不得啊......」

    他寫完信燒了火漆封好,然後喊了一聲:「送去水師。」

    從暗影裡有個年輕人快步出來,雙手把信奉接住:「會用最快的速度送過去。」

    他抬起頭,竟是流雲會白牙!

    十天之後,這封信進入了水師,卻沒有出現在莊雍手裡。

    因為這封信本就不是給莊雍的,而是岑征。

    已經快入冬,可是安陽郡這邊依然很溫暖,江岸上的野花開了一遍又一遍似的,似乎就是沒個頭,水師的訓練一如既往的緊湊嚴格,沈冷對手下一標營士兵的加練也不曾放鬆過一天。

    明天要休特假,沈冷帶著手下人加練完之後已經天色大黑,他喊了陳冉兩個人背著水師配發的極為結實耐用的帆布背包出了水師大門準備回家去。

    才出門就看到將軍岑征站在江邊,沈冷和陳冉行了軍禮剛要走就被岑征叫住。

    「陳冉是吧,你先自己回去,告訴家裡人不用急,我和沈冷說幾句話就放他回家。」

    陳冉看了沈冷一眼,沈冷對他微微點頭。

    「跟我走走。」

    岑征說是走走,可卻帶著沈冷上了一艘小船,船上酒菜已經備好,兩個人在烏篷裡相對而坐。

    岑征沉默了一會兒後從懷裡取出來一封信放在沈冷面前:「有件事你應該知道。」

    「什麼事?」

    「孟長安的事。」

    「嗯?」

    沈冷眉角猛的一挑。

    岑征指了指那封信:「看完再說。」

    沈冷將信奉拆開,取出信一字不落的看完,眼神裡殺氣乍現。

    「特假之後會有一個尋常的任務,護送江南織造府一艘船的今年最新織物給宮裡諸位貴人挑選花色,說要緊自然也要緊,所以我打算派你帶一標營人去,因為要等著宮裡面給出所選花色,所以船會在長安城停留一陣子,你也知道,貴人們選起來總是很精細,日子不會太短。」

    岑徵取了一份地圖放在沈冷面前:「怎麼走到封硯台最快,不耽誤回程,不誤了宮裡貴人的事,你自己把握。」

    沈冷看向岑征:「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將軍為什麼知道這些,將軍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以後你就知道了。」

    岑征擺手示意烏篷船靠岸:「回家去吧,你那位茶兒姑娘怕是等的心急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20:24
第八十二章 我得去一趟北疆


    沈冷往回走的時候看到明亮的月色下野地裡陳冉在那蹲著也不知道在幹嘛,他過去在陳冉身後哼了一聲:「你居然敢背著我拉野屎?」

    這是江邊一片空地,野草茂盛,陳冉蹲著的地方是一個高出來的土包,有個洞口,裡面傳出來嗚嗚的聲音。

    「我覺得裡面有一隻狼崽子。」

    陳冉回頭看向沈冷:「聽聽那叫聲,和狼一樣。」

    「你見過狼嗎?」

    「沒有。」

    「你聽過狼叫嗎?」

    「也沒有。」

    沈冷白了陳冉一眼:「不過是一窩野狗吧。」

    他蹲下來往洞口裡看了看,一個黑影在這時候忽然從裡面衝出來,速度快的令人心裡一驚,如果換做別人的話不可能躲開,可沈冷卻在第一時間向後仰了一下,然後在電光火石之間一把攥住了那衝出來的東西。

    一雙暗紅色的眼睛,就在沈冷的面前。

    那確實是一隻野狗,而且不大,看起來也就是幾個月,可是那雙眼睛裡的凶狠卻讓人頭皮發炸,就算是狼也未必有這樣的眼神。

    沈冷掐著那野狗的脖子,小狗在他手裡不斷的掙紮著。

    「媽的嚇死我了,一隻狗崽子怎麼這麼凶狠。」

    陳冉剛才被嚇得一個跌了屁股蹲,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起來:「摔死吧,這東西看著不吉利啊,看樣子指不定吃什麼長到這麼大的。」

    沈冷捏著小狗脖子的手一發力,那小狗隨即哀嚎起來,眼睛裡的暗紅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它看著沈冷的眼神裡出現了哀求的意味,沈冷的心沒來由的一軟,於是手鬆了幾分。

    陳冉踢了兩腳把那狗洞踢開,坍塌下去一大片,依稀能看到一些細碎的骨頭,還有一些皮毛。

    「媽的,它吃什麼活下來!」

    陳冉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別去想了。」

    沈冷拎著那隻小狗站起來,周圍似乎有一股腐臭味,他在四周草叢裡走了一圈,在距離狗洞不到三十米的地方看到了一具已經高度腐爛的野狗的屍體,體型很大,比尋常的土狗大了將近一倍。

    「這是那隻母-狗吧。」

    陳冉捂著鼻子:「下了一窩小狗,出去找食物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死在外面了,按理說狗洞裡應該有幾隻小野狗,現在就剩下了這一隻.....它命大,還是它夠狠?」

    陳冉看向沈冷:「摔死它吧,我不喜歡這東西。」

    沈冷看著手裡那嗚嗚叫著的小東西,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你剛才說的對,這是它的運氣......養著玩吧。」

    他把那隻毛色純黑的小狗扔在地上,那小狗下意識的想跑回狗洞裡,沈冷看著它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你若是跟著我走,便是你我的緣分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冷朝著回家的方向走,陳冉捂著鼻子跟在後邊,結果沈冷走出去一段後折斷了一根樹枝又回來,用那樹枝挑著已經腐爛的狗屍體挨著那狗洞位置埋了。

    那隻黑色小狗躲在狗洞裡瑟瑟發抖,縮在那不時偷偷抬頭看沈冷他們一眼,然後又看向狗屍體被掩埋的方向,眼睛竟是微微濕潤。

    沈冷往回走,陳冉一邊走一邊說道:「也就是你心善.....幸好那狗崽子沒有跟上來,黑狗啊,都說黑狗不吉利,而且想想就知道它是怎麼活下來的,一窩小狗就剩下它一隻.....」

    沈冷搖頭:「也是可憐,不要去細想了。」

    兩個人離開荒地回到路上往鎮子裡走,走了幾步之後忽然聽到後面有細微的聲音,沈冷駐足回頭,那隻遠遠跟在他身後的小黑狗嚇得停住,轉身扎進草叢裡不敢出來。

    沈冷微微嘆息一聲繼續往前走,鎮子裡幾隻流浪狗追著一隻雞從巷子裡衝出來,陳冉罵了一聲,從地上撿起來一塊轉頭就要砸過去,其中一隻流浪狗呲著牙衝向他們倆,沈冷眼神一冷,那流浪狗前衝的勢頭居然硬生生的收住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小的黑影從沈冷後面衝過來,擋在沈冷身前朝著那大狗發出低低的嘶吼,沈冷好奇的看著這只小黑狗,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一年,沈冷衝進了南平江裡的時候也很小,卻奮不顧身。

    小黑狗竟是絲毫也不懼怕體型比它大許多的那隻流浪狗,居然嗷的一聲往前衝了出去,也不知道那流浪狗是被這只小黑狗嚇著了還是被沈冷的眼神嚇著了,掉頭就跑。

    「回來吧。」

    沈冷喊了一聲,那小黑狗聽懂了似的不再往前追,搖著尾巴回來蹲在沈冷腳邊,看起來它很瘦弱,看它那樣子就知道一定餓了很久,可是剛才擋在沈冷身前的時候卻有一種類似於野獸般的氣勢。

    沈冷和陳冉在前邊走,小黑狗就在後邊搖搖擺擺的跟著,到了家門口以後沈冷說了一聲在這等著不許進門,那小黑狗居然真的坐在那不動了,也許只是虛弱的走不動了,也許是一種天意。

    沈冷進去把東西放下,打了一桶水出來給小黑狗洗澡,茶爺蹲在門口好奇的看著:「這是從哪兒撿來的?髒兮兮的,不過瞧著還挺好玩。」

    沈冷把小黑狗洗了兩遍發現狗毛裡面已經有一些小蟲,這是洗不掉的,於是找了把剪刀將狗毛都剪了,在家裡翻了些藥粉灑在小狗身上。

    吃飯的時候沈冷做了一碗肉羹放在院子裡,朝著外面喊了一聲那隻小狗才敢進院門,看它吃的樣子顯然是餓壞了。

    沈冷給沈先生和陳大伯都滿了一杯酒:「特假之後我和陳冉得去一趟長安城,護送江南織造府的一艘貨船,估計著來回最快得兩個月。」

    沈先生點頭道:「莊雍還是照顧你,這種差事沒什麼危險但是會錄入軍功,去吧,到了長安之後好好逛逛,上次去的時候你們也沒看看長安城到底什麼樣子。」

    沈冷看向茶爺,挑了挑眉。

    茶爺撇嘴:「你去逛你去逛,長安城花花世界,別迷了路。」

    陳冉笑起來:「那是,冷子說了,這次去長安要去見識見識青樓。」

    沈冷看向陳冉,陳冉低頭吃飯。

    茶爺點頭:「冷子年紀也不小了,去青樓也是應該的。」

    她起身回到自己屋子裡,沒多會兒拿著個錢袋子回來放在沈冷面前:「出門在外別捨不得花錢,找個好的。」

    沈冷抬起頭:「入冬了啊,真冷......」

    茶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先生之前說,教你的和教我的差不多都是一樣的本事,除了一部分是男人才能學的,料來這一部分就是......」

    她看向沈冷,沈冷看向沈先生,沈先生看向天空:「十五的月亮真圓啊。」

    茶爺:「今天初八。」

    沈先生:「十五的月亮初八就圓了,真好啊。」

    陳冉低著頭說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

    小黑狗抬起頭朝著月亮:「嗚,嗚嗚!」

    吃過飯後沈冷和茶爺兩個人並肩在江邊散步,此時已近深夜,四周格外的安靜,不過今夜的月亮確實格外的明亮,不然的話沈冷他們也不會撿到小黑狗。

    「我看得出來你有事情沒說。」

    茶爺一邊走一邊說道:「先生說,男人會把危險的事藏起來不讓女人知道,怕的是女人為自己擔心,可是......當女人都是傻子嗎?什麼都看不出來?越是這樣,越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啊。」

    沈冷笑著回答:「倒也不是什麼危險的事,而且我沒打算讓你留在家裡。」

    茶爺猛的停住,轉身看向沈冷,眼睛裡閃閃亮。

    都說月下看美人,美人更美。

    此時此刻的茶爺,美的像是畫中人。

    沈冷抬起頭看向月亮:「唔......不要多想,我可不是因為時間長了見不到你會想,只是覺得你在這小鎮子裡也會覺得憋悶吧,不如出去走走看看,這次要護送的貨船是給宮裡那些貴人們挑選花色的新品織物,將軍說貴人們挑起來會很精細,會耽擱一段時間,所以我就忍不住去想,貴人們活的好辛苦,為了選到能讓自己看起來更美豔的衣服很頭疼吧,哪裡比得上我們茶爺,她們是需要衣服來讓自己變得更漂亮些,而茶爺會讓每一件衣服都變得更美。」

    茶爺先是笑了笑,眼睛裡的亮光更加的璀璨,然後哼了一聲,啪的一聲在沈冷腳上踩了一下:「這些話都是哪裡學來的!」

    沈冷:「疼疼,疼.....哪裡是學來的,只是每次看到你,這些話就會不由自主的從我嘴裡說出來,控制不住的。」

    茶爺抬起腳,背過去不看沈冷,像是生氣,其實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可是茶爺也喜歡漂亮衣服的對不對?所以我今天和將軍分開之前求了他一件事,這次送到貨船上的所有花色我都留一些,還沒有定好送到宮裡去所以自然算不得貢品,貴人們要挑來挑去,咱們不挑,咱們都要。」

    茶爺哼了一聲:「就你那點俸祿禁得住如此揮霍?你也說了,我穿什麼都漂亮,所以何必去買那些新花色的織物,去年的花色一定會降價,等降價了我們去買吧。」

    她笑起來,突然想到的事讓她感覺自己像是撿到了寶貝。

    沈冷搖頭:「每一個女孩子都應該有一個大大的衣櫃放滿漂亮衣服,你不需要衣櫃,我要給你造一座庫房。」

    茶爺:「你們水師日常訓練是不是多了一門功課,叫做如何討女孩子歡心?說吧,你是不是這門新功課的課代表?」

    沈冷:「......」

    茶爺伸手拉住沈冷的手:「別哄我開心了,我知道你有事不敢告訴我。」

    「是啊......」

    沈冷看向茶爺:「我得去一趟北疆。」

    茶爺握著沈冷的手突然緊了一下,然後點頭:「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0 11:45
第八十三章 放任生死

    特假總是過的很快,茶爺收拾了一下行禮隨沈冷一塊到了水師大營,帶茶爺,是因為有帶茶爺的必要。

    沈冷先去找了水師提督莊雍把想帶上茶爺去長安的事說了下,莊雍瞪了他一眼後只說了一句:「穿男裝!」

    莊雍覺得自己快變成一個慈愛的老母親,這樣下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把沈冷慣壞了。

    兩艘熊牛離開了水師大營,在江南織造府接上那艘貨船隨即開始了向長安的旅程,走水路無疑是最穩妥的,但並不是最快的,之前沈冷帶著茶爺和杜威名走的路線才最短,因為水路並不是筆直的一條線。

    沈冷帶著戰船離開水師大營之後沐筱風就讓人去通知沐流兒,帶上貫堂口的高手追上去,半路找機會把沈冷幹掉。

    沈冷被提拔起來的速度超乎想像,一個才從軍堪堪一年的傢伙居然就做到了正六品校尉,再加上一個正五品上騎都尉的勳職,大寧建國以來都不多見。

    沐流兒領命,立刻挑選人手離開了鎮子,星夜兼程準備趕到水師戰船前邊去在半路找機會。

    戰船上,沈冷展開了地圖看了看......走水路到長安,要穿過半個江南道,向西北進淮陽道,然後過湘寧道,再過河東道然後才到京畿道,水路十八彎,最快也要走上二十幾天。

    這不是幾個人輕車簡行,船隊需要半路補給,況且貨船的速度遠不及水師的熊牛。

    「我等不到進長安再走。」

    沈冷看這窗外:「路上耗費的時間太久了,所以我得先一步離隊。」

    茶爺微微皺眉:「可你到時候必然不能從封硯台趕回長安城,被人知道了你沒法交代,雖然與內務府交接的事是江南織造府的人負責,你不在場很容易被人懷疑。」

    「顧不上那麼多了,岑征給我看的那封信是雁塔書院老院長的親筆信,所以這就是我需要你幫我的地方,既然老院長想把我拉進來,他自己也別想脫出去。」

    沈冷看向茶爺:「對不起......雖然這次答應了帶你出來,可是......」

    茶爺一擺手:「別婆婆媽媽的,說!」

    沈冷道:「前邊一百五十里是張口縣官補碼頭,按照計畫船隊會在那停下來補充給養休整一夜,當天夜裡我會帶著一個十人隊走。」

    茶爺臉色微微發白:「只帶一個十人隊?」

    「嗯,岑征將軍會提前在張口官補碼頭準備一些快馬,離開的人數太多會引起注意,所以最多只能是帶一個十人隊,不過你放心,楊大哥跟著呢。」

    督軍隊的楊七寶,一個冷面熱心的漢子。

    茶爺坐下來思考:「如果岑征是繞過了莊雍的話,那麼莊雍為什麼會讓楊七寶跟著你?」

    沈冷笑起來:「岑征可以繞過莊雍,我不行,所以離開水師之前我去見莊雍,把話說的很清楚,至於莊雍和岑征之間怎麼處理,那就是他們兩個的事,風大浪大不能拍到我,我不能讓莊雍對我失去信任。」

    茶爺懂了,不管岑征如何如何,莊雍才是水師提督,而且已經提升到了正三品,與諸道戰兵將軍同級,還有臨機專斷之權,足以證明皇帝對莊雍的信任。

    「所以莊雍讓楊七寶跟著我,沒有人會去在意督軍隊少了幾個人,我帶王闊海陳冉和我四個親兵,再加上楊七寶和督軍隊幾個人湊一個十人隊。」

    茶爺問:「不帶杜威名?」

    「不能帶啊......」

    沈冷道:「這就是我需要你幫我的第二件事,杜威名和我身材體型差不多,我會讓他穿上我的校尉軍服,你配合他假扮我,無需讓人看清楚臉,只要讓人看到你和他就行了,我會提前散出去消息說我病了,到長安城不下船不出船艙問題不大。」

    茶爺點頭:「好。」

    乾脆利落,只一個字。

    沈冷握住茶爺的手:「雖然你穿了男裝,可我手下人都知道你是誰,這一路上你一個人留在船隊裡,會很辛苦。」

    茶爺搖頭:「我不辛苦,此去封硯台數千里,辛苦的是你,危險的也是你。」

    沈冷笑起來:「你知道的,先生教我們的東西,歷練我們的過程,就是為了適應這些,所以沒什麼可擔心。」

    茶爺點了點頭:「保護好自己。」

    沈冷嗯了一聲:「放心吧。」

    按照計畫,沈冷的船隊在張口縣官補碼頭停靠,當夜沈冷帶著楊七寶王闊海陳冉等人悄悄下船,在距離官補碼頭二里外找到為他們準備的快馬,每人兩匹,還有必備的傷藥,連弩等器械裝備。

    一行人連夜出發,朝著北方疾馳而去。

    熊牛戰船上,換了沈冷校尉軍服的杜威名看起來很緊張,臉色發白,手心裡都是汗水,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茶爺,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

    「如果你跟不上沈冷的腳步,你會離他越來越遠。」

    茶爺看了杜威名一眼:「你應該明白的,所以別讓沈冷失望。」

    杜威名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我不會讓校尉大人失望。」

    他低下頭,心裡不由自主的冒出來一個想法,這次校尉大人沒有帶上自己,真的僅僅是因為自己在身高體型上都和校尉相似嗎?難道,是校尉察覺到了自己身上藏著秘密?如果讓校尉知道了自己是莊雍安排在他身邊的,校尉會是什麼反應?

    又或者,其實校尉早就想到了?

    杜威名使勁兒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去胡思亂想,因為他知道茶爺說的沒錯,他的命他的前程他的一切都和沈冷綁在一起了,他唯有讓自己做的更好才行。

    「有件事沈冷讓我告訴你。」

    茶爺看了杜威名一眼:「他已經託人去查你爹娘被提督大人安置在什麼地方,查到了之後會告訴你的。」

    杜威名的心猛的抽緊,一瞬間面無血色。

    果然......校尉什麼都知道。

    官道上,十幾個人幾十匹馬狂奔而過,馬蹄聲撕裂了靜夜。

    而與此同時,這個時候絕大部分人已經入睡的長安城裡,肆茅齋的燈火依然亮著,這是這段日子以來書院老院長第四次被留在宮裡過夜了,當然也別指望真的能睡。

    皇帝微微眯著眼睛看著老院長:「老糊塗了?」

    老院長訕訕的笑了笑:「年紀大了再喝一點酒,難免會話多些,臣以後多注意。」

    「朕知道你喜歡那個叫白小洛的年輕人,或許猶在孟長安之上,白小洛和你投脾氣,性格內斂不張揚,可你推心置腹的太早了些。」

    老院長垂首:「陛下教訓的是。」

    「教訓?朕還敢教訓你?」

    皇帝起身:「你知道你對白小洛說的話是瞞不住朕的,畢竟流雲會是朕的不是你書院的,說吧,提前告訴白小洛到底是因為什麼。」

    「老臣的這點心思,終究是瞞不住陛下啊。」

    老院長整理了一下措辭後繼續說道:「這幾年來,湘寧白家的後起之秀陛下不覺得太多了些?之前白家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可是這一代差不多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嶄露頭角的就有十幾個,不但書院裡有白小歌白小洛兄弟,據老臣所知,四疆四庫之中培養的年青一代,白家有不下十個人非常出色。」

    皇帝點了點頭:「所以呢?」

    「所以臣只能用這樣冒險的法子去試一試。」

    老院長看向皇帝:「陛下知道老臣最擔憂的是什麼。」

    皇帝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是啊......太老實了,未必就是真的老實,白家若真的是一步棋,那朕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勇氣,不過若不是一步棋,朕倒是希望多一些白家這樣的冒出來和勳臣們爭一爭。」

    老院長道:「所以白家的事老臣會多留意一些,如果這件事沒有風聲出去,沒有人開始打聽天聞閣,那白家的人就可信可用。」

    皇帝道:「人老了之後是不是心眼真的越來越多?」

    老院長笑起來:「陛下總說年輕人做事沒顧忌,其實老到將死之人才會真的沒顧忌,所以不是人老了心眼就多了,而是放得開。」

    皇帝看了他一眼:「朕身邊不能缺的人,你一個,朕再不喜歡的沐昭桐是一個,但朕希望你活的更久一些,回頭朕讓御醫給你配一些方子補補吧,最起碼你得撐到朕把該換的血都換了。」

    老院長笑的像個孩子,看了一眼窗外皎潔的月色:「老臣並不是有多喜歡白小洛,那個孩子心機太重,而且似乎背上壓著什麼東西,他挺不起來,活的累,老臣還是更喜歡......」

    皇帝一擺手:「孟長安。」

    「是啊,孟長安。」

    老院長道:「可是最近老臣前思後想,表弟似乎不該被低估......這次封硯台就看那兩個小傢伙怎麼放開手腳了。」

    「鐵流黎太草率。」

    皇帝哼了一聲:「逼著朕不得不去想辦法彌補。」

    老院長道:「陛下或許不該去彌補什麼,孟長安很優秀,沈冷也很優秀,白小洛也很優秀,可是這些年輕人需要經歷更多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如果他們不幸沒能撐得住這股浪潮,那麼未來也不能為陛下撐得住四疆四庫,放任生死,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放任生死?這四個字,朕要記下來。」

    老院長道:「或許對他們來說殘酷了些。」

    皇帝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點頭:「你給鐵流黎寫信吧,這件事朕不去管了,他也不要管了,放任生死......那就放的徹底些。」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 19:43
長寧帝軍 第八十四章 宿仇

    整整一天一夜,隊伍已經近乎到了極限,沈冷下令停下來休息,此時離開張口縣官補碼頭已經至少五百里,這種強度的行進不僅僅對於人來說是極限考驗,對於戰馬來說也是一樣。

    正常來說,騎兵行軍一天百里便是快的,畢竟大隊人馬拉開行進和單人輕騎不一樣。

    大寧北方育馬,從河西道往北的闊蒙道有數千里草原,前朝大楚的時候草原就被征服,諸部族歸順朝廷,大寧立國之後對草原人頒布了幾條優撫方略穩定民心,這幾百年來草原是為大寧戰兵提供戰馬的根基之地。

    所以北疆歷來是戰事不斷,黑武人覬覦闊蒙草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草原馬也不相同,產自闊蒙草原東部的戰馬相對來說比較矮小,耐力強,是大寧戰兵和地方廂兵標準配置的馬匹。

    長途行軍,闊蒙東部的伯烏馬行軍四個時辰就可以走百里左右,但連續行走四個時辰就是極限了,馬若是不休息就會廢掉。

    但伯烏不是草原最好的馬,最好的產自草原西部的雪犁地區,雪犁馬一般只供應給北疆鐵騎,尤其是那五千重騎必須要用雪犁馬之中的優種。

    尋常的雪犁戰馬馱載一名一百三四十斤的騎兵只需三個半時辰就能趕路一百二十里,其中被稱為玉雪犁的優種戰馬可以馱載將近兩百斤的重甲騎兵,但數量實在有限。

    沈冷這是第一次接觸到雪犁馬,對於岑征的能力不得不刮目相看。

    為十幾個人找來二十幾匹雪犁對於一位將軍來說或許不算太艱難的事,可根據岑征給沈冷的地圖上所標註出來的位置看,每隔八百里就會為他們準備一批新的戰馬,這樣的話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封硯台。

    算起來,岑征準備了幾百匹雪犁,這不合道理。

    就算是各道各衛的戰兵想搞到幾百匹雪犁馬也沒那麼容易,畢竟大部分雪犁都要提供給北疆,那裡才是重中之重。

    黑武國有一個薩克族,薩克騎兵是黑武邊軍最強悍的隊伍,來去如風,為了應對薩克騎兵,北疆邊軍才打造出來一支更變態更凶殘的重騎,五千重騎,三萬輕騎,組成了令黑武人都為之膽寒的北疆鐵騎大軍。

    「怎麼了?」

    沈冷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陳冉。

    陳冉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屁股可能磨破了皮,媽的可真疼,我懷疑不光是屁股磨破了,某處猶如抹了清涼油又抹了一層辣椒油似的的感覺,刺激的我蛋頭一皺。」

    沈冷取出來沈先生配製的上藥扔給他:「找個沒人的地方把藥敷上。」

    陳冉看著那上藥一臉為難:「你說,會不會把我那寶貝給廢了,我可還肩負著為我老陳家傳宗接代的重任呢。」

    沈冷噗嗤一聲笑了:「水師配發的牛皮腰包你剪了吧,然後墊在褲子裡。」

    牛皮腰包是戰兵的制式裝備之一,穿在腰帶上,裡面可以放一些傷藥,小刀,紗布之類的東西,極堅韌,據說就算從戰兵退役帶回家裡去再用二十年也壞不了。

    陳冉為難:「這是給我寶貝添新衣?」

    「皮甲。」

    沈冷一本正經:「果丹皮。」

    陳冉啐了一聲:「噁心......以後一看到果丹皮就會沒了胃口。」

    他拿著傷藥去了路邊林子裡,不時傳來一陣陣哎呦哎喲的叫聲,想來傷藥敷在破了皮的地方滋味不好受,尤其是那緊要位置更不好受。

    陳冉此時或許......蛋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沈冷蹲在地上把地圖展開,楊七寶佈置好了戒備朝著他走過來,看他那走路的姿勢也知道比陳冉強不了多少。

    楊七寶看了沈冷一眼:「校尉,你咋沒什麼事呢?」

    沈冷抬起頭嚴肅的說道:「我是校尉。」

    楊七寶:「所以呢?」

    「我能忍。」

    楊七寶噗的一聲幾乎笑噴,蹲下來的時候有點齜牙咧嘴:「我以前聽說常年騎馬的人都是羅圈腿,以前不信,現在我信了......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莫名其妙的笑起來,沈冷看著他笑成那樣忍不住好奇:「想什麼呢。」

    楊七寶疼的咧嘴,可還是笑的前仰後合:「我忍不住想到北疆鐵騎那幾萬常年騎馬的傢伙,騎著高頭大馬列隊向前的時候必是威武霸氣,可是下了馬一群人邁步向前的時候會不會好像每個人兩條腿都夾著個大雞蛋。」

    沈冷腦子裡出現了一個畫面,隊伍整齊的組成了方陣,往前走的時候所有人的兩條腿之間都是一個圓形,從正對面看會不會像是一條一條的隧道?

    「咳咳......」

    沈冷不敢想了,怕笑死。

    「咱們今天晚上就在這宿營,明天一早再出發,一會兒咱倆去那邊林子裡轉轉看看能不能打幾隻野味來給弟兄們補補,明天出發後一口氣跑到換馬的地方,然後咱們在這......」

    沈冷指了指地圖上一個位置:「鋒城古寨休息一晚。」

    「鋒城古寨。」

    楊七寶臉色變了變:「傳聞那地方不安靜啊,說是晚上會鬧鬼。」

    沈冷:「鬼也得怕咱們。」

    鋒城古寨是當年大寧滅楚的時候一處極重要的戰場,曾經楚國八千精銳死守鋒城古寨,寧軍猛攻了整整十天才把這古寨拿下來,八千楚軍無一俘虜,無一活命,盡皆戰死。

    後來傳聞,每到晚上古寨裡就能聽到哭聲,還有一陣陣的楚歌。

    沈冷卻不信這些,正因為那地方不會有人去所以他們才要去,這次行動首先要保證的一點就是絕密,必須儘量做到少出現在繁華的地方。

    沈冷莫名的想到了長安城碼頭的那座倉庫,想到了魚鱗鎮孟老闆家後邊那座倉庫,但凡說是鬼怪出沒會害人性命的地方,多半藏著的都不是鬼怪,而是比惡鬼更可怕的東西......惡人。

    鋒城古寨裡楚軍八千寧軍一萬一千死在那,血能把激戰的那半面山坡全都染紅,退一步說,若八千楚軍的冤魂不散,也有那一萬一千寧軍戰士的魂魄在那壓著,唱楚歌?想都別想。

    如今這已是寧地,豈可聞楚聲?

    「走。」

    沈冷收起地圖拉了楊七寶一把:「咱們去打野味。」

    楊七寶卡拉著腿跟在沈冷身邊,扭捏了一會兒後不好意思的說道:「有件事我已經和將軍提過了,將軍說讓我來問你......」

    沈冷笑道:「什麼事楊大哥只管說就是了。」

    楊七寶連忙說道:「可別管我叫楊大哥了,你已是校尉,軍中規矩不能亂......我是想著過來跟你,督軍隊固然不錯,可以幫提督大人做許多事,正軍紀明法理,可我心有不甘......男人從軍,還是要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才好。」

    沈冷點頭:「若是將軍答應了,你隨時過來就行,暫時在我這做個團率,委屈你了。」

    楊七寶楞了一下:「不行不行,來了就做團率,下面兄弟們不服氣,我還是從兵做起。」

    「那怎麼行,就這樣定了吧,你再說不幹我就不讓你過來了。」

    楊七寶鼻子一酸:「行!」

    曾經他在沐筱風手下那個標營,作戰勇敢,而且武藝極強,事實上,楊七寶的實力和沈冷可能也不相上下,只是他年紀比沈冷大了七八歲,正是最強的時期,而沈冷才十七歲而已。

    以往在軍中遭遇了種種不公,現在能在沈冷手下做事,而且直接做了團率,這種感動楊七寶無法表達。

    與此同時,在水師護送江南織造府貨船繼續向前的時候,帶著大批貫堂口高手的沐流兒也得到了從張口縣官補碼頭打聽來的消息。

    「沈冷可能不在船隊裡?」

    沐流兒微微皺眉:「他能去哪兒?」

    「有人看到一個十人隊悄悄離開了船隊,雖然沒有確切的看到沈冷,但那個十人隊離開之後沈冷身邊的親兵就對外說沈冷病了不能見風,一直都在船艙裡沒出來,雖然會偶爾站在窗口,可那到底是不是沈冷沒人可以確定。」

    「地圖!」

    沐流兒一招手,手下人連忙把地圖展開。

    沐流兒的手指在地圖上順著道路脈絡劃過,視線從張口縣官補碼頭往周圍探索,最終停在一條官道上:「他想提前進長安城?」

    「如果他離隊走陸路的話,張口縣的大路只有這一條。」

    「有問題啊。」

    沐流兒站起來來來回回踱步,猛的回頭吩咐:「給長安城飛鴿傳書,讓二當家李懷平挑選好手在長安城查仔細些,另外,張口縣這條大路有很多分叉都不足慮,但大路到長安東邊會與另外一條筆直向北的官道相連,在那個路口多派人盯著。」

    「是!」

    手下人連忙去安排,沐流兒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是殺掉沈冷的最好機會了......」

    想到沐筱風,沐流兒的心裡就一疼,少爺對自己何時才能改變一些看法?若這次殺不了沈冷的話,少爺對自己可能會更加厭惡吧,不行,絕對不能失手。

    她忽然轉身吩咐道:「趙峰,你帶一半人現在就順著官道繼續往前追,馬都給你們,哪怕那個十人隊裡沒有沈冷,也要給我搞清楚他們去做什麼的。」

    「是!」

    沐流兒最信任最得力的手下趙峰點了點頭,他是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漢子,關西人,曾是一名獨行盜,後來見到沐流兒後就再也沒有離開貫堂口,在他眼裡,沐流兒便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為了沐流兒他可以做一切。

    「為了少爺?」

    他問。

    「你沒資格多嘴。」

    沐流兒看向趙峰:「做好你該做的事。」

    趙峰哦了一聲,走出去幾步又回頭:「何必讓自己這麼辛苦?」

    沐流兒看向他,眼神冰冷:「用你管?滾!」

    趙峰嘆息,轉頭招呼手下人離去。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 19:43
長寧帝軍 第八十五章 古寨鬼影

    大寧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出現一點點國運下墜的跡象,是因為每一代大寧皇帝都很合格,超乎尋常的合格。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古往今來,沒有哪一個王朝存在幾百年都不出現一個不合格的皇帝,比如前朝大楚也創造出無數的輝煌,北方那數千里草原就是楚人打下來的,所以才有了現在的遍野牛羊和猶如取之不盡一般的馬場。

    可是,大楚後來的皇帝開始變得鬆懈變得懶惰,覺得大楚江山千秋萬世都不會出什麼問題。

    於是,現在是大寧。

    沈冷在向前趕路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這個問題,或是因為平日裡沈先生教導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很多,引導他的思考也很多,可是又忍不住轉念想到,沈先生為什麼要教導自己這些?

    思考大寧的國運,未來?

    十人隊在官道上疾風一般掠過,雖然沈冷知道儘可能不要暴露,可是疾行趕路根本不可能脫離官道,路上的行人紛紛避讓,看著那疾馳而過的馬隊,有人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出了什麼緊急的軍務?

    隊伍在第二個補給點換了馬,補充藥品乾糧和水,休息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然後繼續上路,一直到快太陽落山的時候終於到了鋒城古寨。

    牽著馬往鋒城古寨上走,沈冷看著這條崎嶇不平的山路,看著兩側溝壑裡的亂石,依稀能看到當初大戰的樣子。

    如今腳下這條路是當初寧軍硬生生用人命墊出來的,鋒城古寨在半山腰易守難攻,下邊就是官道,寧軍要想順利從官道過去就必須拿下這個要塞,而從寧軍開始進攻的第一天,古寨裡的楚軍就把進出唯一的吊橋斬斷了。

    進古寨就要越過那條深溝,如果不打古寨的話,楚軍就能用他們的拋石車不斷襲擊從官道上經過的寧軍,到時候大軍必然損失慘重。

    為了攻破古寨,寧軍戰兵進攻之前,數以千計的輔兵死在這條深溝附近,這些輔兵每個人都肩扛一袋沙土往前衝,最終靠人的屍體和沙袋堆出來一條路,然後寧軍戰兵開始發動了猛攻。

    沈冷走在這條可能是近千年來血液潑灑最多的路上,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來當初沈先生關於這一戰給自己的講解。

    這一戰太慘烈,大寧包括輔兵在內有一萬一千人戰死在這,楚軍八千無一活命,當時沈先生問沈冷,如果這一戰由你來指揮的話,你會如何做?

    沈冷沉思了很久,卻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這地方上去只有一條路,也就只有這一個辦法,古寨裡糧草充沛,圍困的話楚軍根本不怕,而寧軍要追擊楚皇族潰散的軍隊,所以不能耽擱太久。

    而此時此刻,真的走到這的時候,沈冷才發現很多事並不是自己能把地圖看明白,能完美複製出地形就可以真正瞭解的。

    只有走在這實地,才能切實體會到那一戰的慘烈。

    「楚軍當時想到了寧軍會填溝鋪路。」

    沈冷忽然自言自語了一句,走在他身邊的楊七寶楞了一下:「校尉,你說什麼?」

    「沒什麼。」

    沈冷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想到當初那一戰了。」

    他解釋了一句,腦子裡還是忍不住繼續去想,那一戰的時候楚軍把寧軍的一舉一動都提前推測出來了,這不是多高明的事,而是寧軍只有那麼幾種可行的戰法。

    當時寧軍把路鋪好之後,戰兵開始進攻,可是楚軍卻將圓木從上面滾下來,圓木上潑了火油點燃,寧軍為了沖上去損失慘重。

    因為坡度比較大,騎兵也根本發揮不出來作用。

    「唯一的辦法,就是抽調精銳夜襲了嗎?」

    沈冷又自言自語了一句,可是這個辦法當時寧軍用了,從各營抽調武藝好的士兵,在一名將軍的帶領下夜襲古寨,並且真的爬上了古寨的木牆,可是一百二十精銳中了埋伏,血戰到最後一人,屍體被楚軍從高高的木牆上一具一具扔下來。

    正想著這些,沈冷忽然抬起頭看了看,古寨裡似乎有一股飄忽的火光迅速的過去,很小,若火把的光,可是高度絕對不是人能舉到的,而且飄過去的速度很快。

    陳冉也看到了,嚇得哆嗦了一下:「這裡真的不乾淨?!」

    沈冷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裝備,回頭低低說了一句:「楊大哥和古樂你們倆跟著我上去,其他人原地等候。」

    三個人貓著腰朝著古寨裡過去,古樂是督軍隊的隊副,武藝很好,被莊雍分到督軍隊和楊七寶的經歷差不多,所以和楊七寶的關係也極好。

    三個人靠近古寨的速度很快,從殘缺不全的木牆翻進去,沈冷打了個手勢,指了指古寨中心位置,又指了指左右,然後三個人隨即分開,沈冷居中向前,楊七寶和古樂兩個人左右迂迴過去。

    沈冷貼著殘垣斷壁向前,明明已經過去了幾百年,可沈冷似乎依然還能從這聞到硝煙味。

    他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於是貼著牆壁蹲下來。

    兩個黑影從他面前走過去,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其中一個人似乎是有些不滿:「教主也真是的,這種鬼地方會有誰來,每天還要值夜還要巡邏。 」

    另外一個人哼了一聲:「你就閉嘴吧,嘟嘟囔囔說那麼多有用嗎?該幹嘛還得幹嘛,再說了,咱們自己人就別教主教主的叫著了,你要是單幹你也是教主。」

    之前那人忍不住笑起來:「你說這人是真有意思,為什麼就分成聰明的和傻的呢?」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交談著過去,沈冷往前面看了看不見什麼燈火,然後忽然間就看到之前飄蕩過一次的那個鬼火過來了,沈冷立刻低下頭,那鬼火在他頭頂飄了過去。

    伴隨著鬼火過去的還有一陣吱扭吱扭的聲音,以及一股難聞的煤油味道。

    沈冷抬起頭看了看,眼神一寒:「裝神弄鬼。」

    他壓低身子往前走,前面就是當初鋒城古寨的那座將軍府,那一戰中這裡是最慘烈的地方,最後一批楚軍和他們的將軍戰死在這院子裡。

    正房看起來保存的還算完好,但是牆壁和廂房都已經坍塌了,沈冷注意到院子裡有人走動,交談的聲音都很低,這些人不點燈火,難道在漆黑的屋子裡能看到彼此?

    正想著,看到兩個人進了正房,在門開的那一刻亮光從裡面透出來,沈冷這才恍然,這些傢伙把窗戶都封了,所以在外面看不到裡面的燈火。

    沒多久楊七寶和古樂兩個人也從左右過來,蹲在沈冷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似乎是一夥歹人聚集處,不過沒見到他們有兵器。」

    「你們兩個在這守著,我上去看看。」

    沈冷指了指屋頂,然後繞到了廂房那邊,踩著斷裂的牆壁上到了屋頂,揭開瓦片往下看,屋子裡聚集著很多人。

    「明天繼續分散出去,是到了收網的時候了,附近鄉鎮那些愚民都已經鑽進了咱們的網子裡,幹完了這一票就轉移,這裡是江南道與河東道的交界,咱們往西南走去江南道再賺一筆。」

    為首的那個人坐在椅子上笑著說道:「咱們用了半個月佈局,一天收網,估計著明天就有大把大把的銀子進來,不過這地方咱們不能丟了,沒有哪兒比這更安全。」

    「大哥,你說那些老百姓怎麼那麼好騙呢?」

    「哈哈哈,蠢啊。」

    「你們懂個屁。」

    被稱為大哥的那個人說道:「不是他們好騙,而是因為大寧太強盛了,國富民安,老百姓們手裡有錢好日子過的舒服就會自己作,若是亂世,誰還有心思信奉鬼神?」

    似乎有很多人聽不懂,但是沒關係,他們跟著大哥有錢賺就行了。

    站在大哥旁邊的是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模樣秀美的少女,她笑的格外開心:「這地方我爹已經經營了快兩年,讓人們相信了這裡有楚軍冤魂,沒人敢隨便上來......明天我帶著一批人,我爹帶一批人分頭去收銀子,然後兩批人直接南下,離開這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再回來。」

    「知道了聖女。」

    「哈哈哈哈,聖女發話,我們這些小嘍囉怎麼敢不聽話。」

    少女哼了一聲:「在這開開玩笑也就罷了,出去的時候誰要是壞了事,別怪我不客氣,壞了事的人別說分不到銀子,我還要把人喂了野狗!」

    一群人答應了一聲,那個大哥站起來說道:「做這些事大夥兒都是輕車熟路,不會壞事,連輕芽縣的縣令對我都畢恭畢敬,恨不得把家裡的錢財都給我,讓我保佑他長生不死。」

    「哈哈哈,當官的又怎麼樣,還不是被咱們耍的團團轉。」

    「就是,哪天大哥要是願意了,讓那縣令把自己小妾交出來睡兩晚,我估計那狗熊縣令也不敢不答應。」

    「不能大意啊。」

    大哥擺了擺手:「咱們這些年發展的很順利,愚民管我叫通神教主,他們覺得我能保佑他們,可是名聲不能太響亮,一旦招惹來麻煩就是重罪。」

    他抬頭看了看屋頂,感覺好像有什麼人盯著自己似的。

    「散了吧,睡一覺,明天收網。」

    「是了。」

    「知道了大哥。」

    一群人轉身往外走,沈冷蹲在屋頂上大概也猜到了這些傢伙是干什麼的,他從背後將黑線刀抽出來,腳下猛地一發力,人從屋頂墜了下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 19:43
長寧帝軍 第八十六章 你是誰

    被人叫大哥的中年男人看到沈冷神兵天降一樣從屋頂上下來,再看到沈冷那一身大寧戰兵的軍服,當時就慫了,喊了聲快跑是官軍圍剿,大步朝著外面衝出去。

    那個年輕女孩站在那楞了一下,看到沈冷只有一個人後喊了一聲:「跑什麼跑,就他一個!」

    他身邊那個老頭一把拉住她:「快走吧,一個也得跑,你莫不是騙人騙的久了連自己都騙了,真以為自己是聖女啊。」

    少女一把掙脫開老者的手,挺胸抬頭朝著沈冷走過去:「我是通神教的聖女,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讓厄運降臨在你身上。」

    砰!

    沈冷一腳踹在那少女的小腹上,這一腳把她踹飛出去至少四米,摔在那的時候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外面的楊七寶抬起手往半空打了個信號,然後端著連弩站了起來:「都別動,再往前跑格殺勿論。」

    前面那人彎腰撿了塊磚頭朝著楊七寶砸過來,楊七寶手裡的連弩點了一下,弩箭噗的一聲將那傢伙的小腿射穿,人哀嚎著倒了下去,抱著腿疼的嗷嗷叫喚。

    剩下的人嚇的全都停住,一步一步往後退。

    留在外面的十人隊其餘戰兵上馬衝進來,進了古寨之後地勢變的平坦,兩個巡邏的傢伙被戰兵直接騎馬撞翻。

    一群人被戰兵逼的連連後退,最終又退回到那屋子裡。

    楊七寶進門的時候忍不住都樂了,沈冷坐在那個大哥身上,那傢伙趴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求饒。

    被踹了一腳的少女現在還在地上哎呦,起都起不來。

    「通神教?」

    沈冷看了看那些人:「說吧,誰先交代一下怎麼回事。」

    之前要跑的那個老頭立刻抬起手指著沈冷屁股下面那個大哥:「都是他,他逼迫我們的,裝神弄鬼騙老百姓的錢,他是罪魁禍首!」

    沈冷拍了拍那大哥的後腦勺:「教主,你這信徒是個贋品。」

    那老頭連忙說道:「假的假的,我們都是假的。」

    教主趴在地上唉聲嘆氣:「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幫當兵的......老百姓我能騙,書呆子我能騙,就算是這輕芽縣的縣令大老爺我也能騙,你們這些人太粗魯了,完全不給人講道理的機會。」

    「講道理?」

    沈冷把黑線刀放在他脖子上:「來,我願意聽,你講給我聽聽。」

    其實這夥人的來路很容易摸清楚,沒多久他們自己就交代的差不多了,這個為首的大哥叫王聰西,帶著一夥老鄉坑蒙拐騙,這些人到了輕芽縣之後聽說了鋒城古寨的事,本來當地就有鋒城古寨不安寧的說法,於是開始裝神弄鬼,還說什麼這是楚軍的冤魂要報仇了,唯有信奉他們通神教才能避開災禍。

    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輕芽縣的縣令大人居然都對他們深信不疑,那可是一個正經的讀書人,是前些年科舉的一甲進士,做了四年縣衙主簿後升為縣令。

    這些人行事也聰明,先是佈施,誰家遇到什麼困難他們會主動拿錢出來,然後散佈消息說加入通神教每人每個月可以領五個銅錢,是教主向神靈求來的賜福錢,小錢,但是很吸引人。

    沒多久,這輕芽縣裡信通神教的人越來越多,半個月之前這些傢伙開始散步消息,說楚軍的冤魂快要衝破教主所布下的封印了,需要收回當初發給他們的賜福錢來增加教主的神威,為了保護這一方百姓,每個人都要出力,賜福錢裡蘊含著神力,每戶拿到賜福錢的人再拿出來五兩銀子,象徵著人力,神力和人力結合起來就能徹底封印了楚軍冤魂。

    當然,這五兩銀子通神教是不會要的,封印完成之後將會如數返還,非但如此,教主還會再請神賜福,每家得一百個賜福錢,這些賜福錢會變成神錢,放在賜福袋裡一個月不要打開,打開後會發現增加十倍。

    當然,賜福袋需要收取請願錢,一個賜福袋五兩銀子,再加上五兩銀子的人力錢,交給教主就能獲得平安,還能獲得神錢,自此之後每個月神錢都會翻十倍。

    沈冷聽完之後感覺世界荒唐的有些離譜,就這樣的事這樣的謊言,居然有人信,而且信得還不少。

    「把人都綁了吧,這裡距離輕芽縣也沒多遠,明兒一早都送到縣衙裡去。」

    沈冷吩咐了一聲,手下人把這五六十人的腰帶都解了把人綁好串成一串,然後安排人值夜,士兵們輪換休息。

    那個少女看起來模樣還算漂亮,惡狠狠的瞪著沈冷:「你連女人都打,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砰!

    沈冷一腳踹在她嘴上,直接把門牙都踹掉了。

    「剛才就應該踢你嘴。」

    沈冷擺手讓人把她也捆上,然後找了個地方眯了一會兒。

    天濛濛亮的時候沈冷帶著隊伍把人都押進了輕芽縣城,一聽說教主被抓了,縣令大人鞋都沒穿好就從房間裡衝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喊:「不要傷了通神教主,他是為我輕芽百姓賜福的神啊,快來人,把教主放了。」

    縣衙裡的捕快幫工學徒弟子一大群人集合起來,還沒有衝出去就看到沈冷帶著十人隊進了門,這些衙役人數更多,可是看到沈冷他們之後就一步一步往後退,這一刻,戰兵軍人和他們氣質氣勢上的巨大差距就展現無疑。

    縣令鄭長才看到通神教主被打的臉都腫了,一下子失魂落魄:「你們,你們怎麼能這樣?」

    沈冷往前指了指,親兵過去把縣令的椅子拉了過來,沈冷在大堂裡坐下:「縣令大人,你幾品?」

    鄭長才楞了一下,看了看沈冷身上的軍服,連忙垂首:「下官拜見校尉大人。」

    他往前走了幾步急切的說道:「校尉大人快把教主放了吧,不然你會有厄運降臨,教主有通天徹地之能,保我輕芽縣一方平安,如果不是教主在的話,古寨裡的楚軍冤魂就要衝出來了。」

    沈冷眼睛微微眯起來:「你怕楚軍冤魂?」

    鄭長才微微顫抖著說道:「我是父母官,我得為一縣百姓負責,萬一......」

    「沒有萬一。」

    沈冷聲音開始發冷:「你身為一縣的父母官居然害怕什麼楚軍冤魂,莫不是忘了鋒城古寨裡還有同樣戰死的一萬一千大寧軍人的英魂在,你不配穿這身官服,不配做這個縣令。」

    「本官是大寧天成八年的一甲進士,大寧正七品縣令,你雖是戰兵校尉,可你也沒有資格沒有權力說我配不配做這一方父母官。」

    鄭長才站直了身子:「再說,我怎麼知道你們這些人是不是假的。」

    站在沈冷身後的古樂往前一邁步:「你-媽......」

    鄭長才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沈冷擺手:「別冒犯了縣令大人,畢竟他現在還穿著官服。」

    教主王聰西朝著鄭長才喊:「這些人都是被楚軍冤魂附體了,大人快把他們都拿下,本教主是不忍傷害他們的肉身,不然的話早就以五雷轟頂之術把他們燒成灰燼了。」

    陳冉上去一陣大嘴巴:「五雷轟頂,五雷轟頂,五雷轟頂......」

    王聰西啐了一口血,裡面含帶牙齒數顆。

    鄭長才臉都白了:「你們這些兇徒,來人,把他們全都關起來,這些人已經被凶靈附體了!」

    沈冷微微搖頭:「你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凶。」

    他站起來走到王聰西面前,把小獵刀的刀鞘取出來:「我沒有權力直接處死你,畢竟我還要遵守大寧的律法,可是我想看看,你這肉身之內到底是不是真有神靈附體,神靈會不會怕我的刀鞘在你臉上摩擦。」

    沈冷的刀鞘在王聰西臉上抹了一下,王聰西嗷的一嗓子喊出來:「沒有沒有,我是騙子......大人饒命,別蹭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別打了別打了。」

    沈冷的刀鞘在他額頭上抹過:「原來神也怕摩擦,得讓你記住啊,凶靈是什麼樣子的,你想起來就會怕。」

    這一下幾乎把腦門上的肉皮整個都給剮下來,王聰西血流滿面,那樣子無比的猙獰無比的血腥。

    鄭長才嚇得腿都軟了:「你們,你們這些被惡魔附體的人,是不得好死的。」

    「你不該詛咒我們,因為我們的死扛住的是大寧的江山萬里。」

    沈冷看了他一眼:「剛才我說,畢竟你身上還穿著大寧的官服......那麼,現在就把這官服扒了吧。」

    兩個親兵獰笑著過去,在鄭長才看來這些人確實都是凶靈是惡魔,他連連後退,可是哪裡躲得開?他招呼手下衙役阻擋,那些衙役真沒人敢動手。

    兩個親兵三下五除二把鄭長才的官服扒了,沈冷看了他一眼:「你應該慶幸,我不能把你怎麼樣。」

    那個被沈冷踢過兩腳的少女充滿怨毒的眼睛盯著沈冷:「我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砰!

    第三腳。

    那少女直接被沈冷一腳側踢踢暈了過去。

    陳冉嘆道:「好歹也是個漂亮女孩兒,下腳輕些,給些教訓就行。」

    「漂亮女孩兒?」

    沈冷看向大堂外面一下子有些怔怔出神,過了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又看了看那被打暈了的少女。

    「這個世界上,只有茶爺才是漂亮女孩兒。」

    他看向那些衙役:「你們之中有誰還相信這些傢伙是神的?」

    誰敢承認?

    「你們之中有誰自始至終都不信的?」

    過了一會兒之後有幾個人站出來:「我們不信,從一開始就不信。」

    沈冷嗯了一聲:「那就勞煩你們一件事,輕芽縣屬於正興郡治下,你們現在就收拾下趕去正興郡,求見郡守大人,將此事原原本本說清楚,這些人全都關進你們縣衙的大牢裡,包括你們的縣令大人,我放一句話在這,誰敢放他們走,我就殺了誰。」

    沈冷轉身把刀鞘扔給陳冉:「每個人都要剮,讓人們以後看到他們的臉就知道,他們是騙子。」

    陳冉的手抖了一下:「我來?」

    古樂一把將刀鞘拿過去:「我來!」

    沈冷看向古樂,古樂一邊走一邊嗓音發顫的說道:「當年我娘看病救命的錢,就是被一個騙子騙光了,我娘一直到死都相信那一把草灰是神藥,能救她的命。」

    他朝著那些人走過去,一個一個的剮,一個也沒有放過。

    站在大堂裡的一個衙役有些為難的說道:「大人,若是郡守大人問起來你是誰,我們如何回答?」

    沈冷:「唔......我啊,我叫沐筱風。」

    說完之後往外走:「我過幾天會回來看的,人不在大牢裡,我就開殺戒。」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 19:43
長寧帝軍 第八十七章 新玩具

    陳冉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校尉,你幹嘛把這好事便宜給了沐筱風?」

    「好事?」

    沈冷笑著說道:「你真以為朝廷命官是那麼好動的?我雖然品級比縣令高一級,可是軍政分開,我無權干涉地方,朝廷追究下來這就是重罪。」

    「可是,一旦朝廷追究下來不是很容易查到咱們嗎?」

    「是很容易,只要陛下問問莊雍岑征,輕而易舉的就能知道是我。」

    「那怎麼辦?」

    陳冉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這罪有多重?」

    「殺頭。」

    沈冷聳了聳肩膀:「最不濟也要殺頭,因為這件事不在過程有多離譜,而在於影響有多大,朝廷裡那些文官哪怕明知道輕芽縣的縣令做錯了,也會瘋了一樣要求嚴肅懲處我,因為我開了一個頭,一旦陛下不管這件事,文官害怕的是軍方的人插手他們的那一畝三分地。」

    陳冉的臉色更難看了:「你還笑,那可怎麼辦啊,早知道就別這麼張揚了,直接蒙了面把人都打殘了了事,比這乾淨。」

    「那不是我性格。」

    沈冷道:「雖然被查出來會很嚴重,而且也極容易查出來,可正因為這樣反而不會那麼容易就查出來。」

    這句話說的自相矛盾,陳冉自然理解不了。

    「你想想......」

    沈冷一邊走一邊解釋:「咱們是為什麼出來的?是因為岑征的密令,而這密令的源頭在哪?你以為是雁塔書院的老院長?老院長幾乎不去理會朝堂中事,多年之前就說過專心教書育人......怎麼老院長突然之間給岑征寫了一封信?」

    陳冉都快瘋了:「我球球你了校尉,你直接說吧,你總是問我,我要是有你那個腦子我不也是校尉了嗎。」

    「原因很簡單啊,如果我猜得沒錯,陛下知道這件事。」

    沈冷道:「我們去封硯台是去幫孟長安的,孟長安在幫誰?這件事沒有咱們看到的那麼膚淺,誰知道有多深的水,但既然是秘密前往封硯台,那麼陛下若是問起來,岑征自然是不會說是他安排的人,莊雍當然更不會說,因為他理論上應該屬於不知情的那個人,他們可以出賣你我,不能出賣老院長和陛下。」

    「你明白了嗎?」

    沈冷問陳冉。

    「不明白。」

    陳冉搖頭:「不過看你的表情好像沒有我擔心的那麼嚴重。」

    「嚴重是真的嚴重,但也不用太擔心,我們只需要做好三個準備就行了。」

    「三個準備?你快說。」

    「第一,準備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誰問都是不知道。」

    「第二,準備好這件事嚴重起來,你我都得掉腦袋。」

    「第三,準備好跑路。」

    陳冉仔細了想,沈冷這三個準備說了等於沒說,也就是聽天由命的意思,但陳冉覺得這事絕對不能聽天由命,他看向沈冷認真的說道:「要不然咱們回去之後把提督大人綁架了當人質吧。」

    沈冷:「......」

    此時沈冷他們已經快要出了江南道進入河西道,再往前走大概百里就是河西道和江南道的邊界,輕芽縣比較小,也沒什麼值得特別關注的地方,不過挨著輕芽縣的東池縣就不一樣了,東池縣是個特殊的地方有些特殊的人。

    東池縣是信王的封地,就像是雲霄城是留王的封地一樣。

    信王李承樂不管是在政務軍務還是人脈關係上都遠不如他的兄弟們,用一句大不敬的話來說就是皇帝陛下諸兄弟之中最廢物的那個。

    或是因為信王很清楚自己沒有任何機會繼承皇位,所以早早的認了命,吃喝玩樂很少幹正經事,可吟詩作賦流連山水之美,就連飽學大儒都稱讚他腹有詩書。

    他也做的出三天三夜不出青樓的壯舉,一擲千金為青樓頭牌贖身以至於被滿朝文武詬病,總之就是老皇帝最不待見的一個兒子,也是最放心的一個兒子。

    信王本以為自己的人生會這樣一直愜意下去,直到他的兄弟自幼就被譽為天才的皇帝李承遠忽然駕崩,那個該死不死的老東西沐昭桐點名讓他兒子李逍然去長安城,他就知道壞事了。

    從始至終,他都不覺得那是一件好事。

    但李逍然不這麼認為,李逍然當時不過八歲而已,雖然年少但已經有了些許自己的想法,當初被裴亭山帶著九千刀兵攔在長安城外面那一刻,是他到現在為止都認為最黑暗最屈辱的時刻。

    曾經,他距離大寧的皇帝位咫尺之遙。

    所以李逍然和他父親信王李承樂的關係並不好,前者依然沒有夢醒,後者則執意要把他的夢給叫醒。

    大寧的親王和別國的親王不一樣,有封地但不許有私兵,一旦被發現的話,那就是重罪,血緣關係都救不了的重罪,當然這重罪就是給血緣關係定下的。

    沈冷他們要離開江南道,就必須穿過東池縣。

    而此時此刻,在東池縣似水山下的莊園裡,大學士沐昭桐派來的人正在和信王石子李逍然見面。

    沐昭桐派來的人叫袁治棟,是大學士府裡一個幕僚,幕僚這種職業其實大部分時候都不見光,因為他們本就是在黑暗之中釋放自己才華的人。

    世子李逍然坐在主位上,如今已經二十幾歲的年紀當得起風華正茂四個字,不管是學識還是行事都被人稱道,朝廷裡的人都說信王那麼一個糊塗蛋能生出一個這樣的兒子,多半是因為他老婆的關係。

    這話可不能深思,深思會覺得很齷齪。

    李逍然有著李家人天生的英俊相貌,還有他這麼多年來嚴格要求自己培養出來的大家氣度,只是稍顯有些刻意和做作。

    在李逍然身邊坐著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氣質儒雅內斂,留著三縷長鬚,不多言,可眼神明亮,似可一眼看破天機。

    這個叫荀直,江南名士,年少時便才名播於天下,後來被皇后請去宮中教導皇子李長澤,在宮中足足五年,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離開長安城開始遊歷天下,在回江南的途中被世子李逍然請來,已有兩年之久。

    袁治棟客氣的說道:「這次來求見世子,主要還是因為大學士的家事,大學士一直都對世子殿下極為尊敬,來之前一再交代我要將大學士對世子殿下的問好帶到。」

    李逍然笑道:「我與大學士之間無須客氣,你代表大學士來,也不用跟我客套什麼,大學士有什麼想讓你說的,直說無妨。」

    李逍然當然尊敬得沐昭桐,畢竟那是差一點就把他捧上皇位的人。

    「殿下也知道,大學士獨子如今就在江南道水師,而且過的不太如意......」

    袁治棟將沐筱風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李逍然當然明白了沐昭桐的意思,沐昭桐為什麼要把兒子送進水師?當真僅僅是為了歷練為了鍍金?若沐昭桐只有那麼淺顯的想法,那他怎麼可能是三朝元老,文官領袖。

    他要做的,可不僅僅是文官領袖啊......陛下看重水師,沐筱風從一開始就在水師裡,如果,是如果......如果莊雍出了什麼大問題,無法繼續統領水師,那麼沐筱風就是最有可能成為新任水師提督的人。

    把水師攥在手裡,父子倆就真的是權傾朝野了。

    「大學士的意思是,查查水師裡那通聞盒是誰?」

    李逍然嘆道:「雖然我在東池縣距離安陽郡也沒多遠,可是大學士也高估了我,我哪裡有能力去幹預水師的事,若陛下知道了,我可扛不住龍顏一怒。」

    這話,微微有些發酸。

    袁治棟連忙說道:「如果世子可以協助我家少爺把控水師的話,那麼對世子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大好事?」

    李逍然眉角一挑:「你這話說的有些大逆不道了,我安安分分做世子,水師好與壞與我何干?」

    荀直看向袁治棟:「世子殿下還約了一位很重要的客人,不如袁先生先去世子為你安排的住所休息?」

    他起身過去,扶著袁治棟站起來,手在袁治棟手背上輕輕拍了一下:「我先陪世子見客,晚上請袁先生一起吃飯。」

    袁治棟立刻就反應過來,連忙點頭:「那我就等荀先生了。」

    袁治棟走了之後荀直看向李逍然:「殿下,大學士的要求過分了,還是不要答應的好。」

    「我知道。」

    李逍然哼了一聲:「還把我當小孩子,以為隨隨便便兩句話就能讓我去給他賣命?不過......水師的事確實有幾分意思啊,如果沐筱風真的做了水師提督,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

    他問荀直:「先生,他昨天先見了你,對你說什麼了?」

    「應該主要是想借我們的手除掉和沐筱風有仇的那個叫沈冷的水師校尉,這不算什麼大事,世子自然可以答應,但是條件得要好,稍後我去見袁治棟,告訴他世子身邊有幾個人能力學識都沒問題,想去京城六部謀個一官半職,大學士若是答應了,這筆生意就不虧。」

    荀直道:「讓大學士知道我們有能力除掉他想除掉的人,沐昭桐就會把除掉莊雍的希望寄託在世子身上,下一筆生意就可以做的更大些。」

    李逍然哈哈大笑:「先生了不起,有先生在我身邊,萬事不難。」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快步跑進來,在李逍然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李逍然臉色一變:「還有這種事?真是巧了......」

    他看向荀直:「輕芽縣出了些事,有個水師校尉直接扒了輕芽縣縣令的官服,把人關進了大牢裡,那個校尉自稱沐筱風。」

    荀直沉默了片刻,笑起來:「從安陽郡到輕芽縣,這是要過東池縣去長安的方向,這個假的沐筱風,世子應該見見,或許有的玩。」

    李逍然微微一笑:「新玩具嗎?」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 19:44
長寧帝軍 第八十八章 埋伏

    沈冷知道東池縣有些不一樣,上次去長安的時候也曾路過,不過那時候他帶著茶爺和杜威名三個人快馬疾行,也沒穿軍服,所以自然不用擔心什麼。

    信王李承樂是個很特別的人,遊戲人間半輩子了,世人皆說當今皇帝能容得下一個曾經差點登上皇位的毛頭小子活到現在,是因為這位信王在皇帝登基大典之後於御書房裡跪下來哭的一臉鼻涕一臉淚。

    陛下念及親情,而且對這位一直都很自知之明的兄長頗為欣賞,所以就給信王寬了心,告訴他自己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

    可是,據說世子有些不老實,從幾年前開始就聘請江湖上的高手,說是作王府護衛,兩年前又聘請皇子李長澤的老師荀直在他身邊做事,誰能真的相信他只是請先生教自己做學問。

    為了安全起見,沈冷的十人隊在將要進東池縣的時候停了下來,隊伍在城外一片林子裡宿營,此時已是日暮,沈冷打算在這休息一晚,然後第二天一早傳過去,不進東池縣城。

    當初在道觀裡沈先生不止一次和沈冷提起過這位世子殿下,如果他真的還沒有死心,那麼他絕對不會放鬆對東池縣這一帶的控制,輕芽縣出的事,沈冷不擔心莊雍不擔心岑暗,只擔心這個李逍然。

    世人皆知李逍然對沐昭桐很尊敬,當初大學士差一點把他舉到皇帝位,再說就算是現在沐昭桐也依然在皇帝身邊是舉足輕重的那個,李逍然怎麼可能不巴結。

    如果李逍然足夠聰明,而且對四周情況掌握的很全面,他最正確的做法就是抓住沈冷,不管他知道不知道輕芽縣扒了縣令官服的人是不是沈冷,他都要抓住這些水師的人。

    把沈冷他們直接送到朝堂上,皇帝只怕都會被逼的沒辦法,莊雍剛剛被提拔為正三品將軍,手下人私自離隊而且還硬闖縣衙扒了縣令的官服,沐昭桐難道會放過這個機會把莊雍扳倒?

    只要莊雍倒了,毫無疑問,最適合做水師提督的人就是沐筱風。

    所以沈冷不得不小心,表面上看起來他只是一個六品校尉而已,可肩膀上扛著的不僅僅是莊雍的功名利祿,還有水師的未來。

    在林子里布置好了輪換值夜,沈冷找了個比較乾燥的地方坐下來把地圖打開看了看,東池縣南北狹窄東西很長,要想去長安城就得從東池縣東邊跑到西邊,將近三百里,難免不會出問。

    陳冉在沈冷身邊坐下來:「我眼皮總是跳,不會出什麼事吧。」

    沈冷瞥了他一眼:「最近是不是沒怎麼注意生理衛生?」

    陳冉:「你什麼意思......」

    沈冷:「眼皮跳是有垢了吧。」

    陳冉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忍不住瞪了沈冷一眼:「你皮才長呢,你皮下才有垢呢。」

    沈冷笑道:「去睡會吧,後半夜你們幾個還要當值。」

    陳冉嗯了一聲:「那我就在這眯會。」

    沈冷道:「你這是睡在娘親旁邊有安全感?」

    陳冉:「你說的對。」

    沈冷把火摺子吹滅,其實這一帶的地圖他已經記在腦海裡,只是再確認一下。

    沒多久陳冉就陷入了夢鄉,這個傢伙從來都是心比腦袋大,前邊剛說完自己擔心的睡不著覺,沒多大會兒就打了呼嚕。

    沈冷把隨身攜帶的氈毯給陳冉蓋上,走到遠處楊七寶那邊,王闊海他們都已經睡了,楊七寶帶著五個人值夜,除了楊七寶的一個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兩個人一組。

    有了上次在寧武縣李土命被殺的事之後,沈冷就調整了值夜的人數,要求每個暗崗必須是兩個人。

    楊七寶抬起頭看著夜空:「那時候校尉剛剛進水師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有大成就,我從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不敢有的那一面。」

    沈冷知道楊七寶說的是什麼意思,他也抬起頭看向夜空:「你覺得我足夠剛硬不屈服,那是你沒有見過孟長安,這次到了封硯台見到他之後你才會知道什麼叫真的剛硬,死硬死硬的那種。」

    楊七寶笑道:「校尉似乎對你這個兄弟很佩服。」

    「不佩服。」

    沈冷聳了聳肩膀:「小時候經常挨他揍,就算是佩服我也不能承認。」

    楊七寶很好奇孟長安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居然連校尉這樣的人都對他那麼敬佩,再想到自己總是畏首畏尾,做事之前想的不是自己做的對不對,而是自己這樣做會得罪誰......

    就在這時候林子外面的官道上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很密集,從聲音判斷最少也有上百騎,沈冷朝著楊七寶打了個手勢,楊七寶立刻貓著腰往林子裡面衝去把睡著的幾個人叫醒。

    沈冷找到另外兩處暗崗交代他們不要輕舉妄動,然後一個人朝著林子外邊過去,馬蹄聲在外面安靜下來,緊跟著就是一陣陣驅趕馬屁的吆喝聲,所以這一瞬間沈冷就確定來的人不是軍人。

    軍人不會這麼沒有秩序,但不是軍人能有過百人的馬隊,這不正常。

    沈冷將圍巾往上拉了拉遮擋住鼻子以下,到了林子邊上之後蹲在樹後邊往外看,藉著外面的月色,沈冷注意到那些人雖然並沒有什麼紀律性可言,但這些人的右手手腕上都繫著一條紅色的紗巾。

    去了一次長安城之後沈冷並不僅僅是只幫了孟長安一次,對於流雲會狗籃子和貫堂口這樣的暗道也打聽的很清楚,手腕上繫著紅巾,這是貫堂口那些人才有的規矩。

    想到水師外面鎮子裡也有貫堂口的人,沈冷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顯然這些人也不打算連夜進入東池縣境內,這片林子就是最好的宿營地,他們牽著馬進來,不少人嘴裡罵罵咧咧。

    沈冷向後撤,迅速的回到宿營的地方:「來的人十之七八是追殺咱們的,剛好讓我想到了一個明天怎麼過東池縣的辦法。」

    陳冉壓低聲音問:「怎麼辦?」

    「陳冉,你帶兩個人把咱們的馬牽到林子另外一邊等著,沒有信號不用過來支援。」

    陳冉怎麼肯幹:「我留下,你讓他們去。」

    沈冷認真的說道:「這麼重要的事,必須你去才行。」

    「為什麼?」

    「因為你不能打。」

    陳冉:「......」

    他只好帶著兩個督軍隊的士兵牽著所有的戰馬往林子另外一邊走,沈冷把剩下的人叫到一起交代了幾句,然後八個人隨即分散了出去,依然是兩個人一隊,沈冷帶著古樂悄悄接近那些貫堂口的人。

    蹲在草叢裡,樹葉縫隙裡透下稀疏的月光,看不清楚人,但大概可以看清楚位置和距離。

    趙峰靠在樹上喘了口氣,望四周看了看:「李大膽你帶幾個人在靠近林子邊緣的地方值夜,後半夜徐來子你帶幾個人去換,剩下的人抓緊時間睡覺,明天天亮之前就都得給我爬起來趕路。」

    徐來子有些惱火:「追了這麼久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誰知道那些王八蛋跑到哪兒去了。」

    「你閉嘴。」

    趙峰道:「一路打聽著過來,有人看到當兵的就是往這邊來了,路線錯不了。」

    徐來子罵罵咧咧又嘀咕了幾句,和其他人一起找地方睡覺去了,這些貫堂口的人在長安城雖然說不上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也沒受過什麼罪,只要看好了腸子就足夠了,哪裡會像這樣馬不停蹄的趕路。

    沈冷拉了拉古樂的衣服,兩個人繞過那些人往林子邊緣處靠近。

    李大膽其實膽子也不大,他最怕晚上,尤其是這林子黑的更嚇人,很多神仙鬼怪的故事都是發生在這樣的環境裡,越想越害怕,所以拉著你幾個手下不讓他們離自己太遠。

    一個漢子靠在樹上說話,古樂從後邊過去,左手兜過去一把摀住他的嘴,右手的匕首朝著他脖子上一秒三刀。

    李大膽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樹那靠著一個人就沒有在意。

    靠在那的是古樂。

    沈冷在不處看到這一幕也楞了一下,不久之前在輕芽縣縣衙的時候古樂就讓沈冷有些意外,當時陳冉不敢拿起沈冷的刀鞘去剮那些騙子,但是古樂卻直接上去了,連一息時間的猶豫都沒有。

    剛才古樂那三刀的速度快的令人頭皮發麻,這種狠厲,是性格里的東西。

    在李大膽回頭的那一刻,沈冷出手幹掉了另外一側的暗哨,在李大膽覺得事情不對勁的時候,沈冷和古樂兩個人同時用連弩點射,將剩下的幾個人全部放翻在地,迅速過去一人補了一刀,然後同時躺在地上。

    林子裡邊的人聽到聲音跑過來支援,到了近前,沈冷和古樂兩個人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點死了好幾個,然後起身就跑。

    趙峰從後面追過來,看了一眼隨即暴怒:「追!」

    幾十個貫堂口的人發了狠開始狂追,樹林子裡本就光線很暗,後面的人只是依稀看到兩個影子在前邊疾跑,追到後來已經不知道跑出去多遠了。

    就在這時候眼前忽然一陣開闊,居然出了林子!

    可是這些人剛追從林子裡出來,王闊海他們立刻站起來,端著連弩一陣點射,六個人六把連弩,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九支弩箭射空,前面追出來的十幾個人立刻就倒了下去。

    沈冷站住不跑了,把黑線刀從背後抽出來轉身看向那些貫堂口的人,嘴角帶著一抹笑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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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