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49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3:02
長寧帝軍 第四十九章 因為我姓白

    對於茶爺來說沈冷要離開半年之久是一件很難熬的事,可是自從跟著沈冷去了一趟長安城之後茶爺似乎比原來成熟了許多,因為她明白了,自己若成為沈冷的牽絆,那麼沈冷反而會更危險。

    她和沈先生站在江邊看著那幾艘戰船緩緩的從水師大營裡駛出,眼睛微紅,抬起手揉了揉:「風可真大啊。」

    沈先生點頭:「是啊,真大。」

    可哪裡有什麼風?

    「這半年我不想往水師大營裡去送菜了。」

    「那就不去。」

    沈先生拍了拍茶爺的肩膀:「回去吧,只是半年而已,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把真正的劍嗎?我把送菜的生意交給陳大伯,再給他雇兩個幫手,你和我去一趟亭台山,我帶你去求一把劍。」

    茶爺:「求劍?找誰求?」

    沈先生道:「我在雲霄城的時候有個朋友,我住在城裡他住在城外亭台山上,每個月都會找我比劍,他說若是什麼時候我贏了他,他就封了自己的劍......」

    「先生贏了他?」

    「沒有。」

    「那這次去先生是要贏了他?」

    「贏不了,但是我可以硬要。」

    沈先生眯著眼睛,想到那個一身傲氣的傢伙:「他叫楚劍憐,一個把劍當做自己的兄弟,親人,甚至是伴侶的人,在他的眼裡沒有什麼比他的劍更重要了。」

    茶爺有些不理解:「既然他把劍看的那麼重要,先生何必去強人所難?」

    「他會給你的。」

    沈先生轉身:「正因為他太在乎那幾把劍,所以不想讓劍變成無主之物。」

    「楚劍憐?」

    茶爺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還是第一次聽先生提起來。

    兩個人離開了江邊回到小院裡,沈先生給陳大伯留下了足夠的銀子,又出去給他雇了兩個幫工,每天早上幫他送一趟菜而已,價格給的不錯,所以人也好找。

    陳大伯問他們幾時回來,沈先生說快則三個月,遲則半年。

    雲霄城並不是一座很大的城,先帝李承遠繼位之後把對自己威脅最大的親弟弟李承唐安排到雲霄城,是因為這裡足夠偏僻,有些遠隔塵囂之外的安寧。

    雲霄城在大寧西南扶綏道,是一座山城,和外界的交通十分不便,那地方走上三天三夜的山路都未必遇到一個村子,豺狼虎豹的天堂。

    但是大寧第二大城就在扶綏道,距離雲霄城將近一千五百里的銀葉城是前朝大楚的國都,大楚從開國到國滅綿延七百年,都城變成了大寧的一個道府。

    前朝曾經也有過輝煌,雖不及現在的大寧,可也是令四方臣服的龐然大物。

    其實茶爺知道先生帶她去亭台山是因為怕她對冷子太想念,冷子此去快則半年,沈先生也是想帶她去散散心。

    早晨的太陽將光芒灑在江面上,戰船將這片片金光切開,沈冷站在甲板上看著遠處的江景,似乎在那水波紋裡看到了茶爺的樣子。

    陳冉走到他身邊靠著船舷深吸一口氣:「冷子,大海很大嗎?」

    「據說很大很大,一望無際。」

    「噢,大海都是水。」

    沈冷眯著眼睛:「你想說啥?」

    「我爹沒見過大海。」

    「那就等將來帶著陳大伯去一次。」

    陳冉感慨道:「有人說人這一生一定要去三個地方,心胸就會變得開闊起來,第一就是海邊,第二是大漠,第三是草原。」

    沈冷看了看陳冉的胸:「你不用看這三個地方,胸也挺開闊的。」

    陳冉一陣苦惱,也不知道怎麼了胸確實有些大,哪怕高強度的訓練下來那裡還是兩座小丘,一點兒也不陽剛。

    李土命走到陳冉身邊看著江水感慨:「怪不得詩人能寫出日出江花紅勝火這樣的詞句,真好看啊。」

    陳冉:「日出......」

    李土命楞了一下,嫌棄的看著陳冉一眼:「齷齪。」

    陳冉一本正經的說道:「其實大家都誤會了這詩句,這應該是描寫少男少女情竇初開然後兩情相悅,第一次嘛,應該會出現這樣的場面......日出,江花,紅勝火,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冷在他屁股上給了一腳:「回頭我就告訴陳大伯。」

    陳冉:「我爹不懂的。」

    沈冷:「還出息了你呢。」

    就在這時候有親兵大聲喊了一句:「校尉到!」

    沈冷他們連忙肅立,校尉王根棟走過來,咳嗽了幾聲來緩解尷尬,畢竟之前他扣了沈冷那個十人隊的配給,還曾經給了陳冉一個耳光,本以為沈冷會因為這事去找他理論,結果沈冷居然什麼都沒有做。

    「你們在聊什麼?」

    王根棟隨便找了個話題。

    李土命有些緊張,下意識的回答:「日出江水的事!」

    「嗯?」

    王根棟楞了一下,他覺得可能是自己聽錯了,是日出的水,還是真的江水?士兵們都是糙漢子平日裡開些低級玩笑也是常事,可沒見過沈冷他們這批人低俗過。

    「他是嚇得,語無倫次了。」

    陳冉連忙給李土命解圍:「就是隨便瞎聊的,校尉是有什麼事嗎?」

    王根棟看了沈冷一眼:「想和你聊幾句。」

    沈冷嗯了一聲,跟在王根棟後邊往船尾方向走,王根棟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說道:「上次扣了你配給的事......」

    沈冷搖頭:「是我錯了。」

    王根棟腳步一停,他聽聞沈冷是個桀驁不馴的傢伙,沒想到居然這樣的態度。

    「那這事就過去了,我找你是因為別的事,也不是很重要......就是想說謝謝。」

    「謝謝?」

    沈冷有些懵了:「校尉孤身一人去救我們,我們還沒有說聲謝謝。」

    王根棟搖頭:「知道為什麼將軍升我為校尉嗎?就是因為我去救了你們,整整一船人,只有我去了,將軍說這才是大寧軍人應該做的事,不放棄自己的同袍,當然還有另外的原因,我想你應該知道的。」

    沈冷嗯了一聲:「大概能猜到......沐筱風和我之間的私怨牽扯到校尉了。」

    王根棟道:「實不相瞞,沐筱風之前找過我,想讓我幫他除掉你,但我拒絕了......你帶著十人隊去進剿水匪的時候我又違抗了沐筱風的命令去幫你們,將軍給我一個校尉,是想告訴我要正身不要被人帶偏了。」

    這些話稍稍有些亂,但這亂正是王根棟此時此刻的心境。

    他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捲進了這件事裡,本和他沒有一點關係,突然就被拉了進來,這讓他不安,哪怕被提升為校尉也不安。

    「你小心些吧,沐筱風之前去了乙子營。」

    王根棟說完這句話就走了,這句話才是他最想對沈冷說的。

    六艘戰船轉過南平江進入大運河一路往南,接下來的兩千多里應該平安無事,大運河是前朝大楚近乎傾盡國力開鑿出來的,世人皆說是勞民傷財,可當今陛下對大楚開鑿大運河的評價是令人震撼的八個字......過在當代,功在千秋。

    大運河邊上有一座葵蒙山,南北走向順著河道連綿不絕,這大運河上最大的一夥水匪就藏身在葵蒙山下的蒙山湖裡,水路複雜,當地也沒有水軍,水匪在這一帶簡直是野蠻生長,這伙水匪在蒙山湖建造了水寨,至少有五六百人的規模。

    即便如此,水匪也不敢在白天出去行兇,就算是大寧各地的廂兵也一樣能把他們打的丟盔棄甲,只要在陸地上,他們就不敢放肆。

    大寧十九道每一道都有一衛戰兵駐守,但一道十九郡,戰兵自然管不過來,所以每郡甚至每縣都有廂兵,這些廂兵的裝備訓練都是當地衙門負責,和戰兵不能比,可是器械甲冑比水匪要強的多。

    這伙水匪自稱為連雲寨,大當家叫何連,二當家叫白佔雲,連雲寨的名字就是因此而來。

    此時在水寨的聚義大廳裡,大當家何連一臉戒備的看著來訪的幾個客人,以及擺在他面前的那滿滿一箱子白銀,客人很體貼,用的不是整錠的官銀而是碎銀,不會被官府追查到。

    可是客人提出來的事,他真的不敢答應,哪怕那一箱子白銀太誘人。

    「對不起了聶先生。」

    何連笑著站起來:「銀子真的是這世上最難讓人抗拒的東西,我做出決定很艱難,可是前思後想,我還是覺得最先要保證的是我手下幾百號兄弟的生死,你讓我們去殺的可是南平江水師的一個團率,別說不好辦,就算是人殺了,我們這小小的水寨也擋不住南平江水師的報復,知道為什麼連雲寨一直都還算安穩嗎?因為我識時務,絕對不會去南平江上逛蕩。」

    聶垣點了點頭:「大概猜到了大當家會是這樣的態度,確實有些為難你,畢竟要殺的不是什麼尋常人,團率雖只是小小的七品武職,可涉及到了大寧水師的威嚴,不被報復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還為大將軍及兄弟們準備了退路,大當家想想,就算現在南平江水師不來圍剿,以後也不來?」

    聶垣笑道:「只怕你們躲得了今天也躲不開明天,水師是早晚要來的,我可以給你一個保證......殺了沈冷之後,你整個連雲寨的人都會被乙子營收編,或者成為地方廂兵,你們搖身一變從匪到兵,事成之後我再追加足夠多的銀子讓每個人哪怕不再做水匪也一樣吃喝不愁,如此難道不好?」

    何連忍不住譏諷道:「大話說的如此漂亮,只怕事成之後你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滅了我連雲寨吧。」

    聶垣問:「大當家是決定好了不接受我的好意?」

    何連擺手:「送客。」

    聶垣忽然問了一句:「連雲寨若是沒了大當家,還是連雲寨嗎?」

    何連眉頭一挑:「你們是不是不想走了?」

    聶垣忽然跨前一步,在何連毫無反應的情況下將何連的佩刀抽了出來,快的難以想像,刀戳進何連胸口,然後聶垣又一掌拍在刀柄上,刀噗的一聲直接擊穿了身體向後飛出去。

    在何連身後,二當家白佔雲啪的一聲將刀接住,刀鋒一掃斷了何連的腿彎,何連捂著胸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回頭看著白佔雲用最後的力氣問:「為什麼?」

    白佔雲看起來有些歉疚,跪在那扶著何連的身體貼著他耳邊輕聲說道:「因為我姓白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3:02
長寧帝軍 第五十章 你只需要配合而已


    沈冷在船上整理自己的行禮,忽然發現了一件不該出現在自己行囊裡的東西......那塊金子。

    離開水師大營準備南下的頭一天沈冷特意告假回了一趟家,和茶爺沈先生聊了很久,第二天一早又趕回水師大營報到,夜裡的時候茶爺為他準備了洗好的衣服和用品,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茶爺把這金子放進行囊之中的。

    沈冷想著也罷,自己把金子給茶爺的時候茶爺並沒有表現的多開心,後來他和小胖子陳冉聊起的時候陳冉一個勁兒的罵他白痴,送女孩子禮物哪有這樣的,給錢讓她自己去買想買的東西,太粗暴了些,一點兒情調都沒有。

    想著南疆葉族的工匠最擅長的便是打造金銀首飾,用這金子給茶爺打一支金簪,回程路過湖見道的時候再給先生買一些當地著名的白茶來。

    陳冉靠在船上看著沈冷發呆:「想什麼呢?」

    沈冷笑了笑:「只是想到回去的時候給先生和茶爺都帶些禮物,還有陳大伯。」

    陳冉一拍腦門:「你不說我倒是忘了,我也得給我爹買些東西,再加上你的就是兩份禮物,我爹一定很高興。」

    沈冷嗯了一聲,還沒有說話就聽到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沈冷出了船艙才注意到校尉王根棟以及其他團率差不多都在場。

    「現在人齊了。」

    王根棟對沈冷微微點頭:「剛才岑將軍派人來通知我去議事,我把將軍的意思傳達一下,將軍說為了保證船隊的安全,準備將船隊分成兩批,選出一艘船為先鋒在前開路,剩下的船和先鋒船保持三十里的距離。」

    沈冷忽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嘴角一勾:「怕是咱們船要做先鋒了。」

    王根棟微微一怔:「你是怎麼知道的?」

    沈冷聳了聳肩膀:「屬下胡亂猜的。」

    王根棟道:「將軍為了公平起見決定讓我們幾個校尉抽籤,黑簽紅籤,其中只有一支是紅籤,抽中紅籤的人為先鋒。」

    沈冷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所以校尉是第一個抽的?而且第一個就抽到了紅籤?」

    王根棟甚至懷疑沈冷剛才就在場:「是的,你又是猜的?」

    沈冷在心裡嘆息一聲,心說哪有這般巧合的事,這不算什麼巧妙的安排,只怕箱子裡都是紅籤,但只要保證王根棟是第一個抽籤的人,在王根棟抽出紅籤之後其他人自然就不必再去抽了,也就不會有人發現箱子裡其實根本沒有黑簽。

    如此說來的話,這次領隊的將軍岑征有問題?

    沈冷想起來出發之前十天的夜裡莊雍特意找到自己,要求自己保證這次南下搶奪求立國的戰船必須成功,當時沈冷就在想,水師裡到底有多少人是莊雍不敢信任的?

    然而這次南下海疆的人都是莊雍親自精挑細選出來,帶隊的五品勇毅將軍岑征是莊雍的老部下,從五品參將白秀也是水師建立的第一天開始就跟著莊雍鞍前馬後,這兩個人按理說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

    至於其他人,沒有可以左右岑征想法的能力。

    所以出問題的只能是岑征,或者是白秀。

    沈冷歉然的看了王根棟一眼:「既然已經定了,再無別的辦法,不過我覺得校尉應該有更妥善的安排。」

    王根棟從軍多年,沈冷反常的表現他當然不可能看不出來,所以擺手對其他人吩咐了一聲:「都去準備一下吧,先鋒船職責重要,不要誤事,沈冷留下。」

    其他團率抱拳垂首,轉身離開。

    王根棟等人都走了之後問沈冷:「你是不是看出來什麼。」

    沈冷道:「是我連累大家了,哪有那麼巧合的事,喊你過去抽籤你就抽到了紅籤,不過是沐筱風還不打算放過我罷了。」

    王根棟大概也已經猜到,心中極為不滿,當然這不滿不是針對沈冷的,而是對沐筱風......那個紈褲子弟完全不顧及大寧水師將士的安危,也根本沒把國法軍律放在眼裡,水師南下海疆這是多重要的事,涉及到了未來水師的存亡,沐筱風居然敢在這麼重要的任務裡橫插一腳。

    「也不是沒有辦法。」

    沈冷道:「熊牛戰船兩側分別懸掛著一艘飛魚,校尉大人把兩艘飛魚給我,我帶我的團在熊牛之前開路,若是真有什麼問題,校尉不用救我,只需保證熊牛戰船不出意外。」

    「不行!」

    王根棟眉頭一挑:「大寧的軍人,不管是在戰兵還是在水師,都沒有拋棄自己同袍的事發生過,我若是連手下人都護不住,算什麼合格的校尉。」

    「對手很屌啊......」

    沈冷靠在船舷上說道:「沐筱風不弄死我不會善罷甘休,沒必要因為我搭上咱們這一標營的人。」

    王根棟道:「這種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我不喜歡。」

    沈冷哦了一聲:「那這樣,還是由我的人分乘兩艘飛魚在前邊開路,有問題的話熊牛支援,我猜著沐筱風也沒有別的什麼本事了,不過是繼續收買大運河上的水匪對我下手而已,可這大運河上的水匪最強者不過是連雲寨那些人,左右不過幾百人的份量,打死他們也不敢直接對咱們的船隊下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我單獨調出去。」

    沈冷道:「估計著還會有沐筱風派來的高手混在裡面,臨江水戰咱們也不至於怕了,校尉帶著熊牛在後邊看著就是,若出了問題就來支援,或是向後急退與船隊匯合,總不能誤了兄弟們的性命。」

    王根棟點了點頭:「你不會只想到這些,對不對?」

    沈冷笑起來:「當然不會,將軍有地圖嗎?」

    王根棟點頭:「本來我這個級別是沒有地圖的,不過我既然為先鋒,就向岑將軍討要了一份,還要還回去的。」

    沈冷伸手:「來看看。」

    王根棟將地圖取出來鋪在甲板上展開,沈冷蹲在那仔細看了看,然後把手指放在其中一點上:「最適合襲擊我們的地方是這裡......」

    「這是......」

    王根棟臉色一變:「這怎麼可能,這是大運河上每隔三百里就會有的官補碼頭,過往的官船和正經商船都會在官補碼頭補給,每個官補碼頭至少有三百精銳廂兵駐守,水匪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去官補碼頭行兇?」

    「校尉你看,官補碼頭兩側都是分支水路,方便從地方上運送補給到碼頭,水匪的船可以輕而易舉的抵達碼頭,據我所知官補碼頭雖然號稱有六百精銳廂兵駐守,但實際上是輪守,兩個標營的廂兵輪換休息,也就是說當值的廂兵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沈冷繼續說道:「水匪若是混在商船裡進入官補碼頭,廂兵極難甄別,混進去幾十個人就夠了,到了晚上裡應外合,拿下官補碼頭不是問題,我們的船是先鋒船,第一個到官補碼頭進行補給,而按照常理來說我們到了官補碼頭是根本不需要戒備什麼的......」

    王根棟聽了之後一臉的憂慮:「如果真的被你猜中的話,咱們不進官補碼頭不就完了?」

    「不!」

    沈冷認真的說道:「水匪操船之術極為靈活,而且個個水性極好,所以真要是在大運河上開戰的話,咱們的船太大了反而不方便,如果船隊不支援我們,我們會被水匪的小船如螞蟻啃老虎一樣把咱們活活咬死,但只要在陸地上,咱們大寧的戰兵怕過誰?」

    王根棟:「你有想法了?」

    沈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一個,不太成熟。」

    王根棟嘆道:「你笑的都像是一隻老狐狸了,還不成熟?」

    沈冷道:「校尉若是信我,那我就把想法說說,若是不信我......」

    王根棟一皺眉:「哪兒那麼多屁話,說!」

    沈冷:「哦......」

    與此同時,連雲寨中。

    聶垣坐在客位上抱拳:「現在可以恭喜一下了,白大當家。」

    原來連雲寨的二當家白佔雲臉色難看:「你這樣貿然行事,我在江湖上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的脈絡都會被你毀了。」

    「不足掛齒。」

    聶垣淡淡的說道:「拉攏一個沐筱風,比你構建一個江湖網要有用處的多,這是大寧,不是那些屁大點的小國,在江湖上誰也做不到一呼萬應,就算是做到了,大寧戰兵隨隨便便開過來就能橫掃,連渣都剩不下。」

    「再說你拉攏的那些綠林道上的人用處就更不大了,正經的江湖門派都必須得有大寧朝廷的門碟,命脈在朝廷手裡攥著,誰敢放肆?綠林道上的人見不得光,家族裡的人也不屑用他們,難道你自己就沒有想過.....若你真的有那麼大用處,家族也不會把你派到江湖上摸爬滾打......」

    白佔雲猛的站起來:「聶垣,你一個外人,沒有資格對我白家的事白家的人品頭論足。」

    聶垣冷笑:「還是要看能力的,我不姓白,但在白家的份量比你重的多你信不信?別那麼大的火氣,我這是給你了一條明路,這件事做好了,將軍那邊還能忘了你?把你從江湖轉到仕途,你是虧了還是賺了?至於這連雲寨幾百號人,死了就死了,死不足惜。」

    白佔雲的臉色變幻不停,最終也沒能說出些什麼,頹然的坐了下來。

    聶垣輕蔑的哼了一聲:「這就對了,我和你之間不會有太多交集,何必很僵硬?將軍不允許出現意外,如果出了意外第一個死的是你,然後才是我......這件事從現在開始我負責,你只需要配合就夠了。」

    白佔雲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冷著臉說道:「那就請聶先生吩咐。」

    「官補碼頭。」

    聶垣的嘴角一勾:「誰也不會想到我們在官補碼頭動手。」

    白佔雲臉色大變,嗓子都啞了:「你他媽的瘋了嗎!」

    聶垣看向他,眼神裡殺機一閃:「我以後若是再聽到你對我說話這樣不客氣,你信不信我能掐滅的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未來,還有你家族那不入流的分支一脈一併掐斷?我不想再說第二遍,這件事,我負責,你配合。」

    白佔雲的拳頭攥的緊緊的,很久之後緩緩鬆開。

    「你繼續說。」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3:03
長寧帝軍 第五十一章 埋伏


    為了穩妥起見,沈冷還是決定帶著自己的人乘坐小船飛魚在熊牛前邊開路,飛魚也有三十幾米長,但兩艘船搭載一百二十多名士兵自然騰轉不開,沈冷只帶了半數,一艘船三十幾人。

    杜威名和王闊海兩個人帶隊在飛魚二上,沈冷帶著三個十人隊在飛魚一,兩艘船一前一後,與後面的熊牛拉開二百米左右距離。

    王根棟下令熊牛上的所有士兵保持臨戰狀態,誰也不許鬆懈,戰船上人輪流當值輪流休息,即便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許卸甲。

    順著大運河往南走了兩天時間平安無事,王根棟緊繃著的心也略微鬆開了一些,不過距離官補碼頭也就是不到一日的路程了,他倒是希望沈冷那荒誕之極的猜測是錯的。

    到晚上一大兩小三艘船在江邊下錨停了,後面的船隊果然始終保持著距離沒有跟上,即便是晚上也不在一起駐紮。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一亮再次起航,依然是兩艘飛魚在前邊開路,熊牛緊隨其後,中午才過就到了官補碼頭外面,看起來船來船往似乎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兩艘飛魚先靠近碼頭,附近的商船連忙讓路,沒多久熊牛也停靠過來。

    沈冷從飛魚跳到棧橋將船索掛好,然後招呼人進去搬運補給,皇帝陛下對水師就像是對自己最小的孩子一樣充滿溺愛,不久之前下旨水師進入任何官補碼頭補給物品無需購買,官補碼頭把物資清單整理後直接向戶部報告就行了。

    一個身穿廂兵校尉軍服的人快步過來,老百姓們覺得校尉就一定比團率大,可這廂兵校尉見到沈冷的時候更像是個下官,格外謙卑客氣。

    廂兵都是地方訓練,各縣自行撥款,江南道富得流油,縣衙把廂兵也一樣武裝到了牙齒,可廂兵就是廂兵,不算軍戶,所以待遇還是遠不如戰兵,況且大寧數百年就沒有廂兵參過戰,論戰力也比戰兵差得遠了。

    且廂兵校尉不入品級,而沈冷這個團率是正經七品,按級別來說和縣令同級,比統領一縣廂兵的縣丞還要高半級。

    所以大部分時候地方縣令都會不服氣,掌管一縣數十萬人口,和一個帶一百多人的團率同級,確實顯得窩囊了些,很多人都羨慕前朝大楚,大楚皇帝規定同級武職低於文職,見面要向文職官員行禮。

    而大寧尚武,哪怕太平強盛了幾百年依然沒有改變。

    「卑職何佔雲,寧武縣廂兵校尉,拜見大人。」

    自稱何佔雲的人抱拳俯身。

    沈冷連忙扶著他的雙臂:「我們同為大寧軍人,無需如此客氣。」

    「請團率大人到裡面休息,所需物資補給我會盡快為大人安排,請問大人怎麼稱呼?」

    「水師團率,沈冷。」

    聽到這幾個字何佔雲的眼神微微一變,但藉著笑容掩飾過去:「快到裡面休息吧,我已經命人備茶了。」

    沈冷點頭:「也好,進去坐坐,在船上搖晃的腦仁兒都疼了。」

    何佔雲客氣的把沈冷讓進了裡邊客房休息,王闊海和杜威名兩個人帶隊在棧橋等待物資補給,沈冷沒讓陳冉下船,另外一個親信李土命在飛魚二上帶著幾個人守著也沒下來,真要有什麼事,兩艘飛魚就是他們的退路。

    沈冷獨自一人進了客房,兩個看起來頗壯碩的廂兵在屋子裡等著了,為沈冷倒了茶,然後就到門邊站住,兩個人一左一右好像門神,可門神一般都貼在外面,哪有在裡邊的道理?

    「團率剛才說,你叫沈冷?看我這腦子,人還沒老,怎麼就糊塗成這樣了。」

    何佔雲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

    沈冷點頭:「沒人給你畫像嗎?」

    何佔雲臉色一變:「沈團率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冷看了看那杯熱茶:「聞著很香,我喝了的話,會死還是會暈?」

    何佔雲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卑職有些聽不懂團率的話了。」

    沈冷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椅子的扶手:「你們還真敢襲擊了官補碼頭,這裡的三百廂兵都被殺了麼?這麼重的罪,怕是九族都要被株連,襲擊官軍搶奪碼頭已經是謀逆了吧。」

    他把那杯熱茶往何佔雲那邊推了推:「看起來你好像很熱,額頭怎麼見了汗,來,喝杯熱茶涼快涼快?」

    何佔雲深吸一口氣,手握在刀柄上:「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沈冷指了指門口其中一個廂兵的衣服:「寧武縣這麼富,給廂兵定做的軍服這麼不合身的嗎?我恰好還打聽到一件事,連雲寨的大當家叫何連,二當家叫白佔雲,何佔雲校尉......你是哪個?最主要的是,我想到了你們要襲擊官補碼頭,所以派人上岸連夜加速趕過來想提醒廂兵做好防禦,可還是晚了。」

    白佔雲猛的站起來:「就算你看出來又能怎麼樣?」

    沈冷聳了聳肩膀:「大寧律第一條你知道嗎?」

    白佔雲哼了一聲:「我不需要知道。」

    「你應該知道的。」

    沈冷翹著腿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眼皮微微一抬:「謀逆者死。」

    「殺了他!」

    白佔雲一聲怒喝。

    門口那兩個廂兵打扮的水匪立刻撲過來,兩把刀朝著沈冷的腦袋劈了下來,沈冷向後翻出去兩隻手抓住椅子,水匪的刀隨即劈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沈冷的椅子已經橫著掃了過來。

    砰地一聲,椅子在一個水匪的腦袋上開了花,不知道多少木刺扎進了那傢伙的臉上,下一秒一條斷了的椅子腿已經過來,從這水匪的咽喉刺進去,血如瀑布一般噴湧出來。

    另外一個水匪嚇得面無血色,下意識的一刀橫掃過來,沈冷左手探出去抓住水匪的手腕,身子往前一欺肩膀頂在那人腋下猛的一抬,咔嚓一聲將胳膊卸了。

    接過那水匪的刀戳進水匪心口,沈冷向前一沖追向已經逃出門的白佔雲。

    推開門剛出去十幾支羽箭朝著沈冷激射過來,沈冷將刀鞘取出來左右格擋,十幾支箭盡數被他擋開,黑線刀太重,不適合這種靈活舞動。

    沈冷抓著刀鞘一扭,一側彈射出去一條細細的線,前邊有一個小小的彎勾,飛出去之後彎勾啪的一聲打開變成三爪鐵扣抓在白佔雲的肩膀上,沈冷一發力將白佔雲拽了回來。

    他在白佔雲背後一隻手抓著對方後頸,整個人都被白佔雲擋住,遠處已經圍住了客房的幾十個水匪竟是不敢出手。

    「放箭!」

    聶垣從人群後面走出來大聲喊了一句,可那些水匪看到白佔雲被抓住,哪裡敢下手。

    「殺了那個人,賞白銀二百兩。」

    聶擎加了籌碼,可依然沒有人敢把弓弦鬆開。

    聶擎臉色發白,一腳把身邊的水匪踹開,同時將對方手裡的弓搶了過來,他在那水匪的箭壺裡抽了兩支羽箭略作瞄準,嗖嗖兩聲,羽箭幾乎同時飛了出來。

    噗噗!

    兩支羽箭緊挨著刺入了白佔雲的心口,白佔雲的身體猛的一僵,先是低下頭看了看心口上還在顫著的箭,然後抬起頭看向聶垣:「你......居然如此狠毒......」

    聶垣哼了一聲:「你活著,還得為你安排後路,太麻煩。」

    他將弓扔給之前被他踹倒的那個水匪:「殺了他們,你們榮華富貴,不殺,你們必死無疑!」

    迫於壓力,一個水匪咬著牙射了一箭,因為緊張害怕,那箭離著沈冷能有半米遠飛了出去,沈冷微微嘆息,用手指在白佔雲身上沾了些血,然後在白佔雲腦門上畫了一個紅圈。

    「瞄這裡,不謝。」

    聶垣回頭看了一眼,棧橋那邊水師戰兵已經開始往這邊沖,他大聲吩咐了一句,早就在那邊藏好的水匪一通羽箭射過去將戰兵前進的路暫時封死,他們更擔心的是熊牛戰船上那數百精銳,所以多數羽箭是用來封鎖熊牛下船的地方。

    羽箭密密麻麻的過去,可是卻不見熊牛上下來一個人。

    「別耽誤時間,越快殺了他你們越安全。」

    聶垣走到更遠些的地方站好,一伸手,手下人隨即將一張三石弓遞給他......那是一張鐵胎弓,遠比尋常黃楊木的硬弓力度大,尋常壯漢,怕是連這三石弓都拉不開。

    幾十個水匪圍著客房一頓亂射,奈何他們接觸過弓的人並不多,他們用的竹片弓和廂兵的黃楊木弓相比差的太遠,沒幾個人能射的准。

    沈冷看了一眼自己手下人那邊似乎沒有傷亡只是被壓制在棧橋上過不來,心裡鬆了口氣,很賤氣的又在白佔雲臉上畫了個更大的紅圈。

    嗖的一聲,一支鐵羽箭流星一般飛來,沈冷下意識的低頭......噗!鐵羽箭直接射穿了白佔雲的腦殼,箭簇從後腦扎出來,如果不是沈冷反應快的話這一箭就能射進沈冷的腦袋裡。

    「給我上!」

    聶垣知道這些人射術實在上不了檯面,還不如直接殺上去,索性下令往上衝。

    水匪們到了這一刻已經無路可退,吶喊著衝了上來。

    沈冷將白佔雲的屍體一腳踢開,身子往後一翻進了客房,人才進去,一支鐵羽箭追在身後也進了門,沈冷正在半空之中想再避開顯然來不及了......他也沒有想避開,半空之中沈冷強行轉身,從背後將綁著的黑線刀抽出來,兩手握刀往下一劈!

    當!

    黑線刀精準的劈在箭簇上,將鐵羽箭一分為二!

    沈冷落地,腳往後一踹將桌子踢向門口,剛進門的水匪直接被拍了回去。

    沈冷從後窗衝出去,朝著碼頭裡邊疾衝......碼頭後邊幾百米是一座不大的山包,也就是幾十米高而已,山包上樹木清翠,鬱鬱蔥蔥,看起來他是想逃進樹林裡。

    聶垣往前衝了幾步然後往上指了指,一個手下跑動之中忽然跪下來雙手伸出,聶垣一躍而起,雙腳在那親信手上點了一下,親信奮力一托,聶垣便直接跳上了客房的屋頂,看準了沈冷的背影,鐵羽箭再次射了出去。

    箭勢太快,避無可避。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3:03
長寧帝軍 第五十二章 還得靠自己啊


    鐵羽箭帶著破空之聲緊追在沈冷背後,這一箭准且狠,速度快的連最靈活的飛鳥都躲不過去......可眼看著那一箭就要射中的時候,沈冷的身子忽然往一邊蕩了出去。

    沈冷右手握著黑線刀,左手握著刀鞘,刀鞘上彈射出去的細線鐵扣抓住了一根樹杈,人借力往一側悠蕩避開了鐵羽箭的追擊。

    「可惡!」

    聶垣眉頭一皺,從屋頂上直接掠了下去:「都給我追沈冷,不用管後面的人!」

    數百偽裝的水匪朝著官補碼頭後面緊追不捨,沈冷似乎認準了那座山包,一路上輾轉騰挪避開羽箭,山坡下邊零零散散的樹木也為他提供了遮擋。

    到了山包上林子變得密集起來,羽箭基本上就失去了意義。

    聶垣和他帶來的人追在最前邊,後面數百水匪吶喊著往前衝,他們已經沒有絲毫退路了,唯有殺了沈冷才能得到許諾之中的安排,那安排就是他們的未來。

    「追上他!」

    聶垣大聲下令。

    他手下兩個親信向前疾衝,奔跑之中兩個人雙手握住,其中一個人啊的吼了一聲身子旋轉一週把另外一個往前扔了出去,那人在半空中幾個翻轉後落地,與沈冷的距離拉近到了三米之內。

    殺手將腰上掛著的連弩摘下來瞄準,手指還沒有扣下去忽然一個黑影飛了過來,他只感覺自己脖子上涼了一下,然後脖子就爆開了。

    刀鞘細線上的鐵扣抓在他脖子上,沈冷往前一拉,鐵扣抓進脖子裡,一大塊血肉和喉管都被帶了下來,血一瞬間往前噴了不少。

    殺手又往前跑了好幾步才撲倒在地,身子在地上砸起來一陣煙塵。

    沈冷停下來檢查了一下那人是否死了,結果後面的人距離越來越近,他回頭看了一眼後繼續往山包上跑,那一眼之中有一種很冷很冷的東西,而因為他這一停頓,聶垣另外幾個親信已經快速追了上來。

    連弩開始點射,沈冷感覺背後發涼,那些弩箭每一支都可能是死神的鐮刀所化。

    到了山包下沈冷壓低身子開始往上跑,後面的人已經很近了。

    「殺了他賞黃金五十兩!」

    聶垣一聲暴喝,伸手往前一指。

    一個親信疾跑之中跪倒在地,膝蓋在地面上滑出去很遠,聶垣跳起來在親信託舉的雙手上點了一下凌空而起,半空之中搭箭拉弓,同時射出去三支鐵羽箭。

    三支箭品字形追向沈冷,兩人距離已經很近,三支箭幾乎轉瞬而至。

    沈冷轉身,右手的黑線刀畫了一個圓......噹噹噹,三聲脆響,鐵羽箭都被黑線刀震飛。

    聶垣落地,臉色極為難看,沒有誰比他更清楚自己鐵羽箭的力度有多大,正常來說大寧戰兵的標配橫刀根本擋不住鐵羽箭,被震飛的只能是刀而不是箭。

    那刀有問題!

    這是聶垣的第一反應。

    「追上去,他走不了的,山坡後面是河道!」

    有人喊了一聲,更像是給自己壯膽。

    進了山林沈冷將刀鞘細線收回來,刀鞘塞回去,黑線刀插回背後的刀鞘,將連弩摘下來開始還擊,距離最近的一個殺手被弩箭連續射中面門,頭後仰,再後仰,再後仰,三支弩箭在腦門,鼻樑,下巴上排成了一條線,人倒下去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

    聶垣一共帶來六個親信,如今死在沈冷手下的已經過半,剩下的水匪人數眾多可在他看來都是烏合之眾,除非將沈冷團團圍住不然的話沒有多大意義。

    損失這麼大卻還沒能把人殺了聶垣也越發惱火起來,在乙子營將軍白尚年手下做事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少年氣成這樣。

    尤其是之前在客房外面,沈冷用血在白佔雲臉上畫圈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被羞辱了。

    「小傢伙,你真的以為你走得了?」

    聶垣深吸一口氣,再次抽出鐵羽箭。

    此時所有的水匪都已經從碼頭衝到了山包下邊,而沈冷的手下在後面追過來,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追擊的速度似乎並不是很快。

    在聶垣剛要射出去這一箭的時候忽然間想到了什麼,心裡一緊,像是被一隻手抓住了心臟狠狠的攥了一下。

    他這一箭沒有射出去,而是立刻低頭爬伏在地上。

    這一瞬間,一片弩箭從樹林裡激射出來,嗷嗷叫喚著往前衝的水匪毫無防備,頃刻之間就被放翻了一層,最前邊的那幾十人每個人身上都中了不止一箭,弩箭刺進人身體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毛骨悚然。

    砰,砰砰。

    那是大寧戰兵傳達軍令的時候獨特的聲音,猶如戰鼓。

    身穿黑色甲冑的戰兵從樹林裡壓出來,五個人一隊,弓著身子往前走,連弩不停的點射,直接將弩匣之中九支弩箭全部射空。

    「標!」

    校尉王根棟一聲嘶吼,所有的士兵迅速將連弩掛在腰間,將背後的標槍摘下來,舉臂,疾衝,拋投......動作簡單,卻凶厲。

    標槍密密麻麻的落下,將更多的水匪釘死。

    「快跑啊!」

    一個水匪帶著哭腔喊了一聲,掉頭就跑。

    第一個人怕了之後,這種恐懼好像瘟疫一樣迅速的在水匪隊伍裡傳播,本就膽顫心驚,此時發現並不是他們伏擊沈冷而是被水師戰兵伏擊,哪裡還有勇氣繼續打下去,紛紛掉頭就跑。

    可來時路,此時已經沒了路。

    沈冷的人之所以追的不緊就是在等著山包上的伏兵發動,此時見到水匪後撤,立刻組成一條防禦陣,特意帶了盾牌的他們像是瞬間凝固起來一堵牆,羽箭,弩箭,在牆壁後邊激射出去,將最先往後跑的水匪射倒在地。

    「刀!」

    王根棟將自己的黑線刀抽出來往前一指:「殺!」

    兩百多名水師戰兵在團率的帶領下從山包林子裡衝了出去,下山虎一隻能屠十里,一標營的下山虎,能令血液漫江河。

    本就實力懸殊,再加上是追殺,這種方式對於戰兵們來說簡直不能更享受,刀落下的時候切開骨骼的聲音讓每個人毛孔炸開,那種感覺只有在戰場上才能體會。

    一個水匪奔跑之中不慎摔倒在地,掙紮著爬起來,一回頭就看到了一雙血紅的眼睛,和把那已經舉起來的紅線刀。

    「不要殺我!」

    水匪嘶吼了一聲,可嘶吼無用。

    橫刀斜著落下來,直接將脖子斬斷,還連著小半邊肩膀,落刀的戰兵一把抓住人頭,再一刀將掛在脖子上的那半邊肩膀砍掉,迅速的把死人的頭髮系在自己腰帶上,繼續向前。

    水匪們殺百姓殺行商的時候若野獸,可戰兵們在水匪面前就是更凶的野獸。

    被殺的沒有退路了,水匪開始瘋狂的衝擊沈冷部下組成的防線,只有衝開那堵牆他們才有一線生機。

    人到了這個時候連刀子都忘了用,一群水匪用自己的肩膀撞向水軍戰兵組成的盾陣,盾陣後邊那排戰兵瘋狂的落刀,根本不用去瞄準什麼,刀刀見血。

    很快在盾陣前邊的屍體就堆起來一層,後邊的人依然瘋了一樣往前衝。

    這不是戰鬥,這是屠殺。

    從山包上衝下來的戰兵猶如絞肉機一樣往前推著走,一個一個的水匪被砍翻,一顆一顆的人頭被掛在戰兵的腰帶上,滴血一路。

    昨夜裡熊牛靠岸的時候,沈冷的人特意留心,後邊的船隊沒有跟上來,這就給了沈冷從容安排的機會。

    王根棟聽從了沈冷的建議,帶著兩百人離開了熊牛一夜奔行,提前進入官補碼頭後邊的山包密林裡埋伏,停靠在碼頭棧橋邊的熊牛戰船之所以沒有一個人下來,是因為本就沒幾個人在船上了。

    沈冷故意引誘水匪往山包那邊沖,而他的人在後邊圍堵,兩面夾擊之下,一標營的戰兵剿滅幾百人的水匪若砍瓜切菜一般。

    從水軍戰兵開始反擊到結束,不過兩炷香的時間。

    王根棟下令搜索清理戰場,一個一個的水軍士兵拎著刀子在切割人頭,一個水匪本來趴在地上裝死,聽到腳步聲之後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然後嗷的叫了一聲爬起來想跑,卻被戰兵一腳踹翻。

    「求求你了不要殺我,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啊。」

    水匪掙紮著跪在那不住磕頭,戰兵將紅線刀舉向天穹:「你們偷襲這官補碼頭廂兵的時候,可有人如此向你求饒?」

    戰兵刀落,人頭滾出去很遠,噴灑出去的血液將戰兵的衣甲染紅。

    沈冷在死屍之中尋找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那個用鐵胎弓的傢伙,竟是沒有盯住那人什麼時候逃走的,沈冷默默盤算了一下,剛才那狠厲漢子的武藝遠比沐筱風手下善射那人更強。

    「差不多有八了吧?」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沒人聽得懂是什麼意思。

    然而沈冷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判斷其實有些不準確,因為他接觸的還很少,真正稱得上強者的敵人他沒有遇到一個,聶垣確實很強,目前沈冷遇到的敵人之中最強。

    「幹得漂亮。」

    一身是血的王根棟走到沈冷面前笑著說道:「我會向提督大人給你報功。」

    沈冷回頭看了一眼官補碼頭那邊有些失神:「我更希望自己當初猜錯了,或是猜到的更早些......」

    至少一百五十廂兵,屍體如今不知何處。

    王根棟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件事我會如實向提督大人稟報,提督大人自會做出公平的決斷,有些人不可能一直一手遮天。」

    沈冷笑了笑,笑容有些發苦。

    「但願吧。」

    他只說了三個字。

    然後轉身朝著陳冉他們揮手,他的手下迎過來,雖一身浴血,可每個人都很興奮。

    沈冷心裡想著,這個麻煩莊雍怕是沒辦法給自己解決乾淨的,還得靠自己啊。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3:03
第五十三章 總得讓他明白!

    這一場廝殺剛剛結束之後不久,校尉王根棟就派了自己三個親兵走陸路穿村過田的趕回水師大營報功,不然的話這份功勞被岑征白秀他們染指誰也落不下多少。

    斬首六百餘,每個士兵都能得到豐厚的獎賞,所以大家都很開心。

    一隊人負責清理戰場,一隊人負責尋找官補碼頭原來駐守廂兵的屍體,沈冷找到王根棟,告訴他最好立刻派人去地方縣衙把這件事知會一聲,不要等到岑征他們來。

    都安排好了之後沈冷在棧橋上坐下來,靠著柱子微微喘息,這一戰他是最關鍵的點,他必須活著把水匪引到埋伏圈,說起來簡單,任何一個微小的意外都有可能把沈冷送進陰曹地府。

    陳冉在沈冷身邊坐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說道:「原來這就是戰爭的樣子......上次我們十人隊和水匪廝殺的時候我覺得那已經殺戮的極限,現在才知道那不過是殺戮的一點影子。」

    沈冷拍了拍陳冉的肩膀:「既然選擇了從軍,以後這種場面怕是不會少了,陛下要的水師不是巡撫江河,而是要楊帆海域,未來可能每一天都是這樣的。」

    陳冉的肩膀顫了一下:「我們,都會死的吧。」

    他低下頭:「沒有誰可以一直保持好運氣,一次,兩次,三次,幾十次,千百次......我們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一直都是勝利者,戰場上勝利幾百次不是盡頭,可失敗一次就是盡頭了吧。」

    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有幾個人能活到衣錦還鄉。」

    沈冷道:「別把自己在戰場能活下來寄希望於好運氣,除非你把自己的名氣改成好運氣。」

    陳冉點頭:「我知道的,歸根結底還是要自己足夠強大才行。」

    王闊海和杜威名兩個人肩並肩從遠處走過來,兩個人都殺出一身的血腥氣,一個高高壯壯一個精瘦修長,看起來有些很奇怪的和諧。

    「團率。」

    王闊海一屁股坐下來:「這一次的戰場和上一次有些不一樣。」

    「嗯。」

    杜威名蹲下來:「比上一次噁心多了,第一次知道人因為恐懼或是在死前是那樣的反應......」

    想到那些水匪被殺之前嚇得屎尿失禁,鼻涕眼淚橫流的樣子,杜威名就一陣陣的反胃。

    「團率,現在幹嘛?」

    「告訴弟兄們把自己的軍功都記清楚,不許碰別人的,但,也不許任何人碰咱們的。」

    「是!」

    杜威名站起來去傳令,看得出來他現在對沈冷已經徹底服氣了。

    陳冉看向沈冷:「水匪不會無緣無故的襲擊官補碼頭對吧?」

    沈冷嗯了一聲:「這樣的事,我們還會遇到的。」

    陳冉微微皺眉:「沒有結束的時候?」

    沈冷道:「有,我死,或是那個傢伙死。」

    陳冉學著沈冷的樣子聳了聳肩膀:「自己死多不好,怪疼的,還是別人死好了......奇怪,居然肚子有些餓,我去找些吃的。」

    沈冷站起來:「一起。」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嗚嗚的號角聲,那幾艘熊牛戰船總算是來了,從廝殺開始到結束再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將近一個半時辰,熊牛來的這麼慢,問題的根本已經直指五品勇毅將軍岑征。

    沈冷看到幾艘熊牛戰船靠岸想到有一件事還沒來得及辦,跑到校尉王根棟那邊把那份地圖要了過來塞進自己懷裡,王根棟一臉的不明所以:「你幹嘛,那是要還回去的。」

    沈冷:「校尉大人就說是沈冷不小心把地圖弄丟了。」

    王根棟:「何必呢?」

    沈冷笑道:「有大用處啊,這是戰場上的眼睛。」

    正說著,遠處一隊親兵保護著勇毅將軍岑征和參將白秀過來,兩個人表情完全不一樣,岑征寒著臉眼神陰沉,而白秀看起來很開心,笑容裡沒有一絲雜質。

    「干的漂亮。」

    白秀先開口說道:「這是水師建立以來打的最漂亮的一戰了,我會和岑將軍一起為你們報功,事情的經過我和岑將軍都已經知道了,你們打出了咱們水師的威風,岑將軍說了,他也要獎賞你們。」

    沈冷盯著白秀的眼睛看了一下,心說這個人難道是真的毫無問題?眼神裡那麼真誠,要麼就是確實問心無愧,要麼就是城府太深。

    岑征哼了一聲:「雖說打的不錯,可是居然上報的這麼晚,也算是貽誤戰機了,功勞再大這錯處也掩蓋不住。」

    王根棟抱拳:「卑職知錯。」

    沈冷微微皺眉,腦子裡忽然想到了什麼。

    岑征又教訓了幾句後臉色緩和下來:「我已經派人去知會寧武縣縣令,看來要在這停留一日了,軍功我自會上報給提督大人,不過在此之前,我自己做主從官補碼頭的庫房裡取一些銀子,王根棟的標營士兵每人賞銀五兩,團率賞銀十五兩,校尉賞銀二十兩。」

    王根棟等人整齊抱拳:「謝將軍!」

    沈冷楞了一下,居然傻呵呵的問了一句:「團率賞銀二十兩怎麼樣?」

    岑征:「嗯?!」

    沈冷一低頭:「當我沒說。」

    岑征微怒:「一點兒軍人的樣子都沒有,吊兒郎當目無長官,扣掉你那十五兩銀子的獎賞!」

    沈冷心說自己嘴下次可不能這麼賤了......本想著多要五兩銀子就能把欠莊雍的債還清,結果現在那十五兩銀子的賞賜都成了泡影,真虧啊。

    王根棟連忙說道:「將軍,此戰首功當屬沈冷,若非是他提前察覺了水匪的動向,並且提出誘敵埋伏的策略,這一戰不可能打的如此順利,還請將軍三思。」

    岑征臉色一寒:「本將軍的決定是能輕易更改的?功是功,過是過,要賞罰分明,王根棟你也是跟著我多年的老兵了,怎麼連這些都忘了?你的二十兩銀子也不用去領了,這件事就這樣決定。」

    沈冷拉了還想說什麼的王根棟一把,對他微微搖頭。

    白秀等岑征走了之後笑著對沈冷說道:「將軍大人沒有真的責怪你們的意思,你們倆一會兒每人去領二十兩銀子,將軍那邊不用擔心什麼,我自然會說。」

    沈冷和王根棟連忙道謝:「多謝將軍。」

    白秀拍了拍沈冷的肩膀:「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你這麼優秀的年輕人了,好好幹,前途無量。」

    沈冷點頭致謝,白秀笑了笑走了。

    等人都走了之後沈冷問王根棟:「校尉,往船隊報信的人是不是在我們到官補碼頭之後就出發了?」

    「沒錯啊。」

    「按理說三十里的水路而已,戰鬥才一開始差不多送信的人就能到,為什麼將軍說咱們送信那麼遲?」

    「心裡有鬼唄。」

    王根棟哼了一聲:「岑征這個人,心思很重......你可能不瞭解他,我在他手下那麼久太瞭解這個人了,他和咱們一樣是寒門出身,所以一心想往上爬,就算是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也在所不惜,如果他真的靠向了沐筱風那邊,我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

    沈冷點頭:「唔......先去領銀子吧,萬一那倆一會兒又反悔了呢?」

    王根棟:「你很缺錢嗎?」

    沈冷一攤手:「缺,缺口特別大。」

    王根棟:「我那二十兩一會兒你拿去吧。」

    沈冷笑笑:「校尉怎麼也不問問我為什麼缺錢。」

    王根棟道:「問什麼問,戰場上生死作伴的兄弟了,不就是二十兩銀子麼,雖然對於咱們來說那不是小數目,可我更看重你我之前的情義。」

    沈冷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其實也沒啥,之前欠了二十兩銀子,我自己領了那份足夠還債了......之所以說缺口大,是因為將來終究是要娶她的,總不能寒酸,要給她最好最好的婚禮。」

    沈冷抬著頭看著天空,雲都是茶爺的樣子。

    「老婆本嗎?」

    王根棟咳嗽了幾聲後說道:「剛才我說把那二十兩銀子送你了?我收回......攢老婆本這種事,就好像誰的缺口不大似的......」

    沈冷哈哈大笑:「校尉有心上人了嗎?」

    「嗯!」

    王根棟使勁點了點頭,男子漢大丈夫生死都不畏懼,當然也不會在這種事上扭扭捏捏:「母親前些日子託人送信過來,說從去年開始身體大不如前,和我有了婚約的那丫頭便頂著風言風語一個人拎著包裹進了我家門,已經伺候我老母一年有餘,母親為她著想勸她回去她只是不肯,我......不敢負她。」

    沈冷一邊聽著一邊把那二十兩銀子從碼頭庫房裡領了,聽完王根棟的話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銀子,笑起來,把銀子塞進王根棟手裡:「託人帶回家去吧,為大娘看病,為嫂子添新衣。」

    王根棟愣在那:「這怎麼行?你還要還債的。」

    沈冷兩隻手放在腦袋後邊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啊......我不一樣,我比你年輕。」

    王根棟:「過分了......」

    遠處,白秀回頭看了一眼沈冷和王根棟,他笑著對身邊的岑征說道:「都是好苗子,將軍也不用生氣了,人無完人,他們已經做的足夠好。」

    岑征看向沈冷:「我不喜歡那個叫沈冷的年輕人,氣勢太盛。」

    白秀道:「年輕人,氣勢盛一些是正常的,將軍以後多培養就是了。」

    岑征哼了一聲:「你看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哪裡像個兵!仗著自己有兩次軍功就開始放肆起來,若是不壓他一下,他早晚會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白秀搖頭:「我們都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少年人哪能不得意,算了吧。」

    岑征把視線從沈冷那邊收回來:「總得讓他明白,征戰,不是兒戲。」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7 13:06
第五十四章 相遇

    隊伍在大運河邊上休整一天,寧武縣的縣令縣丞趕來,自己治下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怎麼能不緊張,那麼多廂兵被殺,這可是大寧立國以來的第一次,誰都很清楚消息到了陛下耳朵裡,陛下會是什麼反應。

    沈冷坐在河邊看著遠處那些人寒暄的時候一個個臉色都是白的,忍不住微微搖頭。

    「怎麼了?」

    陳冉問他。

    「寧武縣上上下下,怕是要被擼一個遍。」

    「怪可憐的。」

    「不可憐。」

    沈冷搖頭:「他們能不知道連雲寨的位置?能不知道這些水匪作惡?什麼都知道,只是覺得剿滅連雲寨代價會有些大,他們捨不得本縣廂兵,又怕萬一打輸了顏面不保,這是小事,官職不保才是大事,所以乾脆裝作視而不見,算是縣衙和水匪的一種默契,一個儘量白天不出來,一個儘量粉飾太平。」

    陳冉沒想這麼深,舒展了一下雙臂:「不過總算為地方上除了一害。」

    沈冷猛的抬頭,看到大運河對岸樹下有個黑影一閃即逝。

    聶垣迅速的退入岸邊樹林裡,靠著樹閉上眼睛......沈冷,這個仇已經不只是你和沐筱風的,下次你絕對不會再有好運氣。

    他腳下一點掠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樹林之中。

    陳冉順著沈冷的視線往對岸看了看卻什麼都沒有看到:「怎麼了?」

    「沒什麼。」

    沈冷搖了搖頭。

    李土命雙手捧著那五兩銀子跑到沈冷面前,臉上都是興奮:「團率,看,銀子!」

    陳冉撇嘴:「看你那小家子氣。」

    李土命坐下來,用衣袖仔仔細細的擦著那銀錠:「你懂什麼,這可是我第一次領到賞銀,上次咱們剿滅水虎趙登科那一戰的獎賞還沒有發下來,所以這才是正經第一次,我爹娘知道了一定會開心的不得了,我也是合格的戰兵了。」

    陳冉笑道:「以後跟著團率,還能少拿得了軍功?」

    李土命使勁兒點頭,然後突然從坐著改為跪下兩隻手撐著地面:「團率,我鄭重向你道歉,當初是我故意針對你的,我以後保證死心塌地的跟著團率好好幹!」

    沈冷連忙伸手把他扶起來:「你這一跪要是讓我折了壽,我就扣你的軍功。」

    李土命不好意思的笑:「團率和那些人不一樣,他們都說,軍功哪有像咱們團這樣平分的,都是團率拿的多些,可是團率你想的都是照顧大家,我們真的服了。」

    陳冉道:「五兩銀子就把你高興成這樣,以後怎麼做萬戶侯?」

    李土命連連搖頭:「我可不敢想,能跟著團率做一個好兵,讓我爹娘在村子裡揚眉吐氣我就很高興了,萬戶侯......太遙遠。」

    沈冷道:「別急著否定自己,萬一真的成功了呢。」

    李土命嘿嘿笑:「也對,如果萬一我成了萬戶侯,那可是我們村最牛逼的人物了吧。」

    陳冉:「你們村......」

    李土命把銀子擦的乾乾淨淨,然後雙手捧著遞給沈冷:「團率,給!」

    沈冷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李土命道:「沒......沒什麼,就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前思後想,我把第一次得到的賞銀送給團率,是......是最貴重的禮物了吧。」

    沈冷道:「回頭特假的時候拿回去給你爹娘吧,以後我去你家串門的時候請我喝酒就行了。」

    李土命興奮起來:「團率可不能騙我啊,一定要去!」

    沈冷嗯了一聲:「一定會去。」

    就在這時候集合的號角聲響了起來,隊伍開始收攏,沒多久就在岸邊集合列隊完畢,岑征看了白秀一眼,低低說了幾句什麼,白秀隨即朝著隊伍走過來,而岑征則直接回了一艘熊牛戰船上。

    白秀走到士兵們面前站住,沉吟了一會兒後說道:「今天這一戰打出了水師的威風,可也暴露出了隊伍的很多不足,不要太驕傲,記住那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將來你們的戰場是大海,把得意留到大寧的戰旗插到海域之外的時候吧,把所有物資補給搬上船,所有人回到船上休息,沒有軍令誰也不能隨便下船,散!」

    「是!」

    士兵們整齊的答應了一聲,在校尉和團率的帶領下把物資補給搬上船,很快碼頭就恢復了平靜。

    白秀回到船上的時候看到岑征正在發呆,他走過去問道:「將軍還在想什麼?」

    「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岑征回頭看向白秀:「連雲寨的水匪從來都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白天連運河都不敢進,怎麼突然就敢襲擊官補碼頭了,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做必死無疑?我覺得有必要繼續調查一下,而且既然動了手,就要斬草除根啊......你說呢。」

    白秀道:「將軍吩咐就是了,我去安排。」

    岑征:「我想讓人帶隊去連雲寨看看,從殲滅水匪的數量上來看似乎是絕大部分了,可水匪不可能一個人都不留在水寨,趁著他們還沒有得到消息,選一隊人直接撲過去將連雲寨連根拔起,那水寨也要燒了,不然難免會被其他心懷不軌的人利用。」

    白秀:「我這就去安排,選一個標營的人去?」

    「用不了那麼多人......再調撥兩艘飛魚給沈冷,讓他帶著他的人乘四艘飛魚去連雲寨看看,天黑之前務必到達,連夜清理,明天中午之前要趕回來和船隊匯合。」

    「沈冷麼?」

    白秀看著岑征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也好。」

    他問岑征:「將軍不是不喜歡這個人嗎?」

    岑征臉色平靜的說道:「你莫不是忘了,一個領兵的人最忌諱的就是感情用事,我不喜歡他,但不可否認他的能力很強......去吧,我要休息一會兒,和寧武縣的那些地方官打交道太累了。」

    白秀哦了一聲:「我這就去。」

    一炷香之後,沈冷的隊伍就已經集合起來了,四艘飛魚在岸邊停靠。

    白秀笑著對沈冷說道:「我之前對你說過的,將軍是一個公正嚴肅的人,他不是真的想責備你,而是對你抱有比對別人更大的期待,去吧,帶著隊伍走一趟,盡快回來,我們還要趕去南疆。」

    沈冷領命,看著白秀那張笑臉心裡逐漸發寒,岑征的命令沒有什麼問題,誰也挑不出毛病,可這不代表沒有毛病。

    四艘飛魚離開了官補碼頭進入大運河分支河道,烈紅色的大寧戰旗在桅杆上飄揚,士兵們都很興奮也很放鬆,這看起來是一次很輕鬆的任務,隨隨便便就能又帶回來一些軍功。

    飛魚船上有說有笑,沈冷站在船頭卻陷入了沉思。

    杜威名走到沈冷身邊站住壓低聲音說道:「你是在懷疑岑將軍?」

    沈冷微微搖頭:「說不上懷疑他,不過肯定不對勁,岑征沒理由這麼照顧咱們,之前官補碼頭那一戰咱們團把軍功都佔了,別人眼巴巴的等著去摧毀連雲寨,好歹也是功勞,岑征又把差事給了咱們......說不通。」

    杜威名嗯了一聲:「不過料來連雲寨也不會有什麼麻煩了,一共就那五六百水匪幾乎都被咱們殺了,就算是有留下的也沒幾個人。」

    「小心些好。」

    沈冷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到地方之後你帶四個十人隊做支援,我帶著陳冉王闊海上去,另外今夜不進水匪營地,把進出的水路封住就好,明天一早太陽升起來之後再進攻。」

    杜威名道:「可若是這樣勢必會耽擱與大隊人馬匯合的時間,岑征有可能找你麻煩。」

    沈冷道:「那個不重要,兄弟們的生死才重要。」

    杜威名心裡一暖:「要不然還是讓王闊海帶著人做支援吧,我和你帶人上去。」

    沈冷:「你比王闊海心思活絡,你留下更合適。」

    杜威名沒有再爭,沈冷說他比王闊海心思活絡他心裡有些美滋滋,能得到沈冷的承認好像很鼓勵人啊......不過轉念想到莊雍的交代,杜威名心裡又一陣陣內疚,總覺得對不起沈冷。

    「團率!」

    「嗯?怎麼了?」

    「我......沒什麼事了。」

    杜威名終究沒敢說出來,轉身走到另外一側站住,手扶著刀柄,手背上繃起來了一條一條的青筋。

    沈冷回頭看了杜威名一眼,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沈冷為了安全起見沒有在白天靠近連雲寨,附近的村鎮裡難免還有連雲寨的眼線,他等到天黑之後才帶著隊伍到了連雲寨附近,停船靠岸,盯緊了進出的水路,然後安排人輪換值夜。

    杜威名和李土命帶著人第一批值夜,其他人休息,沈冷知道李土命這個人性子稍顯懶散,多交代了幾句,杜威名笑道有我看著他不會出事的,然後帶著人就走了。

    沈冷又再三交代誰也不許離開營地,回到自己的帳篷裡將地圖取出來,藉著微弱的光芒仔仔細細的看,地圖是極為珍貴的東西,更何況手裡這份地圖可不是一郡一道的地圖,而是半個大寧的地圖,從江南道往南一直到海疆。

    雖然地圖不一定詳盡,但大體的地形是不會錯的,從大寧立國開始,工部就調派了大量的人手勘測繪圖,如今已經數百年,還在不斷完善之中。

    與此同時,幾個黑衣人從連雲寨的方向出來,為首的正是聶垣,他猜到了水師的人會連夜進攻連雲寨,回去搜刮了銀子,讓連雲寨剩下的幾十人佈置了陷阱隨即離開。

    日積月累的經驗讓他提前感覺到了危險,帶著人躲進樹林裡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了河道上的桅杆。

    「水師的人果然是要斬盡殺絕啊。」

    一個黑衣人壓低聲音說道。

    聶垣冷笑起來:「幾個兄弟折在水師的人手裡,咱們離開之前給他們點教訓,看看領隊的是誰,找到他殺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8 19:02
長寧帝軍 第五十五章 萬戶侯

    在營地外面設置的暗哨位置很隱蔽,戰兵們訓練有素,所有可能發生在戰場上的事都有經驗豐富的老兵提醒過,而且沈冷手下這批人素質也更高些,杜威名和李土命分別帶著人完成了外圍的佈防,杜威名說去檢查一下四周讓李土命自己小心些。

    李土命笑著說道:「你好像個奶媽一樣,煩不煩。」

    杜威名對他晃了晃拳頭,隨即朝著其他暗哨位置過去。

    李土命爬上一棵大樹上想著這下就安全了,他往四周看了看,嘴角忍不住勾起來,手在胸口位置輕輕拍了拍......懷裡是那五兩賞銀,隔一會兒他就要取出來看看,心裡別提多開心了。

    五兩銀子不算多,可意義不一樣,拿回家裡去爹娘也許恨不得把這五兩銀子供起來吧。

    「萬戶侯......」

    李土命自言自語,小眼睛眯起來都是笑意,想到陳冉說目標是萬戶侯才對,心裡就一陣陣的激動,雖然那是很高很空很虛的目標,可有了目標向前走的時候就會更加堅定吧。

    「團率是個好人。」

    他嘴裡嘀咕著,抬起頭,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到了天上的繁星......小時候夜裡坐在家門口的土坡上,父親指著天空上那些璀璨的星對他說那都是命星,只有大人物才會有命星,皇帝有皇帝的命星,將軍有將軍的命星,大學士有大學士的命星。

    李土命問他爹:「那我有命星嗎?」

    父親笑著揉了揉孩子的腦袋:「你啊......肯定有的,我們家土命將來會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李土命想起來自己那個時候可開心了,圍著土坡一圈一圈的跑,一邊跑一邊瘋喊自己有命星,將來會是大將軍!

    爹娘靠在一起看著他笑,笑的前仰後合,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他爹就哭了起來,那個飽經滄桑卻普通的男人從啜泣到哭的撕心裂肺,不管他娘怎麼勸都勸不住。

    一直到今天,李土命都不知道當時爹為什麼哭的那麼傷心。

    李土命握了握拳頭,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跟著團率好好幹,有朝一日騎著高頭大馬披紅掛綵的回村裡去,讓爹娘做人上人。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覺背後有些不對勁,猛的回頭,一隻手從樹葉裡探出來掐住了他的脖子,另外一隻拳頭從側面打過來正中太陽穴,李土命感覺自己腦袋裡嗡的一聲,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聶垣的手下將李土命抓了帶回岸邊灌木叢裡,聶垣取了把匕首,一隻手捂著李土命的嘴,一隻手握著匕首刺進了李土命的大腿。

    李土命悶哼一聲醒過來,腦門上瞬間就是一層汗水。

    眼前看到的東西都是重影,黑暗之中似乎有很多人站在自己周圍,片刻之後大腿上的疼痛就讓腦子裡的麻木清醒過來一些,他搖了搖頭,想喊,可是嘴巴被堵住發不出聲音。

    聶垣在李土命面前蹲下來,手指在匕首上彈了一下,李土命頓時疼的渾身一顫。

    「距離動脈沒有多遠,戰兵有專門的醫官授課,給你們講解簡單的治療包紮,當然告訴過你動脈有多重要,匕首再偏半指就能把你的動脈切開,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你就會死,而且這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你先是會感覺到傷口很燙,然後是全身很冷,四周安靜的時候你會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可你卻還很清醒......」

    聶垣低頭貼著李土命的耳朵說道:「現在我鬆開手,你不要喊叫,你知道如果你不配合會是什麼後果。」

    李土命臉色慘白,身體劇烈的顫抖著,他使勁兒點了點頭,第一次感覺到死亡距離自己這麼近。

    「誰帶隊來的?」

    「沈......沈冷團率。」

    「哦?」

    聶垣眼神一亮:「真是冤家路窄。」

    聽到這幾個字李土命猛的反應過來:「你們是白天在官補碼頭的人!」

    聶垣噓了一聲:「小點聲,你想讓你的同伴聽到來救你?相信我,他們來的速度沒有我的刀快......告訴我沈冷在什麼位置。」

    李土命顫抖的更加厲害了,牙齒都在上下碰撞著,也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流血的緣故,他真的感覺到自己很冷很冷。

    所以他使勁兒咬緊了牙,不讓嘴裡發出一點聲音,然而咬緊了牙之後整個頭都開始顫抖。

    「不說?」

    聶垣笑了笑,手指在那把匕首上又彈了一下:「我知道沈冷手下大部分都是新兵,和他沒有多少感情才對,你何必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呢?」

    李土命咬的太用力,嘴裡開始出血。

    「唉......」

    聶垣抬手摀住了李土命的嘴,把匕首從李土命大腿上拔出來,然後又猛的刺下去,李土命的身子驟然抖動起來,嗓子裡發出一陣陣急促的好像拉風箱似的聲音。

    「我給你機會了,沒刺你的動脈,現在你準備告訴我沈冷在什麼位置了嗎?」

    李土命的呼吸格外急促,喉結上下起伏的速度很快,他真的感覺到了傷口很燙,好像血箭一樣往外噴著。

    聶垣鬆開手:「下一刀,沒人可以救你了。」

    「團率......團率是個好人。」

    李土命說話的時候嗓音顫抖的厲害,說的很急:「團率照顧我們,把軍功分給我們每一個人,團率還說將來要帶著我做到萬戶侯,團率說不能否定自己,每個人都會成功......」

    聶垣一把掐住李土命的脖子手指發力,片刻之後李土命的臉就開始發紫,眼睛都向外凸出了一些。

    「別耽誤時間,我最後問你一句你說不說,不說就死。」

    「我說......」

    李土命嘴裡擠出來兩個字,顯然已經徹底崩潰。

    聶垣鬆開手,李土命咳嗽起來,他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上璀璨的星,心裡想著那裡果然沒有一顆是屬於自己的,我哪裡有什麼萬戶侯的命。

    然後他笑了。

    「來人啊!水匪在這!」

    李土命拼盡最大的力氣掙紮起來吼了一聲,還沒有來得及跑出去一步就被聶垣踹倒在地,聶垣氣的臉上的肌肉都在動,他抓住匕首抽出再次刺進去還狠狠的一劃,然後掉頭衝了出去,他的手下緊隨其後,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一個聽到聲音趕來的是杜威名,從樹林裡抽出刀衝過來的時候正好迎面遇到聶垣他們幾個,杜威名一刀劈過去:「給我留下!」

    聶垣身子往前一壓俯衝出去,人從杜威名的胳膊下邊穿過,過去之後一隻腳重重的踹在杜威名的胸口上,杜威名感覺一陣劇痛,身子被踹的飛起來,落地已經在三四米外了。

    砰地一聲杜威名掉在地上,胸口裡一陣窒息險些那口氣上不來,緩了一會兒才咳嗽出來,往旁邊摸索自己的橫刀,摸到了一個人......

    杜威名猛的轉頭,接著微弱的月光看到了李土命那張慘白慘白的臉。

    「老杜......」

    李土命看到杜威名後居然笑起來,似乎找到了依靠:「你來了啊......真,真他媽的冷啊,這破地方,風怎麼比南平江上的夜風還大?」

    杜威名的心猛的停了一下,下意識的就要把李土命抱起來去找隨隊的醫官,可是他被踢了那一腳太重,力氣竟然提不上來。

    「疼啊......」

    李土命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撕心裂肺:「腿......真疼啊。」

    杜威名低頭看了看,於是看到了那如泉一樣湧出來的血,他連忙用雙手按住,可血卻從他的指縫裡往外噴。

    「我牛逼不?」

    李土命問:「他們要殺我,我也不告訴他們團率在什麼位置。」

    沈冷從遠處正好掠過來,聽到了這句話他眼圈一紅,解開自己的腰帶幫李土命把大腿勒住,可是......似乎已經晚了些。

    陳冉在沈冷之後衝過來,火把的光照清楚了李土命的臉,那是一種怎麼樣的白。

    「胖......胖子,你騙我,我真的沒有萬戶侯的命,你可得好好幹......」

    李土命看向沈冷:「團率,我沒給你丟人吧。」

    沈冷咬著牙點頭:「沒有......」

    李土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艱難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胸口:「賞銀......給我爹娘,團率,記得去我家串門,我請......酒......」

    沈冷猛的站起來:「醫官!」

    醫官背著藥箱在兩個戰兵的保護下衝了過來,檢查了一下李土命的傷勢隨即開始急救,然而看得出來,他也只是盡人事。

    沈冷一低頭猶如獵豹一樣衝了出去,杜威名喊了一聲等我,可是那口氣上不來,竟是沒有力氣追上去,跑了兩步就撲倒在地。

    他順著河道一直往前追,可這種深夜追蹤本就很難,幸好河邊都是低矮的灌木,有人衝過去枝葉折斷的痕跡。

    沈冷的手下舉著火把往這邊追過來,可是很快就被沈冷甩的很遠。

    醫官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兩隻手都是血,他搖頭:「救不回來了,三刀都在動脈......」

    第一刀,其實聶垣就刺在了動脈上。

    李土命嘴裡氣息越來越微弱,身體卻還在一下一下的抽搐著:「好冷......好冷啊。」

    陳冉把他緊緊的抱住:「沒事的沒事的,一會兒就沒事了,咱們一起做萬戶侯,一起衣錦還鄉,你還想讓你爹娘在村子裡揚眉吐氣呢,上次剿滅趙登科的獎賞你還沒有領......土命,你是土命啊,你命厚不會死的。」

    李土命艱難的笑起來:「傻......算命的說,我五行缺土,所以才叫李土命......看來真的命薄。」

    他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看著天空上的星,有一顆好像格外的璀璨明亮,那星光越來越大,於是他眼睛裡都是光明,他似乎在那光亮之中看到了沈冷的樣子。

    「團率,有命星的,真好......」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8 19:03
第五十六章 信任

    十二歲那年,夜裡南平江的水面上有幾艘船燃燒起熊熊大火,叫沈冷的少年嘴裡叼著一把沒開鋒的小獵刀一頭紮進江水裡,奮不顧身。

    後來他發現,自己在這種最不冷靜的時刻會變得異乎尋常的冷靜。

    再後來的將近四年的時間裡,叫沈小松的那個男人拼了命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塞進沈冷腦子裡,當然不僅僅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虧欠這個少年,難道和那年那夜少年人縱身一躍沒有關係?

    沈先生看到了少年郎的內心,所以覺得自己就算是拼了命也值得。

    不久之前,名字叫李土命的年輕人咬著牙撐著,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別怕別怕,寧死也不願意出賣沈冷。

    沈冷是沈先生的選擇,沈冷也是李土命的選擇。

    這個夜裡,背上綁著黑線刀的沈冷衝向黑暗之中,那雙眼睛裡的紅是悲愴,是憤怒,是殺氣。

    李土命倒在陳冉的懷裡抬頭看天穹,黑暗之中那璀璨的光進入眼睛裡,於是整個世界都是光明。

    沈冷的殺氣四溢,於是這個黑夜被冰冷統治。

    聶垣不怕沈冷,他曾經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也曾在戰場上浴血廝殺,從被白尚年選為死士的那天,他就知道自己的生命裡只剩下兩件事可以做,為將軍殺人,為將軍擋殺。

    他看不起沈冷,那個少年人充其量只是個運氣好到了極致的愣頭青而已,縱然武藝還算不錯,可根本沒有經歷過他經歷的那些風霜雨雪生死殺伐。

    他哪裡知道,沈先生教了沈冷的每一個春夏秋冬都是興亡天下,讓沈冷學到的不僅僅是一城一地的過往,也不是一朝一代的輪迴,而是古往今來所有成功者的經驗和失敗者的錯誤。

    沈先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睡過,看起來懶散的樣子只是因為太過疲憊,他說沈冷的起步晚了,自己必須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起來,於是才有了沈冷現在的盛世風華。

    一個人的氣質裡藏著他走過的路讀過的書還有對人生的感悟,沈冷的氣質裡,藏著一個茶爺一個沈小松,一本禁絕囊括四疆四庫。

    聶垣?

    必殺!

    距離這種東西不是恆定的,前面的人一直在跑後面的人一直在追,就看誰堅持的更久。

    沈冷紅著眼睛像是一頭捕獵的野獸一夜不休,而聶垣他們沒有這樣的體力。

    天微微亮的時候,聶垣他們氣喘吁吁的在江邊一處密林之中停下來,他已經快到了極限,而他的五個手下已經無力再跑一步。

    幸好,水師的人似乎沒有追上來,聶垣的手下都是當初跟著他在戰場上屍山血海裡爬回來的老兵,從在白尚年的手裡領死士銀子開始,他們就已經和戰兵兩個字再無瓜葛。

    「團率,歇會吧,實在是跑不動了。」

    一個黑衣人大口喘息著說道,他們還是習慣稱呼聶垣為團率,已經那麼多年了,習慣真的不好改變。

    聶垣點了點頭:「足夠遠了......休息一會兒,喝點水吃點幹糧補充體力,然後去前邊鎮子裡踅摸一條船南下,到水師船隊前邊等著找機會,幾個兄弟折在沈冷手裡,這個仇不能不報。」

    另外一個黑衣人眼神恍惚了一下,想到在官補碼頭的時候沈冷那殺人的方式,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這仇......本來可以沒有的。」

    聶垣的眼神一寒:「你怕了?」

    黑衣人搖頭:「團率你知道的,跟著你做事,我們什麼時候怕過......只是這次不一樣啊,我們面對的是和我們一樣的人,是戰兵。」

    剩下的幾個人雖然沒有說話,卻幾乎同時低下頭,他們不想讓聶垣看到自己眼神裡的東西。

    是啊......這次的對手同樣也是戰兵,曾經他們都發過誓的,戰兵兄弟,永不互相殘殺。

    「我們已經不是戰兵了。」

    聶垣沉聲說道:「你們莫不是忘了當初我們把手放在一起的時候說過,既然戰場上沒能給我們帶來榮耀,那就用自己的本事讓生活更好,我們身上沒有軍服了......如果硬要說我們還是兵,我們也只是將軍的兵不是大寧的兵!將軍沒辦法給我們明面上的飛黃騰達,可給我們的難道還少?」

    所有人都低著頭,久久沒有出聲。

    聶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高海孟達你們兩個警戒,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半個時辰後李燦岳山峰輪換,宋雷整理咱們帶來的食物和裝備然後規劃出一條路線來,一個時辰之後出發。」

    他說完之後靠在樹幹上閉著眼睛:「都記住,你們身上已經沒有軍服了。」

    五個人整齊的答應了一聲,可是誰都很清楚,他們的骨頭是戰兵的骨頭,血液是戰兵的血液,哪怕到了現在對聶垣的稱呼都沒有改變,又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拋舍?

    高海和孟達休息了這一會兒後恢復些許體力,兩個人一左一右分開,他們有足夠的追蹤和反追蹤的經驗,因為他們曾經都是戰兵斥候!

    如果說戰兵是大寧諸軍之中的精銳,那斥候就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高海從背囊裡取出來一卷很細很細的線在周圍幾棵樹上綁了連起來,那線細的猶如蛛絲,綁好線將幾個特別小的鈴鐺掛在線上,佈置好了之後這才爬上一棵大樹,選了樹葉最密集的地方坐在枝幹上,抬起頭透過樹葉的縫隙看著天空......

    昨天在官補碼頭上看到了那些水師的戰兵,軍服的款式好熟悉啊,也好親切,只是胸口位置的標徽不一樣,他下意識的抬起手在自己左胸位置摸了摸,曾經那裡也有一個標徽,象徵著戰兵的榮耀。

    高海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天才微亮,樹葉縫隙裡透下來的光為什麼有些刺眼?

    然後他猛然驚醒過來,那不是陽光,是刀光。

    可是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一個人就落下來蹲在他面前,枝幹微微顫動起來......那人反手握刀,刀鋒就在高海的脖子前邊停下來。

    沈冷看了一眼高海的右手,那隻手已經握住了刀柄。

    「環首刀是不是用不慣,你還保持著橫刀的握姿,果然是戰兵出身,在官補碼頭上看你們的配合出手就猜到了。」

    沈冷的視線停在高海的眼睛上,對方的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

    「殺了我。」

    高海說了三個字。

    沈冷:「我會殺了你的,從你剛才的佈置就能看出來,你曾經是斥候,我不想知道為什麼你脫了戰兵的軍服,也不想知道你有沒有什麼苦衷,我只知道你該死。」

    高海的左手忽然動了,從背後抽出來一把匕首直刺沈冷的心口,沈冷的刀鋒橫著一拉......噗的一聲高海的咽喉就被切開,血液噴濺出來。

    與此同時沈冷的左手抓住了高海左手的手腕,一扭,一推,高海左手握著的匕首就刺進了他自己的心口。

    幾支弩箭穿過了樹葉迅疾而來,沈冷一翻身跳到了另外一根枝幹上。

    「有人追來了!」

    孟達端著連弩朝著樹葉裡繼續點射,迅速把弩匣裡九支弩箭射空,眼睛死死的盯著樹葉有動靜的地方。

    砰地一聲......高海的屍體從半空之中掉下來落在孟達腳邊,面朝下,後背上插著幾支弩箭。

    孟達臉色一變,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晚了。

    雪亮的刀光從半空若驚雷一般落下,斥候出身的孟達反應神速,右臂迅速抬起來,手腕一翻,短刀已經握在手裡。

    噹的一聲,黑線刀斬在短刀上,然後短刀就被切開,再然後是孟達的右手。

    孟達反手握著短刀格擋出去,可他沒有想到這一刀的力度會如此兇猛,那看起來尋常的黑線刀會如此鋒利,劈開他的短刀之後又將他的手掌砍掉,那一瞬間是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的,只有怕。

    「大寧戰兵教了你們足夠厲害的殺人技,你們卻用在了同袍身上。」

    沈冷的黑線刀在手裡轉了半圈,身子向前一欺,正手握刀改為反手握刀往下猛的一壓......噗的一聲,黑線刀從孟達的右邊肩膀緊挨著脖子的地方斬了進去,孟達下意識的大步後退,左手抬起來抓住黑線刀想托起來......

    沈冷左手壓住右手的手腕狠狠發力,黑線刀從肩膀上斜著砍下去從左側的肋部切了出來,小半截上半身離開了孟達的身體滑落下去,血液一瞬間從胸腔裡翻湧出來,那場面無比的血腥。

    帶著一條胳膊一個腦袋半顆心臟半個胸膛的軀體落地,孟達在這一刻居然還沒有死,他看著那把帶著血光的黑線刀,想起來自己曾經也有一把。

    眼睛緩緩的閉上,原來死亡是這種感覺,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彷彿看到了身穿軍服的自己,胸口上繡著烈紅色的戰兵標徽。

    沈冷連殺兩人之後轉到了大樹後面,從遠處撲過來支援的幾個人端著連弩不停的點射,噗噗噗是弩箭釘進了樹幹的聲音,如果沈冷反應慢一些,這些弩箭就會釘在他身上。

    聶垣握著刀從遠處疾掠過來,蹲下來看了看被一刀兩斷的孟達,又看了看爬伏在地上的高海,眼睛裡的紅和沈冷眼睛裡的紅一模一樣。

    「找到他!」

    聶垣猛的站起來,手在發顫,那是不可抑制的怒火。

    「是!」

    李燦岳山峰宋雷三個人品字形移動,三個人互為犄角,端著連弩微微弓著身子時刻保持著戒備,而聶垣則自己跳上了大樹迅速爬到最高處,蹲在那掃看四周。

    樹下,三個斥候出身的傢伙移動速度並不快,因為他們很清楚對方就是要來報仇的,血仇,不死不休。

    而他們三個現在要做的是誘餌,當那個追殺者出現的時候,團率的箭也會出現,必然將對方射殺!

    這是他們對聶垣的信任。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9 20:38
長寧帝軍 第五十七章 賭命


    幾年前南疆十二萬精甲滅越國的時候,越國大將軍呼蘭盛夏曾經感慨說......大寧的那些鋒刃一樣的斥候看不到抓不著,來去如鬼魅,殺人於無形,那不是讚美也不僅僅是害怕,而是敬畏。

    此時沈冷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斥候,這是沈冷最不願意面對的敵人,因為他們曾經是戰兵。

    李燦,岳山峰,宋雷三個人品字形站位腳步移動速度並不快,但三個人手上的速度快到了極致,迅速將連弩重新裝填,探索向前的陣型無懈可擊。

    「人在哪兒?」

    李燦問,正前方沒有任何發現。

    「沒有!」

    「沒有!」

    稍稍靠後的岳山峰和宋雷幾乎同時回答。

    風從樹林裡吹過,樹葉晃動起來,將血腥味送到了遠處。

    林子裡的氣氛安靜的極為詭異,這幾個優秀的斥候發現自己是那麼的被動,曾經他們在戰兵的時候這種壓力都是他們給敵人的,敵人看不到他們,只知道他們就在附近,沒有人預料到他們的致命一擊從哪個方向突然出現。

    他們是偽裝者,是刺客,是獵人,他們精通各種本領,擅長殺人,最可怕的是他們隱藏和追蹤的技巧,令人不寒而慄。

    然而現在,在明面上的是他們,沈冷成了獵殺者,不知道下一秒會在什麼地方突然發起攻擊。

    不過他們三個堅信團率聶垣可以比沈冷更快更凶狠,當沈冷出現的時候,聶垣的鐵胎弓就會發出怒吼。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很輕微的鈴聲,三個人同時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

    那是之前高海和孟達兩個人設下的警戒,細線被人碰到了所以鈴鐺才會響。

    三個人同時朝著那邊轉身,連弩開始點射,一支一支的弩箭激射過去,很快傳來弩箭插進地面的沉悶響聲。

    「身後!」

    岳山峰忽然反應過來,喊了一聲後立刻轉身,將連弩之中最後的三支弩箭射了出去......可是背後卻沒有人,那三支弩箭品字形釘在一棵樹上。

    氣氛越來越緊張,三個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們不得不在這樣略顯空曠的地方停留,只有這樣才能為聶垣創造更好的擊殺機會。

    「媽的!」

    岳山峰低低的罵了一句,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快的幾乎讓他窒息,他以最快的速度將連弩重新裝滿弩箭,手指不停的顫抖。

    「完全沒有發現。」

    宋雷咬著牙說話,臉色很白。

    他們習慣了帶給敵人恐懼,如今卻不得不品嚐這種恐懼的滋味。

    站在一棵大樹後面的沈冷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很輕也很平穩,他的手在腰帶一側摸了摸,因為追出來的太急裝備沒有帶齊,連弩,鐵標都沒在身上,如果他帶了連弩的話,那三個人此時已經倒在地上了。

    如何才能對三個身手矯健反應迅速的斥候一擊必殺?而且聶垣就在某個看不到的地方藏著同樣等待著給他一擊必殺的機會。

    沈冷閉上眼睛,腦子裡仔細回憶著聶垣的反應速度和出手方式,聶垣的鐵胎弓最少有三石,箭出如流星,從自己出現在聶垣的視線中再到聶垣拉弓射箭,以聶垣的實力最多只需要三息左右。

    三息之內殺三人還要避開聶垣的箭,正常情況下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可沈冷什麼時候是個正常的人?

    那棵大樹高處,聶垣的左手抓著鐵胎弓,右手兩指捏著一根鐵羽箭,只要沈冷出現,他相信自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一箭洞穿沈冷的心臟。

    沈冷是獵殺者,聶垣也是獵殺者,只有那三個斥候出身的人似乎身不由己。

    沈冷的呼吸調整的越來越慢,胸口的起伏卻越來越小,他右手握緊了黑線刀,左手握著小獵刀的刀鞘,耳朵裡聽到了那三個人很輕微的腳步聲,根據腳步聲判斷出敵人的大致位置。

    這一刻沈冷突然從樹後面轉出來,左手的小獵刀上那條細線彈射出去,半空之中鐵扣展開,噗的一聲抓在岳山峰的肩膀上,宋雷和李燦兩個人幾乎同時轉身,朝著沈冷出現的方向抬起連弩準備擊發......

    嗖!

    一道光瞬息而至,勢大力沉。

    那是沈冷的黑線刀。

    黑線刀噗的一聲戳進宋雷的胸口,刀身從後背刺了出來,沈冷的玄鐵黑線刀本就沉重鋒利,再加上沈冷那一擲之力,速度快的無與倫比。

    與此同時,沈冷左手猛地一拉,被抓住的岳山峰不由自主的撞在李燦身上,本已經瞄準了沈冷的李燦被撞歪,弩箭射飛。

    下一秒,三米的多距離,沈冷只兩步就到了......左腳在地上蹬了一下炸起泥土,右腳落地又蹬了一下,這一步幾乎是騰空而起,半空之中沈冷雙腳在前狠狠蹬在李燦身上,這重擊之下李燦被踹的向後倒飛出去。

    李燦倒下去的時候就沒了氣息,沈冷的雙腳把他胸口都蹬的癟了進去。

    沈冷落地的同時一把將宋雷胸口上的黑線刀抽出來,刀橫著掃出去,噗的一聲將岳山峰的脖子直接切斷,血液噴湧將人頭沖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鐵羽箭到了。

    鐵羽在空中急速通過發出的聲音好像奪命的魔音,箭來的速度實在太快,而且預判的非常精準,就在沈冷一刀斬掉了岳山峰的頭顱稍稍停頓的瞬間,箭就破空而來。

    沈冷向後一仰,鐵羽箭擦著他的臉飛了過去,鐵羽在沈冷臉上劃出來一道血痕,箭過,臉上隨即出現一條紅色的痕跡。

    鐵羽箭射穿了岳山峰那無頭的屍體,然後咄的一聲戳在地上,鐵羽急速的震動著發出嗡嗡的聲音。

    沈冷在轉身的同時左手鬆開把刀鞘丟在一邊,一把將即將倒地的岳山峰手裡連弩抓過來,這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事實在太快,生與死的距離被無限度的拉近。

    沈冷抬手用連弩朝著鐵羽箭飛來的方向連續點射,站在樹上的聶垣不得不避開,第二支鐵羽箭沒辦法射出來。

    沈冷倒在地上,九支弩箭已經被他射空了。

    聶垣一箭之間,沈冷殺了三個訓練有素的斥候,還反擊了一下,用什麼樣的語言才能展現出這前後不過幾息之內的驚險和凶狠?

    沈冷將連弩扔掉抓起刀鞘衝了出去,片刻之後已經在一棵大樹後面,他背靠著大樹喘息起來,這可能是他人生以來最緊要的幾息時間。

    遠處的一棵樹上樹葉晃動了一下,沈冷立刻離開,鐵羽箭嗖的一聲飛過來,在沈冷剛剛離開的同時箭就到了,那箭竟是將這棵足有大腿粗的樹直接射穿,木屑紛飛。

    沈冷貓著腰向前疾衝,不斷的左右搖擺,避開了第三支鐵羽箭,第四支鐵羽箭在他右臂上劃開一條口子。

    沈冷再次躲在一棵樹後面,遠處聶垣也在轉移,沈冷藉著這極短的時間調整呼吸同時將刀鞘收回懷裡。

    「三息。」

    他自言自語了兩個字。

    然後忽然從樹後衝了出去,一支鐵羽箭迎面而來!

    沈冷疾衝的同時雙手握刀猛的往下一劈......這一刀是在賭命!

    如果沈冷這一刀偏差了分毫,鐵羽箭就能將他洞穿。

    當!

    黑線刀精準的劈在箭簇上,將鐵羽箭震飛了出去。

    一刀正中之後,沈冷迅速將刀鞘取出來對著聶垣的方向將細線彈射出去,鐵扣張開朝著聶垣迎面而來,站在樹杈上的聶垣只好向後翻出去,雙腳才一落地沈冷已經到了。

    聶垣感受到了那把黑線刀上的冰冷,身子向後急退,刀鋒橫掃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判斷錯了......沈冷這一刀不是斬的他,而是斬的鐵胎弓!

    啪的一聲,鐵胎弓被沈冷一刀斬斷。

    聶垣向後滑出去,兩隻腳在地面上留下長長的痕跡,他停下來之後看了看手裡已經斷開的鐵胎弓微微楞了一下,然後將斷弓扔在地上,緩緩抽出自己的長刀。

    「我沒想到你居然敢賭命。」

    聶垣腦子裡都是沈冷一刀劈開鐵羽箭的畫面,深吸一口氣後看向沈冷:「你就沒有想過,如果你失手了,現在已經成了死人?」

    箭就那麼粗,來勢又那麼的快,一刀不中的話就沒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了。

    沈冷的黑線刀在手裡旋轉半圈,反手握刀橫在身前。

    「如果是你的話,你如何選擇?」

    他問。

    聶垣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也劈開過羽箭,但不管是箭的速度力度都不能和我射出去的鐵羽相比,即便如此,我也沒有把握一刀必中,所以你運氣很好.....可我不相信一個人經常賭命會沒有輸的時候,你贏十次一百次卻只能輸一次。」

    沈冷再次調整自己的呼吸,身子逐漸壓低,那是他準備進攻的前兆。

    「你認為我那是在賭命?」

    沈冷微微眯著眼睛,想到在道觀裡的那近四年的時間自己所經受的訓練是何等的冷酷,沈先生大部分時候都是個有幾分儒雅氣質的人,唯有在訓練他的時候如同惡魔。

    茶爺想要一把真正的好劍,可沈先生說當你千刺不誤的時候才會給你一把真正的劍。

    沈冷接受的訓練比茶爺刺劍還要嚴苛的多,換做別人的話,可能早就已經崩潰了吧。

    有多少個夕陽下,日暮黃昏光線變暗的時候,沈先生站在落日的方向朝著沈冷射箭,雖然箭上沒有鐵簇,可箭桿是鐵的,所以來的速度一點兒都不慢,一次一次沈冷就迎著落日最後的刺眼奪目出刀,身上被打出來的青腫密密麻麻。

    日復一日,是沈冷有了千刀不誤的把握,才會在剛才直面那支鐵羽箭。

    賭命?

    不存在的。

    他的身子越壓越低,像是準備撲獵羔羊的猛虎。

    「你劈過羽箭,你劈過針嗎?」

    沈冷嘴角一勾,那是殺氣。

    腳下炸起來一片泥土,人已經衝了出去。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9 20:38
長寧帝軍 第五十八章 血債血償

    沈冷一刀壓過去,聶垣能夠感覺到這一刀有多凶狠沒敢硬擋,而且他之前在官補碼頭就看出來沈冷的刀有些不對勁,遠比尋常的制式橫刀要好的多,所以閃身將沈冷讓了過去,一刀劈向沈冷的後背。

    沈冷一刀不中迅速轉身,黑線刀向上撩起來,兩刀相撞灑出去一片火星。

    「百煉刀。」

    沈冷一刀沒能將聶垣的長刀斬斷,立刻就猜出來那是大寧團率以上才能配備的百煉刀,只不過聶垣將刀柄上纏著的紅線黑線拆掉了。

    「你還配用這把刀嗎?」

    沈冷一邊問一邊出刀。

    不得不說,大寧非但紡織的工藝天下無雙,鍛造兵器的工藝也遠遠的走在前邊,沈冷的黑線刀足夠鋒利,可想斬斷一把百煉刀也沒那麼容易,百煉刀的刀身足夠厚,鋒刃用鋼極好,被黑線刀崩出來幾個缺口卻依然堅固。

    聶垣被沈冷逼退好幾步,低頭看了看刀刃上的缺口臉色微微發白。

    這把刀是他升任團率的時候從白尚年手裡接過來的,那不僅僅是一把好刀,更代表著曾經那段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歲月。

    他的手指在刀刃上劃過,齒口劃破了手指,疼卻在心裡。

    「我曾經在戰場上為大寧立下的功勞,讓我足夠配得上這把黑線刀。」

    聶垣的視線從刀上離開,看著沈冷的眼睛:「你只不過是一個剛剛成為戰兵的人,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樣的話?」

    沈冷一刀斬落:「你不配用黑線刀,更不配提你自己的過往。」

    噹的一聲,聶垣再次被震退。

    他眼睛一紅,發了瘋似的開始反擊,一刀一刀,速度越來越快,沈冷不斷的格擋,密集的金屬撞擊聲音之中,火星四濺。

    連續幾十刀之後聶垣停了下來,微微氣喘。

    他的黑線刀刀刃已經變成了鋸齒,看著有一種別樣的悲涼。

    「給我死!」

    聶垣忽然將黑線刀朝著沈冷擲了過去,沈冷一刀劈開。

    「你不過是仗著自己有一把好刀而已。」

    聶垣從靴子上抽出來一把匕首:「可你依然會死。」

    沈冷將黑線刀插在地上,同樣抽出來一把匕首:「我想知道你殺死同袍的時候,心會不會疼?」

    「你管不著!」

    聶垣近身,匕首刺向沈冷的心臟,沈冷的匕首劃過來擋開,肩膀向前一沖撞在聶垣的胸口上,聶垣被撞的向後連退不停揮舞匕首阻擋沈冷繼續進攻。

    「你也就是個七。」

    沈冷嘴角一勾,近身之後匕首如毒蛇一樣不斷的突擊,匕首的用法和長刀完全不同,近身之後,越快越靈越有威脅,不似長刀大開大合。

    兩個人交手的速度快到連眼睛都跟不上,閃避,出手,目不暇接。

    也正是因為這次戰鬥,沈冷開始懷疑自己之前對於武者的判斷,聶垣的實力是到目前為止他遇到的最強的一個,比長安城那個喝多了酒猶能陌刀三劈的流浪刀刀首還要厲害些,當然,若刀首年輕十歲,聶垣不是對手。

    想到刀首,沈冷的評價也是七,那個埋伏在樹林裡要偷襲孟長安的老者,沈冷的評價還是七,如今的聶垣,沈冷的第一反應依然是七......

    聶垣真的那麼強嗎?如果聶垣已經到了七這個高度,那白尚年呢?比白尚年還要厲害許多的人呢?如北疆鐵流黎,西疆談九州,南疆石元雄,東疆裴亭山這四位威名遠播大將軍,只怕隨隨便便就能把聶垣這樣的人斬於馬下。

    是我太無知了嗎?

    沈冷第一次意識到了這一點。

    然而四疆大將軍的武藝還不是最強,軍中傳說,禁軍裡那位已經十幾年沒有出過京城的虎賁大將軍澹台袁術與裴亭山比試的時候,讓了裴亭山一隻右手。

    世界很大,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武術一道,哪裡有什麼標準誰天下無敵。

    沈冷在想著這些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慢下來,兩把匕首短兵相接不斷的碰撞著,兩個人身邊火星一下一下的閃爍出來,身形穿梭若白駒過隙。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交手次數已經多數不過來,在聶垣匕首橫掃將沈冷逼退一步後兩個人暫時停了下來,沈冷站在那呼吸微微有些粗,而聶垣的額頭上已經都是汗珠,上半身和下半身的角度幾乎快到了九十度,呼吸的時候胸口起伏很大。

    「你很了不起。」

    聶垣忽然笑了起來:「大寧的軍隊裡,從來都不愁後繼無人。」

    沈冷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大寧的戰兵還是你引以為傲的戰兵,你還是當初驕傲的你自己嗎?」

    聶垣臉色有些發白,低下頭看著手裡的匕首:「有時候擊敗你的不是敵人,打磨你的也不是戰場,你還是太年輕......」

    沈冷搖頭:「別說的那麼悲愴,做出選擇的是你自己。」

    聶垣抬起頭:「你以為你贏定了?」

    他站直了身子:「死在我手裡的年輕人,屍體垛起來能有城牆那麼高。」

    沈冷匕首一轉再次攻擊:「那麼,你就來做我那座城牆的根基。」

    沈冷的匕首往下直刺,一次,兩次,三次......第三次撞擊之後聶垣手裡的匕首被震飛,虎口也裂開,他向後退了一步想把之前丟在地上的那把黑線刀撿起來,可沈冷比他更快......沈冷一個跨步過去,手肘狠狠的撞擊在聶垣的下巴上。

    聶垣的身子往後仰翻出去,還沒有落地沈冷的第二擊就到了,匕首以一秒鐘兩刀的速度在聶垣的胸口上連續刺擊,每一刀拔出來的時候都有血珠跟著飛濺起來。

    當聶垣落地的那一刻,沈冷在他的胸口上刺了十刀。

    聶垣啊的嘶吼一聲,雙腿胡亂的蹬踏將沈冷逼退,胸口上已經血糊糊一片,他坐在那手忙腳亂想堵住傷口,可是血卻止不住的從他的手指縫隙裡流出來。

    最可怕的是,這十連擊,沈冷沒有刺向他的要害。

    「你想折磨我?!」

    聶垣眼睛血紅血紅的等著安爭,說話的時候牙齒上已經都是血跡。

    沈冷站在那看著他:「你應該知道的。」

    聶垣昂起下巴,試圖維持自己最後的驕傲。

    他想到了昨天夜裡被自己殺死的那個不起眼的士兵,那個傢伙真是夠倔強也夠勇敢,在戰場上經歷的生死越多,越知道人性在那種時候會變得極為醜陋,可是那個很普通的戰兵在死之前都很乾淨純粹,這一點讓聶垣有過那麼一瞬間的敬佩。

    聶垣雙手撐著地面緩緩站起來,腰卻已經直不起來,上半身壓的很低很低,血液一條一條的從每一個傷口流下來,他的嘴裡也開始往外溢血,可眼神依然陰冷。

    「我們,還沒打完。」

    他咧開嘴說話,有些猙獰。

    沈冷搖頭:「別努力維持自己那點尊嚴了,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對手,只是仇人。」

    噗的一聲,聶垣嘴裡噴出來一口血,身子搖晃起來,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像是重傷之下的孤狼一樣低著頭朝著沈冷撞過來。

    沈冷側身讓開,在聶垣衝過自己身邊的時候一把抓住聶垣的脖子把他舉起來,然後匕首戳進了聶垣的腿上動脈處。

    他就這樣舉著聶垣走到一棵大樹邊上,右手的匕首砰地一聲狠狠戳進樹幹裡,然後把聶垣掛在匕首的柄上。

    沈冷後退幾步後坐在地上微微喘息,此時此刻的聶垣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

    聶垣想抬頭都已經沒有了力氣,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在昨天夜裡嚇唬那個戰兵時候說的話居然都是真的。

    傷口感覺很燙,身體卻越來越冷,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急速的離開自己的身體,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沐筱風身邊已經沒有你這樣的老兵了,你是他從哪兒找來的人。」

    沈冷問。

    聶垣嘴角往上勾了勾:「你......咳咳......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沈冷站起來起來走到聶垣面前:「昨天夜裡你在我兄弟李土命的動脈上刺了三刀,等你下去看到他的時候身上的傷口一定要比他多十倍,他才會安心。」

    沈冷抽出匕首連環刺擊,匕首在聶垣身上又留下了十幾個血洞。

    「你......真他媽的狠啊......咳咳。」

    聶垣嘴裡淌著血,翻著眼皮艱難的看著沈冷,似乎想看清楚那少年人心裡住著一頭什麼樣的猛獸。

    「先生說,報仇這種事能儘早就不拖著,對待敵人永遠不需要仁慈,那是神仙的事,我是個當兵的,只知道血債血償。」

    沈冷往後退了幾步:「你是白尚年的人吧。」

    聶垣猛的抬頭,居然一下子抬起了頭!

    他死死的盯著沈冷,似乎想過去把沈冷一口咬死。

    「以後我會去拜訪他的。」

    沈冷把匕首插回靴子外面的皮鞘,轉身將那幾個人的裝備都撿起來綁好背在身上,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那靜靜的等待。

    已經逐漸失去意識的聶垣忽然間清醒了一下,他猜到了沈冷為什麼不走。

    他慘笑起來,嘴裡的血越流越少。

    是啊,那是大寧戰兵的傳統啊。

    聶垣的腦袋無力的垂下來,臉上已經看不到一點血色。

    沈冷把所有屍體的頭都割下來用繩子穿好拎著,深吸一口氣,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地上躺著的無頭屍體血已經流乾,也許在這之前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他們自己的頭會被大寧的戰兵割下來。

    這樣做的沈冷看起來似乎有些殘忍,可他必須這樣做,這些人頭帶回去要祭奠李土命,也要擺在熊牛戰船上,讓某個人睜大了眼睛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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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