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94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4 09:02
長寧帝軍 第九章 禁絕


    天還沒亮的時候沈冷就已經起床,打了井水洗漱然後去附近村子的早市買了蔬菜和肉回來,從他來的第一天起就把財政大權攬了過去,不管是沈先生還是沈茶顏都很滿意,畢竟一個懶的管錢一個不知道怎麼管錢。

    回到道觀小院之後開始做飯,煎蛋,炒了肉絲,然後煮麵,沒多久香味就從廚房裡飄出來。

    沈先生伸了個懶腰出門,習慣性給廚房門口那棵松樹澆了些水,這棵松樹是他對這裡最大的懷念了,畢竟是當年親手種下的。

    沈茶顏穿了一身鬆鬆垮垮的衣服,頭髮隨意披散著走進廚房:「笨蛋,早晨吃什麼?」

    沈冷朝著已經煮好的面努嘴:「面」

    「哦。」

    沈茶顏似乎沒什麼興趣,可是她卻知道沈冷是知道自己愛吃麵才專門做的,但她當然不會表現出來什麼,轉身的時候嘴角微微一勾,少女一笑春風明媚。

    「師姐,問你個事。」

    「別叫我師姐。」

    「那叫什麼?」

    「叫……算了,你愛叫什麼叫什麼吧。」

    「哦,茶爺,問你個事。」

    沈茶顏眼神一亮:「這個名字不錯,說吧,什麼事。」

    「先生叫什麼?」

    「他的名字?呵呵……嘿嘿……哈哈哈哈……」

    沈冷不明白沈茶顏為什麼會笑,沈茶顏笑夠了之後轉身走了:「你自己問先生。」

    沈先生在門外自然聽的清楚,咳嗽了兩聲後說道:「背後不論人是非,是君子所為。」

    沈茶顏:「知道了小松先生。」

    沈冷一怔:「小松先生?沈小松?」

    他看了看那棵松樹,心說怪不得。

    本來還在傻笑著的沈茶顏忽然間想到了一件事,然後笑容就逐漸凝固……那時還是少年的先生在這道觀裡種下一棵松樹,名字還叫小松的他心中有怎樣嚮往的道家風骨,然而十二年前那個夜裡抱著還在襁褓之中的沈冷走出道觀的先生仰天喊出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時候,幾分悲涼?

    所以這棵松樹對于先生的意義,絕不僅僅是他親手種下的那麼簡單,曾經他希望自己能有的青松風骨在那一夜後蕩然無存,風骨沒了,只剩青松。

    沈茶顏站在那好一會兒,然後去打了水把樹澆了澆,澆完了之後回到自己屋子裡把她軟綿綿的枕頭拿出來,走到沈冷身邊比劃了一下高度,又彎腰測試了一下俯衝的高度,接下來在沈先生和沈冷一臉懵逼的注視下把枕頭綁在了小樹上,然後她過去一把抓住沈冷放在門口那個位置推了一下,沈冷一個踉蹌撞在松樹上,正好是綁著枕頭的位置,沈茶顏眯著眼睛笑起來,美滋滋。

    沈冷兩臉懵逼。

    「門檻你已經砍了。」

    「你管的著?」

    心情很爽的茶爺背著手回了屋子,心想自己是個苦命的,先生是個苦命的,那個白痴也是個苦命的,三個苦命的人加在一起算是物極必反了吧,怎麼也不應該繼續苦命下去。

    沈冷以為茶爺只是一時興起而已,在樹上綁個枕頭這事只是她臨時起意,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在接下來的三年之中,茶爺每隔一段時間就拎著沈冷撞一撞那小樹上的枕頭,根據沈冷個頭的長高而改變枕頭的位置,還因為她擔心綁的繩子影響小樹的發育,時不時還要鬆開繩子重新綁一下。

    沈冷心說茶爺真是個有愛心的人啊,雖然三年之中他沒有再主動撞過一次樹……

    三年的時間竟是一晃而過,沈冷的生活緊湊充實且有些殘酷,三年間,沈先生和沈茶顏兩個人拼了命的往沈冷這個口袋裡塞東西,塞到吐也不停止。

    又是一個夕陽下,三個人在松樹下吃晚飯,簡單卻精緻,三年來沈冷做飯的手藝也是精進了不少。

    「明天你們兩個出去一趟。」

    沈先生看起來多了幾分滄桑,才三年,比之前沈冷熟悉的那個沈先生多了不少白髮,也多了不少皺紋,本以為他那本無字兵法在三年前就快寫完了,誰想到改改寫寫的三年還是沒完成。

    「出去做什麼?」

    沈茶顏一邊夾菜一邊問。

    「破殺戒。」

    沈先生的回答很平淡,可是沈冷和沈茶顏兩個人都聽的出來,他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嗓音有些微微發顫,無論如何,對兩個十五歲的孩子說出破殺戒三個字的時候壓力一定很大,甚至比他們兩個還要大。

    「三年來,大寧朝廷在江南織造府打造的水師已經初具規模,南平江上的大股水匪基本上都被剿了一遍,可是織造府的水師都是大船進不去狹小水道,水匪只是被打的不似以往那般猖獗,數量其實依然不少。」

    「你們兩個明天出去一趟,從這裡往上遊走三十多里南平江有個分叉,進去之後再行十二里左右是一片蘆葦蕩,那裡藏著一夥水匪,而且和沈冷有些淵源…...當年孟老闆也就是百里屠的手下,那個二當家沒死,又拉了一夥兒人繼續為非作歹,大概有七八十人,你們兩個是該去檢驗一下自己的實力了。」

    沈先生盡力說的平淡,是因為他不想讓兩個孩子太過緊張,可是他自己都緊張。

    「好。」

    沈茶顏只說了一個字,然後繼續低頭吃飯。

    沈冷放下碗筷回了自己屋子,把那把藏在衣櫃裡的小獵刀刀鞘取出來細細的擦拭了一遍,沈茶顏微微皺眉:「你打算明天用這個做兵器?」

    沈冷點頭認真回答:「嗯。」

    雖只有一個字,卻格外篤定。

    沈茶顏啪的一聲把飯碗放在桌子上,把沈先生嚇了一跳。

    「你三年苦練,十八般兵器樣樣都學了,近戰刀劍鉤叉遠戰硬弓連弩都用的不錯,你偏要用一個刀鞘?」

    沈冷把刀鞘舉起來朝著落日的方向:「因為喜歡它。」

    他沒說心裡的想法……不知道孟長安這三年來過的怎麼樣,六歲進雁塔書院讀書習武,如今已經九年,他比自己早六年開始學習應該遠比自己要強大的多吧……那把小獵刀在他手裡,應該無恙?

    十六歲是大寧徵兵的年齡下限,不出意外的話,十六歲的孟長安就要進入軍中了,今年是他在雁塔書院的最後一年,以他那種性子,應該處處都是最優秀的。

    沈茶顏雖然不開心,還是吃完了碗裡的最後一口飯,一粒米都不剩,放下飯碗坐直身子認真的問沈先生:「當初你不讓提四庫武府,可是現在不得不提,傻冷子不是軍戶出身沒辦法直接進入戰兵之中,明年他就可以參軍了,先生打算怎麼辦?」

    「為什麼我們沒有離開南平江?」

    沈先生反問。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沈先生笑了笑道:「大寧四庫武府雖然說每年都會有擇雄校尉從各地挑選人才進去培養,可是優先選擇的還是軍戶出身的孩子,沈冷這樣來歷不明的人,就算被擇雄校尉選中到了四庫武府裡,也會被篩選出來。」

    「大寧四疆戰兵不說了,就說各道府常駐的戰兵,非軍戶也進不去,這是大寧開國皇帝立下的規矩,沒人敢輕易打破,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留在南平江不走的原因,因為水師沒有這樣的限制。」

    「水師初建,陛下的意思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從各地戰兵抽調過去的人練了三年也遠不如本地的漁夫水性好,所以水師的主力反而是這三年來從南平江上下游招募的民勇,我昨天得到消息,兵部那邊下了一道通文,水師的民勇自通文到開始正式列入大寧戰兵序列。」

    沈茶顏微微皺眉:「先生想讓傻冷子進水師?水師有什麼前途!開疆拓土,建功立業,還是要去四疆虎狼之師,水師不過是在南平江上剿剿水匪而已,敞開了說傻冷子再出彩,校尉便是極致。」

    「小茶,你低估了陛下的心胸壯志啊……你真的以為,陛下創建水師只是為了那區區水匪?如果是真的只是為了水匪,為什麼巡江戰艦都打造的那般巨大?那是奔著出海去的啊……陸地武功,歷代大寧皇帝已經做到了極致,遠洋征服,才是當今陛下心心唸唸的宏圖。」

    沈先生繼續說道:「更遠的地方不說,南疆海域之外的求立國據說不過彈丸之地,人口不足千萬,卻仗著水師強橫不斷侵擾大寧海疆,而大寧海疆沒有像樣的戰船,連漁民都保護了不了,為這事陛下當年就拍過桌子。」

    沈先生看向沈冷:「當然,水師只是我為你選擇的路,你自己也可以選擇,若你執意要去四疆之地,我也會盡力幫你安排。」

    沈茶顏道:「我還是覺得去四疆虎狼之師更好,水師遠洋?並不現實。」

    沈冷坐在那一直沒有說話,沉思了好一會兒後忽然笑起來:「大寧陸上的四疆虎狼已近乎無敵,確實沒什麼意思,若能帶一支水師令四海之外臣服,那就牛逼了啊。」

    沈茶顏啪的一聲在沈冷腦袋上敲了一下:「哪裡學的這種粗話。」

    沈冷揉了揉腦袋傻笑:「不覺得是粗話,進了軍中若文縐縐的,反而會被不喜歡吧。」

    沈先生起身回了房間,然後將那本他寫了好多年的兵法取出來遞給沈冷:「陸戰,水戰,我能想到的都寫在這裡面了,你從今天開始主要學習這裡面的東西,一年之後,入南平江水師。」

    沈冷接過來看了看那本兵法,裡面一個字都看不到,封面上的四個字倒是很清楚。

    「禁絕兵法?」

    他看向沈先生:「為何是禁絕兩個字?」

    「臨兵作戰,禁,是要讓敵人處處被動處處受制,絕,是讓敵人看不到希望,處處都是絕路。」

    沈先生傲然道:「這普天之下,名將數不勝數,但有誰真能做到禁絕二字?」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4 09:02
長寧帝軍 第十章 只為殺人而來


    蘆葦蕩裡飄灑著的味道其實並不怎麼好聞,狹窄水道之中水流速度很慢,再往裡走近乎死水一潭味道更是難聞,不過漁民們習慣了這種腥臭味,倒也不以為意。

    光著屁股的孩子在水裡撲騰了好一會兒被他娘揪著耳朵拎回家,嗓門很大的訓斥聲都讓沈冷有些羨慕。

    他頭上頂著一個用蘆葦做成的偽裝,蹲在蘆葦叢中往遠處看著,刀鞘在手裡轉了好幾個來回,手心裡都是汗水。

    「害怕?」

    沈茶顏蹲在他一邊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蘆葦蕩對面就是那一夥水匪的營地,男女老少差不多有幾百人的規模,沈冷來的時候本以為這裡只會有七八十號殺人如麻的水匪,誰想到還有他們的妻兒老小……

    這些老人孩子婦女當然知道自己家裡的頂樑柱做的什麼營生,可他們已經習慣了,也不覺得那是多傷天害理的事。

    「不是害怕。」

    沈冷搖頭:「人太多了。」

    如果只是一群水匪,沈冷不會猶豫,可對面那些婦女孩子怎麼辦?難不成要當著她們的面殺人?

    「你覺得,惡分大小嗎?」

    沈茶顏忽然問了一句。

    沈冷微微一怔:「什麼意思?」

    「那些婦女難道不知道自己丈夫干的是什麼?那些老人難道不知道自己兒子干的是什麼?他們知道,並且享受著丈夫兒子殺人越貨帶來的一切好處,你覺得他們有多可憐有多無辜?」

    沈冷點了點頭:「那我先上,你支援。」

    沈茶顏嗯了一聲:「東西帶齊了嗎?」

    沈冷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東西,背後綁著一柄大寧戰兵的制式直刀,這是沈先生搞來的東西,怎麼搞來的就不知道了。

    腰畔左側是一圈長鞭盤起來,鞭子頂端是一串周邊磨鋒利了的銅錢,腰畔右側掛著一柄連弩,同樣是大寧戰兵的制式裝備,這些東西非常不容易搞到。

    靴子正合腳,褲腳綁進了靴子裡,衣服整理過,不會影響行動。

    最主要的是,刀鞘在手裡握著。

    沈茶顏看到他緊握刀鞘就來氣:「刀鞘大俠,你打算一會兒用這個東西把他們都敲暈了嗎?這不是打架是去殺人的,用刀鞘……」

    沈冷咧開嘴笑:「近身格鬥的情況下兵器短一些會更有效。」

    「那你為什麼不拿一把匕首短刀?」

    「被孟長安拿去了啊。」

    「就不能用別的代替嗎!」

    「不能。」

    沈冷說出這兩個字之後,將脖子上的黑巾往上一拉,貓著腰如同一頭發現了獵物的獵豹一樣衝了出去,速度快的讓沈茶顏微微動容,然後想到這般爆發力都是自己培養訓練出來的,又有幾分得意。

    在這蘆葦蕩深處的陸地上,水匪已經建起來一片營地,雖然都是木板搭建的簡陋房屋,但是格局非常合理,有圍牆,有瞭望塔,淺水的地方甚至放了兩排鹿角,若是切斷棧橋的話船就無法靠岸。

    沈冷是潛水過去的,棧橋上和瞭望塔上的水匪不可能看到他。

    很快就接近了,就在這時候沈冷的腳踝忽然緊了一下,緊跟著身子就猛的往下一沉,然後就看到一雙手朝著自己的脖子掐了過來。

    水下居然也有人!

    這群水匪被江南織造府的水軍圍剿的風聲鶴唳,所以營地裡戒備森嚴,沈冷沒有想到水下也會有人守著,一下子被拉了下去。

    自然而然,一切都發生的那麼自然而然。

    沈冷看到那兩隻手朝著自己脖子掐過來迅速低頭前衝,從那個水匪的腋下鑽過去到了背後,兩隻手抓著刀鞘勾在那人的脖子上往後死死的拉住,同時兩條腿彎曲上抬,膝蓋頂著那人的後背。

    水裡接連冒起來一股一股的氣泡,那個水性精湛的水匪堅持了不到二十息的時間身體就軟了,沈冷沒有動刀,血水會被人察覺到。

    對於沈冷來說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雖然從開始到結束只有兩分鐘左右。

    水匪的身軀失去了溫度,四肢鬆開,人已經死了。

    沈冷感覺很冷,他在來之前的路上,還有昨天沈先生說出破殺戒那三個字之後一直都在想,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而當真的殺了一個水匪之後才發現,自己幻想過的那些感覺都太虛了。

    冷,感覺就是真的很冷,以至於在水下的沈冷開始不住的顫抖。

    遠處蘆葦蕩中,蹲在那的沈茶顏舉著千里眼往那邊看著,手也在發抖。

    她看不到,若是看到的話可能手會抖的更厲害。

    沈冷殺了人之後有至少三十秒左右的時間腦子裡一片空白,三十秒之後看到那上浮的屍體立刻反應過來,一把將屍體拉下來,然後用屍體上的腰帶把屍體綁在棧橋下邊的木樁上,不讓屍體上浮。

    沈冷在棧橋下面露出頭換了口氣,仔細聽了聽,棧橋上的腳步聲判斷出上面有三個人來回走動,他再次進入水裡,潛水百米之後在營地一側露頭,他之前觀察過,這是營地防備最鬆懈的地方。

    從那一排木屋後面爬上岸,沈冷不由得微微皺眉,這是一排茅廁……

    他居然還繞到茅廁前邊看了一眼,發現並沒有哪個門上寫著男女,於是對水匪的素養略微失望。

    選了一個門進去,他靠在門後面等著,順便調整呼吸,在這種地方調整呼吸也確實有些艱難啊。

    沈茶顏舉著千里眼看到沈冷進了那一排簡陋的木屋裡,她判斷出那是茅廁,於是忍不住想,那個傢伙這是臨陣之前拉一泡屎以敬天地鬼神?

    終於,沈冷等到了腳步聲,一個比沈冷矮半個頭的壯碩漢子哼著小曲走進茅廁,門還沒進褲子已經褪下去一小半,沈冷看他那晃蕩著的東西實在礙眼,於是上去給了一腳。

    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蛋。

    這一下那傢伙就疼的悶哼一聲,嘴巴被沈冷摀住後聲音更顯沉悶,沈冷一把將他按在地上,壓著頭,刀鞘貼在那人臉上:「老實點,不然讓你嘗嘗我刀鞘的味道!」

    水匪很疼,同時有些懵。

    「刀鞘?」

    沈冷也不回答,捂著他的嘴,用刀鞘魚鱗那一面在他肩膀上刮了一下,肉一條一條被刮下來,那傢伙疼的頓時掙紮起來。

    沈冷壓低聲音說道:「告訴我你們當家的在哪兒,我饒你不死。」

    那人使勁兒點頭,沈冷才一鬆開手他就要喊,沈冷又立刻摀住,刀鞘在那傢伙臉上蹭了一下……深可見骨,有多疼可想而知。

    「機會給你了,你自己把握。」

    沈冷的手稍稍放鬆了些:「你們當家的在哪兒?」

    「後面那排房子有單獨的一間就是他的,和別的房子沒有連著一眼就能認出來,好漢……求你不要殺我。」

    「我不是好漢,我是小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呸,說這個幹嘛。」

    沈冷發現這話說的不對路,有些丟了氣勢,稍稍猶豫了一下後將自己的軟鞭解下來圍著那傢伙的脖子纏了一圈猛然收緊,這一次,他的手沒有抖。

    「若一日我有萬夫力,殺盡天下水匪。」

    沈冷早就想當著水匪的面說出這句話了。

    「現在我有了。」

    沈冷勒死了那個傢伙,將屍體推開隨便蓋了蓋,然後貓著腰從廁所出來,一路往後面的房子跑,還不忘了朝著沈茶顏所在的方向伸出手晃了晃大拇指。

    噗嗤一聲,舉著千里眼的沈茶顏笑了出來,卻沒有注意到,身後有兩個提刀的水匪正在躡手躡腳的靠近。

    沈冷繞到了後面那排房子,立刻就知道上當了……後面是一個練武場,全都是人。

    水匪之狠厲,可見一斑。

    「誰!」

    正在那舞刀弄槍的一群人中有人看到沈冷立刻喊了一聲,在場的十幾個精壯水匪立刻朝著那邊看過來,貓著腰的沈冷只好站直了身子,肩膀靠著房牆抬起手擺了擺:「你們好。」

    「你他媽的是干嘛的!」

    有人拎著刀子大步朝沈冷過來,走路都帶著一股凶悍氣。

    沈冷嘆了口氣,心說現在沒辦法暗殺了,自己的經驗還是欠缺了些,怎麼就沒有懷疑一下那水匪的話?

    「我是……刀鞘大俠。」

    沈冷回答了一句,然後忽然衝了過去,向前衝的時候腳底在地面上蹬了一下的爆發力,炸起來一陣沙土。

    噗的一聲,刀鞘前端戳在那人的咽喉上,刀鞘自然不鋒利,但是力度太大,直接撞碎了那人的咽喉,那人哼了一聲就倒了下去。

    「殺了他!」

    後面的人暴喝一聲,十幾個人同時衝了過來。

    沈冷側頭避開一刀,刀鞘精準的砸在那水匪的咽喉上,和擊倒剛才那個人的手法如出一轍,但對方就是避不開,因為沈冷太快,力度太猛。

    一擊一個,沈冷腳下靈活,閃避,出手,放倒在地。

    短短片刻,上來的四個水匪都被他擊倒,倒地的人差不多一樣的反應,兩隻手捂著自己的脖子,嘴裡往外溢血。

    「什麼事!」

    有人推開屋門出來,個子很高,臉上有一道刀疤,看起來帶著一股戾氣。

    沈冷看到這個人就認出來,正是當年綁架沈先生那群水匪的二當家,他當時看過一眼,模樣還沒有忘記。

    「除惡務盡,沈先生教的好,做的不夠好啊。」

    沈冷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再次衝了上去。

    當年他像是一頭不知世間險惡的小牛犢衝進江水裡要救沈先生,那是為救人,如今他如一頭學會了獵殺技的獵豹,只為殺人而來。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5 08:51
長寧帝軍 第十一章 帶手絹了嗎


    當年百里屠還在的時候,二當家宋泰生一直都過的謹小慎微,因為他知道百里屠有多狠,他也知道作為一群水匪的大當家不夠狠下場是什麼樣。

    所以當他成為大當家之後一直是按照百里屠那一套來做的,而且比百里屠做的更好,他心思更細,心腸更狠。

    看到沈冷殺進來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應是逃走,當年百里屠是怎麼死的他還不敢忘記,然後他發現這個殺進來的年輕人比當初那個沈老闆可要差遠了。

    「殺了他。」

    宋泰生冷冷的吩咐了一句。

    手下十餘個水匪揮舞著刀子朝沈冷衝了過去,沈冷腦子裡一閃而過的都是大寧戰兵五人隊十人隊配合向前的畫面,和這些水匪向前的畫面對比之後他發現這些傢伙根本沒有配合,陣型漏洞百出。

    大寧的戰兵有一套戰場上歷練總結出來的陣法,攻,退,守皆有章法。

    眼睛裡都是破綻,於是殺人便很輕易。

    沈冷沒有向前迎過去,就算他實力再強,被十餘個水匪圍著亂打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因為他們下手可沒有什麼套路可言,無法預判。

    但是對付這樣的人,沈冷在這三年來學習了千百遍。

    他向一側衝出去,將連弩從腰畔摘了下來,連弩是大寧的制式連弩,可以裝填擊發八支弩箭,沈冷一邊跑一邊扣動機括,大概一尺長的弩箭連珠而出,追著沈冷最前面的那四五個水匪立刻就倒了下去,脖子上,心口上,瞄的都是致命處。

    倒下去四五個人,後面的人追擊步伐就不敢太快,沈冷連弩射空之後殺了四五人,將連弩掛回腰畔上,左手將長鞭抖開……啪的一聲,長鞭甩出來一聲脆響,鞭子的前端綁了一串周圍磨鋒利了的銅錢,距離三米外的那個水匪脖子上炸開一條血線,緊跟著血瀑布一樣噴灑出來。

    沈冷的手腕一抖,長鞭從死屍的脖子上繞開,向後一拉再往前一甩,鞭子啪的一聲在另外一個水匪的心口上掃出來一條血口,觸目驚心。

    另外一個水匪過來雙手抓住沈冷的長鞭,沈冷一抖手長鞭扯回來,銅錢在那水匪的雙手裡穿過,整整齊齊的切下來六七根手指。

    鞭子一甩掃在那水匪的脖子上,沈冷向後一拉,銅錢圍著水匪的脖子轉了一圈,血液環形噴灑出去。

    宋泰生覺得事情不對勁了,那個人年紀看起來不大,下手卻為什麼那麼狠?

    就好像他和自己手下有殺父之仇似的,沒有一擊是虛招,招招致命。

    他又怎麼會知道,沈冷一直覺得自己的父母是被水匪殺死的,所以才會把他丟棄,這當然就是殺父母之仇。

    「兄弟!」

    宋泰生忽然喊了一句:「你是求財還是別的?如果是求財,這裡的財物我分你一份,足夠你後半輩子享受不盡的,若是求別的,咱們這裡幾百號人,你未必就能成功。」

    沈冷手一鬆,被他勒死的水匪軟軟的倒在地上。

    「想買命?」

    沈冷笑著問:「那你說說,你打算用多少銀子買自己的命?」

    宋泰生寒著臉說道:「二百兩銀子,夠不夠?」

    沈冷哼了一聲:「當年你跟著百里屠的時候就沒少害人,一條肥魚被你抓了就能要回來萬把兩銀子的贖金,而人質你們照樣沉屍大江,如今買自己的命卻只肯花二百兩?」

    「你到底是誰?!」

    宋泰生暴喝一聲。

    「我?」

    沈冷把臉上的黑巾摘下來:「還認得這張臉嗎?」

    「傻冷子!」

    宋泰生的臉色頓時變了,白的嚇人。

    沈冷的模樣其實沒有多大改變,比十二歲的時候壯碩了些,臉型成熟了些,但才三年能有多大變化,宋泰生認不出來才怪,孟老闆的乾兒子,卻被孟老闆當牲口一樣使喚的傻冷子,如今怎麼成了這樣?

    「這個稱呼從你嘴裡喊出來一點兒都不親切啊。」

    沈冷搖頭:「現在還想買命嗎?」

    「你一個人來的?」

    宋泰生嗓音發顫:「當年帶走你的那個人呢。」

    「家裡睡懶覺呢。」

    沈冷活動了一下手腕,握緊了刀鞘:「他可懶了,說以後殺水匪的事全都交給我了,若是我殺的不夠多就不給我飯吃,所以在飯和你的命相比的情況下,當然是飯重要。」

    宋泰生忽然將身邊的一個水匪抓起來朝著沈冷一扔,然後轉身就跑,他才不相信沈冷是一個人來的。

    沈冷在那水匪飛過來的瞬間出手,刀鞘懟在那人咽喉上,那人嗓子裡咔嚓一聲,掉在地上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

    沈冷向前追擊,剩下的三四個水匪掉頭就跑,大當家都跑了,他們不跑還等著什麼?水匪土匪這些做惡之人其實都有一個通性,人人都狠的時候像是一群野獸,一旦開始怕了,馬上就變成一盤散沙。

    沈冷速度更快,追上去連殺三人,宋泰生卻已經從屋子後窗跳出去跑了,沈冷掠出去追擊,然後就看到宋泰生站在那忽然不敢動了。

    沈冷歪著頭往前看了看,就看到宋泰生前邊站著的沈茶顏,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拎著倆已經被打暈了的水匪。

    「你怎麼來了?」

    沈冷看到沈茶顏就忍不住嘴角勾起來:「還拎回來兩個,累不累?」

    沈茶顏哼了一聲:「只是看看你為什麼這麼慢。」

    沈冷卻依然看著那倆傢伙:「不敢殺?」

    沈茶顏一昂下頜:「我不敢殺?我比你早好幾年跟著先生,你學過的我早就學過,而且肯定比你更熟練!」

    「所以呢?」

    「所以……確實不敢殺。」

    沈茶顏把手裡那倆傢伙丟在地上:「血糊糊,想想就噁心。」

    宋泰生夾在兩個人之間,不但害怕,還有些尷尬。

    「你們倆說完沒有?!」

    他害怕說以說話的聲音很大:「給我讓開!」

    沈茶顏側著頭看沈冷:「這誰啊,這麼囂張。」

    沈冷:「這位就是這裡的大當家。」

    沈茶顏:「大當家啊……當年那條漏網之魚?」

    沈冷點頭:「對對對。」

    宋泰生感覺自己快要炸了,這兩個傢伙真的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啊……他發了狂的往前衝,卻被那個看起來很美很美的女孩子直接放翻,她出手的方式與眾不同,也不知道怎麼就被她捏住手腕,一轉一扭,人就被扣住了。

    沈冷過去捏著宋泰生的脖子把他押著往前走,才轉過前邊那排房子就不得不站住了,房子前邊,至少有二三百人堵在那,男女老少,拿著木棍,鐵叉,菜刀,一切可以殺人的東西。

    這不是那些水匪,而是那些水匪的家人,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女人和老人,孩子小的才兩三歲,大的十四五歲,可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殺氣。

    「把人放下!」

    一個舉著菜刀的女人嘶吼:「你們別想活著出去。」

    沈冷看著那些人的臉似曾相識,那不就是原來在魚鱗鎮裡隨處可見的笑容慈善的大爺大嬸嗎?可是一旦家人成了水匪,他們的人性也變了。

    「怎麼辦?」

    沈茶顏有些緊張,她這個時候才明白沈冷動手之前的擔憂,這是一些老人女人孩子,真的要當著他們的面殺人?或是……殺了她們?

    「看看他們的樣子,已經不是人了。」

    沈冷卻絲毫不害怕不緊張,就如那年他追上水匪的戰船時候一樣,越是這種情況他越是冷靜,他抬起手指那些人的臉:「看看吧,就是這樣的醜陋。」

    沈茶顏:「咳咳……我是問你怎麼辦。」

    沈冷道:「我來辦。」

    然後他上前一步,將手裡捏著脖子的宋泰生往前一推,宋泰生站不穩往前撲倒,立刻掙紮起來要往前跑,結果卻被沈冷在後面一腳踹翻。

    沈冷一隻腳踩著宋泰生的後背,右手向後伸出去將背後一直沒有動過的直刀抽了出來:「把人留下?好!」

    刀出鞘,聲如龍吟,光如匹練。

    刀落,人頭落。

    沈冷一刀把宋泰生的腦袋剁了下來,然後刀子一挑把人頭舉起來:「我不想跟你們說什麼將心比心之類的話,因為從你們殺第一個人開始這些話對你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只想告訴你們,我沈冷在一天,南平江上的水匪就別想過安生日子,有一個,我殺一個。」

    他將人頭甩到對面那些人腳下:「人還給你們了,拿起來啊!」

    所有人都嚇得往後退了幾步,人頭沒人敢去撿起來。

    可就在這時候一艘戰船靠在了棧橋那邊,剛剛出去劫掠的一群水匪回來了,他們從船上跳下來,氣勢洶洶。

    沈茶顏過來站在沈冷身邊,抽刀 :「似乎麻煩了。」

    沈冷側頭對她笑了笑,牙齒是那麼白:「你去那邊屋子裡等我就好了,你剛才說血糊糊的不喜歡,接下來可能會有很多血糊糊。」

    他俯身從死屍身上撕下來一條布把直刀綁在自己手裡,深吸一口氣:「先生說,殺人的事,女孩子還是不要沾的好。」

    沈茶顏居然傻乎乎的問了一句:「先生說?那你覺得呢?」

    沈冷大步向前:「我覺得……我覺得先生說的對。」

    他回頭朝她微笑:「帶手絹了嗎?」

    「帶了,怎麼了?」

    「一會兒我可能會出一頭汗水,幫我擦擦。」

    沈冷回過頭,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上勾起來的殺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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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十二章 還早


    沈冷拔了刀,於是殺人更快了些。

    一開始還如狼群的水匪再又死了五六人之後終於氣勢潰散,哪裡還有什麼凶悍,只剩下恐懼。

    「你們走吧。」

    一個老者帶著哭腔喊了一句。

    殺紅了眼睛的沈冷刀子停在半空,那逃過一劫的水匪掉頭就跑,沈冷看向那老者,老者緩緩的跪下來:「誰還不是為了討生活?」

    沈冷嘴角抽動了一下:「你們殺的那些無辜商販呢?」

    老者顫抖了一下,再沒有話說。

    水匪開始潰逃,沒有勇氣繼續戰鬥,雖然他們明知道真正的對手只有一個少年,可是誰還敢上去招惹。

    男女老少一塊往棧橋那邊跑,那裡停著一艘船,船還在,對於水匪來說就能繼續生活。

    沈冷沒有辦法追,他可以再多殺幾個人,卻沒能力一個人阻止幾百人逃走,更何況他已經累了。

    他的額頭上都是汗水,衣服已經被血和汗泡透,站在那看著逃走的人群大口喘息著。

    可就在這時候,那艘船忽然開始緩緩下沉,往一邊歪倒下去,水匪變得更加慌亂起來。

    水匪的戰船並不是很大,大概有十幾米長,漁船改造而成,歪下去沒多久就徹底躺在水面上,已經上了船的人開始往下跳。

    嗚……

    蘆葦蕩裡忽然傳出來一陣號角聲,那聲音就好像死神收割生命揮舞鐮刀的聲音一樣,對於那些水匪來說沒有什麼聲音比這更恐怖。

    穿著深藍色戰甲的大寧水師戰兵從蘆葦蕩裡出來,看起來走的很散亂,但若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來,他們始終保持著五個人一隊的作戰陣型。

    「弩!」

    領隊的校尉一聲高呼,身邊的親兵將直刀在盾牌上敲響,砰,砰砰。

    在前面的一排戰兵將連弩端起來,弓著身子往前走的同時扣動扳機,弩箭平掃出去,暴雨一樣將那群慌亂的水匪和他們的家人放翻了一層。

    連弩的有效射程之內,沒有什麼比它的殺傷力更大了,密密麻麻的弩箭放出去,換回來的就是地上一層死屍和傷者的哀嚎。

    一排連弩之後,大寧戰兵和水匪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二十米之內。

    「標!」

    校尉再次下令。

    親兵的直刀在盾牌上砸的砰砰響……砰砰砰,砰!

    整齊向前的戰兵幾乎同時將連弩掛在腰上,從背後將綁著的標槍抽出來,二十米的距離,標槍的威力比連弩更大!

    一排標槍扔出去,半米長,純鐵打造,份量沉重的標槍足有二十幾斤,一片黑色標槍在半空之中留下完美的弧度,然後換來的是更多的屍體。

    一桿標槍從一個水匪的後背扎進去從胸口刺出來,他向前撲倒,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第二根標槍正好落在他的腦殼上,那場面就好像鐵棍捅進了西瓜裡一樣,腦殼崩開戳出來一個洞,血液噴灑,標槍從眼窩裡扎出來,把人釘在地面上。

    沈冷的腦海之中所看過的大寧戰兵的配合套路浮現出來,和那些真正的士兵完美的重合,這一幕,比看多少書都有用。

    他震撼,無比的震撼。

    大寧的戰兵這種殺人手段暴力到了極致,這是幾百年來無數次征戰總結出來的經驗,直接有效,別說這些烏合之眾,就算是周邊各國的精銳軍隊也沒有多少能扛得住大寧戰兵這樣的攻勢。

    連弩放翻了一層,標槍放翻了一層,剩下的水匪和他們的家人已經不足百人。

    戰兵殺人,只要是在戰場上,哪裡會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嚴格的軍令之下,大寧每一個戰兵都被訓練成了最冷酷的殺人機器,在他們向前的時候,前邊不管是什麼擋在那都會被摧毀。

    沈冷轉身退回屋子裡,看了一眼面無血色的沈茶顏:「嚇壞了?咱們走吧。」

    沈冷沒想到大寧的水師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不願意被那些人看到自己,拉著沈茶顏從後窗跳了出去。

    沈茶顏的手冰冷,手心裡都是汗水。

    沈冷殺人的時候她有些害怕更多的則是緊張,而看到大寧的戰兵橫掃過來的時候就只剩下恐懼了,那種殺人的方式和速度,令人不寒而慄。

    「我背你。」

    沈冷不管沈茶顏答應不答應,把沈茶顏背起來就走。

    沈茶顏也沒有反抗,奇怪的是也沒有罵沈冷,在沈冷後背上趴了一會兒後手顫抖著伸出去,用手絹在沈冷的額頭上擦了擦,動作有些機械,也很笨拙。

    所以沈冷笑起來,笑的格外燦爛。

    水匪營地那邊,大寧水師的收割已經到了尾聲。

    本就已經被沈冷嚇破了膽子的水匪根本就不敢反抗,只想逃命,然而大寧的戰兵最喜歡的就是敵人的後背露出來交給他們。

    「刀!」

    大寧的水師校尉嘶吼一聲,親兵再次敲響盾牌。

    砰,砰砰砰。

    所有戰兵將制式直刀抽了出來,追擊敵人的時候他們太喜歡了,從背後將那些人一個一個的放翻一個一個的砍掉頭顱,以人頭來計軍功,所以在戰場上看到大寧士兵腰上掛著兩三個人頭往前衝的樣子,敵人除了害怕還能做什麼?

    大寧有一種戰法叫做卷珠簾,簡單來說就是黏在敵人敗兵後邊殺,讓敵人的敗兵後隊衝擊前隊,造成更大的混亂。

    今天的戰局太小了,算不上真正的卷珠簾。

    校尉寒著臉登上棧橋,往四周看了看,手下人正在收割那些受了傷的水匪人頭,一個一個的割下來。

    「太慢了!」

    校尉很不滿意。

    號角聲再次響起來,士兵們迅速的列隊,校尉分派兩個十人隊去營地後面檢查,兩個十人隊進入蘆葦蕩搜索,剩下的人開始搬運水匪劫掠來的東西,其實今天大寧水師一共只來了八十人,現在看來的多了。

    蘆葦蕩的另外一邊有一顆歪脖子老槐樹,樹葉很密,沈先生站在槐樹上放下千里眼,長長的鬆了口氣。

    他從樹上跳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開始往回走。

    「把他交給我吧。」

    聲音從沈先生背後出現。

    沈先生回頭:「還早。」

    一個身穿儒衫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從蘆葦蕩裡走出來,看起來氣質超凡脫俗,他就像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學者,身上有重重的書卷氣,然而腰間那一柄劍在,又讓他多了幾分英氣。

    「那你為什麼讓我來看?」

    中年男人搖頭:「捨不得?」

    沈先生依然是那句話:「還早。」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那好,什麼時候你認為時間到了就把他給我送來,陛下極看重水師,在水師裡出人頭地比在四疆都容易些。」

    「莊雍。」

    沈先生笑起來:「記得來我道觀把那盤你我沒下完的棋局下完。」

    被稱為莊雍的中年男人,正是大寧江南織造府水師提督,正四品將軍,也是大寧有名的儒將,以他的能力現在還是正四品的官階顯然低了,誰教他是當今陛下的家臣?陛下對當初一直跟著自己的人更為嚴苛,換作別人和他同樣的軍功同樣的能力,怕早就是正三品的將軍了。

    那年在雲霄城外的道觀裡,莊雍和沈先生正在下一盤棋,棋還沒有下完有個了不得的婦人抱著一個孩子進了道觀,莊雍只好從後門先走了。

    他其實一直都不知道那婦人是干什麼來的,也不知道交代了沈先生什麼,後來問過,沈先生只是不說,他說若是告訴了你,你的命也就快到頭了。

    後來沈先生脫了道袍回家,兩個人之間的聯繫就此斷了。

    莊雍認真的說道:「那一局棋是我贏了。」

    沈先生道:「明明沒下完。」

    莊雍:「為什麼還是如此不要臉?」

    沈先生聳了聳肩膀:「我在雲霄城的時候名氣大不大?」

    莊雍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點了點頭:「很大。」

    「當時我是一個道人,如果不是因為足夠不要臉,怎麼會騙來那麼大的名氣……所以千萬不要再說我不要臉了,那是我的本行。」

    說完沈先生就走了。

    莊雍愣在那好一會兒,然後笑起來:「是真不要臉。」

    他來這當然是沈先生通知來的,目的自然不是那小小的一夥水匪,而是為了看看沈冷,沈先生說這個孩子將來可以氣吞山河,莊雍看過之後覺得沈先生誇張了,氣吞山河不至於,最多也就是吞個萬里吧。

    氣吞萬里如虎。

    他領兵多年,沒見過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這麼冷靜這麼果斷的,尤其是當著水匪家眷剁掉了宋泰生腦袋那一刀,真是不錯,非常不錯,身邊沒有酒,有的話他會喊上一聲好,配一口老酒下肚。

    水師那邊開始收隊,沈冷背著沈茶顏也已經離開了蘆葦蕩,而一人獨行的沈先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咧著嘴笑,他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傻逼極了,但就是得意。

    想到那個叫孟長安的少年,有人說他將來勢不可擋,有大將之姿。

    「算什麼?」

    沈先生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他勢不可擋,那勢還不是我家冷子的。」

    另外一個方向,沈冷發現沈茶顏終於不顫抖了,嘴角勾了勾:「擦汗。」

    緩過神來的沈茶顏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來自己一路上下意識的給沈冷擦了好幾次汗,頓時窘迫起來,掙紮著從沈冷背上下來,照著沈冷屁股給了一腳:「擦個屁!」

    沈冷往前衝出去,扭了扭屁股:「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會有些難為情。」

    沈茶顏眼帶殺氣,折了一根樹枝追上去,沈冷撒丫子就跑,一邊跑一邊笑著回頭做鬼臉

    「你等下!」

    沈茶顏喊了一聲。

    「傻子才等你。」

    沈冷回頭喊了一句,再回過頭來就是砰地一聲……撞樹了。

    沈茶顏面無表情的走過來,一把拎著沈冷的衣領往前走:「都說了讓你等一下,你這撞樹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我總不能看到一棵樹就綁個枕頭吧。」

    沈冷心說哪次不是你拎著我撞的?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5 08:52
長寧帝軍 第十三章 智力有問題

    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江邊的草地上,讓綠色看起來都變得更鮮豔了些,躺在草地上的沈茶顏才不會在乎別人什麼眼光,四仰八叉的自己躺舒服了就好。

    因為剿滅了一處水匪所以沈先生給他們兩個人放了半天假,整個下午的時光就變得尤其珍貴。

    沈茶顏躺在江邊草地斜坡上看著老僧入定一樣坐在那垂釣的沈冷,眼睛一眨不眨,心想著那傢伙的背影似乎有點好看。

    釣魚真的那麼有意思嗎?

    沈茶顏忍不住想了又想。

    那傢伙已經坐在那半個時辰了,沒有和自己說一句話,所以她在覺得他背影有些好看了半個時辰後開始覺得他討厭了。

    「你就打算用半天的時間來釣魚?」

    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啊?」

    沈冷回頭看了她一眼,回答:「不是,我都忘了自己在釣魚,一直在回想大寧水師進剿水匪的時候戰兵的戰術配合,還有他們出手的方式……書上終究是死的,看到之後才明白是多直接有效。」

    沈茶顏站起來走過去:「那些戰兵殺人好看不好看?」

    「殺人哪兒有好看的。」

    啪!

    沈茶顏在沈冷後腦勺上拍了一下:「那我這麼好看你為什麼不看我?」

    沈冷:「……」

    他轉過頭來看著沈茶顏:「那我現在開始看你。」

    沈茶顏:「呵呵,你想看就看?」

    沈冷傻笑:「還別說,真是好看。」

    沈茶顏:「.….」

    她問沈冷:「先生教你的那些本事之中,有沒有哄女孩子開心的?」

    沈冷嘆道:「你覺得先生會討女孩子開心嗎?」

    沈茶顏想了想:「嗯,不會,皮囊挺好看的啊,一直都沒有個女人願意跟著他,也怪失敗的……」

    沈冷:「應該是怕自己分心吧,畢竟從你那麼小就帶著你了。」

    沈茶顏:「也對……等等,你說我是個累贅?」

    沈冷:「哪有你這麼好看的累贅!」

    沈茶顏:「哼,說的就是。」

    然後就覺得沈冷這話有些彆扭,可是彆扭在哪兒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候江邊來了一群水師的士兵,大概十七八個,為首的那個穿著一身校尉的衣服,沈冷注意到他就是帶著水師將那一窩水匪殺的乾乾淨淨的那個人。

    身材高大,體型修長,模樣很俊朗,只是眉宇之間多了些陰氣。

    沈冷現在還記得他怒斥手下殺人太慢時候的樣子,稍顯猙獰。

    那校尉在江邊洗馬,十幾個士兵奉承著,不過從那些士兵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來多少真正的尊敬,懼意更多。

    回來的時候沈冷問過沈先生那個人是誰,沈先生說他叫沐筱風,來頭很大,他父親就是那位當初差一點就權傾朝野的大學士沐昭桐,當年先皇突然駕崩,朝野震動,大學士沐昭桐勸說皇后在諸親王府裡挑選一個孩子作為皇位繼承者,皇后也沒柰何只好答應了。

    誰知道被沐昭桐稱之為東疆那個蠻子的大將軍裴亭山帶著九千刀兵擋在城門口,那位世子殿下連城門都沒敢進就灰溜溜的跑了,這才有了當今陛下。

    裴亭山被封為一等國公,位列五大將軍之首,地位比京城裡帶著八萬虎賁的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還要高了一級。

    要說到功勞,裴亭山自然最大,可麾下八萬虎賁的澹台大將軍硬生生按住了那八萬禁軍不出城門,功勞也不比裴亭山小多少。

    當今陛下是個心胸開闊之人,登基之後非但沒有責怪大學士沐昭桐反而繼續委以重任,朝廷裡的事,小事沐昭桐直接可以做主,有臨機專斷之權。

    沐筱風年紀不大,也就是十八九歲,是沐昭桐老來得子,一出生身上就有個三等伯的爵位,之所以來水師鍍金而不是去四疆,當然是因為水師要安全的多,在水師幹個幾年就能調回京城,到時候要麼在兵部任職,要麼是四庫武府的司座之一,要麼就是去四疆做一個大將軍的副手,前途無量。

    校尉是正六品武職,算不得多高,手下有三百多戰兵,但沐筱風後台實在硬的離譜,所以哪怕是水師提督莊雍對他也很客氣,反正人家來鍍金個三五年就會走,何必得罪?

    沈冷在看沐筱風,沐筱風也在看沈冷,只是兩個人眼神不同。

    沐筱風認出沈冷,他帶兵殺進水匪營地的時候沈冷還沒有離開,本打算當時把沈冷一塊拿下帶回去審問什麼來路,誰想到沈冷居然跑的那麼快。

    「過去個人,把那個野小子給我喊過來說話。」

    沐筱風抬起手遙遙指了指沈冷,隨即有兩個親兵朝著沈冷這邊跑過來。

    「喂!喊你呢。」

    一個親兵朝著沈冷喊道:「我家校尉喊你過去說話。」

    沈冷還沒說話,沈茶顏猛的坐直身子:「你家校尉是誰?我管你家校尉是誰,他說讓人過去說話人就得過去說話?」

    沐筱風的親兵當時就愣了,還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校尉大人喊一個尋常百姓過去說話,換作別人早就點頭哈腰的跑過去了。

    「再說一次,現在就跟我們過去說話。」

    那校尉想用腳踢一下沈冷,沈茶顏單手支著地面身子騰空而起,一隻腳狠狠的蹬在那士兵的下巴上,直接把人掀飛了出去。

    那士兵落地在三米外,下巴幾乎廢了,躺在那好一會兒沒有緩過神來。

    「還敢動手?」

    沈茶顏掐著腰擋在沈冷身前,就好像一隻保護著小雞仔的老母雞,就算是那些當兵的是天上飛的鷹,她也敢薅著毛揪下來一頓打。

    沐筱風倒是也愣了,讓士兵接過去戰馬的韁繩,緩步走過來,眉宇之間戾氣漸重。

    「按照大寧朝廷立下的規矩,你們倆既然身上沒有功名,見到我應該下跪。」

    沐筱風伸手把自己的親兵扶起來,那親兵連忙道謝,話還沒說完,沐筱風一個耳光將那親兵扇的再次飛出去。

    「廢物。」

    他轉頭看向沈茶顏和沈冷:「跪不跪?」

    「跪你腦袋!」

    沈茶顏瞪著沐筱風:「大寧的軍人,就會在大寧的百姓面前耀武揚威?怪不得人說水師的人都是被四疆四庫淘汰下來的廢物,也只會在百姓們面前齜牙咧嘴了。」

    這句話戳到了沐筱風的心上,他臉色頓時一變。

    「我在剿滅水匪的時候見到過你們倆,懷疑你們是水匪餘孽,現在要把你們帶回去嚴加審查,若真是水匪的漏網之魚,就把你們倆一塊沉屍大江。」

    沈茶顏冷笑:「沉屍大江?水匪倒也喜歡這麼幹。」

    沐筱風臉一白,伸手朝著沈茶顏的衣領抓了過去:「跟我回去!」

    原本沈冷還坐在地上,當沐筱風的手伸出去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就到了沈茶顏的身前,手和沐筱風的手撞在一起,沐筱風五指扣住就要把沈冷拽過來,沈冷手腕一翻沐筱風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轉了半圈。

    一出手就吃了些虧,沐筱風更怒,轉身一腳朝著沈冷小腹踹過去,沈冷右臂手肘下沉砸在他小腿上,然後左腳跨前半步,右臂手肘朝著朝著沐筱風的下巴頂上去。

    沐筱風向後連退兩步:「大寧邊軍的功夫?難道你是個逃兵?!」

    沈冷聳了聳肩膀懶得和他說話,轉身拉著沈茶顏:「咱們回去吧。」

    沈茶顏哼了一聲,跟著沈冷往回走。

    刷地一聲,沐筱風抽了刀。

    「想走?現在不但懷疑你們是水匪餘孽,還有可能是大寧邊軍逃兵,你們知道大寧軍法是怎麼處置逃兵的,現在想走不晚了嗎?」

    沐筱風抽刀,那些水師的士兵也抽了刀,其實當沈茶顏說出廢物兩個字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恨不得將那模樣漂亮但嘴巴惡毒的女人大卸八塊。

    沐筱風用刀指著沈茶顏:「現在跪下來道歉,不然先撕了你的嘴。」

    沈冷把沈茶顏護在身後一字一句的說道:「她這個人性子直爽說話不走腦子,有些時候會說錯話。」

    沐筱風:「輪不到你為她道歉。」

    沈冷搖頭:「你理解錯了,我不是為她道歉,我的意思是,她說什麼雖然不過腦子,但她說了些什麼我都負責,想讓她道歉?說實話……門都沒有,她說的對也好錯也好,你忍著。」

    沈茶顏本來很生氣,聽到沈冷的話也氣了那麼一小下,因為他說自己說話不過腦子,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開心起來。

    「看來你們倆是真的不怕死了,我身為大寧水師正六品校尉,有權將你們處置了!」

    他將刀子往前一指:「都給我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啪的一聲,一塊鐵牌子飛過來打在沐筱風的刀上,直接將那把直刀震的嗡嗡響,明明刀擺動的幅度並不大,可是沐筱風的虎口卻瞬間流了血。

    可他咬著牙不肯棄刀,軍人棄刀,奇恥大辱。

    「正六品校尉麼?還不夠在他們倆面前囂張的。」

    沈先生從遠處走過來,指了指那塊掛在沐筱風刀上的牌子:「看清楚再說話,看不懂就回去問問你家提督,然後把牌子給我送回來。」

    沐筱風家學自然不淺,一眼就看出來那鐵牌的份量。

    上面只有一個字。

    留。

    正因為只有這一個字,沐筱風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將鐵牌子從自己直刀上摘下來,捋順了鐵牌上的細鎖鏈,雙手捧著恭恭敬敬的遞迴去:「卑職有眼無珠,卑職這就告退。」

    士兵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認得那塊鐵牌。

    沈先生把鐵牌接過來擺手:「走吧,別太張揚了,大寧之內,最不該張揚的就是當兵的,張揚在大寧之外才是本事。」

    沐筱風竟是一句話不敢說,掉頭就走,雖然恨的牙根都癢癢,但也只能是心裡恨著,因為那鐵牌份量太重。

    留……

    當今陛下還不是陛下的時候,封爵留王,如今手裡有這塊牌子的人,都是陛下當年的家臣,縱然他是大學士的兒子,他也不願意去招惹陛下的這些親信。

    沈先生當然不是陛下的家臣,這塊牌子是當年留王的妻子給他的,一塊牌子,一個孩子,如今牌子孩子都在,他覺得挺好。

    「這什麼啊,這麼厲害。」

    沈茶顏把那牌子拿過來翻來覆去看了看:「很重要吧。」

    「不重要,當初剛撿到你那會兒經濟上有點緊張,本想當了換錢,沒人敢收……唉,也就勉強留下了。」

    沈先生把鐵牌收起來:「走了走了,我餓了。」

    沈冷笑著從懷裡翻出來一個一尺多的油紙包:「今晚吃牛肉。」

    「哪裡來的牛肉?」

    沈先生和沈茶顏都愣了,牛可是金貴東西,大寧律法寫的明明白白,屠耕牛者流放三千里……

    「就是從水匪營地裡出來的時候順手拿的,一直在懷裡,剛才嚇死我了,我以為那些人是來找牛肉的呢,太可怕了。」

    沈冷看起來心有餘悸。

    沈先生:「咳咳……小茶啊,你之前說他什麼有問題來著?」

    小茶微微昂著下頜,總算是得到了認可:「智力!智力有問題!」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5 08:52
長寧帝軍 第十四章 我怕你餓


    沈冷發現茶爺很喜歡吃牛肉,於是在心裡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讓她多吃幾次,可耕牛是不可以去殺的,那是耕者的命-根-子,不過若是水匪已經殺了我再搶回來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茶爺兩個小腮幫子鼓囊囊,真好看啊。

    吃過飯後沈冷本想早點休息,躺在床上總覺得有什麼事不做像是欠了誰的一樣,翻來覆去,最終還是起來,在月色下紮好馬步。

    茶爺揉著眼睛從自己房間出來,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就知道你睡不著,面無表情的給沈冷兩條胳膊上掛好沙袋,然後把自己扔在松樹旁的那張躺椅上,好像很快就睡著了似的。

    沈冷笑起來,覺得很滿足。

    夜已經深了,忽然門外響起敲門聲,沈冷以馬步的姿勢挪過去,兩條胳膊上還掛著沙袋,極彆扭的把門拉開,門外那人被他嚇了一跳,還以為那道人去湘西學了別的手藝回來。

    沈冷保持著半蹲的姿勢胳膊伸的筆直,一臉好奇的問:「請問你找誰?」

    門外的來客是江南織造府水師提督莊雍,認出來沈冷之後笑了起來:「你家先生在嗎?」

    「進來吧。」

    沈先生已經從裡屋出來,站在門口喊了一句。

    莊雍對沈冷微笑點頭表示謝意,走過沈茶顏身邊的時候多看了幾眼,沈冷跟在他後邊走,那走路的姿勢真是妙不可言。

    沈先生把莊雍請進了屋裡,然後擺好茶具煮茶,沈冷從一邊晃蕩過來朝著床上努嘴,沈先生起身抱了一床乾淨被子掛在他胳膊上,沈冷又晃蕩出去了。

    莊雍覺得這三個人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沈冷到外邊把被子放在沈茶顏身上,又晃蕩回自己原來蹲馬步的位置。

    莊雍看著窗外那兩個孩子笑問:「我聽說今天小茶姑娘為了那孩子差一點和我手下校尉沐筱風打起來。」

    沈先生:「興師問罪來的?」

    莊雍搖頭:「你知道我不是那樣人,只不過想起你那局棋就是不肯認輸,若不讓你心服口服我也睡不踏實,索性過來一趟。」

    沈先生把棋盤擺好:「殺你個屁滾尿流。」

    莊雍:「還是那樣粗魯,當初在雲霄城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女子被你迷的神魂顛倒,就因為你這滿嘴土匪的粗話?」

    沈先生:「那用你們斯文人的方式,屁滾尿流怎麼說的好聽些?」

    莊雍:「我不是斯文人,我是個武夫,更喜歡用把你殺的丟盔棄甲幾個字。」

    沈先生想了想:「怎麼都不如屁滾尿流聽起來爽。」

    莊雍又往外看了一眼:「我聽手下人說,這小姑娘護著他的時候可凶了,沒多久又是他護著小姑娘,他倆誰照顧誰?」

    沈先生沉思片刻:「互為老母雞。」

    莊雍想了想互為老母雞這五個字,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先生一臉嫌棄:「你們這些假斯文人真是樂趣少啊……」

    兩人對弈之後便幾乎沒了交談,只聞落子之聲,這一局棋下到中盤的時候沈先生忽然開口:「當初那局棋可有賭注?」

    莊雍搖頭:「沒有。」

    沈先生道:「我想加個賭注。」

    莊雍看他鄭重起來,知道有重要的事,也坐直了身子:「你說。」

    沈先生看了看外面:「我若是贏了,將來萬一出了什麼事,你幫我好好照看他們倆,若是我輸了,當我沒說。」

    「好。」

    莊雍只回答了一個字。

    這局棋下的極漫長,足足下了一個半時辰,最終莊雍投子認輸:「一局棋,何必下的如此拚命?」

    沈先生臉色微微發白:「瞎說,我只用了三成功力。」

    莊雍苦笑搖頭,起身:「我先回去了,老人們常說不要臉的人命都長一些,所以你也不用胡思亂想,真要是……有那麼一天,我幫你擋一下?」

    沈先生一顆一顆的把棋子收好:「謝了,給我擋一下這五個字份量太重,我就不收了,存著,給他倆用。」

    莊雍:「你知道我來意的。」

    沈先生:「那天夜裡的事,我會告訴你,不過還早。」

    「又是還早。」

    莊雍轉身離去,走到院子裡的時候看到沈冷在練習劈刀,只一個動作,來來回回極單調,可是他卻不厭其煩,一刀一刀落下,位置精準,雙手穩定有力。

    躺椅上的少女可能是睡的冷了,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沈冷看過去,刀勢稍停。

    「幹嘛呢?」

    被子蓋住半張臉的少女問了一聲。

    沈冷笑起來,隨即再次劈刀。

    莊雍出門之前心裡想著,少年強,大寧將來如何能不強?

    到了後半夜沈冷才把一天的功課補完,想去叫醒沈茶顏又捨不得,於是他把躺椅都搬起來搬到屋子裡去,自己回到院子裡打了井水沖澡,距離天亮已經只剩下不到兩個時辰了。

    一如既往,天剛剛發白的時候少年已經起床,疊好被子,洗漱,背上竹筐出門去早市買菜,沈茶顏聽著院門吱呀響了一聲,睜開眼睛看了看後繼續蜷縮在躺椅上睡,忽然想到跟著那傢伙去買菜會不會很好玩?

    她猛的坐起來,起的猛了,有些頭暈。

    小路上,沈冷一邊走一邊很奇怪的左右搖擺,那是他在腦子裡幻想著有人對自己攻擊,反正除了他們也沒人在山上住,不怕被看到。

    離開道觀去早市要走三里山路,下了山再走二里才到鎮子上的早市,山林很密,早晨的時候鳥兒清脆叫聲格外的好聽。

    從一棵樹上跳下來個蒙面的漢子,持木棒朝著沈冷的後背狠狠的砸了下去,沈冷似乎專注的在比劃著,木棒已經到了他腦後。

    沈冷忽然往前一彎腰,木棒重重砸在背後的背簍上,背簍都被砸癟了,沈冷悶哼一聲往前跌跌撞撞的沖了幾步,草叢裡一左一右出來兩個蒙面漢子,繩索絆住了沈冷的雙腿後用力一兜,沈冷隨即往前撲倒。

    人剛倒在地上,一根木棒照著腦袋就砸了下來,沈冷翻身避開,木棒砸在小路上,泥土紛飛。

    沈冷剛起身,從樹上又跳下來兩個人,一張漁網罩在沈冷身上,兩個人圍著沈冷轉了一圈把漁網勒緊,同時往後一拉沈冷就不由自主的摔在地上。

    持木棒的那人砸下來,沈冷本能的強行翻身,這一棒砸在肩膀上,疼的他發出一聲悶哼。

    旁邊一個漢子一腳踩在沈冷小腹上,沈冷的身子隨即往上摺起來,這一下太沉重,沈冷險些背過氣去。

    「弄死?」

    有人問了兩個字。

    持木棒那人搖頭:「打斷四肢,挑了手筋腳筋廢了他。」

    沈冷聽出來那聲音是誰……水師校尉沐筱風。

    想不到他們一夜沒睡,應該是打聽清楚了沈冷每天早晨都會去早市,所以在這埋伏著,軍營會有夜查,沐筱風後台那麼強硬當然有辦法讓夜查的人假裝看不到他們沒在。

    有人冷笑著翻出來匕首,另外兩個人過來就要按住沈冷的手腳。

    被挑了手筋腳筋,縱然還活著,有什麼意義?

    沈冷身上炸開一股爆發力,裹著漁網硬生生跳了起來,然後身子撞出去把那拿著匕首的漢子撞開,沐筱風低聲罵了一句,背後一腳將沈冷再次踹倒。

    「動作快些,不能讓他的同夥看到了,那傢伙手裡有留王鐵牌。」

    「萬一他說出去呢?」

    「那就再割了他的舌頭!」

    幾個人急促的交流了幾句,然後人撲上來再次想把沈冷按住。

    兩個壯碩的漢子將沈冷壓在那,一個人強行把沈冷的胳膊拉出來,拿匕首那人照著沈冷的手腕就割了下去。

    砰!

    持刀那漢子腦袋被人踹了一腳,脖子都咔嚓響了一聲,往一邊翻倒過去。

    「我-操-你們-媽的!」

    那是少女怒極的罵聲,哪裡還管什麼斯文不斯文,自然而然就罵了出來,沈冷當初說了一句牛逼就被她訓斥,如今她罵的要粗魯多了。

    沈冷在殺水匪的時候她不敢真的去殺人,哪怕她再強大,殺人這道關口也沒那麼容易過去。

    可現在,她想殺人。

    一把將地上那把匕首撿起來,手上的速度快如蛇點頭,噗噗噗三聲,那漢子身上中了三刀。

    沈茶顏背後挨了一棍子,回頭看過去,那雙血紅的眼睛把沐筱風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他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那女孩子眼神嚇住。

    沈茶顏匕首一劃將靠近的漢子逼開,然後過去一把抓著漁網狂奔出去,拉開距離之後一刀將漁網切開一條口子。

    沈冷疼的 晃了晃腦袋,站起來把沈茶顏護在身後,伸手把她手裡的匕首拿過來:「在我後面。」

    沈茶顏哪裡會聽,往前衝了幾次都被沈冷攔住。

    沐筱風知道這兩個傢伙武藝很強,手下傷了一個已經沒法回去交代,喊了一聲帶人走就開始後撤。

    沈冷腳下一點衝了過去,右臂抬起來手肘撞在一個漢子的面門上,直接把那人腦袋撞的往後仰出去,人飛了兩三米後又撞在樹上。

    下一秒,沈冷已經靠近沐筱風連刺三刀,沐筱風接連後退,然後一棒砸向沈冷的腦袋,沈冷沒有退,側頭讓開木棒,木棒狠狠的砸在他肩膀上,可匕首在沐筱風的臉上劃了過去,黑巾被割開,臉上留下一道從下巴到太陽穴那麼長的傷口。

    沐筱風疼的嗷的叫了一聲,卻不敢再戰,轉身就跑,那幾個漢子抬著受傷的人也跟著跑了,沈茶顏想追,沈冷伸手把她攔住。

    沈茶顏怒道:「就這麼放走了?」

    沈冷指了指自己肩膀:「疼。」

    沈茶顏連忙把沈冷的衣服拉開看了看,肩膀上都腫起來很高了。

    「不重要。」

    沈冷把匕首收起來,撿起已經壞了的背簍:「主要是快到你吃飯的時間了,我怕你餓……」

    沈茶顏呆立在那,小臉發白,然後哇的一聲哭出來:「你是不是真的傻?」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5 08:52
長寧帝軍 第十五章 這就是男人

    江南織造府水師雖然有江南織造府五個字在前邊綴著,但實際上江南織造府那些文官對水師一點辦法都沒有,別說他們,江南道的道府大人也一樣沒辦法。

    幾年前初建水師的時候皇帝貌似很隨意的說了一句,水師諸項事宜直接向朕稟報就行了。

    這話可大可小,往大了說,兵部和內閣都沒權利干涉水師的事,內閣大學士沐昭桐可以把自己寶貝兒子插進水師裡鍍金,但絕對不敢對水師的事指手畫腳。

    所以江南道駐軍乙子營的將軍白尚年雖然論官職來說比莊雍高了兩級,是正三品將軍,中間還隔了一個從三品,但他依然也不能對水師指手畫腳。

    大寧天下十九道,京畿道之外每道的道府大人是正二品大員,京畿道道府是從一品,各道有一營駐軍,除了京畿道那甲子營之外,論配備和軍隊素養來說,還能壓在乙子營頭上的不過是四疆戰兵和京城八萬虎賁。

    乙子營將軍白尚年據說和大學士沐昭桐私交很好,所以沐昭桐才會放心的把兒子放在江南道這邊。

    但是現在他兒子破了相,那一刀從下巴一直到耳根,本來英俊的一張臉算是毀了,這消息若是傳到大學士耳朵裡,怕是會勃然大怒,便是白尚年怕也不會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可消息沒傳過去之前,勃然大怒的是莊雍。

    莊雍也沒有想到自己手下人膽子會這麼大了,趁著自己不在水師大營裡,居然偷偷跑出去想殺人。

    一大早沈先生就到了軍營舉著留王鐵牌直接進了他的中軍,把莊雍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人還沒走,此時就坐在中軍大帳屏風後邊等著他的消息。

    莊雍面前跪著六個人,這六個人都是跟著沐筱風出去的親兵,其中有兩個是沐筱風從家裡帶來的護衛,一個挨了三刀身上綁著繃帶,一個脖子幾乎斷了半張臉腫的好像豬頭。

    「將軍。」

    沐筱風沒有跪,他垂首抱拳:「這件事還是因為那兩個狂妄之徒而起,他們辱罵我水師將士都是被各地戰兵淘汰下來的廢物,這如何能忍?」

    莊雍看了他一眼:「難道不是?」

    誰都知道,當初皇帝陛下下旨讓各地諸營挑選戰兵補進水師,誰會願意把精銳送過來?挑來挑去,都是各營把最差的挑出來送到水師,因為這事莊雍罕見的發了脾氣直接告到了陛下那,陛下把諸營將軍挨著個的罵了一遍,然後給了莊雍在當地直接招兵的權利,但這事,始終都是莊雍的心結。

    四年多來,水師訓練初見成效,可那些戰兵大爺們的態度遠不如從本地漁民之中招來的民勇端正,今年開始這些民勇轉為戰兵,讓這些從各地來的戰兵格外的不服氣。

    莊雍一句話把沐筱風堵住了,後者想說什麼,硬是說不出來。

    「沐校尉,你記住,今日我不罰你,不是因為你沒錯,而是因為你父親是大學士。」

    莊雍把桌子上的一份奏摺遞給沐筱風:「我不罰你,就是破壞了軍紀,我已經寫好了奏摺請陛下給我降職,至於陛下還有什麼別的處罰,我都沒有怨言。」

    「將軍!」

    沐筱風的臉色猛的一變,沒有想到莊雍居然會這樣做,不罰他沐筱風卻請旨自罰。

    「好自為之。」

    莊雍對沐筱風擺了擺手:「你出去吧,三十日內不許離開大營,估計著三十日消息到京城也走了一個來回,大學士怎麼心疼你我就不方便過問了。」

    沐筱風還想說什麼,莊雍眼神一寒,沐筱風只能閉嘴,躬身抱拳退出大帳。

    「督軍隊何在?」

    莊雍從桌子上抽了一支令箭,督軍隊隊正楊七寶上前:「屬下在。」

    莊雍把令箭扔給楊七寶:「把這六個人叉下去軍杖處置。」

    「是!」

    楊七寶抱拳得令,轉身吩咐手下督軍隊的人把那六個人架了出去,快出大帳的時候楊七寶才想起來沒問打多少,轉身問:「將軍,軍杖多少?」

    莊雍起身往後走:「杖到死。」

    楊七寶臉色微微發白,跟著莊將軍已經四年多,第一次從將軍嘴裡聽到這樣三個殺氣騰騰的字,將軍素有儒將之稱,向來溫雅,看來今天是動了真怒,他抱拳轉身,後背一層冷汗。

    轉過屏風,莊雍坐下來看了一眼沈先生:「如何?」

    沈先生嘆道:「你說我不要臉,今日才知道你更不要臉。」

    莊雍笑問:「為何?」

    沈先生道:「你不罰沐筱風,是因為你知道不能隨便得罪了大學士沐昭桐,你又寫奏摺請陛下罰你,將罪過攬在自己身上,沐昭桐就算再無恥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了,畢竟你像是維護了他兒子,看起來你是把責任攬了過來,實則把責任推卸的一乾二淨。」

    莊雍道:「不然呢?我打死沐筱風給你家那兩個寶貝出氣?」

    沈先生起身:「還是謝謝了,不過就算是你打死了沐筱風,其實也不足以給我那兩個寶貝出氣的,你不懂啊……」

    莊雍一怔:「還不夠?」

    沈先生臨走之前把莊雍兩罐茶葉塞進懷裡:「算上這都不夠。」

    莊雍:「論不要臉,我還是不如你啊。」

    沈先生大笑而去,只是笑容背後卻藏著幾分擔憂。

    南平江畔停著一艘小船,沈茶顏和沈冷就坐在船裡等著先生歸來,沈茶顏微微紅著眼睛給沈冷敷了藥,心裡想著若不是自己一早突發奇想要追上沈冷去買菜,怕是沈冷就出了意外,一想到以後的日子裡若沒了沈冷這個白痴,她手腳都一陣陣發寒。

    沈冷活動了兩下胳膊,很疼,但幸好沒有傷到筋骨,他捏了個肉包子塞進嘴裡:「再不吃真的涼了。」

    沈茶顏:「跟你似的沒心沒肺?」

    沈冷:「活的輕鬆些。」

    沈茶顏:「那豬豈不是最輕鬆的?」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羊或許不服。」

    本來這不算是什麼高級的笑話,沈茶顏想起了前些年大寧因為幾隻羊的事滅了南越,忍不住笑了起來,沈冷看著她心想還是笑起來好看,以後一定讓她每天都笑呵呵的。

    沈先生拎著一隻燒鵝一些熟肉還有一壺酒上了船,坐下來之後請船伕擺漿離岸。

    「如何?」

    沈茶顏馬上就問了一句。

    沈先生道:「回家之後再說。」

    三個人都沉默下來,氣氛似乎有些凝固,沈茶顏知道當著船伕的面先生有些話肯定不好明說,索性忍著,就在這詭異的安靜氣氛中,她瞥眼看到有一隻手伸過去從油紙包裡撕了一條鵝腿,然後開始滋滋叭叭的啃了起來。

    沈茶顏幾乎氣的想把他扔到船下去,而那傢伙一點兒覺悟都沒有,腮幫子鼓囊囊的說:「好吃,真好吃……」

    沈先生噗嗤一聲笑了:「好吃就多吃些。」

    沈茶顏一想一隻燒鵝兩條腿,她把油紙包搶過來撕下鵝腿:「我也吃!」

    沈冷小心翼翼的伸過手來,沈茶顏以為他要搶燒鵝把油紙包往旁邊拉了拉不給他,然後那隻手就在她嘴邊蹭了一下,給她蹭掉了一些殘渣。

    沈茶顏愣了:「你幹嘛?」

    沈冷低著頭吃肉,嘿嘿傻笑。

    回到道觀裡的時候已近中午,沈先生破例允許他們兩個喝酒,但每人只許一杯,還是那種不足半兩的小杯子。

    沈茶顏瞥了沈先生一眼:「摳門。」

    然後把那一杯酒端起來一飲而盡,沈冷嘆道:「就這麼喝了,一點儀式感都沒有,多不莊重?」

    他用手巾擦了手,然後端坐:「謝先生酒。」

    往下一看,那杯酒被沈茶顏端過去一口乾了:「囉嗦……」

    沈冷愣在那:「我……我的。」

    沈茶顏:「什麼你的我的?」

    沈先生笑起來,心中的擔憂也被他們倆這可愛樣子給掃的輕鬆了些。

    沈冷吃了兩口菜後放下筷子,像是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忍住:「先生,我想提前進入水師。」

    沈先生臉色一變:「為什麼?」

    沈冷道:「沐筱風看來是恨上我了,我在他臉上割了那一刀,這仇他是不會不報的,但他什麼時候來報仇我們根本無法預知,縱然莊將軍和你相熟也沒辦法控制,與其他在暗處我在明處防不勝防,不如把我們倆都擺在明處,同在軍營裡,他能怎麼樣?」

    他歉然的看了一眼沈茶顏,發現沈茶顏的眼睛已經紅了。

    「我不答應!」

    沈茶顏猛的站起來:「不管說什麼我就是不答應!」

    沈先生問:「理由呢?」

    沈茶顏尖聲喊:「我是女人,女人可以不講理,我就是不答應。」

    喊完了之後就跑回自己房間,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沈先生嘆道:「她是習慣了你在身邊,你去了水師之後,以後怕是一個月也未必能見一兩次了……」

    沈冷低著頭臉色也黯然下來:「我知道,可我必須這麼做。」

    沈先生嗯了一聲:「打算什麼時候去?」

    「明天!」

    沈冷抬起頭:「不能拖,拖著我就會心軟。」

    沈先生站起來:「你去收拾東西吧,我去找她說。」

    沈冷坐在那沒動,眼神有些發呆。

    沈先生又是一聲長嘆,到了沈茶顏房門外敲了敲門,沈茶顏沒有說話,沈先生推門進去,看到她紅著眼睛坐在床邊,賭氣似的用力擦自己臉上的淚痕,很用力的擦。

    沈先生取了一塊手絹遞過去:「他是為了你……沐筱風的報復隨時會來,大學士沐昭桐也不會讓兒子吃了這麼大的虧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去了軍營,就在沐筱風眼皮子底下,沐筱風就不會來道觀裡找事了,若他不去,沐筱風也好沐昭桐也好,報復的人來了,難免會傷到你……」

    沈茶顏抬頭,眼睛裡都是血絲:「難道我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可憑什麼要他自己去扛著?就因為他是男人?」

    沈先生站在那沉默了好一會兒,點頭:「沒錯,這就是男人。」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5 08:53
長寧帝軍 第十六章 入營

    下午的時候沈冷一如既往的練功,一如既往的讀書,似乎看不出來一丁點情緒上的變化,可是沈先生很清楚,沈冷比沈茶顏還要不好過。

    沈茶顏爭論的時候說這事又不是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三個人馬上就走,難道天南海北沐筱風的人都能找到?

    沈冷說了一句終究要從軍的,沈茶顏便不知道如何反駁了。

    其實沈冷還想說,遇到一些事就逃,那麼錘煉不出來男子漢應有的性子。

    快天黑的時候沈冷開始準備晚飯,沈茶顏整個下午都在自己屋子裡沒有出來過,沈先生坐在院子裡不時往她屋子那邊看一眼,卻始終沒有說什麼。

    下午的時候沈先生又出去了一趟,沈冷知道他又去找了莊將軍,似乎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

    就在這時候沈茶顏忽然從屋子裡衝出來,臉上居然帶著笑:「快看看,這樣行不行?」

    那愛美的少女,也不知道從地上抹了多少灰塵在臉上,看起來黑乎乎的,她興奮的掐著腰站在那期望得到認可:「像不像個男人?」

    沈先生搖頭:「你不能去。」

    沈茶顏像是一下子被激怒了的鬥雞,頭髮似乎都炸了起來:「為什麼!」

    「你是女人。」

    沈先生認真的說道:「縱然你把自己打扮的再醜,哪怕你更狠把自己臉割破了,你也是女人,在軍營裡女人諸多不便,你想不到的麻煩會很多很多,沈冷難不成整天都想著該如何保護你?」

    「我自己可以保護我自己。」

    沈茶顏寸步不讓。

    「那也不許去。」

    沈先生聲音開始發冷:「若你執意,今日連夜我帶你回懷遠城,若你不去,還能在這道觀裡守著,水師每個月都有幾天時間可以告假回家,我下午問過,和各地戰兵不同,因為水師中多數是從本地漁民之中招募來的,所以有這特殊的待遇。」

    沈茶顏依然掐著腰站在那,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沖掉了泥灰看起來更不漂亮了。

    沈先生道:「你就盼著冷兒爬的快些,到了正五品將軍銜就可帶家眷……」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實在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也自認為是德高望重品行端正的長者……

    沈茶顏楞了一下,啐了一口,扭頭跑回自己房間。

    沈冷走到沈先生身邊壓低聲音道:「我今夜就走。」

    沈先生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樣,點頭:「我送你。」

    沈茶顏沒有吃晚飯,兩個人叫了幾次就放棄了,夜深之後沈先生去了一眼見沈茶顏趴在床上睡著了,兩個人隨即離開了道觀。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沈茶顏猛的坐起來,眼淚依然在流。

    原來,自己是如此的不堅強,她從來都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男人,可這一刻卻發現沈冷比自己心狠多了。

    半路上,背著包裹的沈冷一邊走一邊說道:「她其實睡不著的吧。」

    沈先生點了點頭:「我知道,一直就沒睡。」

    「她沒阻攔。」

    沈冷的語氣之中似乎有些失望,又有幾分慶幸,很矛盾。

    「她懂事。」

    沈先生的回答很簡單,卻刺痛了沈冷的心。

    「被在乎的女人,可以不懂事,對不對先生?」

    「是。」

    沈先生停了一下,拍了拍沈冷的肩膀:「前提條件是,你得擁有讓她肆無忌憚不懂事的能力。」

    沈冷點頭:「我記住了。」

    沈先生從來都沒有阻攔什麼,也沒有干涉什麼,這兩個傢伙也從來就沒有過什麼甜言蜜語,一個欺負人一個被欺負樂此不疲,可該發生的都會發生,自然而然。

    沈先生不阻止甚至默認,是因為他覺得普天之下除了冷兒誰配得上小茶?普天之下除了小茶誰又配得上冷兒?

    「回去吧先生,我怕她出事。」

    沈冷站在江邊:「天亮才有渡船。」

    沈先生哦了一聲轉身就走,走出去幾步之後回頭:「若忍無可忍,殺一個血流成河也無所謂,我會帶你出來,咱們遠走高飛。」

    沈冷笑起來:「怎麼可能,我也懂事。」

    沈先生心裡一疼,不敢多停留,加快腳步離開。

    回到道觀的時候發現廚房的燈亮著,沈先生快步進去,見沈茶顏已經把他的藏酒快喝光了,少女坐在地上斜靠著牆壁,看到沈先生後傻笑起來:「先生,不……爹,我心裡好難受啊,嘿嘿嘿嘿……」

    天一亮沈冷就坐渡船到了南平江對岸,他們住在南平江南岸,水師大營在北岸,到了對岸還要走至少一個時辰,沈冷在半路吃了些東西,想著不能出意外,還找了個草叢蹲了會兒……

    到水師大營門外的時候,沈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打算去找守在營門外的士兵打聽一下,他有些緊張,畢竟軍營是個莊嚴肅穆的地方,但緊張不是怕。

    「沈冷?」

    他正思考著,營門裡邊一個身穿黑色皮甲的年輕人大步走出來,這人看起來二十三四歲年紀,臉型方正,濃眉大眼,面相上就應該是個堅毅且寬厚的人,因為太強壯所以看起來稍稍有些胖,但一點也不臃腫,是那種讓人看了就知道脫掉衣服就有肌肉炸裂感的壯漢。

    他走到沈冷面前:「我是水師督軍隊的隊正楊七寶,奉將軍命令來接你進去。」

    沈冷抱拳:「多謝。」

    楊七寶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道:「軍中也抱拳行禮,可是和你的姿勢略有不同,你那抱拳是江湖中人的用法,回頭注意下。」

    這一句話就把兩個人的距離拉近,沈冷心說自己運氣真好。

    楊七寶確實是個很寬厚穩重的人,他是水師初建的時候就被招募進來的,家境貧寒,所以一直都有些自卑,如果不是水師有特招之權的話,他可能也沒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原來他不在督軍隊,督軍隊的人最初都是莊雍的親兵,調任水師提督的時候帶過來的,後來為了壓住那群各地戰兵調過來眼高過頂的兵大爺,莊雍特意從這些寒門子弟之中精選六十人重組督軍隊。

    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楊七寶作戰勇敢奈何當初被分配到了沐筱風手下,幾次軍功都被沐筱風霸佔,楊七寶忍氣吞聲也不敢爭什麼,沐筱風是大學士之子而他只是普通漁夫之子,怎麼去爭?

    莊雍知道後怕把楊七寶這樣的勇士憋出毛病來,就直接給了他一個督軍隊隊正的職務,不入品,但也不用再看沐筱風臉色。

    大寧軍制,帶一百二十人的團率為武職七品,之上是校尉,武職六品,轄三個團率所部,校尉再往上就分的細緻了些。

    團率之下分十人隊五人隊,頭領皆稱隊正。

    「將軍是個很寬容的人,也很斯文,你不用害怕,當初我剛進軍營的時候就怕的不行,什麼都怕,後來發現將軍公正隊伍也紀律嚴明,所以就不怕了。」

    楊七寶笑起來,更顯憨厚。

    沈冷覺得他和自己在魚鱗鎮的好朋友陳冉有些相似,都是好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好人,不同的是陳冉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而楊七寶看起來似乎骨子裡有一種卑微感。

    到了中軍大帳之後楊七寶讓沈冷在外面等著,他一個人進去稟報,片刻之後隨即出來拍了拍沈冷的肩膀壓低聲音說道:「將軍讓你進去,別怕,沒什麼可擔心的。」

    沈冷感激的笑了笑,深呼吸,大步走進軍帳。

    莊雍坐在桌案後邊低著頭正在書寫著什麼,也沒抬頭,用毛筆指了指大帳裡的凳子:「坐下說話。」

    沈冷站的筆直:「還是站著回將軍話。」

    莊雍微微一笑,放下毛筆,心說這孩子懂規矩,雖然明知道自己和他那個不靠譜的先生有交情,但沒有一絲的不恭敬。

    「軍營裡,可能比你跟著沈小松還要苦些。」

    莊雍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快就來了,是因為沐筱風?」

    沈冷回答:「是。」

    莊雍嗯了一聲:「要不然把你安排進督軍隊裡,就跟著剛才帶你進來的楊七寶。」

    「督軍隊可會直接作戰?」

    「不會,除非前面的士兵死絕了。」

    「那我不去。」

    沈冷道:「我要去直接可以和水匪交戰的地方,每一次都是衝在最前面的隊伍。」

    莊雍眯著眼睛:「沐筱風帶著的就是。」

    沈冷楞了一下,回答:「去也無妨。」

    「哈哈哈哈,好!」

    莊雍大笑起來:「有些氣勢,這才是一個當兵的人應有的樣子,很好……但是一切都還得按規矩來,你先去新兵預備營裡訓練,七日之後便是預備營的人比武考核的日子,每個月一次考核,連續三次考核不通過會被逐出軍營,考核合格之後才能成為真正的水師戰兵,你可願意?」

    「願意。」

    沈冷的回答簡單至極,絲毫也不拖泥帶水。

    莊雍擺手:「去吧,讓七寶帶你去報到,順便把被服領了。」

    「是。」

    沈冷轉身往外走,身子依然挺拔。

    「對了,那塊鐵牌沈小松是不是給了你?」

    「是,先生偷偷放在我包裹裡了,但我偷偷放回去了。」

    沈冷站在門口回答。

    莊雍微微搖頭,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你去吧。」

    沈冷心說那鐵牌是可以保命的,那麼厲害的東西,當然要留給茶爺用啊。

    他出了中軍大帳之後跟著楊七寶往新兵營那邊走,一個那次在河邊陪沐筱風洗馬的士兵路過正好看到沈冷,他楞了一下然後轉身就跑,朝著沐筱風的營地就衝了過去。

    沈冷側頭看了他一眼,認出來了,然後嘴角微微一勾。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5 08:53
長寧帝軍 第十七章 最後再想茶爺

    楊七寶這個人越接觸越覺得他是個可以交朋友的人,雖然性格和他那一身炸裂的肌肉不太匹配,缺了些征戰大將應有的捨我其誰的霸氣,但那是另一個層面的事,和能不能做朋友沒有關係。

    沈冷很喜歡他聊天,感覺很舒服,不用帶著戒備心。

    往前走的時候沈冷還在想著另外一件事,剛才遇到的那個戰兵在江邊見過,正是被茶爺一腳揣在下巴上轟出三米遠的倒霉傢伙,估計著應該是去找沐筱風了。

    新兵營麼?

    沈冷知道沐筱風還在禁足,但以他的背景在新兵營裡折磨一個初來乍到的,應該不算什麼難事,然而沈冷並沒有什麼懼意。

    楊七寶帶著沈冷到新兵營的時候,管事的那個叫龐張的團率初始還很客氣,畢竟是督軍隊的隊正親自帶著來的,顯然這個新兵非同尋常,可是他被人喊出去一趟再回來,看沈冷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勁了。

    按理說團率是七品武職比督軍隊的隊正要高,正經領俸祿的人了,不過督軍隊太特殊,誰也不好去招惹。

    「沈冷!」

    剛出去回來的龐張站在營房門外喊了一聲,正在給自己鋪床的沈冷立刻站直了身子:「在!」

    「新兵入營要考核體力耐力,現在你給我去圍著營房跑十圈。」

    沈冷:「新兵營嗎?」

    龐張:「想的美,整個水師的營房,跑不完不許回來吃飯。」

    「是!」

    沈冷當然知道這一定是沐筱風交代他的,也不點破,穿戴好自己的新兵服,在腰上綁了個水袋就要出門。

    「把水袋放下!」

    龐張哼了一聲:「誰許你帶水的?」

    整個水師的大營有多大,圍著跑十圈馬都能累壞了,還不許帶水。

    沈冷把水放下,一言不發的出了營房,深呼吸,做了幾個熱身動作,龐張從後面快步過來就要照著沈冷的屁股給一腳,腳才抬起來,沈冷猛的回頭,當龐張看到沈冷那雙眼睛的時候心臟猛的收縮了一下,那一腳就是不敢踹出去了。

    「快……快去,磨蹭什麼!」

    龐張大聲喊了一句,更像是給自己壯膽。

    沈冷熱身之後慢跑起來,然後逐漸加速。

    他跑了不到一圈的時候莊雍就得到了消息,把楊七寶叫進自己的大帳吩咐了幾句什麼,楊七寶隨即回到了督軍隊,選了二十個最能打的督軍士兵,讓他們配好了武器隨時準備出任務。

    跑了兩圈的時候看熱鬧的人就越來越多了,繞著大營跑一圈粗粗估算也有個十里以上,這還是因為水師大營在岸上的規模小於在江水裡規模,十圈就至少是一百多里路,尋常人一天都走不完,不是說時間不夠用而是根本堅持不住。

    「那傢伙是個新兵啊,剛進大營怎麼就受這麼重的罰?」

    「對啊,沒道理啊,是不是得罪龐張了?」

    「龐張那個小人,管著新兵營所以格外跋扈,欺軟怕硬。」

    「心疼這小子,不過這小子也夠可以的,這是第四圈了吧,換做是我早就趴下了。」

    站在那看著的人群裡議論紛紛,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對沈冷都很同情,只有當地被特招的漁民出身之人才會進新兵營,所以同樣是特招進來的士兵們對沈冷只有同情。

    到了第五圈的時候連龐張都覺得不可思議了,最少五十里那傢伙還在慢跑,看起來速度維持的非常完美,始終如一。

    一口氣五十里?

    「媽的,看你還能堅持多久,就算你能跑完也快累死了吧。」

    龐張一甩手回了自己的軍帳裡,把懷裡那黃燦燦的十兩金子取出來翻來覆去的看,這可是真金啊,心裡想著沐校尉就是夠大氣,不愧是大學士之子,那個叫沈冷的傢伙也是倒霉,誰知道怎麼得罪了校尉大人,活該他倒霉。

    不是龐張愚蠢,而是因為他知道的太少,他又怎麼會知道沐筱風和沈冷之間出了什麼矛盾,更不知道昨天上午被杖斃的那六個士兵是因為這個新兵,當然也不知道沐筱風臉上的傷是沈冷劃的,都知道的話他可能更希望自己吃些苦也不願意摻和進來。

    十圈!

    沈冷居然真的跑完了十圈!

    整個下午軍營裡都在議論這件事,多少人對沈冷佩服的五體投地,水師士兵們訓練的強度很大,可是負重十里就已經讓人覺得很難熬了,超過一百里那簡直就是直接跑進地獄。

    「是條漢子!」

    楊七寶站在高坡上看著沈冷心裡格外佩服,他覺得沈冷和自己是一樣的寒苦出身,所以難免心中生出同仇敵愾的感覺。

    「媽的,龐張這個雜碎!」

    楊七寶低低罵了一句。

    讓龐張意外的是,沈冷居然沒有錯過晚飯的時間……更像是那個傢伙算準了時間似的,在晚飯之前大概十幾分鐘跑完了,還去認真的洗了手,端著自己的飯盆蹲在那等著開飯。

    龐張見人多眼雜也不敢太過分,想著到了晚上就有你好瞧的,氣鼓鼓的走了。

    水師的待遇極好,新兵待遇雖然比不得真正的戰兵但伙食上也不差什麼,沈冷默默的吃了三個饅頭一飯盆的麻婆豆腐,然後起身又拿了三個饅頭打了一盆竹筍肉。

    年輕人吃起飯來,那才是虎狼之相。

    吃飽了之後回到營房裡剛坐下,龐張踱著步子進來眯著眼睛看了沈冷一眼:「體力不錯啊,廚房那邊水缺了,你去挑幾擔水。」

    「好嘞。」

    沈冷樂呵呵的起身,似乎一點怨言都沒有。

    吃過飯之後大營裡夕陽下不少士兵們都在散佈閒聊,然後就看到那個新來的挑著扁擔去打水了,來來回回,一共六七趟才把廚房的那三口水缸灌滿,此時營房裡已經燈火通明,大家看著那個傢伙蹲在廚房門口喘息都替他委屈。

    龐張躲在暗處看著沈冷像是到了極限隨即笑起來,想著自己總不能對不起那十兩金子,回到自己軍帳裡,他把最聽話的幾個手下喊進來。

    「今兒夜裡讓那個新來的在後營當值守夜,你們幾個注意著點,後營那邊新挖的水渠還沒修整好,萬一有人不小心掉進去了摔個半死就不好了。」

    那幾個親信自然聽懂了,白天的時候看團率折磨那個新來的就大概猜到那傢伙得罪了團率,幾個人立刻點頭:「放心吧團率,照顧新兵我們最拿手了。」

    「就怕他自己太笨啊,萬一自己不小心掉進去了,我們也沒轍不是嗎。」

    「對啊,看他那笨手笨腳的樣子就沒準。」

    龐張滿意的笑了笑:「去吧去吧,少不了你們幾個好處,我明兒一早去跟廚房說,讓你們幾個去買菜就是了。」

    幾個人頓時千恩萬謝。

    按理說廚房採購的事龐張不能把手伸進去,奈何新兵營的廚師也都是從當地招來的,對龐張敢怒不敢言。

    沈冷回到營房裡剛躺下沒多久,龐張背著手溜躂進來,笑眯眯的看著沈冷說道:「為了讓你盡快融入水師,我也特別照顧你一下,今夜你就去後營值夜熟悉一下。」

    沈冷料到了沐筱風等不到明天,站起來問道:「請問團率大人,值夜幾個人?」

    「你一個。」

    龐張過去拍了拍沈冷的肩膀:「夜風寒,多穿件衣服。」

    沈冷似笑非笑:「謝團率關照。」

    龐張笑道:「關照新兵是我的分內事,倒也不用謝我。」

    「請問兵器在哪兒領?」

    「營內當值,領什麼兵器?」

    龐張說完之後就走了:「收拾一下就去吧,不要耽擱了。」

    沈冷拍了拍衣服,小獵刀的刀鞘在,沈先生在道觀裡準備的直刀連弩之類的兵器是帶不進來的。

    沐筱風還在禁足之中顯然不敢隨意走動,他的親兵當然也不敢再輕易摻和進來了,所以今夜要出手的也就是新兵營裡的人。

    沈冷盤算了一下,其實刀鞘都未必用的上,給自己準備了一壺水,穿戴整齊,他就慢悠悠的朝著後營那邊溜躂過去。

    站在軍帳暗影處的龐張看著沈冷那毫無戒備的樣子心裡一陣冷笑,自言自語的嘀咕了幾句:「不要怪我,是你自己沒長眼睛居然得罪了大學士的兒子,大學士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啊……」

    拍了拍藏在衣服裡的金元寶,龐張心滿意足。

    夜風確實不小,沈冷找到後營當值的位置把那四個原本值夜的人換下來,一個人靠在那像是發呆,三年多前自己蹲在江邊等孟長安的時候看著水師的巡江戰船在面前過去,暗暗發誓有朝一日要從軍殺盡水匪,如今這夢想已經在實現的路上了。

    想到孟長安,沈冷算計了一下日子,今年是孟長安在雁塔書院的最後一年,滿十年就能從軍,從雁塔書院出來人聽說前三甲可以直接自己挑選想去的地方,孟長安那般好強的性子,不入三甲才怪。

    沈冷想的就是這麼理所當然,他才不會去想雁塔書院裡有多少變態的天才,因為他覺得孟長安最變態……

    想了會兒孟長安,他又假裝想了會兒沈先生,然後跟自己說我已經先想過了孟長安又想過了沈先生,現在再想茶爺應該不過分了吧,當然不過分啊……所以,那就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想茶爺好了。

    茶爺真好看啊。

    就在這時候,沈冷看到遠處有幾個黑影朝著自己這邊快速的移動過來,那幾個人挑著暗影的地方走,如果不是沈冷這幾年來已經被強訓出來足夠強大的戒備心和觀察力,想發現他們還真是不容易。

    沈冷摸了摸刀鞘,自言自語:「信不信,我用刀鞘在你臉上摩擦?」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5 08:53
長寧帝軍 第十八章 還行還行


    沈冷看到了那幾個黑影朝著自己這邊靠過來,心裡忍不住一陣冷笑,有些人啊,總是要付出代價之後才會長記性。

    「沈冷?」

    有人居然還輕輕叫了一聲,心也算是夠大的。

    沈冷從暗影裡走出來:「叫我?」

    其中一個人看到沈冷出來後打了個手勢,後面兩個人突然扔出來什麼東西朝著沈冷的腦袋就罩了下來,雖然夜色很濃,但沈冷還是第一時間就判斷出那是一床棉被。

    真幼稚啊。

    沈冷在心裡想著,然後突然喊了一聲:「有人夜闖軍營!」

    然後也沒有閃躲,居然就任由那張棉被把自己給蓋住了。

    說實話沈冷這一嗓子確實把那幾個傢伙嚇了一跳,最後面那倆人第一反應就是想跑,可是看到前邊的已經動手了又不得不過去。

    沈冷雙臂抬起來護住自己的腦袋,身子儘量壓低讓後背在上邊,無非是幾下悶棍而已,扛得住。

    他預計著另外一波動手的人會稍稍遲一些,畢竟也要給人一個反應的時間吧。

    誰想到居然比他預想的快多了,沈冷蹲在棉被下邊一下都沒有被打,就聽見棉被外面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後是一陣陣的哀嚎聲。

    沈冷把被角掀起來看了看,四周已是火把通明,一群督軍隊的士兵按住那幾個正在暴揍。

    楊七寶過來伸手扶了沈冷一下:「沒事吧兄弟。」

    沈冷搖頭:「沒事,什麼人啊,嚇死我了,第一天當值就遇到有人夜闖軍營。」

    楊七寶哼了一聲:「你不用怕,不是外面來的人,不過是幾個渣滓罷了。」

    沈冷裝傻的哦了一聲,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

    他早就已經算到了......自己被龐張折磨這事莊雍難道會不知道?如果不知道也是裝的,之所以沈冷想好要硬抗這一頓打,就是想看看莊雍什麼反應。

    如果莊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那麼以後自己在軍營裡就要用另一種方式生存,還好,先生的朋友終究還是靠得住的。

    「我們是自己人,自己人啊。」

    挨揍的士兵躺在哀嚎:「不要再打了。」

    楊七寶當然知道他們都是新兵營的人,可他不下令停手,手下的督軍隊士兵當然不會停下來,沈冷也壞,看著那些人一臉小天真的說道:「是不是壞人偷了新兵營的衣服啊,我覺得莊將軍手下的士兵怎麼可能會做出壞事,一定是外面的人混進來了。」

    楊七寶又不傻,立刻明白了沈冷的意思:「也對,給我打狠一些,讓這些王八蛋知道擅闖軍營的後果是什麼。」

    督軍隊的士兵打的更狠了,直到有人打紅了眼睛想抽刀才被楊七寶阻止。

    督軍隊的人都是寒門出身,以前被戰兵欺負過,又都是能打能扛的那種所以才會被莊雍照顧著進入了督軍隊裡,本身對龐張的人就恨之入骨,逮著機會了怎麼可能不下手狠一些。

    而沈冷呢,那叫一個小白兔。

    「別打了吧,你看除了那邊那個還好點,剩下的都被打的流血了。」

    被打的最輕的那個一聽就知道壞事了,還沒有來得及求饒就被撲過去的幾個如狼似虎的督軍隊士兵按住一頓打,本來是大家一起挨打,現在他吃了小灶......

    楊七寶看看打的差不多了一擺手:「把人都綁起來,帶到中軍大帳交給將軍處置,也不知道這些外人是怎麼把衣服偷出去的,搞不好新兵營裡有人違反了將軍的軍紀。」

    督軍隊的士兵上去把這些人全都綁了,押著就要往回走,沈冷這時候忽然倒了下去:「棉被裡有迷藥!」

    他咣當往下一倒,可把楊七寶嚇了一跳,楊七寶連忙過去把他抱起來使勁兒搖了搖:「兄弟你沒事吧。」

    沈冷迷迷糊糊的說道:「沒事......就是犯暈,回去躺一會兒就沒事了,你還有正事不用管我,讓兩個兄弟把我送回去睡一會兒就好了。」

    楊七寶隨即派了兩個人把沈冷送回去,被綁住的人之中有人喊出來:「沒有迷藥啊,那就是一床普通被子。」

    沈冷氣息微弱的說道:「小人!楊大哥,能不能今晚把我安排在一個沒有別人的地方,我怕還有人來打我。」

    楊七寶過去一腳把那人嘴巴都踹歪了,拍著沈冷的肩膀:「你放心,不會有人把你怎麼樣。」

    他讓人把沈冷送回到督軍隊的營房裡,找一間空屋子讓沈冷躺下。

    被子裡當然是沒有迷藥的,那是江湖下三濫用的手段,軍營裡怎麼可能有迷藥?

    兩個督軍隊的士兵把沈冷抬著送了回去,為了保護沈冷的安全,楊七寶特意吩咐那兩個督軍隊的士兵都在營房外面,不許人靠近沈冷。

    沈冷躺在木床上聽著外面的動靜,門吱呀一聲關上了,那兩個送他回來的督軍隊的兄弟就站在門口。

    沈冷一翻身起來,把枕頭塞進被子裡偽裝了一下,然後輕輕撬開後窗翻了出去,在夜色之中,沈冷像是一頭獵豹一樣迅速的穿過。

    沈冷回到了新兵營,以他的能力躲過新兵營的崗哨也不是什麼難事,他將自己提前準備的黑巾蒙在臉上,然後到龐張的門外敲了敲門,沙啞著嗓子說道:「團率,打完了,人怎麼處置?」

    時間有限,沈冷計算了一下,從後營把人押到中軍大帳大概走十分鐘左右,很快就會有人過來喊龐張也去中軍那邊,他從後營跑到這用了五分鐘左右,留給他的時間最多也就是五分鐘,因為他還得跑回去裝睡。

    龐張果然沒有睡,也沒有防備,一把拉開門:「進來說!不要命了嗎,在門外胡說八道什麼!」

    門一開的瞬間,沈冷直接一腳踹在龐張的小腹上,龐張武藝不錯不然也不會被提拔為團率,但他沒有防備啊......沈冷這一腳勢大力沉,直接把龐張踹的往後翻出去。

    沈冷進門回手把門關上,然後過去一腳踩著龐張的臉從他身上撕下來一條衣服把他嘴巴給勒住了。

    「你是......」

    龐張含含糊糊的問,可是嘴裡發不出什麼正經聲音來。

    沈冷惡趣味上來,壓著嗓子:「噓,兒砸,我是你爸爸。」

    然後一拳打在龐張的眼眶上,這一拳打的龐張腦袋嗡的一聲眼冒金星,差一點就昏了過去,沈冷當然不會就此罷手,他得讓龐張怕,怕了以後才會少一些麻煩。

    他過去將龐張的被子抓過來摀住龐張的腦袋,手按住椅子面手抓住椅子腿一掰,咔嚓一聲拽下來一根椅子腿,然後蹲在那就開始揍,這一頓打,打的天昏地暗。

    打了足足三分鐘,沈冷把刀鞘從懷裡取出來把被子掀開:「讓你體會下什麼叫做摩擦。」

    然後他把刀鞘在龐張臉上蹭了一下......

    龐張的身子猛的挺直了,那種疼簡直就像是被扔進了地獄讓餓鬼啃了一口似的。

    沈冷真的沒想殺了他,所以用的力度不大,只是蹭下來一層肉皮,要是用力的話能把臉上的肉給剮下來,他將刀鞘擦了擦收起來,照著龐張的腦袋狠狠踩了一腳,龐張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沈冷長出一口氣,龐張當然會想到是他,但沈冷要的就是他知道,且沒證據。

    打完了之後沈冷出了房門還把門關好,順著原路跑回去,才從後窗回到那屋子裡躺下的時候,莊雍派去的親兵已經到了龐張的門外了。

    沈冷躺在床上蓋上被,舒服的哼了一聲。

    心裡想著七寶大哥對不住了,這次是我利用了你。

    他哼一聲也是故意的,因為他想知道外面的人是不是發現自己離開過,果然門外的人推門進來看了一眼,確定沒什麼事後又把門關上了,沈冷就確定他們沒有發現自己離開過。

    美滋滋。

    中軍大帳,莊雍也沒睡呢,他心裡正想著若是沈冷那個傢伙真的被揍壞了的話,自己該怎麼對沈小松交代......他從年紀上判斷,覺得沈冷應該是沈小松的兒子。

    當幾個親兵把龐張抬進來之後莊雍噗嗤一聲就樂了,然後覺得自己身為將軍這樣有些不莊重,又故意咳嗽了幾聲掩飾過去......掩飾的頗為辛苦,臉部肌肉稍顯難過。

    交代?

    交代個屁啊。

    那個臭小子是什麼時候把人給打成這樣的?

    「七寶,你去看看沈冷怎麼樣了。」

    莊雍沒好意思直接說你去看看沈冷在不在。

    楊七寶連忙應了一聲,一路跑回去,到了門外輕輕推開看了看,發現沈冷已經在打呼嚕了,他鬆了口氣問守門的弟兄:「沒事吧?」

    「沒事,一直都在睡著。」

    「那就好。」

    楊七寶轉身回去,見了莊雍之後以他所見如實回答:「督軍隊的士兵一直都在門外守著,沈冷中了迷藥後就昏睡不醒,屬下怕出什麼意外所以沒把他送回新兵營,而是在督軍隊的一間空置房裡。」

    莊雍是什麼人?怎麼可能猜不到。

    他點了點頭,心裡罵了一句臭小子,然後一本正經的吩咐道:「等他醒了帶過來見我!」

    楊七寶連忙應了一聲,然後問:「這幾個夜闖軍營的人怎麼處置啊。」

    莊雍讓人把龐張弄醒,然後指著那幾個被打的不成人形的傢伙問:「這些人可是你新兵營的?」

    龐張疼的臉都扭曲了,跪在那又不敢不認只好點頭:「是......」

    「都先關起來,待本將軍查明之後再做處置。」

    莊雍一擺手:「都下去吧。」

    楊七寶帶著人把那些傢伙全都押了下去,莊雍伸了個懶腰,心說沈小松教出來的人果然一樣的不要臉啊......不過這手段,還行還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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