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47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2:57
長寧帝軍 第二十九章 長安城


    世上有國數百,最強者自然是大寧,數百國有數百都城,最大者當然是長安。

    先乘船再駕馬,每天只睡上兩個時辰隨即啟程趕路,基本上吃的都是干糧,連停下來吃口飯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茶爺才知道沈冷有多急。

    杜威名感覺自己隨時都要累垮可卻一言不發,對沈冷他自然說不上什麼忠誠,更多的是畏懼,而更大的畏懼則是來自莊雍。

    他咬著牙撐著第一是因為現在身不由己,第二是因為他不願意輸給那個女孩子,這一路上她都不覺得辛苦,自己有什麼資格覺得辛苦?

    而沈冷的自律給杜威名極大的衝擊,每天休息的那兩個時辰對他來說無比珍貴,倒在床上就不想起來,可只要到了兩個時辰沈冷必然會精神飽滿的喊他出發。

    沈先生說不會跟著他們,這是對他們兩個能力的第一次真正檢驗,可是沈先生在沈冷和沈茶顏出發之後就去找了莊雍,借了一艘快船一匹快馬,速度比沈冷他們還要快些,當沈冷他們到了長安城外仰望高牆的時候,沈先生已經在城中了。

    出發的時候莊雍問沈先生為什麼不告訴沈冷他們,沈先生說,沒有支援的情況下,他們才會把事情做到最好。

    莊雍聽完這句話後若有所思。

    「好高啊。」

    茶爺抬起手擋著稍稍有些刺眼的陽光抬頭看,發現這樣不能將城牆看個完整,放下手,原來那刺眼的不僅僅是陽光還有城牆上隨風飄擺著的金色寧字大旗。

    三個人都是第一次到長安,還沒進城就被這高牆所震撼,沈冷本覺得安陽郡城已經很大了,此時才醒悟自己的格局有多小。

    站在安陽郡的城牆上往四周看是一隅,站在這長安城上往四周看,便是天下。

    沈冷將路引遞給城門口的士兵,那人仔細看了看後交還給他:「來長安城做什麼?」

    沈冷回答:「看一個朋友,在雁塔書院裡已十年,我還是第一次來。」

    那士兵聽說他朋友在雁塔書院裡已經十年,想想那地方求學的人非富即貴,對沈冷倒也多了幾分客氣:「進城之後沿著大街直走,五里後右轉進學府街,看到那座石塔所在便是雁塔書院了。」

    沈冷道謝,那士兵又多說了兩句:「你們來的時間巧了,後天就是雁塔書院十年學子的結業大典,也是長安城中一件大事。」

    沈冷笑著點頭,帶著茶爺和杜威名進了城,順著大街一直向前按照那士兵的指點在學府街右轉,轉角處是一座規模很大的酒樓,名為登第樓,在長安城裡極有名氣。

    登第樓的位置距離雁塔書院已經沒有多遠,站在登第樓三樓就可以看到小半個書院。

    長安城裡不可縱馬,三個人牽著馬打算去書院附近找客棧住下。

    登第樓三樓靠窗的位置,身穿天藍色院服的孟長安兩隻手扶著窗口臉色深沉,似乎有些不悅,他恍惚看到下面三個人牽著馬過去,其中一人有些眼熟,卻沒有在意。

    「孟兄。」

    坐在桌子邊上同樣身穿院服的那個人看起來比孟長安還要大些,顯得老成,眉宇之間有些陰鬱,雖然嘴上客氣,可眼神裡已經滿是厭惡。

    「我只是個做說客的,若不是和你和他關係都還好,我也不會來多嘴......孟兄你也知道三甲的意義有多大,中三甲者從文可為員外郎從武可為校尉,直接就是正六品,多少人眼紅盯著。」

    「陳子善的父親可是北庫武府的副司座,說位高權重也不為過,你該為自己考慮一下的......陳子善被你壓了這麼多年只盼著能中三甲,你就讓一讓又何妨?他答應了,只要你讓一讓,他會請他父親幫你在武府之中謀職。」

    孟長安回頭:「你可說完了?」

    說話的人叫張柏鶴,他父親正是北庫武府裡一個官員,陳子善的父親是他父親的頂頭上司,他自然要多巴結。

    張柏鶴壓著怒意說道:「我苦口婆心勸你這麼多,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你好,後天大比,於典,白小歌兩個人實力與你不相上下,你們三個人誰輸誰贏都無定數,陳子善已經找過那兩個人,他不求狀元不求榜眼只求一個探花,你讓了,你也不算失去什麼,得到的好處怕是會更多。」

    「為我好?」

    孟長安冷笑一聲:「我需要嗎?」

    張柏鶴終於忍不住了,啪的一聲拍了桌子:「孟長安!你不要不識好歹,你什麼身份難道自己不清楚?傳聞你父親就是個水匪,雖然沒有證據坐實,可你也知道朝廷對你這樣的人絕無可能重用,你還沒有離開書院就得罪了大人物,你就不怕自己出事?出了事,你家裡可有人能為你撐得住?」

    孟長安的手鬆開窗口,轉身:「回去告訴陳子善,唯一讓我妥協的辦法就是擊敗我。」

    可這還算妥協嗎?

    張柏鶴罵了一句轉身就走,到了樓梯口的時候聽到孟長安冷冷淡淡的說道:「記得把賬結了,是你要請我吃飯的。」

    張柏鶴嘀咕了一聲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蹬蹬蹬的下了樓。

    孟長安坐下來開始吃,狼吞虎嚥,自離開魚鱗鎮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跟家裡要過一個銅錢,日子過的確實清苦,這一桌子的豐盛飯菜他要不起。

    張柏鶴離開登第樓直接上了一輛馬車,馬車裡坐著的陳子善急切的問了一句:「如何?」

    「死硬的東西!」

    張柏鶴看向陳子善:「說不通。」

    陳子善臉色一沉:「那可怎麼辦?於典是禁軍副將於冠恩的兒子,白小歌是湘寧白家的人,這兩個我都惹不起的,只能從孟長安這邊找機會。」

    張柏鶴眼睛裡凶光一閃:「實在不行......就讓他出點意外?」

    陳子善嚇得臉色發白:「你在胡說什麼,這可是長安!」

    張柏鶴道:「我當然知道這裡是長安,可正因為如此才沒有人相信我們會對他動手,我來想辦法就是了......長安城也不都是正大光明,地下有很多見不得光的人,這些人只認銀子不認人,什麼事都肯做,你放心,我是不會讓人查到你頭上。」

    陳子善猶豫了片刻之後隨即點頭:「那就手腳乾淨些。」

    「勞伯還在吧?」

    張柏鶴問了一句。

    勞伯是陳子善的家奴,這十年來都是他在長安城暗中保護陳子善,這個人原本是個江湖客,因為犯了事要被處死是陳家的人暗中保了下來,自此之後就一直是陳子善的保鏢,武藝很強。

    「勞伯可不能自己動手。」

    「勞伯要殺的可不是孟長安,我下午就去找暗道上的人,除掉孟長安之後約定個地方給這些人尾款,讓勞伯出手把這些人都殺了,乾乾淨淨,誰還能知道這是我們安排的?」

    陳子善聽了之後心情也好了不少:「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說的辦,可長安城裡的暗道不好找吧。」

    「公子,你和我不一樣。」

    張柏鶴微微嘆息:「你從一開始就是要做人上人的,而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幫你成為人上人的那個人,所以你接觸不到的層面,這幾年來我都在不斷的去探索,我學問不好,武藝稀鬆,靠我自己一輩子也就是個碌碌無為,所以我只能靠你了公子。」

    陳子善握住張柏鶴的手:「你安心,只要我有所成,身邊就有你一個位置。」

    張柏鶴看起來頗為感動,千恩萬謝,然後出了馬車往大街另一個方向走了。

    陳子善坐在馬車裡想著,若事情成了,張柏鶴殺不殺?

    雁塔書院十年大比的三甲啊,從文員外郎從武校尉,起點很高了,有多少人掙扎半生都到不了六品官。

    說起來四庫武府的副司座是從四品,可權利僅僅就在武府裡,出了武府誰認他父親?自己年紀輕輕若是就能以六品起步的話,將來超越父親當然不算什麼難事了。

    他握緊了拳頭自言自語:「孟長安你不要怪我,是你自己要找死的。」

    登第樓裡,孟長安吃飽了之後拍拍肚子,喊來店小二,店小二還以為客人是要打賞,笑呵呵的過來,結果孟長安指著剩下的菜說了一聲打包,那小二臉色都不好看了。

    「這盤菜只剩下這麼點了,也打包?」

    「當然,指望我自己可不是經常能吃到你們登第樓的菜,就算是只剩下一根我也要帶走。」

    店小二心說我們登第樓怎麼會來這麼寒酸的客人,看他身上是雁塔書院的院服,難不成是偷來的?

    可是登第樓再大也不會欺客,登第樓的老闆對他們的要求就是滿足所有客人一切合理的要求,至於不合理的就不要去理會,因為在長安城沒人敢在登第樓鬧事。

    曾經有鬧事的,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孟長安拎著剩菜下樓,腦子裡想的卻是也不知道那個臭小子吃沒吃過這般美味的東西,以後若是還能見到,就請他在這登第樓裡吃一頓吧。

    拍了拍錢袋子,癟癟的。

    「得攢錢啊......」

    而此時,沈冷他們已經到了雁塔書院的外面,對面恰好有一家規模很大的客棧,沈冷三人牽著馬進了客棧的時候,孟長安拎著剩菜溜溜躂達的回來了。

    沈冷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卻沒有看到什麼。

    客棧小二連忙迎過來將馬匹牽了去,有人過來招待,沈冷道:「一間上房一間下房,馬喂最好的料。」

    他看向杜威名:「你和我住一起。」

    茶爺略微有些失望啊。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2:58
長寧帝軍 第三十章 不要臉

    在客棧裡要了飯菜,總算是吃了一頓熱乎的,茶爺卻嫌棄飯菜味道遠不如沈冷做的好吃,沈冷說看在要錢的份上就勉強吃了吧,茶爺這才給了幾分面子。

    杜威名看的一愣一愣的,心說如此寒酸也能泡到妞兒?這妞兒還是國色天香的底子......

    終於忍不住拉下臉悄悄問沈冷,是如何追求到如此一個美貌少女的,沈冷想了好一會兒認真回答了四個字,讓杜威名覺得渾身上下都不好了。

    「天作之合。」

    沈冷嘚瑟了一下後對茶爺說道:「茶爺你先去休息,我和杜威名出去看看地形。」

    「我和你們一起吧。」

    「不行啊,你看看你沒休息好都有些黑眼袋了,好好睡覺,晚上咱們去把長安城的好吃的都吃一遍。」

    茶爺撇嘴:「那還不如你來給我炒菜吃。」

    杜威名想默默離開。

    出了客棧之後沈冷問杜威名:「知道我要看什麼嗎?」

    杜威名沉思了一會兒:「雁塔書院的地形?」

    沈冷搖頭:「雁塔書院周圍最適合殺人的地方。」

    杜威名有些不明白:「你要在這裡殺人?這可是長安城!」

    沈冷:「不是我要殺人,我也不確定是不是有人要殺他,但如果動手的話必然不敢在書院裡,而且我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在他出事之前找到他,所以那就找到適合殺人的地方。」

    杜威名覺得沈冷有些神經質,急匆匆的從安陽郡到長安城還沒有來得及多喘口氣就要找適合殺人的地方,怎麼想都有些扯淡,可是莊雍的話現在還在他腦子裡迴蕩著......以後你就跟著沈冷吧,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但是什麼事都要向我匯報。

    「好!」

    杜威名點頭:「我去轉轉。」

    杜威名走了之後沈冷咬了咬牙去不遠處的酒肆買了一壺老酒一只燒雞溜躂到了雁塔書院門口,之前他就注意過,看門的是個老頭兒,與人交談的時候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似乎不好交流。

    「大伯,忙著呢啊。」

    沈冷笑呵呵的過去:「跟你打聽個事。」

    老頭坐在樹蔭下眯著眼睛也不起來:「這裡不是打聽事兒的地方,找別人打聽去。」

    沈冷把那壺老酒和燒雞放在老頭兒身邊,這老頭兒看起來最少六十歲,鬍子花白還有些稀疏,頭髮也已經掉了一小半,酒糟鼻紅臉蛋顯然平時就愛喝兩口,說話的時候牙齒很黃,說明旱菸抽的也不少。

    「這個老人家收下。」

    沈冷蹲在老人身邊笑著說道:「我是從安陽郡來的,後天就是我表兄十年苦讀大比的日子,我想問問老人家我能進去探望一下嗎?我不強求啊,若是外人不方便進去的話,勞煩老人家若是看到我表兄給他帶句話,就說我住在對面客棧裡等他。」

    老頭兒顯然鼻子很靈,聞著酒味坐直了身子,微微發腫的眼皮也睜開了:「你表兄?安陽郡來的就一個人叫孟長安,不會是他吧。」

    「呦,老人家好記性!」

    沈冷挑了挑大拇指:「我平時表兄表兄的叫的多了,連我都快忘了他叫孟長安。」

    老頭兒白了他一眼:「年輕人,馬屁有些過了啊。」

    沈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不是有點緊張嗎,怕老人家不待見我。」

    老頭兒把酒壺拎起來擰開喝了一口:「去他媽的,對面胡記買的吧?今兒的酒又多兌了一分水,那個老王八蛋做生意越來越沒良心了,做生意要一分錢一分貨才能長久啊......不管是什麼生意。」

    他砸吧砸吧嘴:「一定是聽你外地口音,回頭我去找他算賬。」

    沈冷連忙勸:「別生氣別生氣,咱們不和他一般見識。」

    「你表兄孟長安是個人物,今年三甲說不定就有他一個,可正因為如此......怕是要有些麻煩,他剛回書院裡不久,你要是早來一會兒說不定就能在門口遇到,不過我不方便放你進去,這是書院的規矩......這樣,我看到他之後讓他去客棧找你。」

    沈冷問:「老人家,我表兄會遇到什麼麻煩?」

    「那就不好說咯......人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孟長安當然算俊傑,可是個不識時務的,想想這般性子比尋常俊傑要過的辛苦啊......走吧走吧,別在這蹲著了,被人看到我又要挨罵,老頭兒我在書院這麼多年,哪年大比之前的天不是黑的?」

    他搖頭嘆息,似乎不願多說什麼了。

    沈冷道謝轉身要回去,心裡想著自己的擔憂果然還是對了。

    書院裡的學子大部分都家世顯赫,斷然不敢在書院裡邊做出來齷齪事,書院外邊......沈冷回頭,摸出來一塊碎銀子放在老頭兒手裡:「大伯,這長安城裡是不是也有暗道上的人?」

    老頭眼睛驟然睜開,不可思議的看了沈冷一眼:「年輕人,莫多事。」

    沈冷嗯了一聲,他想知道的事老頭兒的表情已經算是給出答案了。

    「我就隨便問問,謝謝大伯。」

    沈冷剛要走,就聽到老頭兒在那像是自言自語的輕聲說道:「狗籃子,貫堂口,流雲會,紅酥手......長安城裡的暗道啊,比任何地方都更黑些。」

    沈冷腳步微微一停,然後繼續往回走。

    大概十分鐘之後沈冷找到了附近一家賭場,在門口又蹲了大概半個小時看到裡邊出來一個神情憔悴滿色蠟黃的中年漢子,看著就很久沒有睡過似的,他連忙起身迎過去,笑呵呵的說道:「這不是王大哥嗎?」

    那漢子楞了一下:「你認錯人了,我姓張。」

    沈冷將提前準備好的幾十個銅錢塞進那漢子手裡:「張大哥是吧,我是獨自一人從外地來的,也想在賭場玩兩把,可是不敢隨便進,要是大哥願意給我講講這長安城賭場裡的事,我請大哥喝頓酒?」

    沈冷的觀察力很強,這種賭場的混子最好打交道,從那人的樣子就能看出來已經輸的身無分文,指不定多久沒吃飯了。

    「噢,這樣啊,那好,我就照顧你,給你講講?」

    「謝謝張大哥。」

    沈冷拉著他在附近找了個小飯館,點了三個菜要了兩壺酒,一開始的話題在賭場,沈冷看起來聽的津津有味,沒多久沈冷就把話題引到了暗道上。

    「張大哥,我聽說這賭場都是暗道上的人控制的,你剛才去的那家賭場是哪兒照著的?」

    賭鬼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你問別人是問不出什麼的,問我就對了,我從十幾歲就在這條街上混,什麼事我不知道?剛才那家賭場是貫堂口的場子,平時最少也有十幾個人在這守著,誰也不敢胡亂鬧事。」

    沈冷一臉小迷弟的表情:「大哥果然見多識廣啊,那是不是這些暗道上的都把控賭場,別的生意他們做不做?」

    「何止賭場?」

    賭鬼吧嗒一口菜滋滋一口酒:「我跟你說,這長安城裡最厲害的暗道幫會有兩個,一個叫流雲會,別管是陸商還是水商只要向他們交了通路費,保準沒人敢招惹,還有一個叫紅酥手,整個長安城裡的青樓都是紅酥手的......再往下就是這貫堂口了,把著賭場。」

    「最下三濫的就是狗籃子,只要給錢他們什麼事都做,你知道為什麼叫狗籃子嗎?就是一群瘋狗叼著個籃子,你往籃子裡扔塊骨頭,他們就替你咬人,你扔塊大肥肉,他們就能替你把人咬死。」

    沈冷湊近了問道:「怎麼能找到狗籃子?」

    賭鬼剛要說什麼忽然反應過來:「你到底想幹嘛?」

    沈冷笑著說道:「就是好奇啊。」

    「那誰知道,我又不是狗籃子的人。」

    賭鬼也吃飽了,睏意上來:「我還有事先回家了。」

    沈冷連忙道謝,起身送到小飯館外面,本想跟著那傢伙找個沒人的地方再問問,誰想到那傢伙真是個老油條,明顯嗅到了危險,拿著沈冷給他的幾十個銅錢又鑽進賭場裡,只要有錢進賭場,在裡邊就沒人能動他。

    沈冷心說江湖果然和軍伍不一樣啊。

    沈冷回到雁塔書院外邊的時候杜威名已經回來一會兒了,壓低聲音對沈冷說道:「書院正面是這條大街人來人往,就算是晚上也不方便下手,左邊是兵部的武庫,右邊是一片民居,唯有後邊是一條河,河道兩邊都有林子,河長林子長,所以不好確定到底什麼地方最適合。」

    沈冷嗯了一聲後給了杜威名一兩銀子:「買些干糧帶上水,你去看看那條河什麼地方最快能到對岸,有橋或是有船的地方,找到之後尋個隱秘處藏起來等我。」

    「若是船橋都有呢?」

    「選離書院近的。」

    說完之後沈冷就讓杜威名離開,自己一個人回到客棧裡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茶爺說了一遍,沒有絲毫隱瞞。

    「如果孟長安要出事的話,就是今晚明晚兩個晚上的事,你就留在客棧,孟長安若是得到了消息會來客棧找我的,所以得留個人,我還得出去一趟。」

    茶爺一把抓住沈冷的手:「你要去哪兒?」

    「找狗。」

    沈冷笑起來:「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茶爺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忽然衝動起來,墊著腳在沈冷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嚇得她自己好像一隻貓兒似的縮回去:「早去......咳咳,早去早回。」

    沈冷也嚇得往後躲了一下,然後賤嗖嗖的過來:「剛才你為什麼偷襲我?」

    茶爺:「我......」

    沈冷認真的說道:「先生說做人做事要光明正大,你偷襲不算本事,有本事正大光明的再來一次?」

    茶爺:「滾......」

    沈冷嘿嘿笑,轉身往外走。

    茶爺在後面深吸一口氣:「別出事。」

    沈冷點頭:「放心吧,我怎麼可能會出事?剛才你偷襲我那一下後,我連孩子叫什麼都想好了......」

    茶爺:「不要臉......」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2:58
長寧帝軍 第三十一章 流浪刀


    無論如何,狗籃子這名字都不好聽,在北方還有另外一種更讓人厭惡的意思,所以狗籃子只是外面的人給這個組織的一個稱呼,他們自己人有另外一種叫法.....流浪刀。

    狗籃子和流浪刀這兩個名字天差地別,可不管叫什麼,這些人做的事終究令人不齒。

    杜威名第二次到了河邊的時候還在心裡罵沈冷神經質,可是當他打算找個地方偷懶的時候卻發現竟然真的一艘船在岸邊停下來,從船上下來六個抱刀的漢子,在長安城裡敢抱刀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官家的一種是見了官家就會跑的。

    這六個人把船綁在岸邊,然後湊在一起商議了一陣後分開,分別找了一個隱秘的地方藏了起來,此時天才剛剛有些發暗。

    杜威名沒敢動,趴在那的時候感覺自己的牙齒都在輕輕的打顫。

    或許是因為天意,看門的老頭兒剛剛換班離開不久,孟長安就和另外一個書院的弟子肩並肩走了出來。

    走在他身邊的這個人叫周安生,在書院裡人緣極好,他是那種謙遜禮貌到了極致的人,年輕卻不氣盛,有人說他家世不好所以才會對誰都如此客氣,可不管別人說他什麼他都不計較。

    也許是因為兩個人的家世都不好,所以孟長安時常照顧周安生,在他看來周安生哪兒都好,就是太娘了些,連走路的姿勢都輕輕柔柔的,貓一樣。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孟長安一邊走一邊問。

    周安生道:「河邊,我也不知道於典找你什麼事,偏偏要在河邊說,難道在院裡不行?」

    孟長安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不久剛剛見過張柏鶴,可於典不是張柏鶴陳子善之流,那是一個自視甚高的人,絕對不會因為大比而私下裡找孟長安讓他讓一讓,況且兩個人本來就實力相當,誰輸誰贏不存在定數。

    周安生一臉的不好意思:「他找我幫忙,我也不好不幫。」

    「你呀,就是脾氣太好了,我去見他不是因為他面子大,而是因為你面子大。」

    周安生聽孟長安這樣說立刻笑了起來,連笑容都顯得那麼靦腆。

    「謝謝孟大哥。」

    他的臉居然還微微發紅,像個女孩子。

    孟長安嘆了口氣,下意識的說了一句:「不許笑!」

    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在魚鱗鎮自己家後邊那個廢棄倉庫,他朝著那個傢伙喊了好幾次不許笑。

    周安生:「哦,孟大哥不許我笑,我就不笑了。」

    他真的不笑了。

    所以孟長安在心裡嘆了口氣,那個傢伙才不會聽我的,越是不讓他笑他越會笑......也不知道這幾年跟著那兩個來路不明的傢伙過的怎麼樣。

    「孟大哥你在想什麼?」

    周安生看他臉色不對勁問了一句。

    孟長安不好意思起來:「沒事沒事,突然之間晃了神,想到小時候一些事。」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書院後邊那條河的方向走,在路邊一個茶樓裡,陳子善和張柏鶴坐在床邊看著那兩個人過去,張柏鶴冷笑起來:「都說孟長安是一頭猛虎,可虎再猛腦子笨有什麼可怕的。」

    陳子善也笑起來:「是啊,腦子笨的人再加上自負,那就容易死的快些。」

    這句話本來是說孟長安的,可是張柏鶴忽然之間驚醒了什麼,若有深意的看了陳子善一眼,後者眼神一直都在窗外似乎死死的盯著孟長安,可張柏鶴總覺得陳子善的眼神有些飄忽。

    進了樹林之後孟長安下意識的往四周看了看,與其說這是一種習慣,不如說是一種天生的戒備心,林子裡白天的時候偶爾會有人,天黑之後便顯得有些陰森,光線不好,按理說也不會有是沒發現。

    可是孟長安忽然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看腳下,林子裡還沒有黑透,他發現腳下的草地有被人踩過的痕跡,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是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當然這也算不得什麼,畢竟白天的時候林子裡也不是沒有人來。

    可是孟長安卻微微皺眉,伸手把周安生拉到自己身後。

    「怎麼了?」

    周安生的臉色一變。

    「沒什麼,你在我身後就好。」

    他說完之後往高處看了看,又往河邊看了看,在幾棵樹的間隙裡看到了河邊那艘船。

    「想殺我的話,還要藏到什麼時候?」

    於是就一柄刀從樹上落下,刀光如匹練。

    周安生喊了一聲孟大哥小心,可他背後也有一柄刀刺過來。

    孟長安微微側身幅度很小,卻恰到好處的避開了那一刀,刀幾乎是擦著他的肩膀下去的,在那一瞬間孟長安左手伸出去剛好掐住那刀客的脖子,手指一發力,五指摳進了脖子裡,往外一拉,半截脖子被他撕了下來。

    刀客脖子裡咕嘟咕嘟往外冒血,連續倒退了好幾步後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孟長安把手裡的肉和一截喉管扔掉,手掌的血腥味讓他有些興奮。

    他身後周安生和另外一個刀客糾纏,天空上一張網落下來,三個刀客抓著漁網罩向孟長安的頭頂,孟長安站在那卻沒有動,漁網落下來的時候孟長安舉起手抓住網格然後身子旋轉一週,那三個刀客還沒有落地就被甩飛了出去。

    孟長安大步跨出去,右腳側踢,一個刀客跌坐在地上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孟長安的腳就到了......砰!砰!連續兩聲,第一聲是孟長安的腳面崩在對方側臉上,第二聲是對方的腦袋撞在樹幹上,然後腦殼就碎了。

    屍體軟軟的倒下來,碎裂的腦殼裡紅的白的流了一地。

    另外兩個刀客已經起身,兩刀同時落下,孟長安從面對那兩人稍稍變動只是側身而已,兩刀貼著他的前胸後背落下,空隙就那麼大,分毫不差。

    孟長安的兩隻手同時伸出去,左手中指食指右手中指食指插進了那兩個刀客的眼窩裡,他雙手一發力把人橫著拉過來,兩個腦袋撞在一起,濺出來的血噴了孟長安一臉。

    不過短短片刻,他連殺四人。

    刀客一共來了六個,除去一個在和周安生纏鬥之外,還有一個已經轉身在跑了。

    爬伏在草叢裡的杜威名看著那手段凶狠的傢伙連殺四人,心說若此人就是孟長安,沈冷何必要來?

    孟長安鬆開手的時候剩下的那個刀客已經跑出去十幾米遠,朝著岸邊那條船的方向,孟長安微微哼了一聲,腳下一點追了出去,他的腳在地面上炸開一團土,土飛起來,人已經在數米之外。

    那不是什麼輕功,只是爆炸一樣的力量。

    孟長安追上那個刀客只用了七步,可想而知他這一步邁出去有多恐怖,大開大合,動作剛猛。

    他追至那刀客身後,刀客感受到了來自背後的威脅,驟然轉身一刀劈下來,孟長安依然不躲不閃,一拳直轟出去......刀先出,可刀才落下一半孟長安的拳頭已經到了那刀客臉上,這一拳直接把皮肉打炸,那是何等的力度?

    拳頭砸在顴骨上半邊臉隨即裂開,那刀便永遠也落不下來,刀客向後倒飛出去,孟長安的左拳又追上了,這一拳勾在刀客的太陽穴上,砰地一聲太陽穴砸進去一個坑,另外一邊的太陽穴噗一下鼓了起來......

    孟長安轉身往回走,看都沒有多看那刀客一眼。

    赤手空拳,連殺五個刀客,孟長安身上的血腥味已經開始變得重了起來,他往回走的時候看到周安生已經把刀客的刀子搶過來,一刀斬在那刀客的脖子上,刀客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周安生拎著刀子衝過來,臉色白的嚇人:「孟大哥你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於典居然沒安好心。」

    「不可能是於典。」

    孟長安嘴角一勾:「於典那般磊落的漢子,做不出這種齷齪事,多半你也被人騙了。」

    周安生皺眉:「不可能啊,我明明......」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身子一軟倒了下去,孟長安發現周安生的肚子上有傷口,腸子都快流出來了。

    他連忙蹲下一隻手摀住周安生的傷口,另外一隻手從周安生身上撕下來一條衣服要為他勒住。

    周安生一臉的歉疚:「對不起孟大哥,我是不是挺笨的......我武藝不如你,也做不到你那樣殺人果斷凶狠......」

    或許是因為覺得凶狠兩個字不太好,所以他臉上的歉疚更濃了些。

    孟長安為他將肚子上的傷口勒住:「他們是來殺我的,難道我還要溫柔些?殺人,本就是這世上最冷酷的事......嗯?」

    他忽然嗯了一聲,然後迅速起身後撤,低頭看,肚子上插著一把匕首......周安生藏在袖口裡的匕首,如果不是看到周安生肩膀動了一下他立刻後撤,這一刀就在心臟。

    周安生掙紮著坐起來:「你說的對啊,殺人本就是這世上最冷酷的事。」

    他將孟長安給他包紮好的布條又緊了緊,血水一股一股的冒出來,可他臉上哪裡還有什麼歉疚痛苦之色,只有狠厲。

    「想不到我會看走眼。」

    孟長安微微嘆息,任由那把匕首還在肚子上插著,卻沒有拔出來。

    他看向周安生:「貫堂口還是流浪刀?流雲會和紅酥手是不屑於接這種生意的。」

    「流浪刀。」

    周安生如實回答。

    孟長安看起來有些痛心:「你一個雁塔書院的弟子,縱然成績不算優秀,但將來前程也算光明,居然進了下三濫的流浪刀。」

    「你錯了啊......我不是進書院後加入流浪刀,而是流浪刀把我送進書院的,大家都說流浪刀下三濫,我們自己也知道確實不太光彩,可誰想永遠不光彩?所以總得做出些改變,有人在朝廷才會慢慢的不再下三濫。」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戲太真了些,真他媽的疼啊。」

    孟長安道:「算計的很好,我死了,你重傷,誰會懷疑你?」

    周安生搖頭:「也是逼不得已,莫說六個刀客,便是十六個,二十六個也殺不了你啊.....若不是這筆酬金確實誘人我也不會暴露自己,孟大哥,對不起了。」

    他抬起手打了個響指,於是從四周的草叢裡站起來至少二三十個刀客。

    爬伏在草叢裡的杜威名臉色大變,這些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2:58
長寧帝軍 第三十二章 麻煩你請晚點關門


    杜威名看到了那六個刀客停船埋伏的全部過程,可當四周又冒出來二三十個刀客的時候他心裡一寒,這些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這念頭剛升起來,他立刻做出了反應,順著斜坡往一側滾了出去,然後一把刀就剁在了他剛才趴著的地方,正是脖子的位置,若這一刀剁中的話,腦袋已經掉了。

    一個蒙著臉的黑衣刀客眼神陰沉的看著他滾開,邁步追了上去。

    孟長安四周都是人,一步一步朝著他靠近過來的刀客。

    「孟大哥,真是對不起,本來我還想著早晚有一日你這樣的人都會在軍中大放異彩,所以我總是故意和你走的親近,可你再強,強的過陳子善的家世?」

    周安生向後退了一步:「殺了他,盡快。」

    二三十個刀客同時向前,沒有一個人說話,這無聲的殺意更為森寒。

    孟長安避開一刀的時候隱約聽到有什麼不對勁的聲音出現,像是獵豹在追擊獵物的時候那迅疾的腳步聲,很輕,在這麼多人圍攻之下他還能辨別出來更遠一些的聲音,這只怕也是一種天賦。

    孟長安面前都是刀光,身後都是刀光,他還受了傷。

    他避開了一刀兩刀三刀很多很多刀,傷口還在流血,力氣在加速減弱,移動速度也開始變慢,他甚至還想著原來這就是受傷之後對一個人的影響。

    周安生在人群後面喊:「下手輕些,留著能背回去的屍體,太碎了我沒法帶回去演戲。」

    孟長安的眼神隨即凶狠起來,奪了一刀,開始朝著周安生那邊反衝過去,刀刀殺人。

    噗的一聲,他後背上中了一刀,從後頸到肋邊,足夠深足夠長,孟長安往前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面前三四把刀已經同時到了。

    然後他就看到一把雨傘飛了過來,這時候飛雨傘顯然不是自然現象。

    雨傘插進一個刀客的咽喉,然後有人在孟長安的肩膀上踩了一下到了他身前,伸手抓住傘柄一扭,雨傘啪的一聲展開,劍刃往兩邊切出去脖子就斷了,然後那傘劍橫掃出去輕巧的在另外兩個人脖子上劃過,先是一條血線,然後崩開血流,兩個人捂著脖子向後倒退出去。

    雖然看到的只是個背影,稍稍陌生了些,可孟長安嘴角卻勾起來:「你怎麼來了?」

    沈冷:「哦,騎馬來的。」

    孟長安:「......」

    沈冷把傘劍丟給孟長安:「太輕了,用不慣。」

    他從地上撿起來一把鋼刀掂量了一下,然後用刀尖指著那些刀客掃了一圈,張了張嘴憋住了,回頭問孟長安:「一般在這種時候吹牛逼應該說什麼?」

    孟長安:「說個屁。」

    沈冷:「哦,你們這些屁!」

    然後就衝了上去。

    孟長安對自己的身手很自信,如果不是先中了一刀,即便是二三十個刀客也攔不住他,可是當他看到沈冷出手之後忽然間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這個傢伙,幾年時間經歷了什麼?

    相對於孟長安的凶,沈冷的刀法顯得很冷靜很務實,每一刀都絕不浪費一分力氣,剛好夠殺死一個人即可,孟長安忽然想到這樣的打法在萬軍之中體力會持續更長時間。

    沈冷一刀切開面前刀客的咽喉,彎腰避開一刀後刀子從下往上出去切開一個刀客的肚子,一刀得手後身子旋轉半圈避開後面的攻擊,刀子平直的刺出去戳進一個刀客心臟,然後手腕一擰,刀身在心口裡轉了好幾圈,背後轉出來的洞呲呲的往外噴血。

    沈冷再次握刀抽出來,左手將那刀客的刀也抓了過來,兩把刀猶如平地起了旋風一樣,所過之處無一活命。

    沈冷殺的冷靜,而帶傷的孟長安依然殺的剛硬霸氣,他一刀能把人腦殼劈開絕對不留力,這就是孟長安。

    周安生看的臉色發白,幾次想沖上去都忍了下來,等到想走的時候卻已經晚了,二十幾個刀客沈冷殺了十二個,不算之前的六個孟長安殺了十三個,另外一邊的杜威名殺了三個。

    這是沈冷第一次大開殺戒,也是孟長安第一次大開殺戒,這是杜威名第一次開殺戒。

    來的就是如此自然而然,若換做別人可能會嚇得手腳發抖,這兩個傢伙卻面不改色,孟長安何止是面不改色,反而殺出了一種興奮的感覺。

    除了周安生之外最後一個想逃走的刀客被沈冷一刀釘死在樹幹上,刀子沒有抽出來,那人被釘在那還在掙紮著逐漸失去力氣。

    沈冷看了一眼孟長安肚子上的匕首微微搖頭:「會不會死?」

    孟長安:「你要是盡快給我包紮一下然後帶著我找個靠譜的郎中,可能死不了。」

    沈冷朝著周安生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長安我不是很熟,你知道哪兒的郎中最好嗎?可我忽然想到這個時候要是跟你收費你給不給,越想越想。」

    然後抓住了周安生的兩條胳膊一扭,腳在周安生的膝蓋處踹了一下,周安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

    周安生當然反抗了,可是沒有多大意義而已。

    孟長安道:「自然是書院裡的郎中最好,你要是真想收費的話能不能給我包的好看些,不過,我現在更想去別的地方。」

    他說著話接過來杜威名遞給他的刀,當然他不認識杜威名,杜威名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自己應該遞過去一把刀,反正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然後沈冷抓著周安生的頭髮把他腦袋抬起來:「我知道你想幹什麼,我去就好了。」

    孟長安一刀將周安生的腦袋砍掉:「你知道去哪兒?」

    沈冷嗯了一聲:「回去吧,晚上在哪兒吃?」

    孟長安拍了拍自己的錢袋,臉微微一紅,從地上的屍體上把所有人的錢袋子都翻出來發現收穫頗豐,底氣頓時足了:「登第樓。」

    沈冷:「等我一個半時辰。」

    孟長安:「要不然,先去吃?」

    沈冷搖頭:「我是來擋煞的啊,得把活兒幹好,干漂亮。」

    孟長安笑起來,沈冷瞪了他一眼:「不許笑。」

    孟長安:「哦......呵呵,嘿嘿嘿嘿......」

    似乎有些不對勁,應該是自己喊他不許笑的才對,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笑啊.....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距離他們大概幾十米外的一處草叢裡,趴在那也已經很久了的一個蒙面男人悄悄後撤,雖然遮了臉,可遮不住兩鬢的斑白,顯然年紀不小了。

    他本來是要善後的,現在卻連呼吸都不敢大一點點聲音,行走江湖的時候也沒有怕過幾次,可這次是真的怕了,現在的後生,都這麼恐怖的嗎?

    沈冷朝著那邊努嘴,孟長安點頭:「我先回去好歹上個藥,登第樓吃飯,你別誤了。」

    沈冷:「誤不了。」

    他看向杜威名:「幫我送他回書院。」

    杜威名問:「你去哪兒?」

    沈冷把地上的刀子一把一把撿起來,前前後後撿了七把刀,在後背上綁了三把,腰間左右各兩把。

    「打狗。」

    沈冷說了兩個字,人已經消失在林子外面。

    勞伯覺得這是自己出手最好的機會了,孟長安的傷很重,那個扶著他的人實力不算很強,所以本來想走又忍住,手握著刀柄手背上青筋畢露。

    「喂。」

    背後忽然傳來聲音,勞伯猛的回頭,就看到那個帶了七把刀的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自己背後。

    「年紀大了,別混江湖了。」

    沈冷抽刀,勞伯抽刀,刀斷人頭落。

    沈冷覺得自己這一刀力氣用的過了些,以後得注意,又想了想若武力等級分十等的話,這老傢伙拔刀的速度出刀的力度都很強了,至少能到七。

    這是少年人對這個天下武者最初的判斷,有些自負有些無知,畢竟他涉世未深,如果天下武者實力真的可以分出等級,這個叫勞伯的人最多也就是五,而之前在水師比武的時候沈冷打敗的王闊海,最多也就是四,也許是三。

    當然就算是有人糾正沈冷,沈冷也虛心接受的話,他還是覺得自己是十。

    孟長安過來將勞伯的人頭撿起來綁在自己腰間,那樣子看起來像個戰場上割頭記功的新兵,杜威名幾次都險些吐了,咬著牙忍住,他不想輸太多。

    沈冷到了岸邊跳上那條船,放開繩索往下游劃,隨著他兩臂動作越來越快,那船如離弦之箭一樣衝了出去。

    登第樓,一身是血腰上還掛著個人頭的孟長安進門,歉然的對那些嚇得雞飛狗跳一般避開的店小二笑了笑,徑直走到櫃檯那問:「請問最遲什麼時候打烊?」

    掌櫃的倒是看起來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手還放在算盤上,可手指卻在微微發顫。

    「你想幹什麼?」

    掌櫃的問。

    孟長安把撿來的那些錢袋子全都放在櫃檯上:「我有個兄弟從很遠的地方來看我,我想在這請他吃頓飯,畢竟登第樓是最好的,不過我先得回去上點藥,若是可以的話,能不能稍稍推遲些關門,他還有一個多時辰回來。」

    掌櫃的居然真的算了算時間,剛要說不行,因為登第樓從來都不會為了誰而晚關門,可這時候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站在二樓語氣很清冷的說道:「那就一個半時辰,多了不等。」

    掌櫃的抬頭看向那小姑娘,小姑娘微微點頭,掌櫃的隨即瞭然......

    「好。」

    孟長安抱拳道謝,然後離開登第樓。

    掌櫃把帶血的錢袋子都收起來,看了看手上染了血,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二樓,一個身穿儒衫的中年男人動作優雅的煮茶,看到小姑娘回來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回去告訴夫人就說我今天晚一些回家,好久沒有見過這麼有意思的後生了。」

    「是。」

    小姑娘微微點頭,臉上卻有些不開心:「這頓飯錢只怕又要免了。」

    中年男人笑起來:「當然要免,他說登第樓是最好的。」

    他抬起手擺了擺:「回去吧,太晚了夫人會擔心。」

    那雪白的衣袖上有三條紅色流雲似的的圖案,看起來很好看。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2:58
長寧帝軍 第三十三章 刀首

    長安城大部分時候都顯得很繁華,可事實上絕大部分繁華都集中在某幾個地方,在燈火不及之處,一樣有著大人物們不願意提起的卑微。

    碼頭就在城南,大運河從長安城通向江南,只有到了晚上的時候這裡才會清淨下來,太陽落下去的那一刻就是城門關閉的時候,除非有聖命,不然誰也沒權利在晚上讓城門打開。

    從外地來的商人若是天黑之後才到也只能等著,不過倒也不用擔心貨船上丟失什麼東西,只要他們進碼頭的時候領到一面紅色的流雲旗插在船上,誰也不敢搗亂。

    不管是漕運還是陸運,進長安城插上流雲旗就會萬無一失,這便是流雲會的能力。

    碼頭附近都是倉庫,很多大商戶都在這裡有產業,當然這些商戶也都必須向流雲會交通路錢,從十年前流雲會崛起,這長安城裡暗道上各路勢力就不得不靠邊站,因為真的打不過。

    一間很大的倉庫裡燈火還亮著,外面的門已經上了鐵鎖,碼頭上的人都知道這地方是一群扛大包的苦力晚上睡覺的地方,倒也不會有人過多關注。

    這庫房很大,不過破舊,曾經建造了這庫房的那家商行出事之後就成了無主之地,這地方晚上還經常出現些詭異的事,以至於越來越少有人敢隨意靠近,唯獨這些扛大包的苦力不懼鬼怪。

    一個戴著白鬼面具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四周聚集了差不多有七八十人,看起來深色肅然。

    戴面具的人看起來個子不高,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年紀應該也不小了。

    顯然他在這極具威嚴,說話的時候那些壯漢連大氣都不敢出。

    「希望再過十年,長安城裡就沒有人再提狗籃子三個字。」

    那人聲音之中有些悲涼,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五湖四海來的苦命兄弟在這互相扶持,就有了咱們流浪刀,是......有些事不可否認,咱們為了生存什麼活都接,所以被人看不起,說咱們下三濫,我認。」

    「可人不能總是安於現狀,被人罵狗籃子已經這麼多年了還沒被罵夠?你們夠不夠的我不管,我是夠了,所以從十年前流雲會突然崛起那天開始我就在求變,你們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流雲會可以如此霸道囂張?」

    七八十人默不作聲,沒有人說話不代表大家不知道怎麼回事。

    「能拿下漕運陸運這最賺錢的生意,流雲會要是朝廷裡沒人誰信?所以我們一時不變,就永遠不是流雲會的對手,也只能偽裝在流雲會的漕運碼頭做苦力,可我們是刀客,要對得起手裡的刀。」

    戴面具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後繼續說道:「後天就是書院大比了,我在十年前就把一個人送進了書院,可他畢竟資質有限沒辦法進入三甲,然而上天垂憐我們這群流浪的人,給了一個機會......」

    「書院裡陳子善要殺孟長安,我安排的人這會估計已經得手,孟長安死了,把事情推向於典和白小歌,然後再以孟長安親人的身份把這兩個人殺了,大比的時候我的人就有機會進入三甲了,入三甲,從文從武都是正六品,那就是咱們流浪刀崛起的開始。」

    「刀首威武!」

    有人低低的喊了一聲,所有人都把拳頭舉起來:「刀首威武!」

    「再給我一個十年,我帶著你們成為這長安城暗道上力量最大的一群人,說一不二。」

    戴面具的人站起來,顯然情緒也有些激動:「爹娘沒有給我們一個好身世,我就給自己的子孫後代一個好身世!」

    他的話剛說完就有人啪啪啪啪的鼓掌,但是掌聲卻不是來自人群之中。

    戴面具的人抬起頭往上看,隨即看到了那個蹲在房樑上鼓掌的傢伙,那地方本就不大,他還帶著很多刀,所以姿勢有些不優雅。

    沈冷鼓掌,一邊鼓掌一邊還要把礙事的刀撥一撥。

    「說的真好,我已經被你感動了。」

    沈冷蹲感慨:「請問,你們還收人嗎?我在你們這裡看到了光明的未來。」

    「殺了他!」

    戴面具的男人嘶啞著嗓子吩咐了一句。

    幾個刀客從角落裡將藏好的弓取出來,彎弓搭箭......沈冷所在的這個位置確實有些尷尬,好像個箭靶子一樣。

    噗,噗噗噗......

    四個剛剛把硬弓抬起來的刀客全都倒了下去,脖子上插著弩箭,精準的好像近在咫尺射進去的一樣,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射出弩箭的人在哪兒。

    戴面具的人往四周看,也沒有察覺。

    茶爺在窗外,庫房的窗口很高,她是倒著吊在那的。

    沈冷離開樹林的時候本打算一個人來,後來想了想似乎不穩妥,於是又回了客棧喊了茶爺一起,來的時候沈先生給了沈冷一把傘劍,給了茶爺一個首飾盒,一個女孩子出門帶個首飾盒當然也不算什麼不正常的事。

    這首飾盒可以有另外的形態,往兩邊分開,中間的部分可以抽出來,便是一把連弩,弩箭很短,都只有一寸長,但是精鋼打造,份量不輕,射程比正常的連弩也不短。

    茶爺倒掛著連射四箭,點死了四個刀客,剩下的人立刻就慌了,找人根本找不到。

    「我帶了一大波人馬來,你們可要小心了。」

    沈冷一翻身從房樑上直接跳下來,說完這句話之後忽然覺得有些不妥。

    茶爺也覺得有些不妥,一大波?

    於是她決定回去之後狠狠揍他一頓。

    沈冷從腰畔抽出第一把刀:「我只殺當頭的,叫刀首是吧?」

    一個刀客劈刀過來,沈冷側步讓開刀子往前一抹切開那刀客的脖子:「也就是三。」

    誰也沒懂他說的什麼意思。

    有人躲在暗處舉起弓箭準備偷襲,才舉起來弩箭就擊穿了他的脖子,那弩箭精準的令人發寒,而且到現在也沒有人注意到弩箭從哪兒來的。

    沈冷向前,這次沒有等對手先出刀,面前的刀客兩隻手舉刀擋住沈冷的刀,沈冷連續落刀,噹噹噹噹噹......五刀砍在同一個地方,對手的刀斷了,沈冷的刀卡進那傢伙脖子裡。

    沈冷看了看已經崩出來五個缺口的刀,略微心疼,然後繼續向前。

    「這個也是個三。」

    又殺三人,刀上的缺口已經變成了十幾個,於是沈冷棄刀,抽出腰間第二把刀。

    向前,六七個人圍攻過來,刀光暴雨一樣密集,沈冷的刀在狂風暴雨之中顯得有些孤單,卻密不透風,沒有一刀漏空,這個過程持續了也就是二十息左右而已,但擋了多少刀沒有人數的清......

    沈冷一刀切死最近的刀客,再次換刀。

    另外一邊,凡是靠近沈冷背後的人盡數被連弩點到,沒空一箭。

    九箭之後茶爺往上伸手,漂亮的馬靴四周有一圈小小的暗袋,看起來像是裝飾,可這一圈暗袋裡都是弩箭,鋼釘一樣。

    她迅速的將連弩裝滿,再次瞄準,沈冷肆無忌憚的向前,因為背後沒有人可以靠近。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地上已經倒下了將近二十個刀客。

    沈冷扔掉第三把刀,將腰畔插著的最後一把刀抽出來,遙遙指向刀首。

    茶爺在窗外掛著,心裡想著傻冷子真帥,若是此時再說兩句霸道的話,那就更帥了。

    沈冷一隻手握刀指著刀首,另外一隻手在提褲子:「等一下哈。」

    剛才插了四把刀,現在都抽出來了,褲袋有些松,他一隻手提著褲子的樣子頓時不帥了,唯有茶爺覺得這姿勢也挺好看的。

    沈冷把刀橫著叼在嘴裡開始繫腰帶,一個刀客立刻撲過來,沈冷不退反進,肩膀在那刀客胸口上撞了一下,身子旋轉半圈,嘴裡叼著的刀子在刀客脖子上掃過,血液噴灑。

    沈冷系好了腰帶把刀取下來:「其實剛才我說謊了,我說只殺刀首是吧,可我不是這麼想的,你們都得死啊......你們這些人和南平江上的水匪有什麼區別?」

    刀首看著這個傢伙心想你何必要說?

    「走!」

    刀首沒有去迎戰而是喊了一個走字,他不確定外面到底有多少人藏著,萬一這是有人想趁機滅掉他流浪刀的話,在這裡耽誤的時間越久越可怕。

    人開始後撤,可是走不了。

    弩箭又出現了,朝著大門口跑的那幾個人全都被放翻在地,那弩箭精準的天怒人怨。

    沈冷拎著刀往前:「本來隔著萬千里我和你們不會這麼早有什麼糾纏,誰教你們要去動孟長安?」

    刀首顯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招手,兩個人抬著一柄大刀過來,那刀刀柄有半米左右,刀身倒是有將近一米,一寸半寬,莫說一個人,便是一匹馬也能劈開,西域那些流浪刀客哪怕是諸國精銳看到這把刀也會心驚膽顫,這刀有個名字威震四方......陌刀。

    沈冷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原來你是西域重甲的人。」

    「我不是。」

    帶著面具的刀首緩緩搖頭:「早就不是了。」

    刀落,沈冷舉刀迎上去,沈冷的刀斷,不得不退後。

    刀又落,沈冷抽刀迎上去,刀再斷,不得不退後。

    刀首落三刀,沈冷斷了三刀,手裡只剩下最後一把刀,從樹林裡撿來的刀都是凡品,不是大寧武工坊精製的制式佩刀,所以沈冷有些想念自己的黑線。

    那人個頭不高,比沈冷矮了差不多一個頭,出刀三次已經有些氣喘,年紀確實不小了。

    這刀重五十六斤,以他的年紀體力根本無法持久。

    「老了啊,三刀不能殺人。」

    刀首語氣盡顯蒼涼。

    沈冷驟然出刀,刀首的陌刀比之前的三刀慢了半分,可是半分已經足夠,沈冷的刀子劃過去在刀首臉色留下一道血痕,面具一分為二掉落在地,於是沈冷看到了那血痕旁邊的酒糟鼻,臉被血染的更紅了些。

    刀首疼的咧開嘴,露出那黃的讓人有些噁心的牙齒。

    沈冷的刀停在半空,微微嘆息:「你今天不該喝光那壺老酒。」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2:59
長寧帝軍 第三十四章 擋回去就是了


    古語說拳怕少壯,刀何嘗不是一樣。

    過去沒有人知道流浪刀的刀首居然就是雁塔書院那個酒糟鼻子的看門老頭,今後怕是也沒有幾人會知道了。

    沈冷很清楚這些人都是壞人,惡人,為了錢可以什麼都做的人,所以沈冷下手的時候沒留一分餘地,可是當那老頭倒在他刀下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的生命消失,還有一種對命運安排的不甘。

    南平江上的水匪總是說若是衣食無憂誰願意做匪?

    這就是一句屁話,要多扯淡有多扯淡。

    所以沈冷看著那老者倒下去時候眼神裡的不甘,也沒有什麼心疼。

    壞人給自己做壞事打上一個不甘命運安排的標籤就不是壞人了?

    剩下的流浪刀還有很多,至少四五十個人,他們看著刀首倒下去,手裡的刀握得更緊了。

    沈冷以為他們會拚命,可是卻沒有,幾十個刀客跪下來,這些為了錢什麼都肯做的傢伙幾乎同時將手裡的鋼刀架在脖子上,然後有一小半的人抹了脖子,另外一大半人顫抖著,不知是誰啊的喊了一聲後站起來跑了,剩下的人也跟著跑了。

    沈冷看著卻沒阻攔,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

    「刀首不在,流浪刀亡。」

    一個倒在血泊裡的人艱難的抬起手似乎想把逃走的同伴拉回來,嘴裡嘀咕著那幾個字:「我們當初一起發過誓的......」

    誓言這種東西如果不去遵守當然也不會被天打雷劈,這些無惡不作的人心中也有自己守著的那份淨土,有的人守住了有的人放棄了,這片淨土叫義氣。

    沈冷看著那些倒下去的屍體有些發呆,先生說的真的很對啊,人心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

    但他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沒完,他得做些自己離開之後別人再想動孟長安也會心頭顫一下的事,於是他在庫房裡找到了一個拖把,沾了地上的血,在庫房地板上寫了幾個字。

    要殺孟長安,先殺沈冷。

    茶爺從窗口翻進來,站在他旁邊看了看那幾個字,微微皺眉:「不吉利。」

    沈冷哦了一聲,把那後面幾個字擦掉。

    要殺孟長安,必死於孟長安之前。

    茶爺看的出來沈冷心情複雜,其實她又怎麼會不一樣呢,那些刀客自殺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發生的自然而然,這便是群體和個體的不同,若這裡只有一個流浪刀的刀客未必就會自殺,當有一個人那樣做了,其他人跟著做就變得輕易起來,當有一個人站起來跑了,其他人跟著跑也變得輕易起來。

    「走吧。」

    沈冷伸出手,茶爺把手放在他手心,沈冷發現茶爺的手很冰。

    今天,茶爺破了殺戒。

    登第樓。

    到了這個時辰登第樓裡的其他客人都已經走了,大廳裡空蕩蕩的,幾個夥計站在一邊打著哈欠,卻不敢離開,因為老闆就在二樓喝茶,每天老闆都會在二樓坐半個時辰,然後準時回家去,所有人都知道老闆對夫人很尊敬,也有人說那是怕老婆。

    今天例外,老闆在等人。

    孟長安換了一身衣服回來看起來臉色已經好了些,走路的姿勢顯然有些不對勁,畢竟那一刀很凶狠,書院裡的郎中給他上了藥縫合了傷口也包紮的很好,可疼是止不住的。

    他抱歉的笑了笑,然後開始點菜。

    有人穿過大廳蹬蹬蹬的跑上了二樓,孟長安回頭看了一眼,確定跑上去的這個人功夫很不錯,哪怕故意壓重了腳步也瞞不過孟長安的眼睛。

    二樓,穿了一身月牙白長衫的中年男人抬起頭看了看剛剛進來的年輕人,微微搖頭:「何時才能沉穩些?」

    上來的人二十幾歲,是個很精神的小夥子。

    「爺,成了。」

    他說了三個字,笑的嘴都合不攏。

    「不值得你這麼開心。」

    中年男人放下茶杯:「不是我們動不了流浪刀的人,而是我們不能隨便動,流浪刀沒有底線沒有規矩,我們有,若東主問起來我不好解釋,畢竟我們身上壓著兩個口字。」

    有一個字,有兩個口。

    年輕人嗯了一聲:「幸好有人開了頭。」

    中年男人道:「先回去吧,今天夜裡注定不會安穩,我在這多坐一會兒那幾個小傢伙就多安穩一會兒,畢竟也算是幫了咱們的忙。」

    年輕人嘆道:「他們三個運氣真好。」

    中年男人搖頭不語。

    沈冷和茶爺離開了碼頭往登第樓趕回來,碼頭上的殺戮卻沒有因為他們的離開而停下來......一個刀客貼著牆根走,想著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然後眼前恍惚了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後各有一個穿白衣的人出現,前面一刀後面一刀。

    棧橋邊,三個刀客跳進一條小船準備離開,解繩索的時候聽到一陣腳步聲,抬頭看,棧橋上出現了一排穿白衣的人,像是孝服一樣,陰森森帶著殺氣,他們嚇得面無血色,然後就是一片弩箭激射過來,三個人倒在小船上。

    一個刀客在本地娶了妻子家就在碼頭不遠處,跑到門口的時候盤算著怎麼和妻子解釋要盡快離開長安,手剛放在家門上還沒有發力去推門卻自己開了.....刀客愣神的時候,一把刀從門裡面刺出來,刺穿了他的心口。

    沈冷到登第樓門外的時候,登第樓裡那個年輕人已經回到了碼頭庫房這邊,白衣人默然的將所有刀客的屍體都帶了回來扔在庫房地上,年輕人覺得這樣亂七八糟的看著好彆扭,心裡難受,於是一具一具的把屍體擺的整整齊齊,這下看著就舒服多了。

    「要殺孟長安,必死於孟長安之前?」

    年輕人讀了讀沈冷留下的字,發現有一塊塗掉了,想著難不成這幾個字還寫了錯別字?

    不過他很喜歡留字的年輕人這做事風格,年輕人,想法大概也都差不多吧。

    「白爺,都殺完了。」

    一個白衣刀客過來說來一句,態度恭謙。

    誰都知道流雲會除了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總舵主之外,最可怕的兩個人一個叫黑眼一個叫白牙,這年輕人笑起來的時候牙齒確實很白很整齊,能放血的或許只是那顆稍顯俏皮的虎牙了。

    「拿把椅子來。」

    白牙吩咐了一聲:「我在這等一會兒,你們散了吧。」

    大隊的白衣人整齊有序的撤離,安靜的只有腳步聲,列隊離開的時候那步伐好像能踏在人的心口上,一步一疼。

    不久之後碼頭上又出現了一群人,為首的是貫堂口的三當家,離著還遠就聞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庫房的門開著,燈火下那白衣年輕人坐在椅子上似乎睡著了,貫堂口的三當家看到他之後咬了咬牙,轉身就走。

    長安城的暗道上能讓人見了就躲著走的人不多,恰好流雲會白牙是其中一個。

    貫堂口的三當家就算把自己的牙咬碎了,也不敢去碰那個牙,他走著走著忽然張嘴了罵了一句:「操-他-媽......流浪刀的那群瘋狗這些年肯定攢下了不少銀子,流雲會的人一個銅錢都不想往外吐,讓別人怎麼玩?」

    雁塔書院。

    已經很多年沒有拋頭露面的老院長深夜待客,雖然從份量上來說客人還不值得他親自接待,可畢竟涉及到了不只是書院的一個人兩個人。

    來的人是長安府的總捕,一個臉型方正性格忠直的漢子,已是不惑之年,他年少時候應該是個鋒利的人,如今在老院長面前坐著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你想帶他走?」

    老院長問。

    總捕薛簽連忙點頭:「掛著人頭進了登第樓,多少人的眼睛看著呢,這事怎麼也得問問清楚......卑職知道深夜打擾院長大人實屬不該,可孟長安是書院的人......所以只能冒昧登門,還請院長大人勿怪。」

    老院長語氣有些奇怪的說道:「是啊,他是書院的人,畢竟書院也不是法外之地。」

    薛簽心裡一鬆:「是啊是啊,卑職多謝院長大人的體恤,卑職感激不盡......」

    老院長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看來你還是沒有懂我的意思......書院不是法外之地,任何一個人也不能去挑釁大寧的律法威嚴,可書院的人就是書院的人,做的對書院獎,做的錯書院罰,實在罪不可恕,書院殺.....」

    薛簽聽到這些話後立刻站起來俯身一拜:「是卑職唐突了,卑職這就回去了。」

    老院長哦了一聲:「回去吧,知府大人若是問起來,你把我的話複述一遍吧。」

    薛簽弓著身子往後退,出了門才敢轉身走,心說書院的老院長果然如傳說之中一樣,真他媽的不講道理啊......

    幸好自己官職低,這事讓知府大人想辦法去圓吧。

    登第樓裡,沈冷坐下來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這麼大一桌子菜,若是不喝一點酒真是有些遺憾啊。」

    孟長安道:「為什麼不能喝酒?」

    沈冷:「我說的是你。」

    他開心的把孟長安面前的酒壺也拿到自己面前:「先生摳門的要命,每次給酒喝只給一杯,這一下子突然想怎麼喝就怎麼喝還有些不適應呢。」

    孟長安嘴角抽了抽,他受了傷,確實不宜喝酒。

    可他是孟長安,對面坐的是沈冷,別人想讓他孟長安陪酒他若不想喝就是不喝,可沈冷來了哪裡能不喝酒?

    酒過三巡,兩個青澀少年臉都紅了,沈冷笑著問你怎麼不說聲謝謝?

    孟長安把最後一杯酒仰頭喝掉,啪的一聲放下酒杯:「你是傻冷子,我爹把你撿回來就是讓你為我擋煞的,為什麼要對你說謝謝?」

    茶爺臉色一寒。

    孟長安低著頭喃喃自語:「回頭我都給你擋回去就是了......」

    茶爺忽然明白過來什麼,傻冷子問他為什麼不說謝謝,因為對於沈冷而言這件事一句謝謝就夠了,而對於孟長安而言,這是謝謝兩個字配不上的情義。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2:59
長寧帝軍 第三十五章 光明真好


    從登第樓到書院很近走路也就是十分鐘,喝醉了的孟長安和沈冷勾肩搭背的走出酒樓,茶爺不是很能理解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不過冷子有個人可以這樣勾肩搭背她很開心,哪怕這個人是她不怎麼喜歡的孟長安。

    登第樓的老闆在他們出了門之後也離開了酒樓,他的馬車就在酒樓門口停著,車伕習慣性的準備揚鞭,老闆卻吩咐了一聲跟著那三個人走,走慢些。

    車伕看向那三個人,心說你們多大面子,讓我家東主送一程。

    沈冷扶著孟長安往前走腳步搖晃,外人若是看到了只會笑一聲這兩個醉鬼。

    馬車前面的簾子開著,登第樓的老闆看著那搖搖晃晃的兩個人忍不住微笑起來,心說少年人的義氣真的好啊,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

    「這種情況下他們倆還敢喝醉,蠢。」

    車伕嘀咕了一句。

    「醉給別人看的。」

    東主聲音很輕的說道:「那個沒受傷的腳步跟著受了傷的走,看起來是在一起搖擺,實則扶的很穩吶。」

    正因為他看的清楚,所以才會說一聲少年人的義氣真好。

    「醉給別人看?」

    車伕覺得東主可能高估那兩個傢伙了,那兩個連鬍子都沒有冒出來幾根的傢伙能有這般心機?

    走在兩人身後的茶爺看起來很正常,左手拎著一兜剩菜,右手在懷裡抱著個首飾盒。

    這十分鐘的路上,暗影裡多少提刀的人,黑的白的都有。

    路邊還有一輛馬車,簾子放下來可卻露著一個縫隙,馬車裡的陳子善臉色陰沉往外看著,而坐在他身邊的張柏鶴卻似乎格外的冷靜,不知道在想什麼。

    「動不動手?」

    陳子善忍不住問了一句。

    張柏鶴搖頭:「動不得了,回去吧。」

    陳子善當然也知道動不得了,登第樓的東主看似順路回家,但馬車不緊不慢的跟在那三個人後邊,用意顯而易見。

    這大街兩邊的樹上暗影裡,誰知道都是哪邊的人?

    陳子善狠狠的罵了一句,吩咐車伕回去。

    他平日裡住在書院,不過長安城平安巷裡他買了一個宅子,不大卻安靜,有個漂亮的姑娘被他養在那宅子裡,像個金絲雀似的。

    張柏鶴在半路下車,然後做出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個選擇,他沒有回家而是逃走,除了身上帶著的銀票和一把匕首之外再無他物,連書院的功名都不要了。

    毫無波瀾,沈冷把孟長安送進了書院,只要進了那道門,誰敢在書院裡放肆?

    沈冷和茶爺回了書院對面的客棧,進了門之後就在掌櫃的那詫異的眼神下又從後窗跳了出去,很快就融進了夜色之中,而在這之前,杜威名已經牽著三匹馬離開。

    客棧房頂上,抱著一把劍的沈先生面帶微笑,心說自己培養出來的孩子果然是厲害的不要不要的。

    進了書院之後孟長安就不再搖晃,回頭看了一眼加速離去的馬車,夜色裡抱拳說了一聲謝謝。

    終究是有些失望,想動手的人沒動手,今夜入眠沒了血腥味的陪伴,或是會睡的不夠香甜。

    推開自己的房門,孟長安的手就握住了沈冷送他的那把小獵刀,已經開了鋒,月色下閃爍出一抹森寒,小獵刀他一直帶著,只是不捨得殺人染血而已。

    屋子裡坐著一個人,手指有節奏的輕輕敲打著椅子的扶手,孟長安收起匕首,不得不俯身一拜。

    因為這個人的份量實在太重了,哪怕這十年來孟長安沒見過他幾次也不敢有分毫輕視。

    老院長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喝了多少?」

    「半醉。」

    「太自信也不是好事。」

    屋子裡的光線非常暗,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都看不到對方的臉,可是孟長安卻感覺老院長那雙眼睛那麼的明亮,像是兩道光束直接照射進了他的內心之中,什麼都藏不住。

    「學生謹記。」

    「屁。」

    老院長用一個字回應了學生謹記這四個字。

    「我用十年瞭解一個人若還是看不清楚的話,那我就不配做這書院的院長......你若不自負,還是孟長安?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等你?」

    「知道。」

    孟長安深吸一口氣:「可學生還想爭取一下。」

    「你是想讓我在你屋子裡坐一夜?」

    「學生不敢。」

    「那就好,好好睡你的覺,陳子善你不能動,動了牽扯太大,你不是一個不識大體的人......你的傷影響有多大?」

    他放在桌子上一個玉瓶,裡面是當初御賜的傷藥。

    「影響還是比較大的。」

    孟長安回答:「原本有十成把握拿個狀元,受了傷,便沒有了十成把握。」

    「還剩幾成?」

    「九成九。」

    老院長站起來,背著手就走了,多一個字都沒有說,孟長安想起來老院長剛才的評語......我用十年時間瞭解一個人若還是看不清楚的話,我也就不配做這個書院的院長,你不自負還是孟長安?

    孟長安躺在床上,閉上眼,嘴唇上下碰了碰無聲的說了一句:「傻冷子,後會有期。」

    大街旁邊的屋頂上沈冷和茶爺兩個人並肩坐在那,茶爺的腦袋靠著沈冷的肩膀,她沉默了一會兒後微笑著輕聲說道:「喜歡這樣的晚上,安安靜靜。」

    沈冷搖頭:「不喜歡晚上。」

    「為什麼?」

    「太黑了,看不清楚你的臉。」

    茶爺怦然心動。

    馬車在他們下面經過,車輪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夜裡顯得很刺耳,沈冷站起來,忽然想到那把傘劍孟長安沒有還給自己,這個傢伙是不是每次都要黑自己一件東西?

    「等我。」

    沈冷彎腰從茶爺那雙漂亮的小馬靴靴筒外的暗袋裡抽了一根如鋼釘般的弩箭出來,然後順著牆壁滑了下去,悄然無聲。

    馬車在平安巷裡一座很普通的宅子外面停下,陳子善推門進去回身關門的時候感覺有什麼不對勁,搖了搖頭心說自己真是心態不夠沉穩,這一件事就把自己的缺點都暴露了出來,甚至還不如張柏鶴冷靜。

    他剛想到這的時候嘴巴就被人摀住,他也習武多年立刻做出反應,抓住對方的手腕使勁擰了一下,這反擒拿的功夫他練過幾百次了,可是卻沒有用,那隻手好像鐵閘似的根本擰不動。

    沈冷握著短弩噗的一聲釘進陳子善的太陽穴裡,手回一尺,然後拍回去.....短弩完全沒入陳子善的太陽穴裡,陳子善悶哼一聲,眼睛往上翻了起來。

    沈冷保持這個姿勢大概兩分鐘,陳子善徹底沒了氣息之後他才離開,真可惜馬車裡少了一個人,想動孟長安的人終究沒有殺乾淨。

    沈冷出了院門加速離開,沒有注意到巷子口轉出來一個一身白衣的儒雅男人,那人看著沈冷消失不見的背影怔怔出神,這般狠厲的年輕人自己很久都沒有見過了,要不要派人跟著把他再帶回來為我所用?

    然後他放棄了這個念頭,派誰跟著都會被他幹掉吧,真是可惜了。

    沈冷沒有看到這個人,杜威名看到了,他本就是負責支援沈冷的,等著那白衣人離開之後杜威名才敢從暗影裡出來,加速朝著約定好的地方趕去。

    天亮的時候沈冷他們三個人排著隊出城,巧的是守門的士兵正是來時那個,看到沈冷之後詫異了一下:「不等明天大比就走?只差一天了。」

    沈冷搖頭:「是啊,真的很遺憾,可我想大概我知道結果是什麼了,只是不能親眼看著確實很可惜。」

    士兵也跟著嘆息:「那真是可惜,歡迎再來長安。」

    沈冷嗯了一聲:「會的。」

    出了城之後三個人順著官道縱馬狂奔,出去百里之後又乘船南下,過一個渡口就換一艘船,有沒有追兵不知道,反正把沈先生都甩掉了。

    沈冷坐在船頭看著被分開的江水怔怔出神,茶爺在他身邊坐下來:「想什麼呢?」

    「登第樓。」

    「我也覺得登第樓的東主來頭不小,那條街上想動手的人怕的不是我們,是那輛馬車......長安城裡真是臥虎藏龍。」

    「不是,在登第樓吃飯的時候你胃口很差,只有那盤味道酸甜的菜你吃了兩三口,我在想那盤菜裡都有什麼配菜,味道是怎麼炒出來的,回家之後做給你吃。」

    茶爺覺得自己真是不行了,被這個傢伙感動的次數越來越多,以後可怎麼辦?

    「可你回去之後還不是趕去水師報到......」

    「看來必須盡快做個五品官了。」

    「討厭!」

    茶爺說完這兩個字之後自己都愣住了,這還是自己嗎?居然連討厭這兩個字都說的出來,以前看到女孩子嬌滴滴說討厭的時候自己是多厭惡啊......剛才自己說這兩個字的時候那腔調,真......真討厭啊。

    盡快做個五品官。

    她心裡甜滋滋的,因為五品官就能帶家眷了,理論上......

    杜威名靠著船舷站在稍遠些的地方,他在認真思考自己的未來,長安城這一趟之後他無論如何也和沈冷割捨不清了,自己以後該怎麼辦?

    腦子裡出現沈冷殺人的畫面,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長安城,雁塔書院。

    老院長的書房裡,他眯著眼睛看了孟長安一眼:「昨天晚上我在你屋裡放了個屁,真對不起。」

    話裡的意思是,你把我的話當放屁?

    孟長安連忙擺手:「沒關係的,學生都沒聞出來。」

    老院長眼皮一挑:「嗯?」

    孟長安立刻低頭:「真的不是學生殺了陳子善,學生一直都在自己房間裡睡覺,還做了個好夢,特別好的那種。」

    「有多好?」

    「夢到了國泰民安,善惡有報。」

    「國泰民安,善惡有報?」

    老院長重複了一遍,然後擺手:「滾。」

    孟長安如蒙大赦,走到門口回頭:「若學生拿了狀元,滾到北疆如何?」

    「若你拿了狀元,想滾多遠滾多遠。」

    「謝院長!」

    孟長安走出那略顯陰鬱的書房,抬起頭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太陽,心說光明真好。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2:59
長寧帝軍 第三十六章 收買你


    雁塔書院裡死了一個身世不俗的學生,長安城尋常老百姓看不到的地方倒下了一個暗道勢力,如果說長安城裡的朝堂和江湖組成一片汪洋,那這兩件事濺起來的水花真的不算有多大。

    長安府的總捕去了一次雁塔書院後對這件事就徹底放了手,用他的話說就是反正自己官兒小,壓力都在知府大人身上呢。

    書院內部各種聲音都有,事情要查明並不是有多難,可畢竟牽扯到了一位武府的副司座,從四品的武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兵部好歹也得為自己人出頭說幾句話,當然,兵部的人更像是走個過場而已。

    有人要求嚴懲孟長安,聯名請求老院長做出裁決,結果一群人在老院長門外從早晨站到日落也沒見到人,於是人們就懂了老院長的心思,書院內部的聲音再大,也大不過老院長的無聲。

    無聲,就是一種態度。

    當天晚上老院長被叫進了宮裡,大家都在猜測陛下會和老院長說了些什麼,大寧尚武,四庫武府又是重中之重,怕是陛下也不能裝作視而不見。

    有人暗地裡冷笑,心說陛下的態度總比老院長的態度要重要的多吧。

    可這樣想的人多半都不知道,陛下的態度在絕大部分時候和老院長的態度是一樣的,那位三朝元老門生遍天下的大學士曾經說過,比門生,他永遠也比不過雁塔書院那個老傢伙。

    肆茅齋在御花園深處,名字是陛下親自題的,然而沒有人懂這名字什麼意思。

    皇帝擺手示意侍從都退出去,然後親自給老院長倒了一杯茶:「朕得知道,付出和收穫成不成正比。」

    老院長道:「當然不成。」

    皇帝手微微一停:「往哪邊偏一些?」

    老院長笑道:「陛下是賺大了的,孟長安虎豹之姿,若陛下覺得老臣看人還准的話以後可以多留心一下這個小傢伙,說不定將來得委屈他四疆選一地,陛下安撫一個副司座只需要幾句話而已,給未來保一個大將軍,真的很賺很賺。」

    「老院長從來都不篤定評人未來,今天是怎麼了?」

    「因為太明顯,只要他不死,出頭早晚而已。」

    皇帝取了個本子記下來,某年某月某日某老頭說孟長安將來會是大將軍,老院長看的愣住,嘆息道陛下這是提前給老臣找罪名了嗎?

    皇帝哈哈大笑,放下本子:「孟長安的幫手是誰?朕派人問過,他家世一般。」

    「不知道。」

    老院長道:「只是聽說孟長安有個同鄉表弟來看過他。」

    皇帝在本子上記下來孟長安的同鄉表弟幾個字:「能一人帶刀剁了流浪刀的同鄉表弟,真是表兄弟的話,孟長安一定隨他母親多一些。」

    老院長捋了好一會兒陛下這話裡的意思,然後才醒悟原來陛下說個笑話都這麼冷......

    「安陽郡人是吧,莊雍在安陽郡練兵,就讓他留意一下好了,這麼一個好坯子不從軍就浪費了。」

    皇帝坐好:「孟長安受了傷,三甲還能保住?」

    「沒有十成把握。」

    「有幾成?」

    「九成九。」

    老院長感覺真爽啊,孟長安讓自己難受的那股勁兒都轉移給皇帝陛下了......果然皇帝歪著腦袋瞥了他一眼,老院長被瞥了都那麼開心。

    「他有說過要去哪兒了嗎?」

    「北疆鐵騎。」

    「陳子善的爹就在北庫武府,他非要去北疆?離著長安城那麼遠,真想給兒子報仇的話陳鋯有無數種法子讓孟長安死於意外。」

    「去了別的地方陳鋯下手才會更加的肆無忌憚吧?孟長安若是在北疆出了事,誰都難免會想到他。」

    「為兒子報仇還管那許多?沒有證據的話,朕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所以老臣覺得,陛下找個機會應該提醒一下陳鋯。」

    「你是讓朕直接保孟長安?他還沒有那個份量。」

    「不不不,老臣的意思是提醒陳鋯小心些,孟長安去北疆,陳鋯很危險。」

    皇帝眼睛微微眯起來,心說老院長這個笑話很冷。

    「一切都等他真能拿個大比武選第一再說,天色也不早了,老院長先回去休息吧?」

    「陛下今晚在這肆茅齋就寢嗎?」

    「不,朕得回後宮去。」

    「那......老臣能不能在這借把椅子眯一宿?」

    「嗯?」

    「不想回去,這會兒老臣門外面應該還堵著人,老臣怕睡不好,年紀大了,睡眠就變得格外重要起來。」

    皇帝大笑起來:「來人,給老院長在客廳裡支一張床。」

    誰也沒有想到老院長居然賴在肆茅齋直到第二天天黑,連大比都沒有參加,傍晚的時候雁塔書院大比武選第一是孟長安的消息傳進宮裡老院長才笑著走出屋門,揚眉吐氣。

    那傢伙身上還有重傷呢,可九成九就是九成九啊。

    老院長還沒出宮就又被皇帝派人喊了回去,這當然沒有出乎老院長的預料,他走路的姿勢都有些飄起來,做院長這麼多年培養出多少良才?東疆大將軍裴亭山就是書院出來的人,現在見了他也要恭恭敬敬喊一聲先生,可他也沒有今天這樣開心。

    御書房。

    皇帝放下手裡拿著的東西,看著老院長認真的問:「你為什麼不回去主持大比?」

    「老臣在的話,會有人說老臣不公正干預大比,老臣不在書院裡,孟長安的武選第一就顯得更純粹一些。」

    「老奸巨猾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皇帝把剛才看的東西遞給老院長:「你說的這個孟長安拿了武選第一,還抽空跑到文選那邊要了一分考卷做了,你看看吧。」

    老院長接過來看了看,看起來有些為難:「大寧數百年,書院百年,還沒有出過一個文武皆第一的人。」

    「這是好事,你看起來為什麼有些為難?」

    「老臣在替陛下為難,兩科第一,六品是不是低了?」

    皇帝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昨天九成九那幾句對話他現在還彆扭著,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反擊了:「朕確實很為難啊,這般成就直接給個從五品也不為過,可誰教他之前涉及到了別的事,功過相抵,就還是個正六品吧。」

    老院長張開嘴,吧嗒吧嗒滋味,有些發苦。

    皇帝的心情變得更好了。

    「年輕人掛著個雙榜第一的名聲會讓多少人看著?若朕捧的再高些,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好事,老百姓盯著人看笑話三五天就忘了,朝廷裡盯著人看笑話三五年都盯得住,朕是為他好。」

    皇帝站起來:「朕記得北庫武府副司座陳鋯有兩個兒子,陳子善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據說小時候生病燒壞了腦子現在還傻傻呆呆的,朕把孟長安的福祿分給他一些,賜一個三等男吧,對兩家都好,陳鋯總不能養他兒子一輩子啊......」

    老院長俯身一拜:「臣謝陛下。」

    陛下說的是把孟長安的福祿分一些,可實際上是在為孟長安積德去怨啊......陳鋯若是聰明人就會明白陛下的苦心,他們夫妻總有先走一步的時候,三等男的俸祿足夠他那個患病的兒子後半生衣食無憂。

    按照慣例,書院大比的武選文選兩科狀元第二天要披紅掛綵遊街,接受百姓們的歡呼和祝福,可是第二天隊伍都集合起來才發現孟長安消失不見了。

    後來有人打聽了一下,孟長安一大早就去了兵部,領了文書和一把黑線刀,背著一個很小的包裹獨自一人離開了長安城往北走了。

    就好像當初他一個人背著個小包裹,揣著沈冷給他的那些銅錢離開魚鱗鎮的時候一樣,那個傢伙骨子裡是孤獨的,不,是孤傲。

    慣例不是法律,所以孟長安沒有出現在慶祝隊伍裡誰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有人暗地裡罵他不知好歹,有人覺得這事背後有問題,還有人想著孟長安是不是被人幹掉了,眾說紛紜。

    沈冷知道孟長安在書院拿了個兩科第一的時候嘴巴笑的都合不攏,此時他已經回到安陽郡水師多日了,之前聽到的那個不太讓人開心的消息也被這好消息沖淡了不少。

    回到水師之後沈冷就聽說沐筱風被陛下晉陞為從四品鷹揚將軍,在水師之中地位僅次於莊雍,還掛了個水師副提督職。

    一天的訓練結束之後沈冷回到營房準備休息一下,剛躺在床上就被莊雍派來的人喊了去,從他回來之後莊雍始終都沒有問過他到底去長安城做了些什麼,現在看來怕是忍不住了。

    沈冷進門之後行了軍禮肅立,莊雍抬手扔給他一件東西,沈冷接住看了看後就笑起來,那是一塊十人隊隊正的鐵牌。

    「謝將軍!」

    「有什麼要求?」

    「我挑十個人行不行?」

    「不行。」

    「五個?」

    「不行。」

    「兩個?不能再少了。」

    「好,最多兩個。」

    沈冷道:「和我一批考核的王闊海我要了,還有一個剛剛參加考核過關的新兵叫陳冉,就這兩個人。」

    莊雍微微皺眉:「王闊海是個不錯的坯子,陳冉各方面都一般,你為什麼要他?」

    沈冷心說原來每一個參加考核通過的士兵將軍都瞭解過,這樣的將軍又怎麼可能帶不出一支強大的軍隊?

    「小時候沒少吃他家饅頭,離開鎮子的時候還花他家錢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朋友,跟著我不會被欺負。」

    沈冷的回答總是那麼奇怪,吃了他家饅頭花了他家的錢,這種話他居然臉不紅心不跳的就能說出來。

    莊雍放下手裡的東西,沉默了一會兒後忽然問了一句:「表弟?」

    沈冷掉頭就走。

    「站住!」

    莊雍哼了一聲:「你能跑到哪兒去?」

    沈冷回頭尷尬的笑了笑:「將軍,這事我能不能收買你?我覺得殺人滅口有點難。」

    莊雍:「......」

    沈冷:「上次借的二十兩銀子還沒還呢,要不然將軍再借給我一百兩?」

    「幹嘛?」

    「收買你!」

    莊雍:「......」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2:59
長寧帝軍 第三十七章 寢食難安

    十人隊莊雍說是只批給沈冷兩個人,實際上是三個人,杜威名除了沈冷這一隊也沒別的選擇。

    大寧軍隊標配的十人隊其實不是十個人,而是十二個人,十個十人隊組成一個標營,十人隊由兩個五人隊組成,除了沈冷之外再加上一個通勤兵。

    王闊海和杜威名被沈冷任命為兩個五人隊的隊正,陳冉是通勤兵,通勤兵的任務有些複雜,在戰爭的時候他負責觀察旗號,聽戰鼓,鳴金,還要負責聯絡。

    十個十人隊為一標營,三標營為一旅營,標營的首領稱為團率,旅營首領稱為校尉,大規模的戰兵行動基本上是以標營為單位。

    團率王根棟似乎不怎麼待見沈冷,在如今的水師戰兵隊伍裡沐筱風的人已經不多,所以沈冷也不確定王根棟是不是沐筱風的人。

    分發戰兵標準配給的時候沈冷的人比別的十人隊少了一些,沈冷讓陳冉去問問怎麼回事,結果陳冉回來的時候臉上還有清晰可見的五道指痕。

    「為什麼打你?」

    「團率說東西少了是咱們自己廢物,居然還有臉去問。」

    沈冷沒有多說什麼,拍了拍陳冉的肩膀:「先訓練。」

    沈先生教過沈冷很多關於大寧戰兵的陣法配合,在進入水師之前沈冷對這些陣法已經很熟悉,五人隊的配合是最基本的東西也是必須要保證熟練掌握的東西,沈冷這幾天都在以極高的強度訓練這些新兵。

    每天除了跟大隊人馬合練之外,還要抽出一定的時間加練,十個人裡倒是有一大半怨聲載道,剩下的幾個不說什麼也只是忍著而已。

    「我知道你們心裡有些怨言,覺得辛苦。」

    沈冷在加練之後把隊伍集合起來。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觀察過水師進剿水匪的規律,如果你們沒有注意過那我來告訴你們......每個月的新兵考核之後不久就一定會有一次行動,不管規模大小都會有,上個月通過考核的新兵在這個月就會被帶出去廝殺一陣,就算是我因傷休息了一個月,這個月出去任務必然會有你們,我得為你們負責,帶著你們十一個人出去,帶著你們十一個人回來。」

    「不就是幾個水匪麼。」

    新兵李土命有些不滿意:「咱們水師進剿水匪那麼多次,沒有一次死人的。」

    沈冷問:「那你告訴我,一個人可以死幾次?」

    「肯定只有一次啊......」

    「水師進剿那麼多次沒死人,不是你們有多牛逼,而是水師的戰法成熟,且大部分時候都佔據絕對優勢,如果你所在的五人隊和大隊人馬失去了聯繫被幾十個水匪圍困的情況下,以你現在的實力能保住自己不死嗎?」

    李土命道:「我會跟緊大隊人馬,不可能掉隊的。」

    沈冷道:「有些時候,沒機會後悔,我知道你們不服氣,都是新兵我卻是十人隊的隊正,你們可能還覺得是因為我的原因連團率都針對你們,所以心中除了不服氣還有怨恨,給我忍著!」

    沈冷最後四個字驟然發力,如一聲驚雷。

    「不服氣憋著,有怨氣忍著,我讓你們做什麼就給我做什麼,我從今天立下一個規矩,誰能打贏我,誰就可以不把我當回事,打不贏我的,我說東誰也不許說西,還有,我說什麼你們沒有權利選擇不聽,下次我安排任何事的時候你們就只能回答一個字,是!」

    「記住了嗎!」

    有幾個人默不作聲,王闊海杜威名陳冉三個人帶頭大聲喊了一聲是。

    沈冷看了一眼李土命:「跟著我跑,我不停你不許停,我倒是要看看你會不會掉隊。」

    李土命咬著牙:「跑就跑!」

    校場上,李土命一開始還能跟上沈冷,兩圈之後就開始氣喘吁吁,被沈冷甩開的距離越來越遠,四圈的時候沈冷已經領先一整圈,五圈的時候領先兩圈還多。

    「跑!」

    沈冷看到李土命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息,一把揪著他的脖領子開始往前跑,李土命只跟了幾步就跟不上了摔倒在地,沈冷就拽著他的衣服拖著跑又跑了一圈,李土命那身結實的戰服都被磨破了不少。

    「隊正你放過我吧,我......咳咳,真的受不了了。」

    沈冷把李土命扔在地上:「我拉著你跑的這一圈算是送給你的,我還領先你兩圈半,今天跑不完就不用回營房了。」

    「我他媽的不要跟著你了!」

    李土命掙紮著站起來:「你他媽的就是個瘋子!我要去找將軍!」

    就在這時候督軍隊的人聞聲過來,看到李土命在咆哮二話不說上去就按住了胳膊:「按軍律咆哮上司者,杖十五!」

    沈冷嘴角微微一勾,想阻止,忍了。

    督軍隊的人押著李土命下去,沒多久遠處就傳來一陣陣哀嚎聲,沈冷找到楊七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的輕些,太重了就會掉隊的。」

    楊七寶拍了拍沈冷的肩膀:「兄弟,你從一開始就不該那麼客氣的,新兵老兵都一樣,你沒有他們硬氣就領不了他們,這次我幫你立威,所以我吩咐過了打的輕一些,若是下次我還見到你的人對你這麼不敬,再打就得去半條命。」

    沈冷點頭:「謝謝楊大哥。」

    「對了,我聽說你們團率王根棟針對你?分發下去的配給都沒給齊?」

    「是我疏忽了,我應該自己盯著,下次就不會了。」

    「你要給新兵立威,對於王根棟來說你也是新兵啊......小心點吧。」

    楊七寶交代了兩句就離開了,沒多久督軍隊的人就把打的已經不敢動的李土命扔在校場上,李土命趴在那哭的撕心裂肺。

    沈冷走到他身邊站住,低著頭看著他:「給你兩分鐘時間哭,哭完了給我站起來繼續跑。」

    李土命猛的抬起頭,眼睛裡已經不再是怨,而是恨。

    沈冷寧願他恨自己,也不想他在戰場上喪命。

    軍營另外一邊,換到了更大的房子裡之後沐筱風卻沒有幾分開心,年紀輕輕已經從四品,這是莫大的榮耀,大寧立國以來都少有,可是每當他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都想殺人。

    再好的郎中,可以讓他臉上的傷疤淺一些,卻治不好他心裡的傷疤。

    外面有人敲門,沐筱風說了一聲進來吧,隨即在書桌後面坐下來。

    進門的人是團率王根棟,進來之後肅立行禮:「將軍,叫卑職來有什麼吩咐?」

    「我聽說你扣了沈冷那個十人隊一部分配給,可有此事?」

    「是。」

    「為什麼?你和沈冷也有恩怨?」

    用了個也字之後沐筱風就後悔了,心說這道疤破了自己的心境,想修好真的不容易。

    「沒有恩怨。」

    王根棟的回答乾脆利落,這是一個從軍多年的成熟漢子,臉上沒有刀劍留下的傷痕,只有歲月留下的雕刻。

    「那你為什麼扣了他的配給?」

    「因為他做的不夠好,按照規矩,領配給的時候十人隊的隊正必須到場清點,他沒有到,這就是應有的懲罰。」

    「你懲罰的力度不夠啊。」

    沐筱風笑著說道:「我看得出來你也討厭沈冷,不如這樣,從下個月開始你扣下他半數的配給,這些扣下的都歸你私人所有了,如何?」

    「不行。」

    王根棟大聲說道:「違反軍律的事,卑職恕難從命。」

    沐筱風臉色一變:「你是不是還沒有搞清楚你在和誰說話?」

    「水師副提督從四品鷹揚將軍。」

    王根棟的回答還是那麼幹脆,猶如刀刻斧鑿,每一個字都很清晰很硬實。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提醒你一句,你讓沈冷不舒服我就讓你過的很舒服,團率的那點微薄俸祿夠幹嘛的?你不讓我舒服了,你就會不舒服。」

    他扔在桌子上幾塊金子:「從今天開始你若是願意跟著我,我保你榮華富貴。」

    「卑職的榮華富貴在軍功中積累,將軍賞的,卑職不敢要。」

    王根棟大聲說道:「卑職和軍中任何人都沒有私人恩怨,一切按照軍律行事,將軍在軍律之內要求卑職做什麼卑職都不敢違抗,軍律之外的事,卑職恕難從命。」

    他再次行了一個軍禮:「若是將軍沒有其他的事,卑職告退。」

    「滾!」

    沐筱風怒罵了一聲,明明是他在罵人,卻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燙。

    王根棟走了之後沐筱風一腳把桌子踹翻,眼睛裡的怒火肆無忌憚的蔓延出來:「莊雍這個老狐狸,藉故除掉了我在水師裡的人,還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看著就噁心!」

    屏風後面閃出來一個人,將桌子扶起來:「少爺,是你太心急了,上次的事才過去一個月,被砍了腦袋的那幾個人屍體都還沒爛完呢,誰敢頂風做事?」

    「難道我就這麼忍了?」

    「少爺,有些時候做事不能那麼直,得繞個彎子......按照水師的慣例,上個月通過考核的新兵馬上就該出去歷練了,將軍的刀不能直接指著自己的兵,那可以把刀子遞給別人啊......只要將沈冷那個十人隊單獨調出去,然後再把他們的行蹤通知給水匪......」

    沐久笑著說道:「將軍還怕水匪下手不夠狠?」

    沐筱風愣了一會兒,然後大笑起來:「父親讓你跟著我算是選對人了,沐久啊,沒有你我可怎麼辦?這件事你去安排,我會想辦法把沈冷那個十人隊單獨調出去的。」

    沐久嗯了一聲,把散落的東西都整理好:「少爺,其實有些時候你的眼界應該放的高一些,沈冷只不過是一個小角色而已,少爺你的未來在朝堂啊,朝堂是樞紐,梳理天下,如大學士那樣。」

    沐筱風哼了一聲:「我何嘗不知道?可沈冷不死,我心不安啊。」

    他的手緊緊的攥住窗口看著外面:「寢食難安!」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22:59
長寧帝軍 第三十八章 師恩


    沈先生他們所在的那座山叫做曉峰山,是江邊連綿山脈之中比較不起眼的一座,山下不遠處就是個鎮子,除了沈先生和茶爺在道觀裡居住,山中也就是偶有獵戶進來看看自己的陷阱裡是不是有所收穫。

    午飯的時候茶爺坐在那一隻手托著下巴一隻手拿著筷子無聊的敲打著石桌,沈先生灰頭土臉的從廚房出來,端著一盆黑乎乎的東西:「快嘗嘗。」

    茶爺看了一眼,吐了。

    沈先生有些失落:「看來有些東西真是靠天賦的。」

    茶爺指著那盤菜問:「你不是說要做一次牛肉給我吃嗎?先生這是費盡心思在黑市上買了一塊牛糞回來?」

    沈先生:「咳咳......時刻牢記要尊重我。」

    茶爺強忍著那刺鼻的味道把盤子刷了:「不過也挺好的,聞了聞我就飽了。」

    沈先生看了看天色:「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咱們這距離水師大營太遠了些,每日送菜浪費了不少時間,我想著要不然咱們去水師附近租個房子?」

    「好啊好啊。」

    茶爺眼睛都亮了:「今天就去吧。」

    沈先生笑著搖頭:「也沒有什麼可收拾的,帶上衣服就可以走了。」

    茶爺頓時一陣愧疚:「那先生確實沒什麼可帶的。」

    沈先生:「唉......」

    兩個人好歹收拾了一下,一人背了一個包裹就離開了道觀,沈先生的包裹確實挺癟的,畢竟也沒幾件衣服了......

    之前沈先生就已經在水師大營附近看好了一個小院,不大但乾淨,原來房子的主人是當地一個小吏,運氣好的令人羨慕,被戶部一紙調令調去了長安城,莊雍得到消息之後先告訴了沈先生,於是沈先生跟他借了一些銀子把小院買了下來。

    莊雍表示很後悔。

    當天下午沈先生和茶爺就到了地方,沈先生讓她把房間收拾一下就獨自出了門,茶爺看著這小院子心情好的想要唱歌,可是張了好幾次嘴發現除了小時候自己學過的那首叫小燕子的兒歌之外也不會什麼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我問燕子為什麼來,燕子說,管好你自己......

    到了夜深的時候沈先生才回來,還帶回來一個人,是個走路有些奇怪的老人,兩鬢斑白滿臉滄桑,仔細看了看茶爺才認出來,這老人竟是魚鱗鎮裡那個曾經壯碩如牛的陳大伯,陳冉的父親。

    這才幾年光景,竟是已經成了這樣。

    沈先生把陳大伯安頓好,帶著茶爺出來和菜農訂購明天一早要送的蔬菜,沈先生一邊走一邊嘆道:「冷子回來的時候就跟我說了這件事,然後我一直都在這附近踅摸房子,沒有個住的地方也不方便把陳大伯接來,以後讓他跟著咱們收菜,等以後咱們就算是離開了,他已經和水師混的熟絡起來,這營生有莊雍幫忙照看著也不會落在別人手裡。」

    「是啊,咱們之前住的地方太遠了,陳大伯現在的身體走不了那麼遠的路。」

    「冷子一點都不冷,很暖。」

    茶爺嘴角一勾,心說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調教出來的人。

    他們不知道的是,當天夜裡就有幾個黑衣人到了道觀外面潑了不少油,然後一把火點了客棧,在這之前還往屋子裡噴進去一些迷香,帶頭的那個人背後綁著一張彎弓。

    沈冷在軍營裡見到陳冉就知道陳家的日子可能過不下去了,自己離開魚鱗鎮的時候陳大伯拉著他的手說隨時都可以回來,大伯家裡沒有婆娘,但炕是熱的。

    沈先生一直都在找房子,若不是莊雍幫忙這位置不錯的小院也落不到他們手裡。

    「對了,陳大伯來的時候一直都不肯離手的那東西是什麼啊,裹著厚厚的布,看起來很沉重,他那般腿腳都不肯把東西讓你拿著。」

    「不知道,他說是有一次自己下江抓魚的時候意外發現的寶貝。」

    「是留給自己兒子的吧。」

    「人之常情。」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聊天,到地方和菜農訂好了明天所需的蔬菜,半路上買了一些飯菜回家,畢竟這裡不是山中,買東西要方便的多了。

    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陳大伯正在抹眼淚,看到兩個人進來連忙堆起笑,似乎是怕被笑話了,他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面前石桌上擺著那件裹了厚布的東西。

    「來,大伯咱們吃飯了。」

    茶爺笑著過去,想把桌子清理一下,伸手提了提那包裹,居然重的超乎想像。

    「打開吧,這是我給冷子準備的禮物,上次冉兒放假回家的時候就對我說了,冷子也在水師大營裡,對他可照顧了,我就想著,這麼大的恩情不能不報答啊,所以我就下了江......沒有多少人知道南平江那個位置有一條沉船,是我偶然發現的,我年輕時候水性好下去了三次,裡面確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有這個。」

    他指了指那包裹。

    茶爺把包裹打開,一層又一層,然後就愣住了,包裹裡邊居然是一塊石頭......烏漆嘛黑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陳大伯覺得這東西金貴。

    「黑鐵?」

    沈先生看到那東西之後眼睛卻驟然亮了,忍不住伸手觸摸:「如果真是黑鐵,這麼大一塊可真算得上寶貝了。」

    「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是啥,有一次下去的時候實在忍不住想著什麼都不帶回去虧的慌,這東西裝在一個木盒裡,木盒已經爛了,我用刀子刮了刮想看清楚是不是大金塊什麼的,結果刮了兩下刀刃就給磨禿了。」

    陳大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個沒什麼見識的苦力,發現沉船也不願意告訴別人,想著有什麼好東西就自己拿了去賣錢,讓我兒過上好日子,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鐵疙瘩依然還在。」

    茶爺心裡覺得有些疼,想哭。

    「這東西真的很值錢?」

    「很值錢。」

    沈先生回答:「太貴重,我替冷子謝謝大伯,可不能收,這東西你留著給陳冉吧,我幫你聯絡一下把東西賣了,夠你們爺倆後半生衣食無憂。」

    陳大伯忽然跪下來:「你是想讓我跪死在這嗎?這東西你不說我不知道那麼金貴,現在知道了我也不後悔,給冷子的就是給冷子的,冷子過的好,還能虧待了我兒?」

    這是一個老父親的心思,稍稍有些狡猾,真誠的狡猾。

    是啊,他知道沈冷是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若沈冷將來出息了,難道還能虧待自己兒子?

    「再說了,跟你們住在一起我踏實。」

    沈先生連忙把他扶起來:「那好,我就替冷子先收下,明天一早我得離開幾天,茶兒,你和大伯去送菜,若是莊雍問我去哪兒了,你就說不知道。」

    茶爺:「我本來也不知道......」

    「算了我連夜走吧。」

    沈先生把那塊黑鐵重新包好背在身上:「回來你就知道了。」

    沈先生急匆匆出了門,留下一老一小有些懵。

    將近一天兩夜沈先生沒怎麼休息,大價錢雇了一艘漁船夜行往下遊走了一宿,天亮之後上岸又雇了一輛馬車走了一整天,許給車伕更多的錢,車伕熬著又走了大半夜才到地方。

    黑燈瞎火的沈先生背著沉重的包裹進了山,敲開了一座道觀的門,小道童揉著眼睛問你找誰,沈先生問二十年前有誰帶著一封書信投靠到這個道觀裡,勞煩你問一下人還在不在,若在的話跟他說有個叫沈小松的故人求見。

    幾分鐘之後花白鬍鬚的觀主趿拉著鞋跑出來,看到沈小松之後納頭便拜:「嗯人!」

    沈先生把那老道人扶起來:「別這麼叫,咱們是朋友,我這次有求而來。」

    老道人把沈先生請進去,兩個人掌燈夜話,第二天一早老道人就下令關閉道觀,然後就進了後院,整整三天。

    多年之前大寧武工坊出了件怪事,連續兩批打造的兵器都出了問題,兵部直接派人來查,查到了武工坊裡最好的鍛造師,因為他孩子重病不得已偷了最值錢的一些材料去賣,這事是要殺頭的。

    當時恰好還是道人的沈先生陪著一位大人物參觀武工坊,得知這件事之後求那位大人物法外開恩,那位大人物如今已經貴為九五,可能早就忘記了當初這件小事。

    當時留王殿下賣給了沈先生一個人情,畢竟在雲霄城裡可以陪著他下棋的人也不多,當夜讓人把那鍛造師放了,然後對外宣稱他畏罪投井。

    如今已經二十年過去,若非陳大伯帶了黑鐵來,沈先生都忘了自己曾經還救過這樣一個人。

    鍛造師後來隱姓埋名,帶著沈先生給他的書信和資助投靠到了這座道觀裡,二十年後,他竟是成了這道觀的觀主。

    三天三夜,觀主從後院出來的時候人已經幾乎脫了形,三天三夜的叮叮噹噹也總算停了下來,幸好這是山中,不然肯定被人懷疑。

    沈先生卻不想休息,紅著眼睛告別觀主,背上一把刀開始歸程。

    他走之後道觀的觀主就跌坐在地上,然後不知道怎麼就嚎啕大哭起來,小道童勸了好久也沒管用,觀主哭著哭著就睡著了,一天一夜之後才睡醒,看起來依然憔悴兩隻眼睛卻放光。

    「那把刀,可能是我這輩子的驕傲了。」

    小道童心裡想著觀主就是厲害無所不能,一定是多年之前就算到了會有故人來求,所以多年之前就在後院置辦了那鍛打的工具和熔爐。

    沈先生用了一天一夜趕回家裡,半路上睡著的時候手都緊緊的攥著包裹,醒了之後就會立刻把包裹打開看一眼,那刀身靠近刀柄的地方有個如刀一樣鋒利的字。

    冷。

    刀的形狀和大寧制式橫刀一模一樣,尺寸長短分毫不差,刀柄上也纏了紅黑兩線,可是份量比大寧的橫刀重了將近十倍。

    這刀有四十五斤,鍛造九次方成。

    沈先生疲憊至極,嘴角卻一直帶著笑。

    「冷子啊,先生給你換一把黑線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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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