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67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11:27
長寧帝軍 第九十九章 我們來了

    孟長安甚至可以想像的出來此時此刻裴嘯那得意的嘴臉,之前幾十名斥候被他的人卸掉了兵器甲冑綁在房裡,一把火就能把這些大寧最精銳的戰士送進地獄。

    其中有些人這是第七次跟著孟長安進入黑武,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孟長安繪製地圖再加上帶回來幾百名狼厥族人這天大的功勞,也足以讓他們每一個人也隨之改變命運。

    舉著火把的裴嘯就是他們的命運之中的惡魔。

    孟長安左手握著黑線刀右手握著小獵刀從院子裡走出來,空地上裴嘯手下的親兵已經嚴陣以待,明明孟長安只是一個人而已,可在他們眼裡這一個人就堪比一頭殺不死的凶獸。

    登城牆的台階上現在還鋪著一層屍體,這些人單個拿出來都是戰兵之中很強悍的存在,卻被那一人一槊送進了陰曹地府,血液把台階都染成了紅色,血腥味依然刺鼻。

    「我以為你不敢出來。」

    裴嘯冷笑著看向孟長安:「我們北疆戰兵之中的大英雄,能在黑武帝國疆域內七進七出,說出去連陛下都會為你拍手稱讚......怎麼,放不下你手下這些斥候的生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倒是有幾分看不起你,成大事者,哪能被這些東西牽絆,若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轉世投胎的話,這些話就當是我送給你下輩子從軍時候的禮物,不用謝。」

    那些房子的門開著,裡面孟長安的手下擠在那往外看,每個人臉上都是憤怒,都是擔憂,也有恐懼。

    「校尉你快走啊!」

    有人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嗓音沙啞。

    瞿雄被摘了下巴發不出聲音,嘴裡嗚嗚的,幾次想掙紮著站起來,奈何捆綁的太結實連關節都回不了,又如何能站起來。

    孟長安忽然對他們笑了笑。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這是校尉第一次對他們笑吧,原來校尉笑起來這般好看這般溫暖。

    孟長安的視線從手下人身上移開最終停留在裴嘯身上,他把黑線刀插在身邊地上:「就算是出來了你一樣會把他們殺了,若我死了,你又怎麼會容得他們活下去?」

    「哈哈哈哈......」

    裴嘯忍不住讚賞的看了孟長安一眼:「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出來?」

    孟長安看向天穹高處,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苦笑。

    「我們都是被放棄的人,你難道還看不明白嗎?」

    孟長安語氣有些淡淡的不甘:「原來,這就是帝王心術。」

    大將軍鐵流黎說會有援兵在封硯台等候,會做成是黑武人殺死了裴嘯的假象,而現在看起來這一切都不過是空頭許諾罷了。

    鐵流黎說,裴亭山曾經是他過命的兄弟。

    所以,鐵流黎當然不會把這個責任背在自己身上,他不知道皇帝對裴亭山到底是一個什麼態度,如果只是用裴嘯的死來敲打裴亭山的話,那麼他何必做的太絕?

    現在,外面有黑武人,這裡有他和裴嘯,多完美的局面。

    孟長安想著,若是沒有猜錯的話,援兵其實應該就在不遠處,只不過他們今天不是來支援的,而是來善後的......若是自己殺了裴嘯,那麼他們也許會殺了自己,做一個全軍覆沒的假象。

    如果裴嘯殺了他,那麼外面鐵流黎安排的隊伍就會把裴嘯殺死,最終這個故事可能會有兩個版本......

    第一個版本,裴嘯的手下孟長安這段時間以來帶著精銳斥候七次深入黑武境內繪製地圖,並且救回來數百名心向大寧的狼厥族人,歸途中不慎被黑武追兵包圍,死戰不退,裴嘯得知消息後親自帶兵前來支援,然而也被黑武人圍困,最終將軍與校尉並肩作戰卻終究寡不敵眾力戰而死。

    這個版本的故事縱然算不得皆大歡喜,可這是對任何一方都不算難接受的版本,裴亭山又能怎麼樣?裴嘯死了之後必然會加官進爵,皇帝對他必然會百般安撫,為將者戰死沙場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他沒得可鬧。

    當然,故事另外一個版本就不會這麼美好,因為這美好不符合皇帝陛下的心願,所以更好的應該是孟長安七次深入黑武繪製地圖,這是大功,裴嘯知道後想霸佔這份功勞,然後在封硯台殺死了孟長安。

    結果卻被追來的黑武人圍困,大將軍鐵流黎帶兵救援不及,以至於裴嘯也戰死了。

    這個版本的故事,更利於皇帝敲打裴亭山,裴亭山當然知道自己這個侄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霸佔軍功的事裴嘯又不是第一次做,所以他還是沒法鬧。

    然後呢?

    然後才是精彩的地方,皇帝依然會以皇帝和朋友的雙重身份來安撫裴亭山,而鐵流黎可能會派親信去一趟東疆,代表鐵流黎向裴亭山道歉並且再次提起兩個人過往的兄弟情。

    這件事的負面影響會被壓下來,皇帝會最大力度的讚美孟長安,把他提到一個年輕人表率的高度,讓整個大寧的年輕人都向孟長安學習。

    裴亭山那般性子自然受不了,萬一說了些過分的話,做了些過分的事,陛下也就只能忍痛拿掉這位大將軍的兵權。

    這短短片刻孟長安想到了這許多,所以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不知道皇帝和老院長在有過一番長談,說出了放任生死那四個字,也不知道陛下給鐵流黎的旨意,也是放任生死幾個字。

    所以這裡沒有鐵流黎安排的援兵,而將軍武新宇確實帶兵出營,也確實距離封硯台不遠,可是武新宇得到的軍令是擊退黑武人。

    「都是被放棄的人?你什麼意思?」

    裴嘯的臉色明顯變了變。

    「沒什麼。」

    孟長安看向裴嘯:「你可以先讓你的手下人衝上來,也可以先放火燒死我的人,但結局都一樣......我一定會親手剁下來你的腦袋。」

    「殺了他。」

    裴嘯抬起手往前一指:「現在就殺了他。」

    手下親兵立刻將連弩端起來瞄準了孟長安,至少兩百多人將他團團圍住,這一群身穿大寧戰甲的士兵圍著一位大寧的校尉,場面全都被那些狼厥人看在眼裡,也不知道在以後他們提起此事的時候會如何想。

    就在這時候孟長安忽然聽到了一聲弓弦的響聲,那是一張硬弓被人拉的很滿的聲音,聲音很輕所以證明距離足夠遠,可是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聽到,四周都是戰兵,動作的聲音遠比要比拉弓的聲音大,而這些戰兵用的都是連弩而非彎弓。

    孟長安忽然笑起來,想到了在長安城書院外面那片樹林子裡,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聽到了一陣很輕微的聲音,然後有個傢伙從天而降。

    他說......我是來給你擋煞的。

    還有什麼比眼下這命煞更難的?

    然而這似乎絕無可能,那個傢伙遠在安陽郡水師,從安陽郡到這地方萬里迢迢,孟長安不相信什麼心有所感這種玄之又玄的事,很多看似玄乎的事都是因為有合理的推測才會提前預判,而那個傢伙就算是得到消息趕過來也根本來不及,除非......

    有人就是這樣安排的,可這樣安排的目的是什麼?

    叮!

    從遠處城牆上有一支羽箭飛過來,瞬息而至,那箭精準的戳在裴嘯的後頸上,這一箭的角度力度都毫無瑕疵,所以裴嘯應該死定了。

    應該,卻沒死。

    箭在裴嘯的後頸上打出來一片火星,裴嘯啊的叫了一聲捂著脖子往前撲倒,趴在地上的時候手指縫隙裡有血液流下來,然而他很快就站了起來,幾個親兵立刻舉著盾牌將他團團護住。

    「鏈甲嗎?」

    城牆上的沈冷蹲下來,心說這些公子哥出身的人身上的好東西真的不少啊......

    裴嘯確實在甲冑裡邊還穿了一層鏈甲,很細密,箭簇從鏈甲的縫隙裡刺傷了裴嘯的脖子,可是被鏈甲卡住不能深入,這一箭把裴嘯嚇的三魂七魄沒了一大半,可惜就是殺不了。

    裴嘯怒罵一聲,再看時,就在所有人注意力在他身上的這一會兒功夫孟長安就不見了,他往四周看,哪裡有那個傢伙的影子。

    沈冷回頭看了一眼外邊,自己的人還沒有都爬上來,他沒有想到趕到封硯台的時候城門都已經關閉,想進城只能爬上來,可城牆要是好爬的話又怎麼能擋得住敵人?

    沈冷用了孟長安一樣的法子,他將黑線刀上綁了繩子扔上去,運氣不好的三次才將黑線刀卡住,而他爬上來的地方偏偏在另外一側,上來後遠遠的看到孟長安被圍住。

    在城牆上急速跑過來,視線在那些戰兵身上掃了一圈,又多看了一眼那個穿將軍甲冑的,最終多看了兩眼孟長安手裡的小獵刀,於是沈冷嘴角上多了些老母親般的微笑。

    「放火燒死那些人!」

    惱羞成怒的裴嘯以為還有斥候漏網,回頭一指房子那邊:「全都燒死!」

    四五個親兵舉著火把衝過去,剛到房子外面,忽然一片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砰地一聲,一面足有一人多高的巨盾平拍下來,前面那三個人直接被拍在地上,腦殼都被砸的好像縮回脖子裡了似的。

    緊跟著城牆上面一陣連弩點射,裴嘯的幾個手下頃刻之間就被射翻在地,裴嘯抬起頭往那邊看了看,在刺眼的眼光下看到了一群身上被陽光映射出金邊的漢子。

    城牆上順下來幾條繩索,七八個身穿深藍色水師戰兵軍服的漢子順著繩子滑下來,為首的那個傢伙身高足有兩米,將巨盾撿起來擋在身前,他回頭朝著屋子裡被綁住的那些斥候咧嘴笑了笑:「別怕,水師的兄弟們來了。」

    在他們對面,是兩百多些身穿黑色戰兵軍服的同袍。

    卻已經不是同袍。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11:28
長寧帝軍 第一百章 命煞十八


    沈冷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十人隊,中途有人受傷又安排人送回去減員兩個,現在身邊只剩下九個人,而此時此刻,這九個人就站在房門口擋在那些斥候的前邊,面對著兩百多名精銳的北疆邊軍戰兵,人數相差懸殊,可看起來是一山對一山。

    他們身上深藍色的水師戰兵軍服和對面邊軍黑色軍服是那麼的相似,款式一樣,除了顏色之外便只是胸口那標徽不同。

    「攻!」

    裴嘯一聲怒喝。

    三個十人隊同時向前,從三個方向朝著水師的人進攻,他們經受過的訓練都是一樣的,所以動起來雙方都明白彼此的意圖是什麼。

    一片弩箭激射過來,八個人同時退後到了王闊海身後,一面巨盾為所有人提供了庇護。

    一輪弩箭之後對方的三個十人隊已經到了跟前,抽出橫刀吶喊著衝了上來。

    王闊海把巨盾往下一戳,隨著砰地一聲,那便是進攻的戰鼓。

    防守?

    不可能的。

    背後的八個人同一時間衝了出去,先是連弩一陣點射,八個人幾乎在三息之間就把九支弩箭全都射空,對面已經靠近過來的戰兵哀嚎著倒下去一層。

    楊七寶衝在最前邊,手裡的橫刀快的令人膽寒,對面那個戰兵的刀子才剛剛舉起來,他的橫刀已經抹過了那人的脖子。

    在血雨之中楊七寶衝了出去,一刀將第二個戰兵的腦袋直接掀了下來,側面兩把橫刀朝著他閃電般剁落,刀子還在半空,巨盾從後面撞過來直接把那兩個人撞飛了出去。

    王闊海身高差不多兩米,壯碩如牛,他一隻手抓著巨盾往前衝撞,另外一隻手拿著的卻不是大寧的制式橫刀,而是一根分外沉重的狼牙棒。

    砰地一聲!

    狼牙棒砸在一個戰兵的鐵盔上,鐵盔直接就癟了下去,片刻之後血液夾雜著白色的腦漿從鐵盔下邊緩緩的流了出來。

    沈冷此時從城牆上站起來開始發箭,四箭連發,向前衝的兩個戰兵後背上中箭身子往前撲倒,有人反應過來開始往城牆上反擊,奈何連弩的射程比硬弓短。

    沈冷在城牆上快速奔跑,一邊跑一邊發箭,劍如流星,一個一個的戰兵被他索走了生命。

    裴嘯發現明明他應該佔據著絕對優勢才對,明明他的人數是對方的至少二十倍,明明都是大寧訓練出來的戰兵,可為什麼從一開始就沒有絲毫主動可言?

    對面擋住進攻的九個水師戰兵靠著鋒利的刀和那一面巨盾硬生生的反殺回來,第一波衝鋒上去的三個十人隊被砍瓜切菜一樣放翻了三分之一,十人隊的運轉方式大家都很熟悉,就看誰下手快。

    然而沈冷帶來的人之中,有三個人堪稱變態。

    王闊海,楊七寶,古樂。

    這三個傢伙互相配合就如一台高速旋轉著的絞肉機,靠近的人要麼被橫刀斬殺,要麼被狼牙棒砸碎腦殼。

    一個武藝不俗的邊軍終於靠近,一刀朝著王闊海的脖子掃了過去,王闊海的動作稍稍慢了些,眼看著那刀子就要掃在他咽喉上的時候刀尖忽然向後退了出去。

    楊七寶一腳踹在那邊軍的胸口上,這一腳出腳的角度防不勝防,他衝到王闊海身邊的時候身子忽然轉了過來,從面對那邊軍改為背對,身子往下一壓,兩隻手撐著地面,右腳狠狠的蹬了出去。

    這一腳,邊軍士兵的胸口立刻就塌了下去,天知道斷了幾根肋骨。

    一個邊軍十人隊隊正趁機上來,刀子直奔楊七寶的後頸,這是大寧士兵最喜歡的殺人方式,一刀落人頭。

    而眼看著那刀子就要切開楊七寶脖子的瞬間,狼牙棒先一步到了那人的太陽穴上......猶如在頭邊炸響了一聲雷,這一棒的力度直接貫穿了腦殼一樣,接觸到太陽穴的那一瞬間腦袋就變了形狀。

    眼眶裂開了,眼球被打爆出來,巨大的力度之下腦袋的形狀變的如此奔放。

    一陣反殺,水師九人將三個邊軍十人隊擊退,還把對方差不多一半人留在地上。

    一個受了傷的邊軍士兵艱難的往回爬,費力的探起上半身朝著自己退回去的同袍招手,希望有人能過來拉自己一把。

    大寧的邊軍都是兄弟,不會見死不救的不對嗎?

    楊七寶走到這個人身後,抓住他的鐵盔拽下來扔到一邊:「你不配穿這衣服,不配戴這鐵盔。」

    他一隻手摟住那邊軍士兵的腦袋往上一扳,右手的橫刀在邊軍脖子上來回抹了幾下,一邊抹一邊往上揪......隨著一身悶響,腦袋被他切掉拔起,血瀑布一樣噴出來,噴的他滿身都是。

    楊七寶把那顆人頭舉起來晃了晃:「你們還不如被殺死的敵人份量重,這顆人頭連掛在我腰帶上的資格都沒有。」

    他將人頭扔在一邊退回到自己隊伍裡,古樂此時雙手各拎著一顆人頭正在發呆,突然意識到這些人頭沒有價值,於是也扔了。

    「給我上去,都給我上去!」

    暴怒的裴嘯不斷的催促著,這些帶來的親兵大部分是他從家族帶來的死士,另外一些都是他這幾年收服的親信,這些人當然知道一旦失敗了他們的命運是什麼,全都發了狠瘋了一樣往前衝。

    王闊海他們九個如果再多兩面盾牌一定可以堅守更長時間,此時對面的弩箭也差不多射光了,一百多人潮水似的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九個人一字排開站在那,握緊了兵器等待著那一刻的撞擊。

    就在邊軍衝上來的那一瞬間,王闊海忽然大喊了一聲後把巨盾扔了出去,然後猛的往旁邊一閃身。

    孟長安從他背後衝了出去,腳下發力的時候幾乎把地面上的青磚踩碎!

    王闊海這一擲之力極為凶殘,更凶殘的是孟長安速度居然比盾牌慢不了多少,巨盾將正前方的兩個邊軍直接砸翻,孟長安的黑線刀掃掉了後面的一顆人頭。

    「殺!」

    楊七寶一聲咆哮,狀若瘋虎。

    在他們背後,幾十個已經被解開了捆綁的斥候衝了出來,就在剛才激戰的時候孟長安衝進了屋子裡為手下人鬆開了捆綁,他們從地上撿起來那些死屍丟棄的兵器,跟著孟長安衝了上去。

    孟長安是虎,楊七寶是虎,而後面的一群人也是虎。

    突如其來的反攻讓對面的邊軍亂了陣型,孟長安從這頭殺到了那頭,殺穿了之後朝著裴嘯衝了過去。

    這一刻,裴嘯面如死灰。

    但裴嘯並不是個廢物,他曾經是全軍大比的第二名。

    雖然之前被孟長安踹了幾腳,可他的體力比現在的孟長安要好的多,孟長安已經廝殺太久,人總是會有極限的。

    兩把黑線刀碰在一起,手上乏力的孟長安刀子竟是沒能握住,黑線刀旋轉著飛起來落在遠處,然後裴嘯的腳就到了。

    孟長安雙手抬起來護住胸口,那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臂上,腳底在地面上摩擦著後退,一直到兩米之外才停下來。

    孟長安大口喘息著,眼睛已經微微發紅。

    體力啊......

    他忽然想到在長安城雁塔書院外樹林中的那一戰,當時的沈冷出手方式讓他覺得很好,非常好,那是最節省體力的打法,然而他卻不喜歡,他更喜歡凡事皆盡全力,出則無悔。

    面前是敵人,他一刀落下,是一座山,他一刀落下。

    「死!」

    裴嘯一個跨步過來橫刀直奔孟長安的咽喉,就在這時候他身後忽然有砰的一聲悶響,似乎是什麼重物落地。

    在這一瞬間裴嘯就反應過來,還有一個可怕的傢伙一直藏在城牆上以弓箭射殺他的手下,所以他沒有絲毫猶豫,手臂擺回來一刀朝著身後橫掃出去,同時扭身看向後面。

    這一刀空了。

    沈冷落地之後立刻下蹲,那一刀就從他的頭頂掃了過去,當刀子過去的瞬間沈冷猛的直起來身子,猶如獵豹撲向獵物的那暴力一擊。

    突然站起來的沈冷右臂手肘向上,這一擊的爆發力幾乎直接炸碎了裴嘯的下巴,重擊之下裴嘯的身子往後飛起來,嘴裡一股血夾雜著斷裂的牙齒噴在半空。

    沈冷把刀戳在地上後衝了出去,而對面的孟長安也在同一時間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兩個人一左一右但是動作完全一致!

    還沒有落地的裴嘯在半空之中被沈冷抓住了右臂,被孟長安抓住了左臂,兩個人同時發力往外一拉,同時出腳分別踹在裴嘯的兩個腋下!

    砰!

    噗!

    裴嘯的兩條胳膊竟是被他倆硬生生的拉了下來,那是何其恐怖的力量,何其恐怖的殺意!

    裴嘯的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失去了雙臂之後看起來那身體如此怪異,躺在地上,他嘴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下巴被擊碎,喉管也破了,連正經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勝利者應該有一些話說才對,說些格調高的,我以後也說。」

    沈冷抽起來自己的黑線刀扔給孟長安,孟長安一把接住然後刀落人頭落,就像一刀剁在鴨脖上鴨頭也會滾出去一樣,鴨頭至少有八種吃法,人頭沒有。

    「我懶,能動刀何必動嘴?」

    孟長安低頭看著手裡的黑線刀:「怎麼這麼重,好趁手的兵器!」

    下一秒沈冷已經搶了回來,一臉的決絕:「不給!」

    孟長安哦了一聲,默默的把之前扔在地上的小獵刀撿起來塞回自己的甲冑下邊,回頭看了沈冷一眼:「我想再嘗試一下。」

    沈冷抱著黑線刀:「這個真的不能給,先生拚命換來的。」

    孟長安笑起來:「白痴。」

    沈冷:「笑個屁!」

    孟長安一屁股坐下來,看著另外一邊已經結束的戰鬥:「這不代表你水師的兵就比我們北疆的兵厲害。」

    沈冷聳了聳肩膀:「白痴。」

    孟長安微微一怔,然後哈哈大笑。

    沈冷:「不許笑。」

    孟長安:「偏就笑了。」

    沈冷:「第一次看到被罵白痴還笑的這麼開心的。」

    孟長安嗯了一聲,看向沈冷:「馬上就十八歲了。」

    沈冷:「嗯?誰不是?」

    孟長安在地上躺下來,抬著頭看向天空:「那個道人說我命煞到十八,十八之後百無禁忌......傻冷子,以後該我了。」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11:28
長寧帝軍 第一百零一章 機遇


    城牆上的風將最後一絲血腥味送進了天空遠處,一支突然出現在外面的大寧騎兵讓黑武人不得不退去,封硯台對於黑武人來說從來都不是福地,上次在這發生的那場惡戰依然還是他們的心頭噩夢。

    孟長安回頭看了一眼,裴嘯的那些親兵還活著的依然有百人左右,都已經被下了兵器綁起來跪在空地上,每個人都是一種極為空洞的表情,比落在地上那些人頭看起來更像是個死人。

    他們當然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麼,就算是孟長安不殺他們,他們也注定會死。

    「你打算在這待多久?」

    孟長安問。

    沈冷靠在城牆上甩了甩頭髮感覺自己比較酷:「最多一天,長安城裡還有個漂亮姑娘等我呢,可好看了。」

    「哦......」

    孟長安有些遺憾:「這裡沒有酒樓。」

    沈冷:「折現吧。」

    孟長安微微勾起嘴角:「正六品校尉再加上五品勳職上騎都尉,怎麼還是這樣一個鳥樣子。」

    沈冷道:「你不說我都忘了,來,給我行個軍禮看看,認真些,敷衍的樣子未必好看。」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我還沒輸。」

    沈冷思考了一會兒,覺得事情有些麻煩:「深入敵境之內數百里探索地形且繪製成圖,還帶回來像征意義極大的幾百名黑武百姓,這兩件事都給陛下臉上增光,尤其是後面一件,陛下知道了的話會開心的合不攏腿。」

    孟長安:「合不攏腿?陛下之前為何要分開腿?」

    沈冷:「啊......你真是一點兒幽默感都沒有的傢伙啊,這兩件大功報上去的話,估計著重賞是難免的,你已經是正六品校尉,隨隨便便給個賞賜怕就是五品將軍了,也就是說可能我在回去的半路上你就已經贏了?」

    孟長安:「說說你的感受吧。」

    沈冷:「我現在殺人滅口還來得及。」

    孟長安沉默了一會兒後認真的問道:「莊雍待你還好?」

    「好。」

    「嗯......我們上次說,比一比誰先到五品,看來我贏定了,所以......」

    「我不會來跟你,你那張臭臉看的時間長了會惹人厭啊。」

    沈冷轉身看向城外,想著這就是北疆雪原,就是和黑武人日日交鋒月月廝殺的地方,孟長安選擇這裡並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他是想盡快的爬起來,這樣才能去庇護什麼......比如友情。

    「聽說黑武人很凶?」

    「也就那樣。」

    「聽說黑武的女人都很白很高胸還大?」

    「嗯。」

    「你見過?」

    「見過,沒沈茶顏好看。」

    「唔......」

    沈冷笑起來:「難道還用你告訴我嗎?這個世界上哪裡會有比茶爺好看的女人。」

    孟長安忍不住搖頭:「那你為什麼要問?」

    沈冷道:「我以為你是聽說黑武白妞兒又高又美才會來北疆的,還會聽說她們身上有一股羊肉味。」

    孟長安:「......」

    他和沈冷肩並肩站在城牆上,看著遠處那隊大寧騎兵朝著封硯台這邊過來,逐漸已經能看清楚那飄揚的大寧戰旗,還有將軍旗上隨風擺動的武字。

    「這件事不尋常,為什麼會是你來?」

    孟長安問。

    沈冷笑道:「誰知道雁塔書院那個老院長為什麼那麼喜歡你,為此不惜派人千里迢迢的找到我,讓我盡快趕到封硯台來救你一命,你是不是瞞著我在書院認了個乾爹?」

    孟長安:「院長很老了。」

    「干爺爺?」

    「滾......」

    沈冷笑了一會兒後臉色嚴肅下來:「其實你心裡大概也已經猜到了怎麼一回事吧,陛下八成是想清除軍中隱患,裴嘯這樣的人不是偶然出現的一個,在大寧四疆四庫十九衛......不,是二十衛戰兵之中如裴嘯這樣的人應該不少。」

    孟長安點頭:「是啊,都是些勳臣的後代,尤其是陛下登基之後情況變得更複雜起來,當初陛下在軍中極有威望,這威望是靠著裴亭山鐵流黎這樣的人為他殺出來的,所以陛下難免會對他們多照顧一些,而正是因為這念舊情,會讓他們變得飄起來,裴亭山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冷:「陛下謀的不是百年而是更長久,所以軍中的隱患必然會清除,當初陛下在軍中的時候重用裴亭山鐵流黎這樣原本不是勳臣出身的人就是一種抗爭一種態度,大寧開國時候那些勳臣跋扈是誰都知道的事,歷代大寧的皇帝陛下也多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開國艱難,沒有這些勳臣大寧也不會有現在數百年江山萬里。」

    「所以陛下在軍武中用的大多是寒門出身的人,現在呢,裴亭山一個人撐起來龐大的裴家,他的手已經嚴嚴實實的把東疆摀住了,就好像自己家裡的金銀財寶一樣不肯讓外人碰一下,可那不是他的,是大寧的。」

    孟長安看向沈冷,突然發現這個當初看起來有些白痴莽撞的傢伙已經變得如此成熟。

    「陛下用的人,是為了對抗勳臣,而現在這些人變成了勳臣。」

    沈冷:「所以我們應該開心起來?」

    「還沒到開心的時候。」

    孟長安看著城外那越來越近的隊伍:「為什麼我這次沒有北疆的援兵?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肯救?是因為鐵流黎這樣的人顧慮太多,他知道陛下要做什麼要針對誰,然而他自己也可能是陛下要針對的人之一,所以他做事自然不會那般決然。」

    「這也可能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

    沈冷淡淡的說道:「大浪淘沙啊......陛下要的可不是被百般呵護起來的所謂人才,比如裴嘯,真的那麼白痴那麼一文不值?全軍大比第二,當年僅次於武新宇,這些都足以說明他很強,可是為什麼看起來並不強大?是因為這樣的人走捷徑走習慣了,而且走捷徑的時候沒有人阻攔。」

    「我們還在一條大路上向前跑和其他人競爭的時候,他騎著家裡人給的高頭大馬輕鬆的超過我們,然後我們衝到目標的地方苦思如何打開那道金光大門,他已經從小門進去,坐在裡邊以居高臨下的眼神注視著我們。」

    孟長安道:「這是陛下討厭的人。」

    沈冷:「唔......所以陛下要的是一群從真正的生死環境中殺出來的人,如你,如我。」

    「放任生死嗎?」

    孟長安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

    「對我們來說是好事。」

    孟長安看到武新宇已經在城牆下朝著自己招手:「我去虛偽的說聲謝謝。」

    沈冷:「我的呢?」

    孟長安:「你真的想聽我說謝謝?」

    沈冷:「也可以折現。」

    孟長安:「為什麼我覺得你特別貪財了。」

    本想下城去迎接武新宇的他忽然站住,轉身看向沈冷的時候眼神裡都是擔憂和警惕,他很清楚沈冷的出身,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也能體會到苦日子是什麼滋味,十二歲離開家之後他就沒有再要過家裡一個銅錢,他甚至如沈冷一樣在碼頭做過苦力,沈冷經歷過的一切他都去品嚐過,他知道什麼是最大的誘惑。

    「你還是不瞭解我啊。」

    沈冷聳了聳肩膀:「你不該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孟長安眯眼睛笑起來:「下次不會了。」

    他走向城下,腳步都輕鬆了幾分,他看得出來沈冷眼神裡的清澈。

    「我當然貪財啊。」

    沈冷在他背後有些認真的說道:「我以後要養婆娘的。」

    孟長安的腳步又停了一下:「那你的理想可真大。」

    沈冷問:「你真的沒認院長做乾爹?」

    「沒。」

    「那你有沒有興趣將來給我孩子做乾爹?」

    孟長安繼續往前走:「我未必會輸。」

    沈冷楞了一下:「搞什麼......這也要比?」

    「冷子。」

    「嗯。」

    「以後我不會再讓你跑這麼遠來救我了。」

    「噢,誰願意來?這麼辛苦這麼麻煩。」

    「是啊,所以以後我多辛苦些。」

    「噢,那不謝了,反正你也沒謝我。」

    孟長安已經走到城牆下邊,讓手下人把城門打開,武新宇帶著兩千騎兵進入了封硯台之內,城外遠處的黑武人稍稍停留了一會兒,確定已經再也找不到機會隨即遠走,沈冷站在城牆高處看著那逐漸消失的隊伍,似乎感受到其中有一道特別凌厲特別凶狠的眼神。

    「這群狼崽子。」

    沈冷嘆道:「果然比水匪難對付。」

    城下,孟長安把武新宇迎接進來,武新宇滿眼笑意的看著他,卻只說了兩個字:「恭喜。」

    孟長安抱拳,沒說話。

    武新宇從馬背上跳下來先往城牆上看了看,看到沈冷的背影,然後有些感慨的說道:「女人們總是不會理解,一個真正的兄弟對於男人來說有多重要,她們甚至會嫉妒自己的男人在有些時候對兄弟比對她們還好些......說實話,我也很羨慕你,我沒有一個這樣的兄弟。」

    孟長安語氣平靜的說道:「將軍有,將軍麾下的每一個士兵都是這樣的兄弟。」

    武新宇臉色一變,抱拳:「受教了。」

    他看了看遠處倒在地上的裴嘯,那死相確實淒慘了些。

    「這麼暴力的嗎?」

    「已經儘量溫柔。」

    「哦......」

    武新宇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大將軍就在安城,半日就可來回,你和你兄弟去安城吧,大將軍已經在那等著你們了,這裡的事交給我。」

    孟長安點頭,沒有質疑任何事任何人,武新宇當然也知道孟長安在最危險的那一刻心裡會想到什麼,連他都想到那些陰暗的東西,更何況置身其中的孟長安。

    但兩個人都是聰明人,一個不問一個不說。

    孟長安朝著沈冷招手,沈冷下來之後和武新宇客氣了幾句,隨即帶著他們的人離開了封硯台,這裡距離安城確實不遠,打馬狂奔的話只需一個時辰就能到,安城是修建的新城,在封硯台被廢棄之後那裡就是新的邊城要塞。

    等沈冷和孟長安走了之後,武新宇招手叫過來自己的親兵:「都殺了吧,然後好好埋葬,畢竟他們身不由己。」

    一群親兵沖上去,片刻之後裴嘯的那百餘名手下就被砍翻。

    血腥味再一次飄起來,鑽進鼻子裡直衝腦袋,久久不散。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11:28
長寧帝軍 第一百零二章 敬邊軍!


    沈冷這是第一次見到大將軍級別的人,看著那絡腮鬍的雄壯老人,心裡不由自主的生出來一種敬畏,鐵流黎眼神裡的東西,非百戰不可有。

    算起來他應該已經五十多歲,鬍鬚有一半已隱隱發白,可毫無疑問的是他坐在那就是一座山,站起來就是一根擎天柱,更主要的他是大寧北疆門戶。

    鐵流黎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孟長安身上,畢竟孟長安才是他的人,這反而讓沈冷輕鬆了不少,畢竟面對這樣一位大將軍壓力還是在所難免。

    「干的不錯。」

    鐵流黎沉默了一會兒後對孟長安說道:「但是你知道,這件事我應該在兩天之後才得到消息,畢竟我應該坐鎮阿犁而非安城,從封硯台到阿犁至少有走四五天,加急的軍報算兩天兩夜我也要到二十四個時辰之後才能知道你幹的事。」

    他看向沈冷:「你聽得懂我這句話嗎?」

    沈冷似乎有些失神的看著窗外,聽到這句話後點了點頭:「聽懂了。」

    鐵流黎微微惱火,這就是老院長提到的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眼神飄忽,明顯走神了。

    「那你說聽懂了什麼?」

    「大將軍說的是二十四個時辰之後才會知道你幹的事,大將軍用了一個你字而不是你們,所以大將軍自然不是對我說的,我不在大將軍應該知道的範圍之內,又或者我從始至終就沒有出現在這才合理,大將軍又特意問了我一遍,所以我覺得有些彆扭於是轉頭看了看窗外,是不想讓自己太失望。」

    「你什麼意思。」

    鐵流黎的臉色一寒。

    「沒什麼,如果沒有別的事卑職就先出去等孟長安,等大將軍交代完,我和他說幾句話就回水師。」

    鐵流黎看著沈冷的眼睛:「你是說,你看不起我?」

    「卑職還沒有資格看不起大將軍,卑職只是覺得不應該繼續聽下去,何必讓大將軍之後還要提醒卑職該記住些什麼聽懂些什麼?」

    鐵流黎哼了一聲,看向孟長安:「這就是你兄弟?似乎比你差的太遠了!」

    孟長安一字一句的說道:「卑職不認為他說錯了,卑職也不認為他比我差遠了。」

    鐵流黎啪的一聲拍了桌子:「你還沒領軍功呢,跋扈的有些早了。」

    孟長安道:「我記得大將軍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我說大將軍說的話我不想聽,聽了就會死,不做也會死,大將軍笑我說你低估了陛下的氣度。」

    鐵流黎皺眉:「嗯?」

    沈冷拉了孟長安一下,孟長安卻自顧自繼續說道:「沒有什麼,氣度而已。」

    鐵流黎忽然笑了起來,也看不出來是被氣的發笑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年輕果然氣盛啊......」

    他站起來拍了拍孟長安的肩膀:「我也很欣賞你們之間的兄弟義氣,但你說到氣度二字,顯然是覺得我剛才是在排擠你兄弟沈冷?」

    孟長安道:「水師的戰兵是戰兵,北疆的邊軍也是戰兵。」

    「幼稚。」

    鐵流黎一邊在屋子裡踱步一邊說道:「我跟他說那句話不是要排擠他,這件事是你們兩個人的功勞就是你們兩個人的,但是他那份不在我這,而且也不會有實質的東西落在他身上,孟長安,你這兩份功勞報上去,不出意外的話陛下最少給你一個正五品,勛爵自然也會有,可是你想想沈冷會得到什麼?」

    孟長安沉思片刻後回答:「會讓陛下記住他的名字。」

    鐵流黎:「還有嗎?」

    「卑職想不到。」

    「蠢!」

    鐵流黎白了他一眼:「讓陛下記住名字的有很多,現在我也不妨告訴你們天聞閣的事......天聞閣裡有很多年輕人的名字陛下都記得,有些人的名字遠遠排在你們兩個前邊,而長安你會得到應得的一切,甚至你可以去深思,本大將軍是不是為了保住你這應得的一切才會冒險除掉裴嘯?」

    「你當然認為那是陛下需要我做的事,但我為什麼要交給你?」

    鐵流黎停下來:「好好記住陛下的恩情吧,以後好好的為大寧效力,為陛下盡忠......至於沈冷,你應得的不會得到對你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陛下是一個重情義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讓陛下覺得欠著你點什麼,難道不好嗎?」

    沈冷點頭:「謝大將軍提點。」

    「這謝的稍顯敷衍了些。」

    鐵流黎擺了擺手:「我很喜歡你們的年輕氣盛,因為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啊......」

    他重新回到座位那邊坐下來:「你們兩個應該還有話要聊,安城裡永寧街上有幾個酒館還不錯,北疆特有的烈酒一杯封喉,可以去嘗嘗......本大將軍還要頭疼如何給裴亭山寫一封親筆信,唉......走走走,都別在我眼前晃蕩了。」

    兩個人行軍禮,然後告辭。

    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被鐵流黎叫住:「長安,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也知道沈冷剛才頂撞我是為什麼,武新宇帶著人就在封硯台外面卻不救你們,是因為這件事之後你們才有值得救的份量......你,願不願意做我的義子?」

    孟長安臉色猛的一變。

    鐵流黎低著頭沒有看孟長安,而是一直很為難似的想著如何落筆寫那封給裴亭山的信。

    「朝廷裡已經有人在議論了,說你是水匪的兒子出身不好不能重用,做我的義子,終究還是能讓一些人閉嘴。」

    孟長安心裡一暖:「可是如此一來,大將軍這封信就更不好寫了。」

    鐵流黎聳了聳肩膀:「是啊,不好寫......幸好北疆東疆離著足夠遠,九千刀兵可以一口氣衝到長安城,卻未必能衝到我阿犁城,怎麼,難道你不樂意?」

    沈冷又一次拉了拉孟長安的衣袖:「說你樂意。」

    孟長安:「你怎麼好像老母雞一樣?」

    沈冷撇嘴,扭頭看向門外。

    「卑職能不能思考一夜,因為這件事對大將軍影響太大。」

    鐵流黎笑起來:「你還在替我擔心?小傢伙,你要是成為我的義子,以後戰場上送命的可能就更大......我年少時揚刀縱馬從不肯落後於人,你以後若為我義子,當然也不能落後於人,衝在最前面那個是你,況且你以為這是一件好事?你有一份功勞我只能給你半份,你有兩份我只能給你一份,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你是我的義子。」

    孟長安搖頭:「那不干。」

    鐵流黎愣在那:「嗯?」

    「大將軍問心無愧,所以一份就是一份,兩份就是兩份。」

    鐵流黎哈哈大笑:「你就那麼著急爬起來?」

    孟長安下意識的看了沈冷一眼,然後轉頭看向鐵流黎:「大將軍想收我為義子,是因為朝廷裡有人說我是水匪的兒子,朝廷裡的人聽到大將軍收我為義子的消息後多半都會乖乖閉嘴,大將軍的份量太重,重到他們不敢再胡亂說話......」

    「所以呢?」

    鐵流黎問。

    「所以,我想盡快讓自己的份量重一些,重到讓人不再提這件事。」

    「狂!」

    鐵流黎瞪了他一眼:「滾吧,我只給你一夜時間思考,難道做我鐵流黎的義子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事?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倒是沒錯,既然我公私分明問心無愧,所以一份就是一份兩份就是兩份。」

    孟長安點頭:「那就不需要思考一夜。」

    鐵流黎哈哈大笑:「滾去喝酒吧!」

    「是!」

    沈冷和孟長安同時行了個軍禮。

    孟長安跟沈冷肩並肩往外走:「今天我們倆可以多喝一點,不要像在長安城那樣,我受了一點傷居然不讓我喝個痛快。」

    「不是我們倆,是我和我的人,或許應該更多。」

    「十個,更多?」

    孟長安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笑起來:「是啊,應該更多。」

    不久之後,沈冷帶來的十人隊和孟長安手下的五十幾個斥候跟在他倆身後出了安城軍營,不管是身穿深藍色軍服的水師戰兵還是身穿黑色軍服的邊軍戰兵,此刻都是兄弟,能隨著沈冷萬里之遙從江南到北疆拚命,斥候們都很清楚,這些水師的傢伙可以做兄弟。

    所以隊伍就變得浩蕩起來,在大街上走的時候頻頻引來那些行人矚目。

    這地方是封硯台被廢棄之後新建的邊城,論規模比封硯台大了一倍有餘,除了邊軍駐紮之外還有不少百姓也住在這,繁華時候大街上也是人來人往。

    鐵流黎說的沒錯,這條名字寓意不錯的永寧街上著實有幾家酒樓規模不小,除了接待休息時候的戰兵之外,還有很多人從內地來這邊城看看塞外風光,幾乎每家酒樓的白牆上寫滿了文人墨客的詩詞。

    沈冷他們最終選擇了一家看起來規模最大的酒樓,走到外面的時候孟長安忽然站住,有些扭捏起來:「我......」

    沈冷把錢袋子翻出來塞進他手裡:「拿去。」

    孟長安嘆了口氣:「怕是要被你瞧不起。」

    沈冷:「你以為我原來就瞧得起?」

    孟長安哼了一聲,邁步走進酒樓。

    呼啦一下子進來這麼多當兵的店小二都嚇了一跳,此時天還沒有黑下來這麼多邊軍進酒樓是極為罕見的事,大寧邊軍軍律極嚴,這些當兵的怕是糊塗了吧。

    掌櫃的看到之後擺手讓店小二下去他親自來接待,溫和的笑著對孟長安說道:「軍爺,咱們是不是換個時辰再來?天黑些,最不濟也等這酒樓裡客人少一些,不然的話對咱們邊軍影響不好,我不是不想做諸位軍爺的生意,而是替諸位軍爺想到軍律嚴苛。」

    孟長安一本正經的說道:「那不行,就現在要喝酒。」

    掌櫃的都愣了:「為什麼?」

    孟長安道:「因為我們是奉軍令喝酒。」

    掌櫃的忽然間反應過來什麼,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可是對北邊紅毛子打贏了一陣?」

    孟長安笑著點頭。

    掌櫃的回頭高喊一聲:「拍開兩封老酒請諸位軍爺,我請!」

    正在大堂裡吃飯的客人們聽到這句話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誰都明白這話裡是什麼意思,來自天南地北的遊人,本地的邊民,做生意的商販同時舉起酒碗碰在一起。

    「敬邊軍!」

    孟長安抬起手在胸口啪啪啪的拍了拍:「敬大寧!」

    「敬大寧!」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11:29
第一百零三章 辟榖

    這一場酒喝的天昏地暗,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許有一大半人是在人家桌子上趴了一夜,另外一小半是在地上睡了一夜。

    這酒樓的掌櫃好心,找來許多棉被給他們蓋上唯恐著了涼,北疆的夜裡冷的撒尿都不敢不抖萬一凍上了可怎麼辦,熱水潑灑出去就是一陣霧氣。

    等到孟長安睡醒的時候沈冷已經走了,甚至連一聲告別的話都沒說。

    自從十二歲那年在魚鱗鎮分開之後至今已經近六年過去,兩個人相逢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數,可這並不影響什麼。

    孟長安揉了揉腦袋依然疼的好像腦漿在裡邊搖晃一樣,這北疆的烈酒一杯封喉名不虛傳,也就是這群年輕人血氣方剛喝大了吐一場睡一覺,便又是生龍活虎,過了三十歲也沒有這般的精力體力。

    孟長安很不好意思的跟掌櫃的道了歉,吐了人家一屋子,還打翻了許多碟盤碗筷,人家掌櫃的一句埋怨的話都沒有,結賬的時候死活只收了一半的錢。

    「我在這地方也不光是為了做生意。」

    看起來已經應有六十歲的掌櫃笑起來的時候顯得特別和藹,或許是因為太過操勞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不少,兩鬢雪白,額頭上都是皺紋,看著孟長安的時候眼睛裡有些亮晶晶的東西。

    「我兒原來也是咱們北疆邊軍,那時候也做到了校尉,他也有和你身上的戰服一模一樣的衣服,他穿著也很威武漂亮。」

    他拍了拍孟長安的肩膀:「好好活著,他沒能撐下來......十幾年前封硯台那一戰他一個人砍死了九個黑武人,沒虧......」

    孟長安心裡猛的一緊,肅立,然後給掌櫃的行了一個標準的大寧軍禮。

    「我喜歡看你們到我這喝點酒。」

    掌櫃的抬起手抹了抹眼角,依然笑著:「有空就來,我給你們做的飯菜都足量加量,正是能吃的年紀,我兒那時候一頓飯好像能吃下去一頭牛......」

    他轉身往櫃檯裡面走:「回去吧回去吧,再晚了會被將軍罵,從軍當讓將軍笑,為將應使鬼狼哭。」

    孟長安離開酒樓之後心情很久都沒有平復下來,這就是大寧的百姓,軍人的父親。

    掌櫃的來安城開這家酒樓就不是為了賺錢,而是想多看看這一身一身的黑色大寧邊軍戰服,看看那一個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看他們笑他們鬧他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回到安城軍營裡的時候孟長安離著很遠就看到大將軍鐵流黎在那打拳,簡簡單單的大寧軍武拳,動作剛猛霸道,每一擊似乎都能在空氣裡擊出一個氣爆似的,哪裡像是一個五十幾歲的老者?

    「咦?」

    看到孟長安之後鐵流黎忍不住有些驚訝:「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沒有多陪你兄弟幾天?塞北風光還是值得多看看的,江南有江南的秀氣,北疆有北疆的壯闊。」

    「冷子回去了。」

    孟長安道:「他不能多耽擱,著急的甚至沒有等我睡醒。」

    「聰明人。」

    鐵流黎笑起來:「他比你聰明。」

    孟長安非但沒有不服氣,反而也笑起來:「好事。」

    鐵流黎:「活動活動?」

    孟長安活動了一下雙臂:「來。」

    一老一少在校場上你來我來,足足打了一炷香的時間,孟長安中了六七拳卻一拳都沒能打到鐵流黎。

    「大將軍好武藝。」

    孟長安忍不住讚歎一句,明明身上疼的厲害可軍姿依然筆直,別人誇大將軍好武藝多半有幾分奉承,孟長安說大將軍好武藝沒有絲毫拍馬屁的意思,他說厲害,是真的厲害。

    所以鐵流黎很開心。

    「拳怕少壯,再打下去我會輸......不過若以命相搏,我能殺你。」

    鐵流黎接過來親兵遞給他的毛巾擦了擦汗:「不過我年輕的時候未必打得過你,人老尖馬老滑動手就會變得取巧,你出力太剛後勁卻沒有虛,再歷練一年整個大寧軍中怕也沒幾個人是你對手......有件事提前跟你說,再過一年就是大寧諸軍大比,三十歲以下且從五品將軍以下的年輕人可以參加,評估新的軍中十大新秀,上一屆諸軍大比的時候第一名的成績都趕不上前一屆第三名的成績,所以那一屆無人入評十大新秀。」

    「四十歲以下且從五品將軍以上的人也會擇優參加,不過參加的比試份量更重,諸軍十大戰將的名號可是有用的很,如不出意外你去的時候參加的不是十大新秀的挑戰,而是十大戰將。」

    孟長安哦了一聲:「那他得快些才行。」

    「誰?」

    「冷子。」

    孟長安有些無奈的說道:「我總不能故意犯些錯誤被罰到將軍以下級別去十大新秀的挑戰和他打。」

    鐵流黎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只覺得年輕人之間的義氣真是世上最美好的東西。

    而此時沈冷已經帶著自己的十人隊離開了安城順著官道打馬狂奔,他可不想讓孟長安這麼早發現自己順走了斥候三四十匹好馬,如果不是鐵流黎說這件事沈冷參與其中不能讓更多人知道沈冷下手還有些猶豫,既然大家都不敢說,那還不順等著什麼。

    加上來的時候每個人都有兩匹馬,回去的時候簡直一個個的暴發戶心態,騎著馬都比平時顛的高一些。

    美滋滋。

    萬里迢迢趕來,殺一陣,見一面,醉一場,酣暢淋漓。

    沈冷騎著馬回望安城,心想著若是以後自己還有機會來這北疆之地,一定要多看看塞北的雪,聽說黑武那邊的雪厚實的終年不化,還聽說躲進雪洞裡反而可以不讓人輕易凍死,這地方真是遼闊高遠。

    「校尉,你幹嘛買這麼多酒?」

    陳冉看了一眼那好幾匹空馬上都馱了酒罈,沈冷至少買了二十壇這北疆的一杯封喉,那酒實在是太烈了,喝一口下去往下嚥都覺得艱難,好像嚥下去的是一股火。

    「先生和陳大伯都喜歡喝兩口,莊雍將軍也送一些,路過長安的時候給那位書院的老院長也送去兩壇。」

    「為什麼還要送給他?」

    「可能......茶爺這些天會把他折磨的比較難受。」

    沈冷想到自己來之前的交代,忍不住有些想笑。

    既然這事是老院長通知岑征將軍讓他來北疆,那麼老院長當然不能置身事外,自己在半路上非但扒了一個七品縣令的官服,還燒了一位世子殿下的莊園,這些可都得老院長負責。

    此時此刻在長安城雁塔書院裡,茶爺臉色平靜的坐在院長對面,不管院長問什麼都能對答如流,開始時候老院長以為她不過是讀過幾本書罷了,可聊了幾天下來他驚訝的發現這姑娘的學識氣度遠在書院裡九成的學生之上!

    不僅僅如此,哪怕是問及軍武事茶爺依然能有一番見解,而且往往一語中的。

    老院長想著,若不是看得出來她心思根本不在這,真想去求陛下破例把這丫頭收進書院裡好生教導,也許用不了多久,書院就能出一個女狀元。

    「咳咳,姑娘,你已經在我這耗了好幾天,真要等到沈冷回來才走?」

    「院長大人知道的,冷子去了北疆,如果冷子出了什麼意外,我得留在這等院長大人給他一個交代。」

    老院長只好昧著良心說話:「北疆那邊安排妥當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難道說北疆一位能把黑武人打怕了的大將軍還保不住那個冷子......」

    心虛,特別心虛。

    老院長小心翼翼的看了茶爺一眼,這個丫頭看起來似乎有一種天生的可怕氣質,不是什麼殺氣什麼煞氣之類的東西,而是一種讓老院長覺得可怕的氣質,這種可怕是因為他覺得這丫頭若是自己親孫女該多好?哪怕就是她把自己鬍子薅下來自己也不會真的生氣吧。

    「我暫時借住在院長大人您這裡吧,等冷子回來了我就走。」

    茶爺站起來:「快中午了,我去給老院長做個飯。」

    老院長猛的伸出手:「姑娘,好好坐著!」

    「難道院長大人不餓?」

    「不餓不餓。」

    老院長摁住已經在叫的肚子:「姑娘的家裡人一看就涵養好吧。」

    茶爺想了想沈先生那個樣子,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也還好,怎麼了?」

    老院長想著要是涵養不好如何能吃的下去你做的那飯菜?第一次這丫頭要去做飯的時候,他想著如此精緻的一個丫頭既然自己主動要去做飯當然不會差了,後來發現當然不會差了這六個字要去掉兩個字才行啊......

    「那老院長還想聊些什麼?」

    「只要你不去做飯聊什麼都行。」

    老院長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其實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你是擔心水師護送內務府要的東西對接的時候如果有人發現沈冷不在的話不好解釋,對不對?」

    茶爺笑起來:「嗯。」

    「我回頭會跟人說,沈冷被我找來了,在書院裡單獨教了他幾天。」

    這本像是一句敷衍的話,可是茶爺卻立刻站起來,學著沈冷的樣子雙手抱拳鄭重一拜:「替冷子謝院長大人恩義。」

    老院長笑起來,因為他知道這個丫頭聽懂了,冰雪聰明的人啊。

    他說的那句話若是放出去,沈冷的份量就會立刻重起來,不是雁塔書院的弟子卻被老院長單獨叫到書院裡教導了一陣子,這足以說明沈冷的潛力有多大,這件事必然會很快傳播出去,到時候沈冷這個名字就會在一個很高的層次中出現,最主要的是......大學士沐昭桐會聽到。

    如果沐昭桐知道老院長單獨把沈冷叫去住在書院裡,那他就應該去仔細思考一下,這是一種什麼態度?

    沐筱風和沈冷的之間的矛盾,如何處置?

    老院長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是在幫沈冷啊,幫的很大很大。

    茶爺看起來很激動也很感動,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該如何謝謝院長大人?要不然我還是去給你做個飯吧。」

    老院長往後一仰:「我......其實,在辟榖。」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0 07:01
長寧帝軍 第一百零四章 少年意氣

    沈冷帶著人離開安城之後似乎一路馬不停蹄的往南,可是離開安城百里之後他便帶著隊伍轉了一個彎直奔盧蘭,孟長安原本所在的邊城便是盧蘭,那是將軍郭雷鳴的防區。

    沈冷到了盧蘭城外不遠處讓十人隊在林子裡等著,他一個人換了便裝進入盧蘭城,沒有帶兵器沒有帶任何能證明他是水師戰兵的東西,尋常百姓一樣。

    沈先生有一雙巧手,做的官碟路引足可亂真,沈冷在城門口被盤查的時候沒有絲毫緊張,守門的士兵查不出來什麼問題就把他放了進去。

    沈冷進了城之後打聽著尋到一座宅子外面,這宅子規模不小,門口還有軍兵守衛。

    他走進宅子對面的酒樓裡點了兩個菜一壺酒,坐在靠窗的位置不時往外看幾眼,從日暮吃到天黑,沈冷起身結賬,和掌櫃的多聊了幾句。

    「我聽說對面那家是咱們邊軍一位將軍的?怪不得那麼氣派。」

    「裴嘯裴將軍的宅子,你可能不知道裴嘯將軍是誰吧,那可是東疆大將軍的親侄子,傳聞以後他就是新的東疆大將軍,這宅子也就不算氣派咯,畢竟只是買下來臨時住著,早晚裴將軍還要回東疆的。」

    「怪不得,我要是能從軍的話跟著裴將軍以後一定出人頭地。」

    沈冷多放了幾個銅錢:「掌櫃的,裴將軍在家不在家?」

    「年輕人你可別想著投機取巧,裴將軍應該是不在家,有陣子沒見到他進出,再說你能拿出來什麼讓裴將軍破例收了你?還是踏踏實實做事吧,哪一行都能出狀元,我看你年富力強,不如留下來給我做個夥計如何?」

    沈冷哈哈大笑:「我先去碰碰運氣,若是吃了閉門羹就來掌櫃的你這謀生計。」

    掌櫃的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能進將軍府門,我這店面都給你。」

    沈冷像是有些為難:「看來見將軍是有些難了,掌櫃的你知不知道將軍最得力的手下是誰?或是和將軍關係最親近的,我進不了將軍府,看看能不能從別處打點一下,萬一我成功了以後沒準就是東疆的將軍呢,我可能打了,在我們村三五個人不是我的對手。」

    掌櫃的白了他一眼,對這種沒見識還心高的年輕人真是不待見,擺了擺手示意沈冷趕緊走。

    沈冷摳摳索索的從錢袋子裡數了差不多半兩銀子放在掌櫃的手裡:「我千里迢迢過來,還請掌櫃的幫幫我,本來想求見大將軍鐵流黎,看來是更沒有機會。」

    掌櫃捏了銀子也依然看不起沈冷,這小氣摳門的樣子,不過念在這半兩銀子的份上他往左邊指了指:「距離裴將軍家不遠處,門口掛著兩個燈籠那是將軍帳下主簿邢可達邢大人的家,你可以去那邊碰碰運氣,萬一邢大人替你說幾句話,將軍說不準真收下你了呢。」

    沈冷千恩萬謝,出了酒樓之後先去裴嘯將軍府門口轉了一圈,沒多久就被門前的軍兵趕走,把酒樓老闆給笑的都合不攏嘴,罵了一句白痴回去收拾東西。

    沈冷順著大街往前走了一陣到邢可達家外面,抬手拍門,裡面有人問是誰,沈冷壓低聲音說道:「去通報邢大人,將軍派我從封硯台回來有要緊事,你將我的話如實說給邢大人他就會見我。」

    裡面的腳步聲很快就消失顯然是跑著進去的,沒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青衣小廝將沈冷迎進去:「你是將軍身邊人?怎麼沒有見過你。」

    之前那家酒樓的掌櫃好奇沈冷會不會再吃閉門羹,本已經下樓去又回來,站在窗口看了看,心說真奇怪,邢大人家裡那小廝莫不是傻了,怎麼真的把那人讓了進去?

    沈冷進了門後一掌切在小廝後頸上,那人隨即軟綿綿的倒下去。

    主簿這個級別官員的家自然不會很大,沈冷尋著燈火亮處尋過去,見其中一間屋子的窗戶紙上映出男人的影子,他過去在門外壓低聲音說道:「邢大人,我可方便進去說話嗎?將軍有緊急事派我回來告知。」

    門吱呀一聲開了,看起來稍顯胖了些的主簿邢可達拉開屋門:「將軍有何事如此緊急......你是誰?」

    沈冷沒回答,一腳踹在邢可達小腹上直接把人踹回屋子裡。

    沈冷回手把屋門關上,一隻手掐著邢可達的脖子把他拎起來然後舉高,邢可達雙腳亂蹬,但沒多久就逐漸失去力氣,臉開始發白然後轉成青紫色。

    眼看著他就不行了,沈冷把他扔在地上:「問你幾句話,如實說對你有好處。」

    「你......咳咳,到底是誰?」

    沈冷蹲在邢可達身邊,看了看桌子上有一塊鎮紙,伸手拿下來在邢可達手腕上連續砸了好幾下,另一隻手捂著邢可達的嘴不讓他喊出來。

    幾下之後,邢可達的臉上已經全是汗水。

    沈冷壓低聲音說道:「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你家裡沒有軍兵護衛,你喊人也沒有意義,只會讓我下手更重些,若你準備好了我就鬆開手,問什麼你答什麼就是。」

    邢可達使勁點頭,顯然是嚇得放棄了抵抗。

    沈冷鬆開手:「裴嘯要殺孟長安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邢可達楞了一下,然後點頭。

    「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幾個人?」

    「我......」

    邢可達張了張嘴:「你想......你想幹嘛?」

    沈冷皺眉,舉起鎮紙剛要砸下去,邢可達連忙說道:「將軍幕僚宋許,陳生,王卓群知道,還有將軍的副將裴強也知道,將軍帶人去了封硯台,裴強留在盧蘭坐鎮。」

    「只你們五個人?」

    「只我們五個,這種事將軍怎麼可能讓很多人知道,只我們幾個將軍帶來的親近人知情。」

    「哪個離得最近?」

    「什麼最近?」

    「離你家最近。」

    「陳生。」

    「帶我去他家。」

    不多時,酒樓那個掌櫃的就看到邢大人家裡門開了,邢大人和那個傢伙勾肩搭背的出來往大街另一邊走,掌櫃的都愣了,心說那傢伙居然真有幾分本事,這麼快就和邢大人親近起來。

    陳生的家門是邢可達叫開的,本就都是裴嘯手下近人關係也不錯,夜裡來訪,陳生還以為邢可達有什麼急事,看了看邢可達身後的沈冷:「這人是誰?」

    「我家裡新來的親戚投靠我,以後給我幫些忙。」

    「哦,來書房說話吧,將軍怎麼會派人先找了你?沒道理啊......有什麼事這麼急讓你夜裡來。」

    邢可達跟著陳生進了書房,沈冷隨後也跟進去,陳生臉色一寒:「一個下人怎麼也隨便進來,給我出去!」

    沈冷哦了一聲,瞥了一眼看到書桌上有個筆架掛了一排毛筆,他選了比較粗的一根,然後忽然轉身一把摀住陳生的嘴,筆桿從太陽穴刺了進去。

    鬆手,屍體落地。

    沈冷抓著邢可達的肩膀:「去下一家。」

    一炷香之後,裴嘯幕僚宋許也倒在了自己的書房裡,心口上插著一把刀,他本也習武,書房裡掛了刀劍,沈冷摘刀殺人不過兩息時間而已,此時的邢可達已經如行尸走肉一樣,連害怕都沒了,只是機械的帶著沈冷往下一家走。

    幕僚王卓群死的稍稍慢些,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文弱之人,因為屋子裡實在沒有銳器筆架又離得遠,沈冷只好捏著他的後頸往牆上撞了四五下,撞破了腦殼而亡。

    出了王卓群家裡便往回走,最後一家去裴嘯的府邸,副將裴強是裴嘯自家裡帶來的親信,就住在裴嘯府裡。

    邢可達行尸走肉般走在前邊,守在門口的兩個親兵見是他還打了招呼,開門放他進去,在進門的瞬間沈冷忽然從其中一個親兵的腰畔將橫刀抽出來,一刀削掉了兩顆人頭。

    將屍體拉進去關好門,沈冷看了邢可達一眼:「謝謝。」

    邢可達顫抖著點頭,也不知道想表達什麼意思。

    沈冷一刀橫掃削掉了邢可達的腦袋,然後大步朝著裡邊走去,這家裡有裴嘯的親兵,說起來死了稍顯無辜,畢竟這次殺孟長安他們沒去,然而沈冷當然也不會下手留情。

    副將裴嘯聽到聲音從裡邊衝出來的時候手裡擎著刀,他武藝不俗,能得裴嘯最信任之人當然有些本事,只是在沈冷面前連三息都沒有堅持就被一刀戳穿了心口。

    沈冷站在院子裡看了看地上的屍體,然後覺得那面雪白的影壁牆不錯,於是沾了裴強的血在牆上留下一行字,如在長安的時候一模一樣。

    要殺孟長安,必死於孟長安之前。

    一個時辰之內而已,沈冷殺盡了裴嘯在盧蘭的親信,這些人活著對孟長安就是威脅,得知裴嘯的死訊之後他們也會以最快的速度去通知裴亭山,沈冷要給孟長安爭取一點時間,讓裴嘯的死訊傳到東疆的時候儘量慢一些。

    慢到裴亭山來不及報復,不久之後肯定有旨意讓孟長安帶著那些狼厥人去長安城面聖,這之前,沈冷不想讓孟長安再出意外。

    酒樓的掌櫃在清晨的時候打開門,指揮夥計清掃門口,然後看到沈冷從裴將軍府里拉開門出來還伸了個懶腰,沈冷看到他之後居然還抬手打了個招呼,很真誠的說了聲謝謝,然後把門關好就走了。

    走了幾步之後沈冷又回頭:「你昨天說若我進了將軍門,把店面白送我?」

    掌櫃的尷尬起來。

    沈冷認真的說道:「我就不要了,你家菜不好吃。」

    掌櫃這次愣住的時間更長,心說是自己看走眼了,這傢伙本事真不小,居然夜宿在將軍府裡,看來以後再到酒樓吃飯自己得多客氣些,說不定未來真的是一位將軍呢。

    沈冷往城外走的時候還順便買了幾十個剛出爐的火燒,幾十個熱氣騰騰的大肉包,這條街上能買到的早點快被他買光了,然後出城,在林子裡和手下人吃的很飽很舒服,這十來個漢子的飯量,吃通街也不算什麼難事。

    打馬回家。

    消息是幾天後才到阿犁城的,聽說裴嘯手下親信一夜之間被殺,正在練字的鐵流黎握筆的手都微微顫了一下,然後忽然大笑起來,罵了一句小王八蛋真敢給我添亂,龍飛鳳舞一樣在宣紙上寫了四個字。

    少年意氣。

    筆勁很足,墨透紙背。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0 07:01
長寧帝軍 第一百零五章 近冷者胖

    鐵流黎聽說了沈冷盧蘭城留字的事手微微顫了一下,然後忽然大笑起來,罵了一句小王八蛋真敢給我添亂。

    揮筆寫了少年意氣四個字,墨透紙背。

    盧蘭城將軍郭雷鳴不解:「大將軍為什麼笑?」

    「我聽說在長安城他也留過這句話,是留給長安城裡那些想動孟長安的人看。」

    鐵流黎問郭雷鳴:「他明知道盧蘭是你的地方,你是我的人,為什麼還要留字?留給誰看?」

    郭雷鳴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在北疆留字自然不是給東疆的人看。」

    鐵流黎把那幅字遞給郭雷鳴:「送你了,那小傢伙有膽魄,少年意氣時,無所不可為,我們身上,已經沒有這氣勢。」

    郭雷鳴心中卻覺得不然,只覺得那傢伙太放肆太幼稚。

    從北疆到長安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沈冷帶著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算計著時間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進城之前先派人去打聽了一下,水師的戰船還在碼頭停著他也就放了心。

    畢竟自己到了長安城之後一直沒露面,手下那一標營的兄弟們也會私底下議論紛紛,再說了,難保這支隊伍裡沒有沐筱風的人,這隊伍是沐筱風曾經帶著的。

    內務府的人,江南織造府的人都會問,所以這件事終究還得讓老院長來解決。

    沈冷帶著人進長安城之後直奔雁塔書院,帶著這麼多戰馬招搖過市引人側目,沈冷也沒去想再瞞什麼,如果老院長肯幫忙的話那不用瞞,老院長不肯幫忙的話瞞不住。

    老院長一句話就能讓沈冷今天帶著近百匹戰馬進長安變得合理起來,靠沈冷自己的話怎麼解釋都不會合理。

    到了書院大門口,看門的人換成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不過那懶洋洋的樣子倒是一脈相承,似乎連抬起眼皮認真看沈冷一眼都是很辛苦的事。

    「勞煩你通報一聲,我想求見院長大人。」

    「院長大人不見客。」

    「哦,前些天是不是有一位年輕姑娘進了書院?」

    「嗯?」

    看門的中年男人立刻抬起眼,人都精神了幾分:「莫非,你就是院長大人讓我等的人?」

    沈冷苦笑起來,心說茶爺果然不負所望......

    「院長大人是不是說,尋常客人就不見了,若是來接那姑娘就趕緊把人帶進去?」

    「你怎麼知道的?」

    「唔......隨便猜的。」

    沈冷抱拳:「那就有勞通報一聲了。」

    「院長大人交代說不用通報,人來了就趕緊帶你進去,不過你帶著的這些人這些馬可不能進後院,亂了規矩的事我不敢......他們進前院後就尋個安靜地方等著,可別讓馬跑了擾書院清淨。」

    老院長顯然是交代過他,所以對沈冷變得客氣起來。

    「行。」

    沈冷跟陳冉他們交代了幾句,然後隨那看門人往後院走,這是沈冷第一次進雁塔書院,第一眼就被那滄桑的白塔吸引,傳聞說雁塔是長安城的中心,從這裡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走出城的距離都一樣。

    進了後院之後環境都變了,前院多松柏後院更像是江南庭院,想著自己現在走的每一步路孟長安可能都走過,沈冷對這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嚮往,先生說他比雁塔書院裡的那些教習要厲害的多,看來先生沒吹牛,書院再厲害還不是就出了一個孟長安。

    至於那位東疆大將軍裴亭山,沈冷根本就沒去想。

    沈冷在院長大人的獨院外面等著看門人進去通報,正左右打量四周環境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就看到一個黑影撲過來,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

    茶爺幾乎把沈冷撲倒在地,本來她覺得自己會矜持些,可是聽到沈冷來了的那一刻哪裡還有時間去想什麼矜持不矜持,矜持是給別人看的又不是沈冷看的,那自然就沒什麼意思,還是掛在那不肯下來比較自在。

    沈冷咳嗽了幾聲:「咳咳......我身上都是塵土,快下來。」

    茶爺搖頭,臉枕著沈冷的肩膀:「就抱一會兒。」

    沈冷笑起來:「好,抱一會兒。」

    看門人從裡面出來看了一眼,滿眼都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悲涼。

    「你是打算就這樣直接把她帶走了?」

    院子裡傳來老院長的聲音,語氣裡有一種咱們還沒算賬你們走不了的意味,茶爺連忙跳下來紅著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跟在沈冷身後進了門。

    老院長仔細打量了沈冷幾眼:「你就這麼進的城?」

    「是。」

    「就不會換一身衣服?穿著水師戰兵的戰服進來,長安城裡的人又不都是瞎子。」

    「換衣服更麻煩。」

    「理由?」

    「我從北疆順回來幾十匹戰馬,穿著便服進城門的話會被盤查的更嚴,說不定會被直接拿下關起來,所以我仔細思考了一下與其勞煩院長大人去監牢裡救我,不如院長大人想個什麼理由藉口遮掩過去。」

    老院長從沈冷身上依稀看到了些不要臉的氣質。

    「唉......進來吧。」

    沈冷和茶爺隨著老院長進了屋子,沈冷站在那若一桿標槍。

    「怎麼不坐下?」

    「身上帶甲,還是站著吧。」

    「回來的很快。」

    「身上還有要緊的軍務不敢耽擱,而且盡快回來向院長大人把事情經過說仔細些也好應對,我帶來的人已經太久沒有見過我回去,內務府和江南織造府的人也會起疑心,所以我急著回來向院長大人請示,我該如何說?」

    「你該如何說是你的事。」

    「噢,知道了。」

    「你打算如何說?」

    「行程受阻耽擱了,所以沒能和戰船同行。」

    「行程為何受阻?你為何沒有和戰船通行?」

    「是這樣的。」

    沈冷忽然笑起來,嘴角勾起來的樣子讓老院長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好,可是想阻止沈冷說下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本來我是帶著一個十人隊在補給碼頭離開偵查四周環境,畢竟保護的是內務府的東西所以不得不謹慎些,結果被我們遇到了一夥騙子行騙,雖然這應該是地方官府處理之事,可身為大寧戰兵校尉,我當然也不能坐視不管。」

    「結果追查之下發現這伙騙子居然以輕芽縣內鋒城古寨為窩點,那地方掩埋了一萬一千多大寧戰兵英烈,自然不能被褻瀆,於是我就帶著人把這伙騙子一鍋端了,送到輕芽縣縣衙後發現縣令居然和這騙子是一夥的,我一怒之下又把縣令的官服給扒了......」

    老院長長嘆一聲:「你能別說了嗎?我這裡的草紙已經快不夠給你擦屁股的。」

    沈冷搖頭繼續說下去:「經過完全屬實,我得說清楚啊......扒了縣令的官服之後我讓人去郡城匯報,然後算計了一下時間回去的時候水師戰船已經起航,只好抄近路去前邊河道轉彎處等著,必然要走東池縣......」

    老院長嘆道:「果然是你。」

    沈冷問:「那我還繼續說下去嗎?」

    老院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只讓你去北疆幫幫孟長安,你在半路搞出來這麼多事情,還假冒沐筱風,真以為他們查不出來?」

    沈冷:「假冒沐筱風,是因為有人會不敢讓他們繼續查下去。」

    老院長眼神一亮,心想這個小傢伙心思怎麼如此縝密,自己剛剛得到消息的時候也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如此做的用意,他在賭,但不是無根據的亂賭,而且這一把他賭的穩贏不輸。

    事情上報大學士沐昭桐知道的不會比任何一個人晚,反而會更早,所以關於輕芽縣的事,東池縣似水山莊被燒的事,沐昭桐都很清楚,一旦真的追查下去他派人去了似水山莊如何解釋?

    沈冷故意說他是沐筱風,就是知道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壓的住,除非份量足夠大的人想壓......沈冷不是神仙預測不到在輕芽縣的事之後在東池縣會去燒了似水山莊,可是之前還有貫堂口的人追殺他的事。

    沐筱風和沈冷之間的矛盾,為什麼會有貫堂口的人追殺?貫堂口的人為沐筱風賣命是為什麼?就算是沐筱風僱傭了一群長安城暗道上的殺手,這件事沐昭桐也絕對會死死的按下去。

    貫堂口是他的。

    如果這件事被人查出來,皇帝不會給他辯解的機會,因為他過了底線。

    貫堂口的人帶著大寧軍方配備的連弩,屍體被發現後兵器和馬匹全都沒了,沐昭桐當然會想到沈冷是要留證據,那可是幾十具無頭屍體,人頭作證據的話份量足的很,那些連弩會牽扯出來一大批人,陛下要砍的腦袋比貫堂口那些掉了的腦袋多得多!

    這件事被查明之後沈冷自然就完蛋了,軍法不容國法也不容,莊雍護不住他。

    可是沐昭桐呢?

    拼進去一個大學士換一個水師校尉的命,值不值?

    老院長想明白了之後才發現沈冷的心思太細密而且敏銳,尋常人哪裡會想到這麼多,但他又在想沈冷會不會是故意報復,莽撞的隨便說了一句自己是沐筱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造成連沐昭桐都很被動的局面純粹是運氣好,所以老院長才會問了一句。

    沈冷的回答足以說明他當時不是莽撞,而是深思熟慮之後的做法。

    老院長舒舒服服的鬆了口氣,心說為這樣一個後生出出頭也不算虧了,陛下把天聞閣的事交給他來辦,這幾年來他接觸了太多有才華的年輕人,本以為孟長安是其中之最,可現在看來這個明顯沒有被正經教導過的小傢伙才更厲害更令人期待未來的表現。

    他可不是四疆四庫出來的,也不是書院。

    「我會讓人知道你這些天都在書院裡,也會讓人知道那些戰馬是我送給水師的禮物,還會讓人知道你根本就沒有離開過船隊。」

    老院長往後靠了靠:「所以輕芽縣的事和你無關,東池縣的事也和你無關,我猜著有些人也會很樂意看到這樣的結果,畢竟真查下去臉上不好看的是他們......不過,你就打算用你手裡那兩壇北疆烈酒做謝禮?」

    沈冷把兩罈老酒放在桌子上,然後重新站直了身子:「我給院長大人做頓飯吧。」

    老院長如遭重擊:「做......做飯?」

    茶爺頓時變得不好意思起來,扭過頭沒敢說話。

    老院長這獨院裡自然有廚房,他沒事也喜歡自己拾掇一些吃食,沈冷說了一聲稍等片刻然後就進了廚房,小半個時辰之後六七盤看似普通的家常菜便擺在桌子上。

    老院長聞了聞,眼神隨即亮了。

    剛抬手想去拿酒,沈冷已經把其中一罈老酒拍開給他倒了一碗。

    吃了一口菜後老院長嘴角就微微翹起,邊吃邊喝越來越開心,忍不住看了茶爺一眼:「都說近朱者赤......為何?」

    意思是,你怎麼就沒學學這手藝?

    茶爺看著窗外略略有些失神:「近冷者胖。」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0 07:01
長寧帝軍 第一百零六章 是他的弟子

    酒足飯飽之後的老院長看起來更可愛了些,北疆的烈酒去了他身上的肅然氣,臉蛋紅撲撲的一個小老頭似乎一下子從雲端回到了人間,看起來竟是和陳大伯一樣那麼和藹起來。

    「想不想留在書院?」

    他眯著眼睛問沈冷。

    「不想。」

    「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院長大人再見。」

    老院長看著收拾了碗筷準備離開的沈冷悵然若失:「要不然我把書院搬去安陽郡?」

    沈冷:「醉了醉了。」

    老院長癱坐在椅子上眯著眼睛笑:「醉了?這點酒還不至於讓我失態,門口那兩個丫頭你們自己回去吧,這個小傢伙我留下做廚子了。

    站在門口的茶爺左右看了看哪裡有兩個丫頭,分明只她一個,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老院長看東西應該已經重影了。

    「小傢伙,那雙胞胎姐妹是你的人嗎?很幸福啊。」

    「院長......」

    沈冷上去摀住了老院長的嘴:「這北疆的一杯封喉怎麼封不住嘴......」

    老院長抓著沈冷的手晃蕩著說道:「原來你也是雙胞胎啊。」

    沈冷:「......」

    老院長:「是不是很困擾很苦惱?分不清可怎麼辦?」

    沈冷看到不遠處有個躺椅,他把老院長抱起來放在躺椅上蓋了毯子,老院長嘴裡嘀嘀咕咕的睡著了,沈冷剛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就聽到老院長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再過一年便是諸軍大比,我看你和孟長安誰高誰下?」

    沈冷回頭看了一眼:「諸軍大比?」

    老院長卻已經打起了呼嚕。

    沈冷和茶爺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問:「院長好像被你嚇怕了?」

    「我又不是粗魯人怎麼會嚇唬他,再說我看得出來,院長大人那屋子裡還有人,如影子一樣。」

    「果然啊。」

    沈冷聲音很低的說道:「那屋子裡的人是院長的應該也是陛下的,所以我說的那些話都會被如實轉達到陛下的耳朵裡。」

    沈茶顏:「你故意說的?」

    「嗯,進門的時候就察覺到屋子裡氣息不對勁,察覺不到那人在哪兒,可是能確定裡邊還有別人,是個高手。」

    沈冷一邊走一邊說道:「如果沐筱風不是沐昭桐的兒子,哪會如此麻煩,讓陛下聽聽也好。」

    沈茶顏嗯了一聲:「北疆順利嗎?」

    「順利,只是有些凶險,去的要是再晚些......」

    茶爺緊張起來:「怎麼了?」

    「孟長安一個人可能就把那些傢伙殺光了。」

    茶爺哼了一聲,沈冷笑起來:「看來我和他之間的賭要輸了,咱們回去半路上陛下的旨意應該就會通傳下去,孟長安的五品再沒人能動得了。」

    茶爺背著手往前走,只有在沈冷面前的時候才會有些小女生的可愛,畢竟她還是個才十七歲多的小女孩,只是因為太自立太強大總是被人忽略了年紀。

    馬尾辮一甩一甩的樣子,看的沈冷心臟砰砰跳。

    「其實那會兒我說謊了。」

    「對院長大人說謊了?」

    「嗯。」

    沈冷道:「院長大人問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說了一大堆理由,可那些都不重要,重要是想茶爺。」

    茶爺的臉一紅,往四周看了看,書院裡人來人往的沈冷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狠狠瞪了沈冷一眼:「不許說了。」

    沈冷以為她生氣了,畢竟今天這情話說的稍顯露骨。

    茶爺轉身繼續往前走:「等回家再和我說,我算算你走了多少天,一天按三遍算......一口氣都說給我聽。」

    沈冷笑起來,那般明媚。

    沈冷走了之後沒多久老院長就醒了過來,臉依然紅撲撲的,可是眼神卻格外清澈,這個世界上能讓他醉倒的酒可不多,哪怕是北疆的一杯封喉。

    當年鐵流黎從北疆回京述職的時候被皇帝陛下罵了一頓,因為鐵流黎喜歡喝酒,還喜歡拉著部下喝酒,不把手下人喝倒喝吐不算完。

    當天晚宴的時候老院長拉著鐵流黎喝酒,把鐵流黎喝的用腦袋撞桌子拉著老院長非要拜天地,那頓酒喝的鐵流黎醉了一天一夜沒起來,起來之後就跑到宮門口跪了足足兩個時辰才被陛下叫進去,自此之後鐵流黎再也沒有那般喝過酒。

    後來鐵流黎看到老院長一回就慚愧一回,不管老院長怎麼勸他喝酒他就是不喝。

    白牙從屏風後邊出來看了看外面:「是個有意思的人,上次見他的時候沒覺得有多了不起,以為不過是個莽夫,現在看來到真是應該重新審視一下才行。」

    老院長嗯了一聲:「他說的話全都記下來,一字不落的讓陛下知道。」

    他舒舒服服的長出一口氣:「這個小傢伙,在天聞閣裡的排名應該往前挪一挪了,陛下說不拘一格降人才,說的就是對沈冷這樣的人啊......」

    白牙有些為難:「看來還是院長大人親自進宮一趟比較好,陛下傳你進宮。」

    老院長的屋子裡有一條密道,書房後邊是一個隔間,消息就是從密道里過來的。

    「呼。」

    老院長站起來再一次長長的呼吸吸氣,往前走的時候臉也不紅了步伐平穩,哪裡像是剛剛喝了酒?白牙看著老院長忍不住心中感慨,這世上有院長大人這般風采的怕是屈指可數。

    老院長上了馬車往宮裡走,半路上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把簾子拉開一條縫隙往外看,於是看到沈冷正在路邊買了一根漂亮簪子往那姑娘頭髮上插,小姑娘笑的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粉嘟嘟紅撲撲,真是好看。

    年輕人的意氣令人欣賞,年輕人的感情也令人豔羨,看著那個傻小子又選了一個頭花笨拙的給丫頭帶上,老院長的臉上就露出了老母親般的微笑。

    把簾子放下來,雙手扣著放在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肚子上,兩根手指有節奏的上下起伏,心情好起來的老院長感覺自己都年輕了二十歲。

    茶爺左手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右手拿著一條新買的圍巾和白絨絨的帽子,低著頭抬著眼一動不動的等著沈冷給自己把頭花戴好,那樣子可愛的讓人想捏捏她的小臉蛋,當然這臉蛋只有一個人捏得,別人去捏的話下場有多淒慘自然無需多言。

    「不買了吧,已經花了好多錢。」

    「你看這長安城裡的商販多可憐,我們幫幫他們,多買些他們就能早些收工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就你話多。」

    「咦,那邊有賣大氅的,真好看,現在冷了該給你買件厚實大氅,給先生和陳大伯也各買一件回去吧。」

    「我就不要了,給先生和陳大伯買回去吧。」

    兩個人交談的聲音逐漸消失不見,老院長嘴角上的笑卻依然沒有消失。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來,守門的侍衛見到老院長連忙行禮,整個長安城裡只有三個人進宮無需通報,一個是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一個是內閣大學士沐昭桐,再有一個就是面前這和藹老人。

    老院長微笑著點頭,步伐輕鬆的進了皇宮,問清楚陛下在哪兒後直奔肆茅齋。

    肆茅齋的窗子開著,或許是因為屋裡的爐火太旺盛了些,本就不大的書房裡溫度確實有些高,窗外景色已經稍顯蕭條,少了樹葉的遮擋那條林蔭路都變得通透起來。

    皇帝聽到腳步聲往窗外看了看,老院長走路顛顛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會心一笑。

    年輕人已是頭角崢嶸,老傢伙們依然志在千里,這是皇帝喜歡的樣子,喜歡的格局。

    看著陛下坐在窗口,老院長笑著俯身一拜:「陛下乘涼吶?」

    有些老不正經,所以皇帝知道他一定喝多了酒,哪怕看起來再正經也還是會話有些多。

    這凜冬時節,乘涼......

    進了門之後老院長把厚厚的大氅解下來掛好,指了指爐子旁邊,陛下白了一眼:「坐!」

    老院長隨即挨著爐子坐下來:「陛下是在寫信嗎?」

    皇帝把那張紙仍在老院長身上,老院長撲哧一聲笑起來:「果然是。」

    皇帝起身活動了一下:「裴亭山是一頭老倔驢,朕斟酌了半個時辰也沒有想好如何落筆,他已是位極人臣,朕沒有什麼可封賞的了。」

    一等國公,大柱國,大將軍,自然是位極人臣。

    皇帝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老院長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陛下煩愁的自然不是一封安撫裴亭山的親筆信,而是後面這句話......已經沒有什麼可賞賜了的。

    臣子做到這份上還不能讓陛下安心省心,難道不是失職失格?

    「不想了,說說年輕人。」

    皇帝把視線從窗外已經快掉光了樹葉的老樹上收回來,看了老院長一眼:「那年輕人如何?」

    「出乎預料的好。」

    「比你那愛徒孟長安呢?」

    「有過之而無不及。」

    「哦?」

    皇帝眼神一亮:「能讓你說出這句話,那小傢伙怕是真的有幾分本事。」

    老院長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臣倒是不擔心那小傢伙,不死必會出頭,臣擔心的是莊雍。」

    皇帝明白老院長擔心的是什麼,莊雍水師中有個通聞盒。

    「不用擔心莊雍,朕在沈冷出發之後已經派人送去一封朕的親筆信,岑征的事朕已經告訴莊雍了,所以朕打算把岑徵調走。」

    「平越道?」

    「是。」

    老院長心裡微微一震,平越道已經有葉開泰葉景天,再加上一個岑征,陛下的三位家臣放在平越道,可見對那地方有多重視。

    「岑征的職位?」

    老院長忍不住問了一句。

    「沈冷頂上去吧。」

    老院長臉色大變,猛的站起來:「陛下這樣不妥啊,他才不到十八歲,而且軍功不足以升任五品將軍,這件事會引起軒然大波,文臣必然不會輕易同意......」

    他的話還沒說完皇帝就擺手打斷:「岑征走了,通聞盒不能走,你難道不明白?」

    老院長心裡巨震,通聞盒......那是只有陛下曾經的家臣才能掌控的東西,落在通聞盒裡的每一個字甚至都能左右朝廷格局,沈冷論資歷論能力似乎都欠缺了些,陛下這是怎麼了?

    「黑眼從安陽郡給朕送來一封信,青松道人有些話對朕說了,說的很誠懇,朕說過朕是瞭解他的。」

    皇帝看了老院長一眼:「沈冷是青松道人的弟子,最主要的是他可以奔襲萬里替朕殺人,沒提過一個字他該得到什麼,他不提,朕得給!」

    老院長閉嘴,陛下一念動,便是格局變啊。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0 07:02
長寧帝軍 第一百零七章 疆歌

    院長是院長的時候皇帝還不是皇帝,所以對於整個大寧來說他的瞭解可能比皇帝還要多些,畢竟這是院長侍奉的第三代皇帝,他接觸到最高層次的時候當今皇帝還很年輕,哪怕是皇子,那時候接觸到的層次也絕對不如院長更高,因為老皇帝不許。

    如果不是先帝李承遠突然駕崩,當今陛下依然接觸不到這個層面,所以他對老院長格外的重視,超乎想像的重視,其程度遠在同為三朝老臣的沐昭桐之上。

    因為老院長比沐昭桐聰明的多,他可沒有去幹涉皇族家事,也沒有讓自己看起來權傾朝野。

    「還是太年輕了一些吧。」

    老院長斟酌再三,還是決定勸一勸:「正五品將軍,不說朝堂裡的人服不服,怕是水師內部都有很多人不服氣,不如等到來年諸軍大比之後,以那小子的實力名次必然低不了,若是以十大新秀的身份晉陞為正五品,也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他看了看皇帝的臉色,說實話伺候這位陛下比上一位陛下還要辛苦些,當今陛下更強勢,更霸道,看得也更遠。

    「年輕人血氣方剛為陛下拚死效力這確實應該獎賞,不如取個折中的法子,正五品就先暫時放一放,通聞盒......給他?」

    老院長試探著問了一句。

    皇帝在老院長對面坐下來,夾了兩塊木炭放進爐子裡:「朕知道先生你想的才是最穩妥的法子,可是那個少年或許......有些不一樣。」

    「何處不一樣?只是出色一些而已。」

    「他......」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微微有些苦笑,卻只是嘴角一勾就立刻隱去。

    他看了老院長一眼:「朕總是不能讓這些年輕人心裡沒了火熱,朕要做幾個榜樣出來給整個大寧的年輕人看,北疆已經有了武新宇和海沙,如今又多一個孟長安,如果水師再出現一個的話,這些人會讓年輕人覺得從軍有出路有奔頭。」

    老院長忽然懂了:「北疆之地最為險惡嚴酷,四庫的新兵最不願意去的就是北邊,因為黑武人太狠北疆太苦寒,所以這幾年來北疆湧現出來的年輕人總是顯得更耀眼一些,武新宇和海沙,再加上孟長安,這樣一來年輕人就會覺得去北疆雖然凶險,可更容易出頭。」

    皇帝點了點頭:「哪個年輕人會承認自己比別人差了?他們總是會覺得差得只是個機遇而已。」

    老院長發現皇帝最可怕的就是懂人心,皇帝懂年輕人的想法,也懂中年人老年人的想法,所以才能統御四方,才能讓大寧越來越強勢。

    皇帝繼續說道:「北疆是最需要人的地方,其次是水師。」

    皇帝笑了笑,有些狡猾在眼神裡一閃即逝。

    「朕也還想告訴一下某些人,江山萬萬里,是朕的江山萬萬里,在這萬萬里江山之內誰站起來誰跪下,是朕說了算。」

    老院長終於確定陛下要的是什麼了,是震懾,是警告。

    警告裴亭山,警告那些和裴亭山一樣想法的勳臣。

    你們培養自己的接班人,你們說了算嗎?

    朕讓誰起來,誰才能起來。

    緊跟著老院長又想到一則趣聞,之前有人跟他說有個大寧的行商去了南邊昭理國做生意,和昭理人喝酒閒聊的時候,那昭理商人喝大了拉著大寧商人的手說道:「你知道我們昭理人是怎麼形容你們大寧皇帝的嗎?」

    昭理商人坐直了身子拍的桌子啪啪響:「他的,他的,都是他的!」

    說這話的時候,怎麼都掩飾不住一些心酸一些憋屈。

    而大寧的商人笑的格外大聲,別提多驕傲自豪。

    「臣明白了。」

    老院長笑起來,陛下思謀深且遠,其實很多時候連他都跟不上陛下的想法,沐昭桐也一樣,總是要反應一會兒才能明白陛下這樣做那樣做的意思是什麼,所以老院長自始至終都很確定一件事,哪怕陛下身邊沒有自己沒有沐昭桐,可能不會有什麼影響。

    陛下重用他重用沐昭桐更多時候是一種態度,先帝駕崩之後陛下連沐昭桐都沒動這就是在安人心,然後慢慢的動手慢慢的改變格局,等到人們發現有些不對勁的時候,陛下已經從兵部收回調兵之權,把四庫武府的人幾乎換了一茬。

    陛下的天聞閣,可不是只有一些軍中青年才俊的名字在裡邊,六部九卿之中那些出身寒門卻驚才絕豔的小傢伙,陛下都記著呢。

    可怕的是,大部分人都以為流雲會只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暗道幫會,可是流雲會對於百姓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瞭解的比誰都清楚,更可怕的是這些天聞閣裡留下名字的年輕人,流雲會能把他們上三代都查的清清楚楚,三代不夠就五代,可能比這些年輕人自己還瞭解他們家的過去。

    「先生還記得嗎,前朝徐驅虜,魏無恙。」

    楚國名將徐驅虜,二十一歲拜大將軍。

    名將魏無恙,二十六歲拜大將軍。

    這兩個人做了一件哪怕是現在的大寧都依然在受益的大事......征服草原。

    老院長笑的更加暢然:「是啊,過了三十歲,怕也沒有了那兩個人在戰場上的飛揚跋扈。」

    皇帝道:「楚只有一個徐驅虜一個魏無恙,可朕的大寧會有很多個徐驅虜魏無恙,只要朕給他們機會,他們會比那兩個人在戰場上更加的飛揚跋扈,先生知道的,大寧太平了幾百年是為什麼,那些外人都覺得是大寧足夠強大,實則是大寧還不夠強大,大寧與黑武人的這一戰朕不打朕的子孫後代也會打,所以多給年輕人一些希望就是多給朕自己一些希望。」

    「況且,朕還聽說了一件事。」

    皇帝起身舒展了一下雙臂:「年輕人總是會爭強好勝,鐵流黎上奏摺說他問孟長安那麼拼是為什麼,孟長安的回答是不想輸......於是朕就好奇起來,他不想輸給誰?想來想去只能是沈冷,閒極無聊朕又派人去水師查了查,莊雍隱約知道沈冷和孟長安有個五品之約。」

    「五品之約?」

    「他們兩個要比一比,誰先到五品將軍。」

    老院長哈哈大笑:「若是說他們兩個膚淺吧,怕是這一代年輕人裡沒幾個能比他們心思更深沉縝密的,可是這兩個傢伙真的以為正五品那麼容易的嗎?就好像在說咱倆一起跑看誰先跑到一百丈遠,兒戲啊,太兒戲了。」

    皇帝笑的得意起來:「他們的比試,也一樣是朕說了算,你說不容易,朕可以讓事情容易起來。」

    老院長微微一怔:「陛下若是插手,那就是作弊了啊。」

    普天之下,誰還大得過陛下。

    「朕讓他們一塊升正五品,沒有輸贏,所以他們就還會去比......」

    皇帝回到書桌那邊看著已經擬好的兩份旨意:「有實力卻還稍顯幼稚,朕喜歡這樣的年輕人。」

    老院長已經無話可說,其實能想到的該想到陛下自己已經都想到了,老院長站在三朝老臣的位置上看未來,能看到的遠處是因為有前面兩代大寧皇帝的托舉,沐昭桐亦然。

    而當今陛下不一樣,他能看到的遠處,老院長覺得自己就算是站在沐昭桐肩膀上也一樣看不到。

    老院長又忍不住想到,那些神神道道的道人和尚總是說什麼預知,什麼看相,什麼因果......還有人說,龍虎山那位真人可以看人十年,西域禪宗的那位大士也能看人十年,那都是糊弄人罷了。

    就算是看能看清楚一個人未來十年又怎麼樣?終究是小道而已。

    陛下,可看天下未來十年,甚至幾十年!

    「他們兩個下一次比試就留到來年諸軍大比上吧。」

    皇帝在旨意上親自用了印,這兩份旨意顯然沒打算提前讓內閣的人知道,哪怕是大學士沐昭桐也一樣,以往陛下的旨意都是內閣擬定陛下過目之後用印,這兩道旨意是陛下親寫。

    老院長發現自己原來想的還是不夠深遠,陛下這麼急著把兩個人提起來到正五品,可不僅僅是自己之前想到的那些,陛下要看的才不是來年所謂十大新秀的比試,那多沒意思......陛下要看的是十大戰將。

    現在把兩個人提到正五品,那麼到諸軍大比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年,是給到時候再提升留了餘地,若是再過半年提拔沈冷,到時候還要提拔,間隔太短了些,朝臣們反對的聲浪會比現在大。

    上一屆諸軍大比的第一名彭斬鯊成績綜合起來連上上一屆十大新秀的末位都不如,陛下當時就極為失望,現在老院長還記得陛下當時臉上的表情。

    「不過孟長安的功勞,還是更大一些吧。」

    老院長很狡猾的提醒了一句。

    「唔......」

    皇帝眯著眼睛看了看老院長:「果然還是親徒弟更讓你在乎。」

    老院長嘿嘿笑:「所以這一次,還是沈冷輸了的。」

    「怎麼說?」

    「就算是同為正五品,但臣猜著,在勳職上陛下對孟長安的賞要比沈冷高一些,也許不只是高一些,所以孟長安終究是贏了的。」

    「他倆有說過比勳職嗎?」

    皇帝哼了一聲:「就算是有,朕也可以把這句劃了去,朕說平手就是平手......」

    老院長看著皇帝,眼神裡的意思是陛下是天下第一大,陛下說了算,陛下開心就好。

    「先生似乎略有不服氣?」

    老院長連連擺手:「不服氣?臣倒是敢......」

    皇帝哦了一聲:「聽說先生得了兩壇北疆烈酒一杯封喉?」

    老院長決絕起來:「那是沈冷送給臣的,不值錢。」

    皇帝:「朕當然不是想讓你回去把酒拿來讓朕嘗嘗。」

    老院長鬆了口氣:「多謝陛下。」

    「朕已經讓人去拿了,畢竟先生年紀大了腿腳慢。」

    皇帝笑起來,老院長想哭。

    酒不是好酒,當然不值錢,可是陛下想嘗嘗的是北疆邊軍的辛辣冷冽。

    喝了一口皇帝的臉上就微微變色,這酒屬實太烈了一些,辣的嗓子都微微發疼。

    「一杯封喉?」

    皇帝忽然大笑起來:「千杯萬杯也封不住朕北疆鐵騎那些錚錚硬漢的高歌,可也只有這般烈這般辣才配得上他們的嗓子。」

    「朕要給這酒改個名字,就叫......疆歌。」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0 07:02
長寧帝軍 第一百零八章 麻煩


    水師的兩艘熊牛在長安城又停了四天之後終於可以啟程回家,宮裡面的貴人們挑東西真是讓人體會到了什麼叫仔細認真,那一船的繡品縱然種類再多些,水師的人覺得挑個十天總差不多了,哪裡想到貴人們挑東西也那麼多規矩。

    先帝駕崩但皇后尚在,當今陛下即位後尊原陳皇后為寶肅皇后,奉養在西宮。

    皇帝對這位嫂子極為尊敬,便是和皇帝感情不和的楊皇后也一直對寶肅皇后沒有絲毫不敬,每年宮裡供奉進來的東西都是先送去寶肅皇后那邊,西宮挑過了之後皇后才會挑。

    皇后挑完了則是諸位貴妃,排在皇后之後的便是珍貴妃,後宮之中皇后深居簡出基本上任何事都不操持,是珍貴妃代行皇后之權統領後宮,皇帝若是留宿後宮的話十次倒是有六七次住在珍貴妃那。

    這些貴人們按著順序來一遍竟是足足挑了一個月還多,水師的士兵們在杜威名的代領下整日操練倒也沒有懈怠,到了長安城之後杜威名就連忙脫了校尉軍服,對士兵們說校尉大人被雁塔書院的老院長請去做客,這一去的時間居然差不多和貴人們挑花色的時間差不多......

    任務完成水師開始返航,其實這差事原本不需要動用水師兩艘熊牛護航,還是為了北疆的事才故意把沈冷調出來,所以沈冷猜著,在皇帝面前的份量莊雍未必及得上岑征。

    如今的莊雍已經是正三品威揚將軍,和大寧諸衛戰兵將軍平級,而岑征南下有功所以被提為從四品,兩個人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可為什麼皇帝更信任岑征?又或者是信任的方式不一樣?

    沈冷猜著岑征也是當初陛下還是留王的時候府裡家臣,地位比莊雍還要高些,可這又想不通了,若一開始岑徵地位就高於莊雍的話,為什麼現在莊雍是水師提督?而且,莊雍會不認識他?不知道他們出身相同?

    沈冷不得不思考另外一個問題,個人能力。

    莊雍的能力在於領兵,他是大寧十大戰將之一,雖然被稱為儒將可想想能在諸軍大比之中脫穎而出難道靠的是讀書寫字?

    而岑征呢?

    沈冷閉上眼睛,開始回憶自己和岑征一道南下海疆時候發生的事,毫無疑問的是岑征善於隱藏自己,最開始沈冷的判斷都被岑征的表現誤導,以至於他以為岑征才是沐筱風的人。

    而後岑征在海疆殺白秀的時候竟是沒有絲毫的顧忌,一直到現在為止沈冷都沒有搞清楚他肆無忌憚殺一位從五品將軍的底氣從何而來。

    直到這一刻沈冷把他和莊雍對比之後才發現其中的蹊蹺之處。

    個人能力,就是這四個字。

    莊雍的能力在於可以帶好一支軍隊,而岑征的能力在於隱藏自己和對皇帝的忠誠,所以......沈冷猛的張開眼睛,所以在諸軍之中,甚至是大寧二十道之內都有岑征這樣的人,他們有一種特殊的權利......監督百官上達天聽!

    沈冷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說陛下對這個天下的掌控力已經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

    莊雍應該知道岑征的身份,如果以前不知道的話那在白秀死後,在自己被岑征派去北疆之後,莊雍那般心思縝密的人怎麼可能不懷疑?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沈冷才發現自己有多膚淺幼稚,在老院長屋子裡說了那些話希望可以讓皇帝聽到,然而水師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岑征就是皇帝在水師裡的眼睛。

    茶爺看到沈冷的眉頭皺的有些深,莫名有些心疼。

    自從冷子從軍之後,皺眉頭的時候越來越多了。

    「我沒事,只是在思考問題,是不是我剛才皺眉頭讓你擔心了?」

    沈冷朝著茶爺笑了笑:「那就不去想那些瑣碎事,想別的......再有幾天就到家了,結果還是沒能陪你在長安城裡好好轉轉。」

    茶爺忽然一轉身抓住沈冷的衣領往自己身邊拉了一下,兩個人面對面,眼睛和眼睛之間的距離都那麼小,更何況鼻子?

    她看著沈冷的眼睛認真的說道:「看來兒女情長什麼的真的很耽誤你的正事啊。」

    茶爺說完這句之後忽然一噘嘴在沈冷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後抓著沈冷衣服的手往前一推,沈冷被她推了出去:「看來以後得給你立些規矩了,一門心思都在我身上軍務事怎麼辦?你這個樣子讓我很失望......專心點,不然的話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正五品!」

    沈冷:「嗯?嘿嘿......哈哈哈哈哈。」

    茶爺在沈冷腦袋上敲了一下:「笑個屁,看來該認真思考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了,要不然在你正五品之前先拜我為大姐?」

    沈冷:「......」

    他看著茶爺笑著說道:「可是,兒女情長才是我的正事啊。」

    茶爺眼睛一瞪:「你再說一句?」

    「兒女情長才是我的正事啊。」

    「你再說一句?!」

    「兒女情長才是我的正事啊。」

    「噢~」

    茶爺轉身背著手甩著馬尾辮走了:「那就好好當你的校尉,好好練兵,好好爭取軍功,別耽誤正事,以後除了你特假回家之外我們要減少見面的次數,從下個月開始,下下個月恢復。」

    沈冷心裡一緊:「不行!每天早晨必須還去軍營送菜。」

    茶爺哼了一聲:「白痴,下個月是二月。」

    沈冷:「......」

    船隊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不走東池縣的話那位世子殿下當然也不會直接過來找水師兩艘熊牛戰船的麻煩,至於貫堂口,趙峰那一隊人在東池縣被沈冷伏擊全滅之後貫堂口的殺手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顯然沈冷安排的留下無頭屍體,帶走了連弩兵器對貫堂口的人來說是極大的威脅。

    就算他們還想著殺沈冷,在這種時候沐昭桐也會坐臥不寧。

    事實上,在沈冷離開長安城的第二天皇帝的旨意就頒布下去,沈冷和孟長安都被提拔為正五品勇毅將軍,沈冷的勳職提為七轉輕車都尉,孟長安的勳職為八轉上輕車都尉,估計著沈冷前腳才到水師旨意後腳就會跟過來。

    而在這種情況下,沐昭桐怎麼可能去讓貫堂口的人讓他兒子繼續惹是生非......在陛下正在意的時候幹掉沈冷,陛下一怒之下就能把整個安陽郡翻過來查一遍,安陽郡查不出什麼就能把大寧翻過來查一遍。

    刑部廷尉府那些傢伙做事是最沒顧忌的,他們才不會去在意貫堂口是不是大學士的,只要被他們盯上了,不死不休。

    如果這個時候沈冷被殺,那是在打陛下的臉。

    陛下剛下旨提拔一個人,後腳這個人就被幹掉,沐昭桐怎麼可能這麼蠢。

    所以從長安城裡出發的不僅僅是陛下派去安陽郡與北疆宣旨的內侍,還有沐昭桐派出去的人,連夜找到了追著水師回到長安城的沐流兒,下令她暫時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

    杜威名找到沈冷將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營裡的事匯報了一下,其實主要還是想看看沈冷的對自己的態度。

    這次沈冷離開沒有帶著他,固然是因為需要他以假亂真,可難道真的和沈冷知道了他是莊雍的人沒關係嗎?杜威名這些天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如果自己暴露了導致沈冷對他開始疏遠,那麼他只能去求莊雍離開沈冷這個標營,可是走了之後呢?不必再監視沈冷心情會輕鬆不少,可是莊雍也不會再理會他,沈冷也不會再理會他,自己在水師的前程就會戛然而止。

    「不要去想那麼多。」

    沈冷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杜威名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剛剛帶一標營的隊伍還沒有來得及熟悉就出了兩次任務,一次南下海疆一次北上長安,所以很多事還沒有來得及安排,我回去之後會去和將軍說,這一標營的三個團,你帶一個,升你為團率,讓陳冉給你做副手。」

    杜威名臉色大變,眼睛一瞬間就有些濕:「校尉!」

    「不用說謝我。」

    沈冷看向江水波濤:「你應該知道我提你是因為你的能力,當能力毋庸置疑的時候,看的就是忠誠。」

    杜威名使勁兒點頭:「屬下記住了!」

    「有些頭疼的是回去和將軍怎麼說呢?楊七寶和古樂都不願意回督軍隊去了,一下子拐跑了水師半個督軍隊的人,將軍的臉應該會拉的很長吧......」

    沈冷的這句話杜威名其實都沒怎麼聽清楚,他心裡的感動和震撼無以復加,陳冉是誰?陳冉是校尉的兄弟,陳冉和他父親在校尉最困苦的時候給過校尉幫助,可陳冉給他做副手!

    沈冷道:「三個團,你帶一個,楊七寶帶一個,王闊海帶一個......古樂如果能留下的話得留在我身邊做親兵隊正,也是時候抽幾個人做我的親兵了。」

    杜威名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這才反應過來校尉這是要加強對這一標營人馬的管制,這一標營大部分人都是沐筱風的舊部,總不能一直都有隱患。

    「屬下去查查吧。」

    他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沈冷搖頭:「你擅長的是練兵,把你那一團兵給我練好就行,我讓古樂去查。」

    古樂?

    杜威名在心裡記住了這個名字,用力的記住,這個人似乎可以影響到校尉的判斷。

    「屬下明白了。」

    「不要去想那麼多,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複雜的人。」

    沈冷笑了笑:「能力,忠誠。」

    他伸出兩根手指:「有這兩點就足夠。」

    杜威名深吸一口氣,啪的一聲行了一個軍禮:「屬下不會讓校尉失望。」

    沈冷嗯了一聲:「要回去了,回去之後似乎事情更多啊。」

    想到自己要面對莊雍,面對岑征,沈冷的心情其實根本沒辦法放鬆下來,自己夾在莊雍和岑征之間,這件事真的是太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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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