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74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9 12:51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八圈


    少年人總是會比人生之後的幾個階段有更多的不服氣,所謂不惑多是已變得圓潤熟稔中庸之道,知天命便是認命,哪裡還有多少鬥志可言,唯有少年瞧著誰都會不服氣。

    白小洛便是如此,在長安城雁塔書院裡人人都說他是謙謙君子,與兄長同期時從不爭鋒,這便是古風,不管是書院裡的師長還是同學哪個都覺得他是個真溫潤如玉的人。

    可實際上,白小洛與兄長不爭,只是因為他覺得兄長實在不值得自己與其爭。

    若有機會,他最想爭一爭的是孟長安,在書院裡十年來有九年間這個名字都若大星般璀璨,他哥哥白小歌曾經說過自己在書院裡唯一服氣的便只孟長安一人而已,哥哥服氣,他卻不服。

    之後便多了一個不服氣的人......沈冷。

    白小洛要殺沈冷絕對不會讓別人來動手,大街上那賣菜的大嬸賣糖葫蘆的小販不過是試探而已,他又不是個莽夫會直接找到沈冷決鬥,在他看來任何人任何事都有極限,只要找到這個極限便是制勝之法。

    昨日試探之後他確定了兩件事,第一......如果自己在當時的情況下做出的反應或許比沈冷也好不了什麼,沈冷能做到的他都可做到,但沈冷卻提前在附近安排了人這一點連他都沒有想到。

    第二,若是實在萬不得已,那個叫沈茶顏的小姑娘或是沈冷的軟肋。

    不過這第二點只是白小洛冷靜的分析而已,他還不屑於用這樣的手段,若非光明正大的擊敗沈冷又如何談得上爭?

    只有在勝算已失的時候才會用第二種手段,白小洛不認為自己會用的上,可若一旦真的只能用到第二種手段,他也不會排斥,因為自幼年起他便領會到了一個道理,事情的過程自然會有無與倫比的享受快感但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其實在那條街上的那一刻暗中看著的又何止是他?

    姚桃枝很早就發現了白小洛最可疑,坐在大街一側石塔頂層的姚桃枝嘴裡叼著一個煙斗吧嗒吧嗒的嘬著,看到酒樓二樓站著的那幾個人就知道絕非善類。

    而大街上對於沈冷的那場刺殺在他看來簡直幼稚可笑,雖然幾個動手的人看起來已經將氣質隱於無形,可在他的眼裡漏洞百出。

    姚桃枝也不否認這個世界上有無色無味的劇毒,但他都沒有見過,再說以他這樣的自負需要下毒殺人就顯得太低級了些,完全提不起興趣。

    賣菜的大嬸又不是只賣一種香菜,手裡那捆都已經明顯蔫了卻還死死抓著不放,那裡面若沒古怪才是古怪。

    至於追趕孩子的另一個大嬸,刀法倒是有幾分西北的彪悍,不過出手的時機和方式都差了些,那個矮子......姚桃枝完全就沒看在眼裡,殺一個尋常富商或許足夠了,殺一個當職的正五品將軍,你當大寧的將軍是隨隨便便來的?

    所以姚桃枝確定二樓的那幾個人才是動手的主要角色,然而那幾個人卻沒動手,當姚桃枝看到沈冷的人就埋伏在四周的時候他才恍然,原來自己對這個年輕將軍也輕視了。

    距離酒樓大概一百米,距離石塔大概一百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座茶樓,韓喚枝就在這茶樓上。

    沈冷被伏擊他看的清清楚楚,酒樓上的人看不到面目石塔上連人都看不到但他確定一定有,酒樓二樓那傢伙身上的衣服太寬大掩蓋住了本來的身材,帽子低垂又擋住半邊臉,所以韓喚枝覺得那傢伙一定是從長安城來的。

    這是一個很難理解的推論,按理說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臉明明是當地人才會做的事,當地人熟人太多怕被認出來才會遮擋一下,從長安城裡來的又沒幾個人認得,何必要去遮擋?

    可事實上,恰好是從長安城來的人而且會被人認出來的才會遮擋,當地人又和沈冷沒仇恨。

    韓喚枝看著沈冷離開隨即也下了茶樓,他沒有去見沈冷,也沒有去追蹤酒樓上的人更沒有去理會石塔上看不到的那個人,石塔頂層那般狹小的地方勉強也就是蜷縮進去,正常人自然幹不出來,所以那個傢伙才應該注重盯一下,可韓喚枝很清楚,此時再去盯已經晚了。

    離開茶樓之後韓喚枝上了馬車,不是廷尉府那輛惹眼的馬車,很快就到了道治衙門外面,下了車後亮了亮鐵牌隨即進了道治衙門之內。

    他這般自負的人,若非是為了想看清楚如今這施恩城裡有多少藏著的人,連馬車都不願意換,又怎麼會刻意隱藏身份。

    道府大人正在書房裡發呆,如他這樣的大人物哪裡有時間發呆,只是最近施恩城裡這突然出現的暗湧讓他有些懊惱,若不是道府,依著他那般性子早就提刀直接殺過去了。

    葉景天倒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看書,怎麼瞧著都不像是個將軍,氣質很儒正,拿著書冊走進學堂裡教小孩子們之乎者也都不違和。

    韓喚枝進了門之後就自己找地方隨隨便便坐下來,看了看桌子上的水果隨即皺眉:「南邊的水果都長的這般妖異。」

    「看了些什麼回來?」

    葉開泰問,卻沒回頭,依然看著窗外。

    「看了個有意思的年輕人。」

    韓喚枝嘴角微微一揚,顯然對於沈冷今日的反應和表現很滿意,他覺得陛下的眼光真是讓人欽佩,明明沒有親眼見過那少年卻已經開始重視起來。

    「哦?」

    葉景天似乎來了興致:「昨兒鬥獸場的時候就看得出來莊雍對那個小傢伙極在意,當時還有些不理解,莊雍那樣性子的人都不理智起來有些奇怪,現在看來若真的那麼出色的話也就明白,莊雍是個老母雞一樣的人,對自己手下猶如看護小雞仔一樣,想想他在北疆的時候為了回護那個叫黎勇的人竟然敢和陛下吵起來,吵的還那般凶。」

    「若非那一次吵架陛下說他不懂事,他又怎麼會被按了兩年,不然的話我倒是覺得這平越道道府的位子他最合適。」

    葉開泰笑了笑,似乎覺得這道府的身份該讓出去才好呢。

    「也不能都怪莊雍,那次他帶的人十去七八,若沒有他死死拖住黑武人鐵流黎根本不可能來得及帶人繞過去,死了那麼多人,即便是活下來的也差不多個個帶傷,莊雍親眼看著自己手下人付出那麼慘烈的代價可功勞歸了裴嘯,他如何能壓的住那口氣?」

    葉景天嘆道:「換做我,可能也會吵那一架。」

    韓喚枝嘆道:「兩位大人物,你們好像說話應該避諱我一些才對。」

    葉開泰終於轉過頭,看了韓喚枝一眼:「怎麼,廷尉府還要記錄上報嗎?」

    韓喚枝聳了聳肩膀,沒說話。

    「我看也是。」

    葉景天嘆道:「在廷尉府裡的時間久了,連自己本來姓什麼都快忘了吧。」

    韓喚枝一臉嫌棄:「你們這般隨意戳破,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開枝散葉,葉開泰是第一個字,韓喚枝就是第二個字,除了皇帝除了葉開泰他們誰又知道韓喚枝就是本名葉北枝的那個傢伙,傳聞葉北枝在北疆軍中所以根本就沒人去想廷尉府裡這個鬼見愁。

    「看來是皇后那邊尋了人,不是後族的,後族的人可沒有那麼一股子草莽江湖氣。」

    韓喚枝終於提到了正題,於是另外兩個人全都沉默下來。

    「若對付我皇后找了人,我倒是覺得不意外。」

    韓喚枝淡淡的說道:「可對付一個水師的小傢伙也找了人,這就不尋常起來。」

    葉開泰臉色微微一變:「你懷疑什麼?」

    就在這時候書房的門吱呀一聲又開了,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儒雅男子拎著一個盒子進來,回身把房門關好,然後將大氅脫了掛在衣架上,也不見有絲毫的生分客氣。

    葉開泰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自己這堂堂道治衙門堂堂道府大人的書房就如澡堂子一樣隨意,誰來都是那麼不客氣,更何況這個剛進門的傢伙無論如何都不該這麼明目張膽的進來。

    葉景天看到那人眉眼都笑開了:「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太客氣了。」

    葉流雲看了一眼那三個傢伙感慨道:「多少年沒有見過了,自從分開之後別說四個人湊齊,便是我和他都在長安城也整年見不到面,若不是平越道這邊風起雲湧哪裡有機會。」

    韓喚枝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葉流雲很認真的回答:「偷偷進來的。」

    葉開泰覺得這個答案太他媽的不給自己那些親衛面子了,於是哼了一聲:「這叫偷偷?」

    葉流雲拎著盒子卻不放下,往四周踅摸了好一會兒最終視線落在書桌上:「怎麼是個長的?」

    葉開泰覺得他過分了。

    韓喚枝卻哈哈大笑起來,多少年都不見他笑的這般歡暢過,在廷尉府那種陰森森的地方時間久了人真如厲鬼,而事實上這寒氣有幾分就是他帶進去的。

    韓喚枝笑,葉景天也大笑起來,那笑聲之中毫無戒備,是他們幾個人多少年都沒有過的放鬆。

    「長的就長的吧,將就些。」

    葉流雲把手裡的盒子放在書桌上,指了指那些卷宗:「能不能搬開別礙事?」

    葉開泰:「是我卷宗重要還是你那東西重要?」

    韓喚枝和葉景天異口同聲:「當然是他那東西重要。」

    葉開泰無言以對,只好將卷宗摞起來搬走。

    於是騰出了地方,於是那盒子打開,竟是一副麻將。

    葉流雲把麻將倒出來:「來來來,機會難得,打四圈!」

    葉景天:「八圈吧,四圈多沒意思。」

    葉開泰皺眉:「太過分了,也不等我找東西把桌子蓋一蓋,不然聲音多大!」
V123210 發表於 2018-8-31 11:23
長寧帝軍 第一百六十章 等


    韓喚枝從道府衙門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打麻將不是真的只純粹打麻將,這樣的四個人坐在一起隨隨便便商量一些什麼事都足夠讓整個平越道上下震動。

    出門的時候馬車還在路邊等著,站在馬車旁邊的是他手下千辦岳無敵,這名字不管怎麼聽都有些可笑,可岳無敵絕對不是一個可笑的人。

    事實上,整個廷尉府裡八千辦中最不苟言笑的就是岳無敵,於是這個刻板又安分的人就顯得不合群,其他幾個千辦也不太喜歡和他交流,因為這是一個連玩笑都不開的人,不僅僅是不開玩笑,他甚至大部分時候分辨不出什麼是玩笑什麼是認真,在他看來一切都應該認真對待,所以就顯得無趣起來。

    「大人。」

    見韓喚枝出來岳無敵立刻垂首叫了一聲,韓喚枝微微點頭登上馬車,岳無敵隨即坐在了馬車前邊甩響了馬鞭。

    馬車緩緩啟動向前,這不是廷尉府裡那輛令人從骨子裡發寒的黑馬車,所以路人自然不會遠遠的避開,南疆平越道多雨,韓喚枝進道府衙門的時候天空還晴著出門的時候已是小雨淋漓,石板路上雨水積存可讓人舒服的是連落地的雨水都顯得那麼幹淨,走在這樣的小路上鞋子濕透了也不會有一點泥巴。

    幾個撐傘的人快速走過,似乎懊惱於這突如其來的小雨。

    韓喚枝並不是住在官驛,而是住在距離道府衙門大概三四里外的一個面積很大的空院,這院子原來南越一位國公的宅邸,這位國公也是為數不多的在大寧兵圍施恩城的時候敢於反抗的人,他先是跑去禁軍大營裡號召隊伍跟他保護皇帝殺出重圍,在越國南疆一帶還沒有戰事,至少十幾萬越軍戍守南疆只要皇帝楊玉逃到南疆去,就還有一線希望。

    可是禁軍大營裡兩萬八千人,無一個人願追隨他。

    這位國公悲憤之下回家,召集家丁僕從一百餘人,在那些權臣打開城門迎接石元雄大軍入城的時候,他卻帶著這些人猶如向虎狼撲過去的牛羊一樣悲壯,沒有絲毫意外,一百多人被全部亂箭射死甚至沒能靠近石元雄,石元雄手下人本要去他家裡抓人問罪,他卻阻止了手下人的衝動,下馬過去親自將這位南越國公的屍體抱起來命令厚葬。

    如今這位國公的家眷早已經回了南陽鄉下老家,日子過的據說還算不錯。只是家裡已經沒了能撐起來的男人,怕是會辛苦都在心裡不願說。

    韓喚枝剛到的時候葉開泰為他安排了住所,他卻點名要住這裡,葉開泰也沒辦法只好由著他。

    若仔細看的話車輪轉動的時候將水珠帶上半空的畫面也頗有幾分詩意,那幾個撐傘過去的行人忽然停下來,回頭望著馬車這邊,趕車的岳無敵帶著斗笠,一隻手抓著韁繩一隻手握住了身邊橫刀的刀柄。

    韓喚枝只帶了他一個人出來,所以他比以往更謹慎更小心,最終那幾個撐傘的人卻再次邁步前行沒有過來,岳無敵的手緩緩鬆開刀柄。

    馬車裡的韓喚枝正在用一把小小的銼刀修著指甲,似乎是感受到了外面雨夜寒氣漸重,把披著的衣服往上拉了拉,就在這時候幾十支弩箭從四面八方而來,馬車的車廂本就不牢固,為了輕便木板用的很薄,弩箭擊穿了木板射進車廂之內。

    岳無敵猛的拉住拉車的駑馬,抽刀從馬車上跳下來。

    數不清的黑衣人從房頂上巷子裡衝出來,而之前遠走的那幾個撐傘的人似乎是被聲音驚了,紛紛駐足回頭,這般場面怕是也不多見,想走又不捨得。

    十幾個黑衣人把岳無敵纏住,一個身高足有兩米的壯漢從屋頂上跳了下來,他手裡有一把大的離譜的開山刀,這刀足有上百斤中,刀身長達一米二,刀柄半米,雙手握刀的壯漢凌空而落,一刀將車廂劈開!

    砰地一聲,紛飛的木屑在雨幕之中劃出一道道令人心憂的軌跡。

    車廂往兩邊分開,那刀懸停在半空。

    刀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停住,停在那紋絲不動若砍進了石縫裡一樣,只是因為那裡有一隻手。

    開山刀足夠沉重也足夠鋒利,誰敢迎著刀鋒去抓?韓喚枝自然也不能,所以他是把手伸上去等到刀子落下的瞬間一把抓住了刀背,若偏差了分毫,他自己的腦袋就會和車廂一樣一分為二。

    可是他當然不會失手,他是被十六個頂尖殺手連環刺殺都殺不死的韓喚枝。

    相對來說那壯漢的體型能裝下兩個韓喚枝,韓喚枝的手掌張開也不如那壯漢的小臂粗,壯漢雙臂上肌肉已經條條繃起宛若游龍,而韓喚枝的手卻好像只是隨隨便便的舉起來便接住了這一刀。

    壯漢暴怒,發了瘋似的想把開山刀抽回來,奈何那刀在韓喚枝手裡就猶如被鐵閘夾住了一樣根本就抽不動,韓喚枝側頭看了看那壯漢猙獰的臉,面無表情,連不屑都沒有。

    他之所以面臨那麼多次的刺殺都安然無恙不僅僅是因為他足夠強,還因為他會認真對待每一個敵人,哪怕在明知道敵人實力遠不如自己的情況下他也不會有絲毫輕視。

    韓喚枝的名言是......評定一個敵人的強弱等級,是在殺了他之後才應該做的事。

    壯漢連續三次抽刀都沒能抽回來,於是棄刀,雙手鬆開刀柄兩隻手去掐韓喚枝的脖子,韓喚枝握著刀身的手往外甩了一下,那把刀隨即飛回去砰地一聲砍進了那壯漢的腦殼中,足有一尺寬的刀身完全卡進了腦袋裡,那壯漢搖晃了一下栽倒一邊。

    韓喚枝從馬車上下來,還順便從殘缺的車廂裡翻找出來雨傘打開。

    他在等,要殺他的人絕對不會只派一個莽夫來,若隨隨便便一個傻大個靠著蠻力就能殺得了韓喚枝,那揚泰票號二十大殺手排行榜上被幹掉的十六個人豈不是浪得虛名?

    岳無敵一個人在黑衣殺手人群裡廝殺,一刀一刀的劈砍,猶如一頭凶虎被一群惡狼圍攻,凶虎勢猛而惡狼眾多,明明岳無敵已經陷入了絕對的被動之中,可是韓喚枝卻沒有絲毫過去幫幫他的樣子,依然撐著傘站在路邊,後房簷上落下來的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在他的雨傘上。

    噗的一聲,岳無敵的後背被砍中一刀,血液迸濺出來,放慢動作看和雨水互相交叉的場面真的有些驚心動魄的美感。

    岳無敵哼了一聲,反手一刀將砍中自己的人砍死,他回頭看了韓喚枝一眼,都廷尉大人依然筆直的站在那。

    他知道大人在等。

    於是他更加瘋狂前來,一個人守著一條巷子,幾十個黑衣人竟是無法突破他的防線。

    在他身前是黑衣人,他身後的韓喚枝,另一側是幾個始終都沒走卻顯然不願意靠近的路人,被這廝殺的場面嚇壞了也吸引了,撐著傘在那看著。

    幾支弩箭從雨幕刀光之中穿過縫隙擊中了岳無敵,岳無敵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強行扭身,那幾支弩箭便擊中他肩膀後背,疼當然會疼,可總比擊中了心臟要好。

    就在這時候韓喚枝的腳似乎往前抬了抬,他的手下就快被殺死了,終究他還是忍不住。

    就在他抬腳的那一瞬間,一道黑影一柄長劍從他背後出現直奔後心,這一劍不管是出劍的時機還是角度都足夠完美,出劍的人也一直在等著,等著韓喚枝分心,在韓喚枝的腳移動的時候便已經是分心了。

    奈何,韓喚枝的腳卻根本沒動,他只是看起來動了,不管怎麼看他都應該動了才對。

    劍到了韓喚枝的後心,韓喚枝向前垮了一步,扭身,抽刀,落刀,右手握刀左手壓住刀背......噹的一聲,那把劍就被斬斷,劍後面的人卻猶如毒蛇一樣縮了回去。

    與此同時,遠處看著的那幾個路人扔掉了油紙傘朝著這邊衝過來,向前疾衝的同時紛紛抽刀。

    一道黑影貼著後牆爬上去猶如壁虎快速的到了屋頂上,幾個路人追至此處,兩個下蹲雙手搭橋,另外兩個跳起來在上面點了一下就掠上了屋頂。

    屋頂上有幾個黑衣人襲來,而之前出劍的人卻已經消失無蹤。

    韓喚枝微微皺眉,自己剛才那一刀居然沒有傷到人,劍在即將刺中他的瞬間收了回去擋在那殺手的頭頂,劍斷,稍稍阻擋了刀落下的速度,就是這片刻的減緩那人安然而退。

    屋頂上的人將黑衣人斬翻,跳下來,四個人臉上都是歉意。

    韓喚枝往岳無敵那邊指了指,四個人隨即衝了過去。

    韓喚枝彎腰將地上的半截劍撿起來,放在鼻子前邊聞了聞,沒有絲毫的異味,劍上無毒。

    是多自信的人,才覺得自己有把握一劍殺了韓喚枝?

    四個手下撲過去之後岳無敵的壓力驟然一輕,半柱香之後大部分黑衣人被殺,有四五人被生擒,四周響起整齊的腳步聲和雨水打在皮甲上的聲音,一隊一隊的精甲戰兵從四面八方湧過來。

    騎著馬的葉景天看了韓喚枝一眼,韓喚枝微微搖頭。

    已經在幾百米外的姚桃枝落在一戶人家院子裡,落地無聲,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剛才韓喚枝那一刀,那蓄勢已久的一刀,即便現在已經逃出來依然心有餘悸。

    抬起手在額頭上抹了抹,摸到了傷口,手指沾染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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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8-31 11:23
長寧帝軍 第一百六十一章 誰下地獄

    姚桃枝來之前曾經想到了很有趣的一件事,他的名字和韓喚枝的名字裡都有一個枝字,也就是說就看誰更粗更硬對砍起來才不容易斷,他覺得韓喚枝的名字不好,自己的才好,桃枝啊.......又美又春-情。

    然而在見識了韓喚枝的一刀之後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了,當年殺手排行榜上前二十有十六個折在韓喚枝手裡,自己以為的萬無一失其實還是在輕敵的基礎上,所以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萬無一失,若他真的在意起來就會察覺到韓喚枝那腳步似乎移動了一下只是在誘敵。

    他沒敢在這個尋常人家的小院子裡多停留,稍稍緩了口氣就加速離開,一邊疾掠一邊還想著自己也確實夠厲害,不然的話怎麼可能擋得住那一刀?

    想想看也就釋然,怕是那十六個頂尖殺手就是都死在這樣一刀之下吧。

    那一刀勢不可擋,面前是一座橋橫陳,那就斷橋而行,面前若是一座山阻擋,那就劈山開路。

    姚桃枝到了自己藏身的地方才慢下來,這是一座寺廟。

    南越國和大寧不一樣,大寧皇帝尊崇道教而南越信奉禪宗,幾乎每一座城裡都不止有一座廟宇,禪宗的人在南越不必繳納賦稅還有寺廟的田地,過著優哉游哉的日子。

    大寧滅南越之後廢除了這些特權,禪宗的人在平越道的日子便過的清苦起來,幸好當地百姓依然信奉,所以靠著香火勉強能夠維持,只是地位大不如前。

    姚桃枝進了寺廟之後與掃地的幾個僧人頷首示意,然後直接進了大殿,從懷裡取出來一張銀票投進功德箱裡,守著功德箱的那小知客僧只是隨便一瞟就看清了那銀票上的數額頓時眼睛亮了起來,這位奇怪的客人已經在這住了四天,每天都會敬奉香火,跪拜祈願的時候也是無比虔誠,已經有幾年沒有見過這樣的信徒了。

    沒多久姚桃枝就到了寺廟主持的房間裡,主持取了傷藥看了看他腦袋上那一道血痕。

    「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兒來,要去哪兒,做什麼事,但我還是想勸你一句。」

    主持看了姚桃枝一眼:「莫要執迷。」

    姚桃枝笑起來,自己對著銅鏡將頭髮剃掉,觸及傷口疼的微微咧嘴,可若是不剃掉頭髮便沒有辦法仔細敷藥,他也不想讓這個和尚動手。

    「為什麼你非要自己來?」

    主持不解。

    「殺人是一件樂事,我很喜歡,你若持法刀落我的頭髮那便是剃度,想來就很可怕以後還怎麼殺人,不吉利,太不吉利。」

    姚桃枝剃掉了前半邊頭髮,傷口也就全都露了出來,主持先是清理了傷口然後開始縫合,他不經常做這樣的事也不是郎中,見了血手有些發抖,所以縫合的時候比正常情況要疼的多,姚桃枝卻只是安靜的等著不催也不急。

    好不容易把傷口縫好,主持都忍不住長長的鬆了口氣。

    「你勸我莫要執迷。」

    姚桃枝忍不住笑起來:「和尚真有意思,若非我日日供奉香火怕也見不到主持,更不會由主持為我治傷,都已經沾染了銅臭的禪法就別想著度化我了,你剛才聽我說殺人是樂事的時候還是在為我縫合,難道不應該親自出手滅了我這妖魔?哦......和尚未必會打架,何況殺人。」

    主持沉默片刻後說道:「受了傷的狼進了寺廟我們也是要救治的,沒有你的香火錢,我的藥依然會給你。」

    姚桃枝笑的更歡暢起來:「有意思,和尚果然有意思。」

    他走到銅鏡前看了看自己那禿了的前半邊腦殼,後半邊頭髮依然那麼長,覺得這樣子真是醜的無以言表,無與倫比的醜,便是那縫合起來的歪歪斜斜的傷口也比這禿了半邊的腦袋好看。

    他不是個很注重外表的人,可在這一刻卻忍不住想到若以後都如此還不如死了算了。

    索性他把後半邊的頭髮也都剃掉,這樣看起來就立刻順眼的多了。

    「若不出意外尋我的人很快就會來,你該如何說就如何說,不用為我遮掩。」

    姚桃枝轉身往外走:「我可以走得了,你走不了。」

    「寺廟便在此處,和尚哪兒也不去。」

    主持搖頭:「你還是不要再造殺孽,回頭是岸。」

    姚桃枝回頭認真問:「若我放下屠刀,便能得圓滿?」

    主持認真回答:「能。」

    姚桃枝哦了一聲:「那你們這個禪宗不信也罷,我這樣的人放下刀就能圓滿,這是什麼破地方,想想看就不公平......和尚,不如你跟我去殺人?」

    主持臉色一變:「你走吧。」

    姚桃枝往外走:「當然要走的,你這裡什麼都好只是沒有肉吃,便這一點我也待不下去......你們和尚不是最喜歡為人解惑嗎?仿似你們天生無所不知一樣,那我問你,為什麼我會尋來這裡,為什麼找的是你?」

    主持默然無語,這種問題他哪裡能想的明白。

    姚桃枝腳步停了一下回頭看著主持笑道:「好好做你的和尚好好的長命百歲,楚時候有個有名的刺客叫姚無痕,殺過三位皇子一位貴妃,他最終被車裂而死想著便是可慘可慘的,你若是有空閒了就念幾句經文為他去些罪業災痛,畢竟......你也是姚無痕的後代,做了和尚救人比殺人好些,最起碼不擔心自己死後會下地獄。」

    和尚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他當然聽過前朝楚國的第一刺客姚無痕這個名字,楚哪怕已經滅了幾百年,很多名字依然沒有被磨滅。

    「我們......」

    主持眼神都恍惚著,臉上表情無比複雜。

    「我們沒什麼關係,雖然我查來查去確定你就是姚無痕的後代,可幾百年了你我骨子裡的血怕也沒幾分相似,你專心做你的和尚普度眾生,我專心做我的刺客......算是繼承祖業,咱們家祖祖輩輩好像都沒有一個善終的,你可別不得好死。」

    主持道:「你還是不要再去做那些事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姚桃枝擺手阻止:「我勸你不做和尚你可會聽?那麼你又何必勸我別去殺人......好好唸經,超度一下姚無痕,雖然死的那麼久了怕是也從沒有人超度過他。」

    說完之後姚桃枝就出門而去,主持卻站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裡只想著難道我祖上真是姚無痕?

    他十二歲才進這寺廟,記得很清楚,未出家時確實姓姚。

    姚桃枝走了沒多久,一隊純黑色的騎兵護送著一輛純黑色的馬車在廟門口停下,黑騎往四周散開很快就把寺廟圍了起來,寺廟規模不小,可但凡是容易逃離的地方都有黑騎堵著。

    還沒有來得及洗澡更衣的韓喚枝覺得很不舒服,他是一個特別愛乾淨的人,雖然當年為陛下出去做的第一件事他就不得不在一個極污穢的地方藏身十二個時辰才伏擊殺人成功,所以想想他這樣的人在那般環境下潛藏會比尋常人付出更大的毅力耐力。

    進廟門,韓喚枝步伐並不快,因為他知道自己要追的那個刺客應該已經走了,但他來卻不僅僅是為了那個刺客。

    大殿裡,所有的香客都已經嚇得離開,廷尉守著大門,韓喚枝站在金像前沉默了一會兒,雙手合十頗虔誠的許了個願:「希望你保佑我殺人永遠都比我要殺的人殺人快。」

    這話有些拗口,也不知道禪祖能不能聽明白,聽明白之後會不會一道天雷劈死他。

    許了願之後韓喚枝發現這大殿裡連一把椅子都沒有,一夜未眠覺得還是坐著舒服,於是自己動手把地上的蒲團摞起來,坐著搖搖晃晃,不過總比站著好。

    主持在幾個僧人的陪同下快步走出來,看到韓喚枝後微微俯身施禮:「見過大人。」

    韓喚枝覺得這搖搖晃晃的很好玩,於是故意搖搖晃晃,主持便有一些不喜,大殿之中,這是不敬。

    可來的人身上帶著一股煞氣,他彷彿在韓喚枝背後看到了一個惡魔的虛影,只是恍惚了一下,想著應該是不久之前那個奇怪的傢伙說的那些奇怪的話確實把自己嚇著了,所以精神都恍惚起來。

    然而在某種意義上,大寧的官員對於他們來說確實更像是惡魔。

    韓喚枝發現地上有一滴血,於是把一個蒲團在血跡的位置放下來,思考了一會兒後居然對著金像跪了下來,這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韓喚枝雙手合十面朝金像微微低頭,那一滴血的位置便對的准了。

    他直起身子看向主持:「他許了什麼願?」

    主持嚇得向後退了幾步,若之前那人只是奇怪,那面前這個人就是可怕,他從骨子裡都生出來一股寒意。

    「什麼......」

    主持慌亂的說了兩個字,卻反而覺得暴露了自己的心虛。

    「走了多久了?」

    韓喚枝站起來往大殿後邊看了看,注意到小門門口地上依稀還有一滴血。

    「走了......半個時辰。」

    「我以為你會堅持一下的。」

    韓喚枝有些無趣起來,再次把蒲團都摞起來坐好,打了打衣服上的塵土:「那個人並不重要,他走了半個時辰也沒關係,就是走了幾天也一樣能找得到,我這次來是想問問主持,若是有些東西幾年都找不到,好找嗎?」

    主持臉色瞬間煞白:「不......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韓喚枝淡淡的說道:「滅南越的時候大寧圍困施恩城,那時候還叫紫御城對吧......雖然南越人投降的很快,但在施恩城之外還是有一些抵抗,死了不少人,也傷了不少人,我聽聞這些傷者很多都被送進這廟裡來救治,和尚真是善心普度......可是後來又來了一些人把受傷的南越士兵都帶走了對吧,我想問主持的是......帶走的是傷兵,可曾留下些什麼?」

    主持再次往後退了幾步,被身後的僧人攙扶著才站穩。

    「帶我去看看吧。」

    韓喚枝站起來:「救人會有好報,別自己浪費了,你不說我自己也能找得到廟又不會拔腿就跑,不過你那修來的福緣善報也就盡了,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V123210 發表於 2018-8-31 11:24
長寧帝軍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兩枝一蓓

    施恩城泰水巷子最裡邊那家剛搬來的時候街坊四鄰都覺得有些奇怪,裡邊那宅子已經荒廢了好幾年,曾經是南越一位朝臣的家後來因為觸怒了皇帝楊玉而被罷官,這人舉家離開了施恩城後宅子就閒置下來,再後來也有人看過但都說不吉利始終人留下,直到南越滅國之後忽然就搬來了一家人,聽口音也不是本地的。

    來的那天這巷子裡算是史無前例的熱鬧,馬車七八輛停在巷子口進不來,至少有百餘人來來回回的搬運東西,一口一口的大箱子抬進去還都蓋著紅布。

    不過這宅子算不得大且破舊,若是有錢有勢的人怎麼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住下?

    新主人搬進來之後就很少拋頭露面,每隔一段時間巷子口就會停下馬車有錦衣之人過來拜訪,後來人們猜測著這宅子的新主人怕是原來朝廷裡的某一位大人物,滅國之後便失去了權勢但畢竟家大業大,所以指不定從哪個恢弘大院裡搬出來到這算是避一陣子。

    大家都這樣猜測所以也就不敢去打擾,搬過來這幾年間也見到過院子裡的人出去,可是幾乎沒有與人打過招呼,那一副清冷的樣子瞧著便是貴人。

    傍晚的時候一輛尋常的馬車在巷子口停下來,坐在巷子口聊天的人看著馬車上下來兩個衣著光鮮的人往裡走也已經不覺得奇怪,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這兩個人到了巷子深處敲門,三長兩短,可尋常百姓誰會在意這個。

    一個身穿青衣的下人把院門打開,迅速的把人請了進去。

    這宅子確實不大,可是如今卻收拾的極雅緻,前幾年的時候徹底動工改造過一次,修建了假山荷池,花圃也極整齊,還建了一條曲折長廊,平越道多雨有這長廊便是雨天也能在院子裡走走,非大戶人家是建不起來的。

    兩個客人隨著引領一直到了客廳,剛落座上茶沒多久,一個身穿淡紫色長裙的少婦從書房裡緩步走出來,兩個客人連忙站起來行禮,少婦隨意的擺了擺手搖著腰肢到主位那邊坐下。

    這女人看起來二十六七歲年紀,身材好的若狐狸精一樣,那腰肢細的彷彿力氣大一點去搖晃就能給搖斷了,偏偏還有令人嚥口水的上圍和下圍,最主要的是她長的也好看,是那種看一眼就讓人會莫名其妙小腹發熱的類型,只是她足夠冷淡,所以氣質又與面容身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瞧著便更有味道。

    少婦坐下來之後很自然的翹起腿,很少會有女子這樣坐,在當下習俗制約中就顯得放浪了些,可是那兩個客人始終低著頭彷彿怕極了會讓少婦覺得他倆冒犯了自己。

    「坐著說話吧。」

    少婦端起茶杯吹了吹,這稍顯老氣的樣子反而讓她增加了幾分成熟的嫵媚。

    「東主,事情有些不太好。」

    「嗯?」

    少婦放下茶杯:「說吧。」

    其中一個人站起來微微俯身回答:「夜裡的時候廷尉府都廷尉韓喚枝從道府衙門裡出來沒多久就遇到了埋伏,不知道是什麼來路的殺手很強不過沒成功,韓喚枝應該是傷到了那個殺手卻被人跑了,於是廷尉府的人整夜都在追查,在後半夜的時候查到了福寧寺。」

    少婦的臉色稍稍變了些:「繼續。」

    說話的這中年男人叫邱求,名字有些拗口,邱家是南越國有名的豪門世家,前後出過幾位貴妃,但最有名的莫過於依然還在世的原南越國兵部尚書邱顯,因為就是他帶頭打開城門投降的。

    南越國還在的時候邱顯可謂風光之極,楊玉最寵愛的貴妃是他妹妹,而國師阮柯是他的恩師,如此看來他是最不應該主張投降的那個,然而也是他帶兵把楊玉困在皇城裡,還親手給恩師阮柯綁了繩索,最終連他妹妹被石元雄看中都是他親自駕車送到石元雄軍帳裡的,這樣一個男人把最不男人的事都做了。

    邱顯因此保了全家老小,後來又送了許多金銀給石元雄想在地方上還能得個一官半職,奈何石元雄睡了他妹妹拿了他的銀子最終拍拍屁股走人了,邱顯什麼都沒撈到。

    邱求是邱顯的弟弟,曾是南越國禁軍四位將軍之一,滅國後也成了閒散人,不過因為都算是有功所以大寧皇帝下旨多多少少給了他們一些爵位卻無實權,還勉強保留了個穿錦衣的資格。

    在這少婦面前,原來身份很高的邱求卻顯得那麼謙卑,其實連邱求都不是很清楚這個女人到底什麼身份,只是知道他們要做的事在平越道都要請示這個女人才行。

    少婦說了聲繼續,於是邱求壓低聲音說道:「後來確認過,那個殺手確實去了福寧寺,並且之前就在那借住了好幾天給了福寧寺不少香火錢,受的傷還是福寧寺主持親自給治療的,應該就是他把韓喚枝引到了福寧寺,從現在來看韓喚枝之前對福寧寺沒有絲毫懷疑。」

    少婦像是稍稍鬆了口氣:「然後呢?」

    「那個殺手卻已經提前跑了,韓喚枝派人搜查了福寧寺......」

    少婦剛剛放鬆些許的神情又緊繃起來,沉默片刻後問:「查到了多少?」

    「全部。」

    邱求嗓音有些發啞:「當初藏在福寧寺裡的東西一樣不差都給搜了出來,至少有七十萬兩銀子還有一批兵器甲械,還有不少糧食,兵器藏進去之前都抹油封好了的,取出來就能用,不過上面原越國兵部監製的鋼印都磨掉了,銀子都是現錢,當初從南越國的庫銀搬出來重新燒融了鑄成了銀磚.......」

    少婦沉思片刻:「去處理吧。」

    她再次把茶杯端起來:「當年參與了福寧寺那件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除了你們之外全都殺了就是,韓喚枝這個人就像是瘋狗一樣,鼻子太靈牙齒太尖咬人更狠,之前什麼都不知道的話福寧寺裡搜出來那麼多東西也會讓他起疑心,若是沒有兵器甲械還好些,讓主持咬著牙扛了就說是他前些年積攢下來的財產......」

    邱求顯然有些為難:「已經過去好幾年了,當初參與的人又多,一時之間處理起來可能不太容易。」

    「那就你們死好了。」

    少婦放下茶杯語氣平淡的說道:「你們叫我一聲東主,可你們都知道真正的東主自然不是我,若是這件事把東主牽扯出來,你們會死在我前邊,我會死在東主前邊,我們都死了東主才能乾淨,所以你們若是不想死就儘量比韓喚枝的動作要快一些。」

    一直沒有說話的另一個中年男人站起來,臉色肅然道:「我們這就去,東主放心,三天之內必然把當初參與福寧寺那件事的人全都除掉。」

    這個人叫朱琦,原南越國的禁軍四位將軍中的另外一個。

    「兩天。」

    少婦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最多兩天,事實上,我覺得福寧寺主持在韓喚枝手裡連三個時辰都堅持不住就會把什麼都招了,幸好當初的事都是分段分開做的,福寧寺那些人都只是知道搬運了一批東西進去,誰的要求他們並不知情,可是當年負責押運的那幾個知情,在押運的那些人被韓喚枝一個一個翻出來之前,你們最好一息時間都別浪費。」

    「我們這就去。」

    兩個男人抱拳施禮轉身要走,少婦沉默片刻後又說了一句:「你們若是沒做好,我就只能請東主派人來,你們都清楚東主若是直接派人來那就證明你們沒了存在的價值,你們不都是最喜歡說理想的嗎,那就為了你們的理想變得狠一些,別讓東主以為你們是廢物。」

    那兩個人同時止步,顯然臉上都有些怒意,對視了一眼後卻誰都沒有說些什麼加快腳步離開。

    等那兩個人走了之後少婦的臉色卻變得更難看起來,端著茶杯的手都有些發顫,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後她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什麼,神情稍稍放輕鬆了些。

    「幼蓓。」

    隨著她叫了一聲,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女從裡屋快步出來:「先生叫我什麼事?」

    那兩個男人稱呼少婦為東主,這個少女稱呼她為先生。

    「北邊應該是會派人來除掉韓喚枝的,可我信不過他們,你親自去,你要記住韓喚枝這個人是個鬼見愁,當年揚泰票號上排名前二十中有十六個被他殺了,更讓我懷疑的是,當年京畿道甲子營裡有幾個人對新皇登基不服氣,這幾個人後來都出了意外,有的說是暴病有的說是天災,八成都是韓喚枝動的手......說到暗殺,韓喚枝才是最應該排在第一的那個,你小心些。」

    少女嘴角微微一勾:「先生用了七年教我,七年學來的本事一樣都沒忘,而且先生說過女人殺人比男人殺人更容易成功,韓喚枝只要還是個男人,我就一定有辦法殺了他,再厲害的男人也會有男人都有的通病。」

    「嗯,終究不要大意了。」

    少婦站起來走到窗外看著又下起來的小雨有些失神:「我到這已經五六年了吧?」

    幼蓓回答:「快七年了。」

    「那時候我和你差不多大。」

    少婦看著那雨幕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這七年來我只回去過四次,最長的一次是十一天,他把這邊交給了我,於是我就把這邊當成了家......可是,沒有他的地方終究不是家,幼蓓......你一定不要出事,我們還要回北邊去,還要好好的活更久更久,他答應過我要廝守餘生,我答應過你要不離不棄。」

    幼蓓不知道為什麼先生忽然這樣傷感起來,何止是傷感,甚至是有些懼意,她只是覺得先生有些過於小心和悲觀了,韓喚枝真的有那麼可怕的?

    看著失望那滿是擔憂的側顏,幼蓓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可別讓自己如之前那兩個男人一樣讓先生失望,七年了,先生在這守了七年了,只因為東主說撐過了這陣子總會有雲開月明的時候,如今看起來韓喚枝就是那層雲。

    「先生,你去休息吧。」

    幼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從門口拿了一把漂亮的油紙傘撐開,回眸一笑:「我不在家的這幾日,先生可要認真吃飯的,你胃口向來不好,若是再不吃就更瘦了。」

    少婦忽然想喊一聲你回來,卻沒有喊出口。

    那少女已經撐著傘走出小院。
V123210 發表於 2018-8-31 11:24
長寧帝軍 第一百六十二章 狗比人貴

    施恩城裡可沒有廷尉府,所以從福寧寺裡帶回來的人全都在韓喚枝所住的園子裡,不過幸好的是廷尉府的人不管在哪兒也不會忘了自己的本職,廷尉帶不走刑具帶不走衙門可本事都是隨身的。

    韓喚枝洗了澡換了衣服,睏意開始席捲而來,可他不喜歡把今天的事放在明天去做,緩步走到正堂,手下人已經把福寧寺主持等人全都帶了進來,南越國還在的時候僧人見陛下皆可不跪,可如今是大寧,他們也不再是單純的僧人,而是罪犯。

    廷尉府的人對待罪犯,從來都只有一種態度。

    千辦岳無敵面無表情的站在正堂門口,身上的黑色錦衣看起來稍顯奇怪,有些不和諧的起伏,那是因為裡面還有繃帶,畢竟之前受的傷並不輕,韓喚枝本讓他去休息可他只是不肯,那鐵一般的漢子讓人不得不多幾分敬意。

    主持本不想跪,奈何岳無敵一腳踹在腿彎,和尚也不得不跪。

    「你廟裡為什麼有那麼多的錢?」

    岳無敵問。

    主持笑起來,被迫跪下反而倔強起來:「福寧寺在南越已經存在兩百年,兩百年來積累下一些財產難道這也是什麼不能解釋的事?」

    「所以你福寧寺還有僧兵?」

    岳無敵往外招了招手,兩個廷尉抬著一口大箱子進來,將箱子打開,裡面都是兵器。

    主持搖頭:「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或是你們硬塞進我寺裡的東西也說不定,銀子我認,這些東西我見都沒有見過,如何能認?」

    韓喚枝起身,不想聽下去了,雖然只是兩問兩答不過片刻的時間而已,但在他看來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他擺了擺手,於是岳無敵笑起來,岳無敵從來都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他連開玩笑都不會又怎麼會真的笑,他的笑是獰笑。

    主持被岳無敵一把抓起來拉到了正堂外面,韓喚枝擺手:「把福寧寺的僧人都帶過去看著。」

    廷尉們湧進來把所有福寧寺的僧人都押了下去,韓喚枝起身看了看那箱子裡的兵器,隨手拿起來一把刀抽鞘仔細看了看,刀柄位置的印記已經被磨掉,這反而是一種旁證,若非正經軍工工坊打造出來的兵器自然不會有什麼印記,磨掉的只能是南越國兵部監製的制式兵器印記。

    門外傳來腳步聲,平越道酉字營戰兵將軍葉景天從外面邁步進來,進門的時候正好聽到偏房裡傳來一陣陣的哀嚎聲,他駐足指了指那屋子:「去把房門和窗戶都關上,聲音怎麼這麼大。」

    進了正堂葉景天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你手下人做事還是這般沒顧忌。」

    「有顧忌的是心中不正大。」

    韓喚枝把刀扔回箱子裡:「我為陛下做事,心中正大,便無顧忌。」

    「你沒有我有。」

    葉景天道:「抓了福寧寺的和尚已經有百姓鬧起來,這麼大的慘叫聲若是在被外面的人聽了去,你讓我怎麼辦?」

    韓喚枝搖頭:「原來除了當官的,和尚的身份也如此敏感。」

    葉景天:「你少裝傻。」

    韓喚枝坐下來有些疲倦的說道:「昨天前半夜我在葉開泰和你們打牌輸了,你知道為什麼會輸嗎?」

    「因為你牌技不行。」

    「你以前可見我輸過?」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要動你們平越道的人了,提前輸給你們一點錢,這樣的話你們心裡就不會那麼不舒服,總是還有點安慰。」

    葉景天瞪了他一眼:「動到哪兒?」

    韓喚枝一本正經的說道:「就道丞以下吧,動誰就不一定了。」

    葉景天:「道丞以下......也就勉強把我和大哥放過了對吧。」

    「葉開泰我自然是不會查的,他畢竟才來平越道不久,剛才我說道丞之下,含道丞。」

    葉景天噗的一聲把剛喝進去的茶水噴了,狠狠瞪了韓喚枝一眼:「這事你是不是著手太快了?雖然查的快些終究是有好處,可是先動了一個無足輕重的福寧寺,那些人未必不會有了防範。」

    「希望他們有防範。」

    韓喚枝語氣平淡的說道:「這些人在平越道悄默聲的經營多年,猶如一隻沉於水底的老龜,你不讓它怕了它就縮在那不動,只有讓老龜動起來才會看得更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暗處的那人現在就要著手去處理當年負責押運東西去福寧寺的那些人,這些人死乾淨了這條線也就斷了。」

    葉景天:「既然你想到了,為什麼不比他們快些?」

    韓喚枝看白痴一眼看了葉景天一眼:「帶兵的人,果然單純。」

    葉景天被他氣得幾乎翻了白眼:「我只是看你還這麼悠閒。」

    韓喚枝朝著偏房那邊努嘴:「不然為什麼叫那麼大聲?我又不知道當年押運東西去福寧寺的人是誰......對了,我托你辦的事你辦了嗎?」

    葉景天往外看了一眼:「人來了。」

    韓喚枝:「那好,你回吧,沒你什麼事了。」

    葉景天:「卸磨殺驢的東西。」

    韓喚枝撇嘴。

    葉景天喝了口茶隨即告辭,他走了之後沈冷邁步走進這正堂,看起來屋子裡很寬敞就是不夠明亮總覺得有些陰氣,看到韓喚枝的時候變發現了這屋子裡陰氣的來源。

    「見過大人。」

    沈冷抱拳行禮。

    韓喚枝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下說吧......我不喜歡浪費時間所以說的儘量直接些,你回答的也可以儘量直接些,前幾日你被人伏擊的時候我在不遠處看著了,而昨夜裡我也被襲擊,而若我猜得沒錯襲擊我的人那天也在看著你被人伏擊。」

    這話有些亂,但邏輯不亂。

    沈冷沉思片刻:「所以要殺大人的人和要殺我的人,最起碼有一路是目標一致的。」

    韓喚枝覺得這樣說話比較輕鬆,沈冷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我希望你能做些事,先把這個人翻出來。」

    沈冷皺眉,覺得韓喚枝那眉眼之間有些不懷好意。

    「難道大人想讓我做誘餌?」

    「把難道和想這三個字去掉,最好也不要用疑問的語氣,肯定一些。」

    沈冷:「為什麼是我?要殺的也有大人你。」

    韓喚枝認真的回答:「我的官稍微大一些。」

    沈冷:「......」

    韓喚枝問沈冷:「既然你想到了殺你與殺我的人最起碼有一路目標一致,殺你也殺我,那麼你猜猜人是從哪兒來的。」

    沈冷:「猜對了有獎嗎?又或者是猜對了的話大人去做誘餌?」

    韓喚枝:「嗯,你不用猜了,繼續說下面的事。」

    沈冷:「......」

    韓喚枝喝了一口茶後繼續說道:「我需要你做的自然些不要看起來那麼刻意,你若是刻意了狐狸就會聞到誘餌的香味比較假,若是你不知道該在什麼時機露出破綻,我給你指點一下......沈先生和沈茶顏就在施恩城裡,如果他們兩個出了什麼意外的話你肯定會心急對不對?」

    沈冷猛的站起來:「嗯?」

    韓喚枝忽然發現屋子裡寒氣似乎更重了些,那個少年身上的寒氣驟然壓過了自己。

    「果然是個傻的。」

    他嘆了口氣,心說人真的不能有太多的感情牽絆,剛才那一刻沈冷表現出來的聰明讓他都吃了一驚,此時此刻提到了沈先生和那個小姑娘立刻就變成了個白痴,心說難不成自己還會去害了那兩個人?

    他指了指椅子:「坐下說。」

    沈冷搖頭:「站著聽,方便走。」

    韓喚枝發現這個傢伙白痴起來,真的是一等一的白痴,在韓喚枝心中白痴排行榜沈冷急速入榜,並且突飛猛進。

    就在這時候兩隻手滿是血的岳無敵從外面進來,看了韓喚枝一眼又看向沈冷欲言又止,韓喚枝點了點頭:「說吧,他聽一聽也無所謂。」

    岳無敵道:「問出來幾個人,其中有四個就在施恩城裡,一個在煙花巷,一個在長流街,還有兩個人在那件事之後就離開了施恩城,最遠的一個在高山縣距離施恩城大概四百多里,若是要趕過去現在就得出發了。」

    韓喚枝沉思片刻:「稍顯分散了些,咱們的人手有些不夠用,你們四個分成兩隊,各帶六十黑騎去施恩城外的那兩個的居所抓人,施恩城裡的怕是有人已經被滅口,我去轉轉。」

    「大人一個人去?」

    岳無敵想到那夜裡的偷襲就忍不住擔憂起來,那天夜裡自己苦撐著撐到了都廷尉大人出刀的那一刻,然而卻被那刺客逃了,岳無敵覺得難以置信,這天下還有人能在都廷尉大人的刀下逃生?

    而且那刺客猶如鬼魅,若是都廷尉大人出了什麼事,南下的這一百二十黑騎四個千辦就都可以謝罪自裁了。

    「這不是還有將軍大人在?」

    韓喚枝看了沈冷一眼,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陪我出去走走?」

    沈冷嘆道:「大人要調用水師戰兵得需要先去找莊雍將軍協調,莊將軍若是答應了的話,我自會帶本部一旗水師戰兵聽後大人調遣,若是大人不知道水師大營在什麼地方我可以帶路。」

    「從水師調兵這麼麻煩的嗎?」

    韓喚枝道:「那便不調兵了,我以私人的身份請你陪我出去走一走。」

    沈冷舉頭望天:「散步,半個時辰起價二十兩銀子,陪聊,二十兩銀子,做打手一百兩銀子,看打到什麼地步,若是有特別的要求可以加價,一般打手一百兩,氣質打手二百兩,真動手的打手五百兩,狗腿子類打手......此業務暫時不承接。」

    韓喚枝楞了一下,仔仔細細的看著沈冷,心說這些話這個傢伙是怎麼自然而然就說出來的?

    「大人請快些決定。」

    沈冷一臉認真:「這屬於私活兒,我接了還得瞞著莊將軍,所以還要一些精神撫慰大概一百兩銀子也夠了,對了我還有一條狗,若是大人要用我可以帶來。」

    韓喚枝雖然覺得荒唐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狗什麼價?」

    沈冷:「比人貴一倍。」

    「為何?」

    「狗......敢吃屎。」
V123210 發表於 2018-8-31 11:24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引


    韓喚枝往外走的時候忍不住問了沈冷一句:「你是真的愛錢?」

    沈冷點頭:「真的。」

    「以你現在的俸祿來說也不算低了,大寧物華天寶四海咸服,比前朝楚時候官員俸祿提升足有一倍,以你正五品實職將軍每年的俸銀差不多有百兩,以大寧現在的生活來說一斗米才不到五文錢,你的俸祿職田再加上各種朝廷發的東西足以過的很好,為什麼還要那麼愛錢?」

    沈冷:「我只是單純的很喜歡錢不行嗎?尤其是給你做打手的話收入來的足夠快足夠高。」

    韓喚枝也不知道沈冷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不過他卻認真回答:「我的俸銀比你高些,可也不過一年一百五十兩左右,你認為我能拿得出來二百兩請你做一天的狗腿子?」

    沈冷也認真起來:「都說了狗腿子業務不開放,便是尋常打手也要二百兩。」

    韓喚枝問:「你愛錢,那你用錢的目的是什麼?」

    沈冷抬頭望天:「泡妞!」

    「那麼多錢,你打算泡多少個。」

    「一個。」

    韓喚枝:「......」

    兩個人走在大街上,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四周都是人反而便沒人會聽到他們兩個說些什麼。

    「大人找我出來,可不是聽我說笑的。」

    沈冷看了韓喚枝一眼:「不知道什麼事,在大人手下人面前都不好說,非得要出來才能說。」

    韓喚枝笑了笑,發現沈冷只要在不涉及到沈先生和那個小姑娘的時候都聰明的不像話,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來查什麼案子的,明面上,我要調查的是你和莊雍,所以我找你出來問些話誰也說不出什麼。」

    沈冷忽然間明白了。

    「大人是多信不過這平越道地方上的人。」

    「沒幾個信得過。」

    韓喚枝知道沈冷懂了他的意思,說話就越發放鬆下來。

    沈冷確實懂了......明面上韓喚枝是來查他和莊雍的,縱然是敷衍也要走一遍過程,可是韓喚枝來了之後顯然沒打算真的怎麼樣,這和之前的預料一致,陛下本就希望白尚年死希望沐筱風死,所以韓喚枝只要不是想和陛下過不去就一定得和沈冷過得去。

    可朝堂裡地方上都知道韓喚枝是來查水師的,於是,沈冷和莊雍就成了最不可能與韓喚枝合作的人,沈冷又想到之前是平越道道丞葉景天親自把他帶到了韓喚枝的居所,這就是在給外界釋放一個信號,由葉景天親自把人送進韓喚枝手裡,外面的人會怎麼說?

    會說葉景天在配合韓喚枝壓著莊雍,那些人全看得清清楚楚,這樣一來最起碼有一點做的很像......韓喚枝和水師的關係並不好。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沈冷又不得不往更高層次的地方去想,那就是為什麼。

    韓喚枝到底要查什麼,為什麼連地方上的人都信不過,這可是剛剛打下來還沒多久的平越道,派過來的都是陛下的心腹,他到底在擔心什麼。

    「我會把你關起來。」

    韓喚枝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沈冷心裡微微一震單依然表情平靜。

    「知道陛下為什麼越來越喜歡用你們這些沒根基的年輕人嗎?」

    不等沈冷回答韓喚枝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因為你們純粹,你們還沒有牽扯到那巨大的利益漩渦裡去,你們心中只有大寧只有陛下,用你們,陛下放心。」

    他往四周看了看:「你和我走在這大街上,四周都指不定有多少雙眼睛看著,他們不敢靠近,卻極想知道我和你說了些什麼,還想殺了我殺了你,平越道這裡看起來平順安寧可實際上波濤洶湧都在暗處,既然和你談到了就索性說的明白些,我懷疑有人利用大寧滅南越的這個時機,從南越國庫裡盜走了大量的錢財,不僅僅是國庫,南越當初地方上的府庫他們幾乎都想插手進去,什麼人才會如此瘋狂才會需要如此龐大的一筆錢糧?」

    沈冷後背一陣發寒,雖然他知道如裴亭山石元雄之流仗著巨大的軍功和手握重兵而頗為張揚跋扈,可沈冷不認為他真的就敢對陛下動什麼歹念,尤其是裴亭山,若沒有他便沒有如今的陛下......可是如果韓喚枝說的是真的,那麼想造反的到底是誰?

    「你回去吧,不久之後我的人會去水師大營裡拿人,你會被帶回我住的那個地方。」

    韓喚枝腳步停下:「就走到這,至於以後還需要你做什麼,我會告訴你。」

    沈冷沒言語,沉默了一會兒後就朝著前方邁步而行。

    韓喚枝看著沈冷的背影忽然間覺得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這麼可怕的,這個看起來耿直憨厚的少年居然心思那麼深,他不知道陛下已經給了沈冷通聞盒,如果知道的話怕是會更加的震撼,畢竟通聞盒那麼重要的事,葉流雲知道也不會告訴他,不會告訴葉開泰和葉景天。

    自始至終......沈冷都很平靜,出乎預料的平靜。

    沈冷回到水師大營之後不久,一隊道府衙門的親衛就直接去了水師大營將沈冷帶走,水師裡立刻就炸了鍋,莊雍親自帶人攔住了那隊道府衙門的親衛,結果也無可奈何。

    沈冷被押上了一輛馬車,雖然沒有被帶上鎖銬卻脫下了甲冑,這信號就變得越發詭異起來。

    第一,廷尉府這次來了一百二十黑騎四個千辦,人呢?

    第二,葉開泰和莊雍同是陛下當初府裡的家臣出身,葉開泰這樣做是不是表明了他和莊雍的關係並不好?

    所有人都在猜,猜的頭疼。

    平越道的場面一下子就變得亂了起來,水師南下還沒有到海疆就被廷尉府拿下了一位正五品的將軍,還是皇帝不久之前剛剛嘉獎過的青年表率,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馬車裡,沈冷坐在那一直都很沉默,他也在思考。

    不久之後就又有一個消息傳了出去,說是沈冷進了韓喚枝所在的那個園子後不久裡邊就傳來一陣陣的哀嚎聲,據說聲音很大,慘烈的能撕破人的耳膜。

    書房,韓喚枝覺得平越道這鬼氣候熱的能死人可這地方的人如此愛吃火鍋真是難以理解,他和沈冷走的路線不一樣,他是從西蜀道那邊過來的,西蜀道的人對火鍋的執迷已經很讓人費解,畢竟那地方也熱的要命,到了平越道溫度上升了一個層次,能把西蜀道的人熱迷糊了,火鍋卻依然那般興盛,而且平越道這邊吃的更雜什麼都往鍋裡放,給他們一個西蜀道的人興許也敢涮了......

    而面前這個傢伙吃火鍋吃的大汗淋漓卻還是那般有滋有味,而且一邊吃一邊喊爽......爽在哪兒?那紅油?那辣子?那烈酒?

    葉景天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顯得極滿足,看了一眼韓喚枝:「你怎麼不吃?」

    韓喚枝:「腸胃不好。」

    葉景天看了看韓喚枝的肚子,坐在一邊的沈冷也看了看,這兩個人的眼神都很有意思,沈冷的眼神裡倒是有些單純似乎關心的是胃腸,而葉景天的眼神看著也單純但就是讓人覺得他思考的是肛腸......

    葉景天的視線離開韓喚枝落在沈冷身上,沈冷連忙坐直了身子:「我是單純的不餓。」

    「我本來是主張是慢慢來,可是他非要在你們水師南下海疆之前把事情理順了,那就由著他......畢竟他在長安混的嘛,離陛下近。」

    葉景天倒了一杯茶,吃飽喝足再配上一壺好茶,這便是享受。

    「沈冷就委屈一下。」

    他說。

    沈冷看了看窗外偏房那邊,慘叫聲還很大,他微微嘆息:「我倒是不委屈,偏房裡那位辛苦了......」

    偏房裡是今日才抓來的人,一個怎麼看都不入流的小角色,便是在南越國的時候這人也只是一個九品小官,大寧是七品制南越是九品制,九品官大概也就是相當於村長那麼大。

    此時是後半夜,距離沈冷被抓進來已經過了六個時辰,外界在傳揚什麼其實屋子裡的人都清清楚楚,之所以傳的那麼凶葉景天就是推手之一。

    「消息回來了。」

    韓喚枝語氣平淡的說道:「我派出去的兩路人,有一路整整一天沒休息跑了四百餘里結果到地方撲了個空,要抓的那人家裡已經有人提前來過,而且來的不只是一批人,院子裡的死屍有二十幾具,飛鴿傳書回來的消息就這麼多,再多得等我的人明天到了之後再判斷。」

    「不奇怪,你之前不是已經判斷他們會動手了嗎。」

    葉景天道:「福寧寺的主持供述出來的晚了些,你們起步就比別人差了最少半天的時間。」

    韓喚枝看了看沈冷:「接下來要看你的了,先把要殺你和我的人解決了,然後我才能踏踏實實的把平越道的事查清楚,按照你之前說的價格我會付給你佣金......走平越道道丞大人的賬就行了。」

    葉景天:「......」

    沈冷:「我有個要求。」

    他看著韓喚枝認真的問道:「如果我幫你把事情做好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誰想殺我?是大學士的人還是白家的人,又或者根本就不是這兩家的人......白家沒這個膽子大學士沒這麼沉不住氣,現在還敢動手的,是誰。」

    韓喚枝看了看葉景天,發現葉景天也在看他,兩個人同時扭頭看別的地方,就是沒人看沈冷。

    而與此同時,後半夜的施恩城大街上已經極清淨似乎一個人都沒有,幾個黑影從房頂上停下來看了看街對面的客棧,而另外一邊的也有幾個人快速靠近,那客棧裡沒住著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前天倒是剛剛住進來一對父女,父親像是個教書先生,閨女像個俠客。

    一道道黑影聚集在客棧四周,若鬼魅一般。

    本打算進客棧的姚桃枝往後退了退回到暗影裡,連月光都灑不到的地方最好藏身,他看著那些人圍過來忍不住想著,這地方真有意思,太他媽的有意思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 10:43
長寧帝軍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攔

    姚桃枝和白小洛一樣的地方在於,兩個人要殺誰之前都會做很詳盡的調查,能查到祖宗十八代就不查到十七代,不僅僅是要查這個人自身的東西,還要查社會地位人際關係以及種種其他。

    姚桃枝和白小洛不一樣的地方在於,白小洛在試探了沈冷之後還是不願意去以那個姑娘為突破點,比如抓了她要挾沈冷之類的事他還不屑於去做,那是萬不得已的手段,可姚桃枝不會這麼想......在他看來最有效的手段就無所謂高低貴賤,能成功就是最好的結果。

    所以在他看了有人伏擊沈冷而沈冷做出的反應和準備之後,他決定立刻就去找那個姑娘下手。

    可是有一點讓姚桃枝和白小洛都有些奇怪,那就是他們查來查去並不能查出沈冷的祖宗十八代,別說十八代,兩代往上都沒有......能查到的不過是安陽郡魚鱗鎮裡一個身世淒苦的少年而已,養父是個刻薄的男人待他極差,後來養父不知道怎麼失蹤了,養母仗著家底殷厚過的還算可以,依然撐著那個綢緞鋪子。

    每一個尋常人都有跡可循這是不爭的事實,不管是誰覺得自己再平凡但最起碼來路很清晰,來路不清晰的自然不是尋常人。

    所以姚桃枝思考過,要麼沈冷就真的只是一個被撿來的孤兒,親生父母自然無跡可尋,要麼......沈冷或許大有來歷。

    但不管來歷如何這並不妨礙姚桃枝要殺沈冷的心思,因為價錢足夠高。

    他縮在暗影裡看著那些不知道什麼來路的殺手逐漸靠近客棧,忽然生出來一種喜悅......一種看到了希望的喜悅,所以他決定繼續藏著,這種喜悅叫唾手可得。

    距離客棧大概幾十米外的一座房屋屋頂上,白小洛站在那舉著千里眼往前看,夜雖然很深可月光還好所以依稀能看到那些客棧附近的身影,於是他也好奇起來,到底是誰在和自己爭沈冷的人頭。

    所以他也決定繼續藏著,可他卻沒有什麼喜悅,目標最終死亡難道還不足夠好嗎?對於白小洛來說當然不是足夠好,足夠好是他以正大光明的手段擊敗沈冷。

    就在這時候廝殺突然間出現了,從客棧裡出來不少身穿黑色錦衣的傢伙,當那些人一出現的時候所有的陰謀詭計似乎都被昭顯在白日之下,哪怕這是深夜。

    那些殺手可能是見到廷尉府的人一開始就怯了,接觸沒多久就開始後撤,而廷尉府的人咬的很緊,朝著四面八方追了出去。

    姚桃枝看著這一幕覺得更有意思了,他發現韓喚枝這個人確實值那麼高的價格,甚至更高,於是他想著若是殺了韓喚枝後是不是該去找哪位本應母儀天下的女人再加一些錢。

    他沒動,廷尉府的人追出去越來越遠,客棧裡開始逐漸亮起來燈,看來那些住客都已經被驚醒,這就失去了刺殺的最好時機。

    然而姚桃枝看來,這是最好的時機。

    就在他準備進客棧的時候,忽然幾個黑影動作迅速的從屋頂上掠進了客棧,沒多久客棧裡便傳來一陣打鬥聲,持續的時間很短暫,那幾個進去的黑影肩膀上扛著兩個人衝了出來,在衝出窗口的那一瞬間,姚桃枝清楚的看到了其中一個被擒住的人便是那個女孩子,那身衣服很明顯。

    幾個黑影身法很快也很輕,若鬼魅一樣朝著大街盡頭處離開。

    姚桃枝嘴裡罵了一句,從暗影裡出來朝著那邊追了過去,那幾個人身法再快他也不擔心自己跟不上,若他不是身法更快更靈活的話,又怎麼可能避得開韓喚枝那一刀。

    遠處屋頂上白小洛放下千里眼眉頭微皺,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勁,可終究還是忍不住好奇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沉默片刻之後也帶人追了上去。

    施恩城裡有一座皇宮,在南越國被滅之後皇宮自然也就不能再稱之為皇宮,原本宮裡的那些太監和宮女早就已經被遣散,如今這龐大的建築群中只是一些被派遣於此的大寧戰兵駐守,不過人並不是很多,畢竟這地方誰敢隨隨便便亂闖。

    那幾個黑影扛著兩個人快速的從皇宮後面院牆翻了進去,姚桃枝追到這之後稍稍等了片刻,然後也翻牆進了院子。

    皇宮後院便是御花園,地方極大,穿過御花園是後宮諸位貴人們飲食起居之所,平日裡這些地方多半都出現在某些膽大妄為的香豔故事裡,這些故事不管怎麼情節跌宕但大部分都有一點相同......皇帝頭頂一片綠。

    姚桃枝進了御花園之後就藉著樹木花草隱藏自己的行跡,看著那幾個人快速的進了一片院落之中,他本能的停下來,警告自己不可再靠近,畢竟這裡有戰兵駐守,然而幾息之後他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他輕飄飄上了一棵樹,那幾個黑衣人已經進了屋子,很快裡面就亮起燈火。

    其中一個黑衣人打量了一下抓來的兩個人,似乎是沉思了一會兒後壓低聲音說道:「寫一張紙條就說這兩個人在我們手裡,去韓喚枝住的蘇宅把紙條扔進去,韓喚枝自然不在意這兩個人的生死,但那個沈冷一定會在意......我才不信沈冷被韓喚枝帶走會被嚴刑拷打,不過是做的假象而已,要想戳破這假像這一張紙條就足夠,紙條進去,沈冷必然會炸了,只要他敢從蘇宅裡出來就半路殺了他。」

    另外一人道:「韓喚枝把沈冷帶走多半是為了保護畢竟那是皇帝在乎的人,說是南下查沈冷和莊雍的還不是為了保護起來,一旦沈冷得到了消息必然出來,韓喚枝也會出來,廷尉府帶來了一百多人,咱們的人手怕是不夠用。」

    「哪裡還有一百多人,廷尉府的人回來了一半都不到全在客棧裡了,被咱們的人引走,另一多半在幾百里外根本趕不回來,能來的只有韓喚枝和沈冷兩個人。」

    為首的那人吩咐道:「你們留在此處守著這兩個人,我已經安排了其他人在半路截殺,不許出錯。」

    「是!」

    那些人應了一聲,看起來成竹在胸。

    為首那人又交代了幾句什麼隨即離開,留下大概五六個人守著這屋子,姚桃枝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跟上離開的人,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不遠處的牆角白小洛看著人陸續離開,轉身看向身後的手下:「去把那兩個人搶過來。」

    吩咐完之後他也離開了皇宮,這夜色裡真是精彩。

    半個時辰之後,蘇宅的大門忽然之間被人拉開,沈冷猶如一頭發了瘋的獵豹一樣衝了出來,緊隨其後的便是韓喚枝.......兩個人表情都不是裝的,因為這本就不是韓喚枝的安排。

    韓喚枝確實是想用沈茶顏和沈先生把那些人引出來,可根本就還沒有去佈置,昨日派出去的抓人的廷尉回來的那一半全都安排在客棧,結果還是出了事。

    沈冷很快,能有多快就多快。

    韓喚枝跟在這個年輕人身後往前跑幾次想提醒他不要這麼心急,可幾次張嘴都最終忍住了,他很清楚那兩個人在沈冷心中的份量,自己再提醒也沒有什麼意義。

    大街上很冷清只有兩個人疾掠而過的聲音,前邊十字路口左邊那家四層高的木樓是摘星樓,施恩城裡最貴的酒樓之一,右邊最顯眼的那建築是誠泰戲院規模比摘星樓還要大一倍有餘,平越道的人愛聽曲兒是出了名的,每日下午的時候戲院裡都是人滿為患。

    沈冷衝到十字路口的時候猛然停住,這平越道的氣候如此悶熱便是晚上也沒幾分涼爽,可在這,沈冷卻感覺到了一股一股的寒氣。

    他和韓喚枝停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從四面都有人過來,那些黑衣人絲毫也不遮掩自己,因為他們的人數足夠多。

    「你走。」

    韓喚枝將披風摘下來扔在地上,右手按住了長刀的刀柄。

    「我會為你擋住。」

    韓喚枝一共只說了這八個字......你走,我會為你擋住。

    然後沈冷真的加速衝了出去,在沈冷一動的同時四面過來的人也開始加速,好像潮水一樣往十字路口中心洶湧而來,握刀的韓喚枝不動如山,月色下那張臉上表情依然平靜,這月下的刀客仿若一道擋在千軍萬馬之前的城關,雄關猶在,便誰也不好過去。

    姚桃枝蹲在一棵樹上看著沈冷衝向前方於是嘴角勾了起來,這筆銀子終究還是他的。

    沈冷在大街上狂奔向前,姚桃枝在一側的屋頂上若青煙追逐,兩個人的速度都很快,一個是大步流星一個是縹緲如煙,很快戰場就被這兩個人甩在身後,韓喚枝那般身份地位的人似乎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水師小子。

    啪的一聲。

    沈冷突然抽刀擋了一下,一支很短的弩箭被他一刀劈開,這夜裡這反應足以讓人敬畏,而姚桃枝對沈冷的態度也變得更加端正起來。

    落地的姚桃枝擋在沈冷身前,相對來說他比沈冷矮了至少半個頭,況且他頭髮還沒了所以顯得更矮,月色下的殺手頭頂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看起來像是一隻扭曲的大蜈蚣趴在那一動不動,卻是伺機而動。

    沈冷握著他的黑線刀一言不發便一刀斬落,姚桃枝本想說幾句什麼被被硬生生的壓了回去,他突然出手,兩隻手上都套著鐵爪......專門為了應付沈冷的刀而準備的鐵爪。

    他查不出來沈冷的祖宗十八代,但最起碼還能查得出來沈冷有一把可怕的刀。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 10:44
長寧帝軍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是朋友

    沈冷的刀落,姚桃枝不躲不閃而是舉起雙手,他的兩隻手上都有鐵爪,為了對付沈冷的刀而專門尋來的短兵器,這東西短的很卻有妙用,在接住刀的一瞬間他兩隻手往左右一拉鐵爪相扣隨即鎖死了那把足夠沉重的黑線刀。

    「嘿嘿。」

    姚桃枝笑了笑,那笑容真的很難看。

    沈冷一腳踹出去,姚桃枝的腰以詭異的柔韌度往一側避開,那感覺就好像一根面條似的可以彎出來一個半圓,沈冷一腳蹬空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動,而姚桃枝的膝蓋則重重的撞向沈冷的小腹。

    砰地一聲,沈冷中招向後急退,而卻退不出去多遠,只要他的手不鬆開黑線刀他就始終被纏著。

    姚桃枝一擊得手笑容更加暢然,他這樣的人只要一擊得手其實往往就夠了。

    他不但雙手上有鐵爪,右腿膝蓋位置還穿了一個很奇特的護膝,護膝打造的很精細不影響移動,在屈膝往前頂的時候就會刺出來一把匕首,匕首不是很長只有寸許,畢竟再長些的話就容易傷了自己且不好收回去。

    這一擊足以撕開沈冷的小腹,若不出意外的話腸子已經開始往外擠了。

    然而沒有。

    姚桃枝皺眉。

    他沒有看到自己預想之中的畫面,沈冷的小腹上逐漸有血跡滲透出來,黑衣月色下血跡不明顯可姚桃枝聞到了血腥味,既然那一刀是中了的為什麼腸子不肯出來?

    「調皮。」

    他忽然間反應過來,沈冷的身上一定有一件軟甲。

    他兩隻手加大鎖死的力量往下一壓,沈冷的右手就被壓了下來,姚桃枝的膝蓋再次往上抬那匕首彈出直奔沈冷的右臂,身上有軟甲但胳膊上一定沒有,若廢了這條善發力的右臂沈冷還可怕嗎?

    沈冷的左手迅速的推出去在姚桃枝的腿上撥了一下,膝蓋向上隨即偏離,匕首劃著沈冷的右臂擦過去,衣服被切開一條足夠長的口子。

    沈冷的左臂彎曲手肘重重的撞擊在姚桃枝的下巴上,這一擊足夠兇猛以至於姚桃枝的身子都往上飄了飄,他的兩隻手依然鎖著沈冷的右手長刀,在這一刻沈冷終於還是把黑線刀鬆開,一拳打向姚桃枝的咽喉。

    姚桃枝雙手鎖著的黑線刀轉過刀尖往下一刺,沈冷就不得不收拳。

    鐵爪鬆開往後甩出去,那把黑線刀便飛出去很遠噹的一聲落在地上。

    「開始認真了噢。」

    姚桃枝兩手連環橫掃,鐵爪上的寒芒在月色下顯得更為凜冽,沈冷不斷後撤,鐵爪的爪尖就在他脖子前邊一下一下的掃過去,若沈冷狀若獵豹般剛硬兇猛,姚桃枝就是狐狸,蛇,鷹,是很多種擅長出其不意擊殺目標的東西結合在一起的變態。

    沈冷向後退了幾步上半身儘量往後仰著才能避開那利爪的連環攻擊,可就在這一刻姚桃枝騰空而起,雙腳在沈冷胸膛上接連踢中至少四次,在這般短的時間內連環四腳有多強?

    沈冷向後方翻出去,雙手往後撐住地面然後迅速側身翻轉避開那鐵爪的往下一插。

    刺客這是江湖打法,和沈冷平日裡應對的完全不一樣。

    軍人的打法永遠都是那麼大開大合,不管是大寧的軍人還是別國的軍人大多一樣,可這種江湖殺手他們沒有什麼套路可言,他們出手只是為了殺人,什麼方式才不會去在乎。

    那倆只鐵爪戳在地上,青石板上都被戳出來火星。

    沈冷右臂撐著地面往一側翻出去,在身子轉動的同時右腳狠狠的踢在姚桃枝的肩膀上,於是那爪子在地上劃出來的火星更長更璀璨,姚桃枝被這一腳踢出去一米多遠,火星便劃了一米多長。

    「年紀輕輕有這樣的本事了不起了,若再過幾年我還真殺不了你。」

    姚桃枝站起來看了看鐵爪:「可現在你的終究是不行。」

    他腳下一點往前疾衝,沈冷一拳照著他的面門砸過來,兩個人對面而來速度疊加就更快,這一拳轉瞬就到了姚桃枝面前,可他的腦袋卻詭異的偏向一側鐵爪在沈冷的胸口上刺了下去,一陣極刺耳的聲音響起,就連軟甲都被鐵爪撕開了一條口子。

    再多一息沈冷的胸口可能就會被劃破,可沈冷的右腿膝蓋也已經頂了起來,正中姚桃枝的襠下......

    這自然不是軍中的功夫,也不是沈先生教的功夫,更不是楚劍憐教的功夫,是沈冷在魚鱗鎮的時候和那些想欺負他的孩子們打架的時候自然而然掌握的技能,有些不光明,可小孩子打架哪裡有什麼光明可言。

    這一下太重,姚桃枝向後跳出去落地了還繼續跳,原地還轉了一圈。

    沈冷加速向前一腳側踢直奔姚桃枝脖子,姚桃枝將兩條胳膊抬起來擋在脖子一側,這一擊撞在胳膊上,胳膊撞在姚桃枝自己的臉上,整個人橫著飄了出去。

    懊惱,特別懊惱。

    姚桃枝覺得自己如此端正的殺一個人卻這麼久還沒有殺死實在不像話,對方又不是韓喚枝有那般可怕的一刀,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而已,居然能堅持了這麼久,即便是因為那件軟甲他還是有些接受不能。

    最主要的是,他看得出來沈冷的心思並沒有完全在他身上,因為沈冷急著走。

    「來不及了的。」

    姚桃枝終於覺得有些事值得開心:「就算你趕過去那兩個人也已經死了,你也會死。」

    沈冷知道沒時間多耽擱,可是對手太難纏。

    他兩隻手交叉抓住衣袖往下一撕,衣袖斷裂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的沙袋,比在安陽郡的時候沙袋的數量多了一倍,沙袋連在一起被他扯了下來,落地的時候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

    姚桃枝眼睛驟然睜大,心說這是什麼鬼?

    沈冷一拳砸過來,姚桃枝以鐵爪封住身前,可是沈冷的這一圈是虛招,左拳從下往上繞過了鐵爪的封鎖砸在姚桃枝的小腹上,快......是真的快。

    姚桃枝被打的往上飄起來,沈冷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往下狠狠一拉,姚桃枝下墜的時候雙手鐵爪橫掃出去劃開了沈冷的衣服也劃開了軟甲,沈冷小腹上被切出來幾道血痕,若非他及時收腹就會被開膛破肚......

    避開之後沈冷一拳打在姚桃枝的頭頂,這一拳正砸在那傷口上,直接爆開了一股血。

    姚桃枝疼的一聲悶哼,兩隻手撐著地面然後側翻出去避開沈冷落下的一腳,這一腳落地猶如雷聲炸起,踩到後背脊椎或許會斷個七八節。

    頗狼狽的站起來後姚桃枝已經動了真怒,沈冷卻已經往前衝了出去,就在這時候一個白衣飄飄的年輕男人落在沈冷身前,長發披散,臉上帶著一張銀狐臉的假面。

    他先是看了看沈冷,又看了看姚桃枝:「滾。」

    姚桃枝哼了一聲:「想截胡?」

    那白衣劍客左手握劍,劍在背後,哪怕是在月色下這人顯得太瀟灑太飄逸,月下如謫仙。

    姚桃枝最討厭這樣的人,理都不理,直接朝著沈冷衝了過去,可他才動那一劍就到了他面前,姚桃枝雙手鐵爪封住面門,可在鐵爪扣合之前劍尖已經刺進來,白衣劍客手腕一扭劍轉了半圈,咔的一聲竟是將鐵爪絞斷,幾個崩掉的爪尖落地發出極清脆的聲音。

    劍非凡品。

    姚桃枝顯然楞了一下,那一劍快的有些超乎想像,但最主要的是那把劍真的很硬很硬。

    他摸不準這個人是來殺沈冷還是救沈冷的,那一句滾字雖然已經表明了些什麼,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肯定的東西,處處都是千回百轉。

    白衣劍客再也沒多看一眼姚桃枝,在他看來那是一個醜陋之極的人,多看一眼也影響心情。

    劍尖轉向沈冷:「去撿你的刀。」

    不等沈冷說話姚桃枝已經受不了,他沒見過狂妄的人沒見過如此狂妄的人,自己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打掉了沈冷的刀對方卻讓沈冷去撿回來。

    「你如果也是來殺他的就別浪費時間,反正只要他死了我就有銀子拿,你給他撿刀的時間,他的幫手就可能會在這時候出現。」

    「他撿刀也好,不撿也好,只一劍就夠了,會很快。」

    白衣劍客淡淡的對姚桃枝說道:「我殺你,也只需一劍。」

    偏偏就在此刻變故又出,砰砰砰的幾聲之後,幾具屍體被仍在地上距離三個人都不遠,白衣劍客看了看那幾具屍體後轉身就走,哪裡還有剛才的張揚,然而他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能走掉。

    四個人從高處落下,正方形站位將白衣劍客封住,一樣的白衣如雪看起來仿若出自同一家,一個背黑色流蘇劍穗長劍,一個背長短雙刀,一個雙手扣著飛鏢,一個右手拎著跟鐵釺嘴裡叼著根毛毛草,吊兒郎當。

    四個人圍的很嚴實,如同封印。

    從四周有很多身穿黑色錦衣的人衝出來封住四面,之前圍攻韓喚枝的人也根本就是做樣子罷了,此時此刻遍佈四周院牆屋頂,韓喚枝緩步走過來那刀上乾淨的很。

    他看了一眼叼著毛毛草的黑眼微微皺眉:「你們流雲會的手真的伸得很長。」

    黑眼聳了聳肩膀:「沈冷是我們流雲會的朋友。」

    不遠處停下來一輛白色的馬車,馬車的車窗開著,裡面有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低著頭看書,車廂裡點著燭火很明亮,他的注意力也似乎都在書冊上,他對面坐著兩個人,一個叫沈小松一個叫沈茶顏。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 10:44
第一百六十七章 真假


    沈冷看到了馬車也看到了頭都伸到了窗外的茶爺,那張臉在月色下顯得很白,她很著急,可是沈冷覺得即便這個樣子的茶爺也是那麼好看。

    韓喚枝想去看葉流雲,奈何茶爺都快從窗口爬出來了哪裡看得到馬車裡的其他人。

    茶爺是真的在往外爬,從窗口看出去看到沈冷的那一刻她就在往外爬了,葉流雲的視線終於從書冊上離開,伸手把車門拉了一下:「有門。」

    茶爺哦了一聲,把已經鑽出去的半截身子收回來衝出車門。

    沈先生有些尷尬,自家孩子在外人面前把比較蠢的一面暴露出來還真是讓人難為情,沈冷在得知茶爺和沈先生可能有危險的時候就會變得發傻,茶爺若是知道了沈冷有危險可能傻的速度更快些,若這兩個小傢伙知道自己有了危險,誰會傻的更快?

    「你幹嘛笑!」

    沈先生有些惱火的問。

    葉流云:「哪有?」

    「你嘴角勾上去了!」

    「哦......那就當我在笑吧。」

    他把手裡的書冊放下來看著沈先生認真的問:「你教導這兩個孩子的時候就沒想過要管管他倆?同為你的孩子卻出現這樣的情況,你不覺得有些彆扭?」

    沈先生:「我為什麼要管管,青梅竹馬這是多美好的事,他們樂意,別人能管的著?」

    葉流雲想了想:「那你想過沒有,你是公公還是岳父?」

    沈先生已經被這個問題煩惱過無數次,葉流雲這個傢伙又提起來頓時更加惱火起來:「你別管我的事,我只問你,你突然插手進來到底怎麼想的。」

    葉流雲淡淡的說道:「這些當官的一個個做事都不爽利,官做的越大什麼事就都開始變得謹慎起來前怕狼後怕虎,我們這些不入流的江湖客做事比較簡單,哪裡會有那麼多顧忌,你問我怎麼想......沈冷和我不熟,在長安城裡見過一面也不過是覺得這孩子江湖義氣真的很重,適合在我流雲會做事而不是軍中,除此之外便也沒別的想法,至於現在,難道你看不懂我只不過想還你個人情。」

    沈先生道:「你還我什麼人情?」

    「我手下的人,大部分都是按照先生當初培訓人的法子教出來的,當年先生在王府裡做的一切陛下都沒有忘記,而我只是一個恰好在這個位置的人繼承了先生當初的心血。」

    他用了繼承這兩個字。

    沈先生嗤之以鼻:「那般無用的東西都送給你也不用說謝謝,噢......如果你偏覺得心裡過意不去的話也就不用這麼勞心費力,直接給錢多好?」

    葉流云:「......」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青松道人?

    原來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的確實會改變本性,更何況這些年也許他的日子過的並不好,錢對於葉流雲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概念,而想到沈先生這些年東奔西走還缺錢,變成這樣也就不足為奇。

    「你想要多少錢?」

    「要?」

    沈先生冷哼:「你當是打發要飯的我是在跟你要錢?」

    葉流雲頓時心裡一陣慚愧,青松道人當年那是何等雅緻隨性的一個人,陛下也不止一次說過青松的行事若高山流水,看似放浪不羈但最貼近自然大道,想想看陛下看人那麼準,自己這句你要多少錢真的是很唐突很冒昧,甚至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

    他正想著如何道歉,沈先生一本正經的說道:「錢不錢我真的不在乎,送套房子吧,沈冷和茶兒早晚都是要住進長安城裡的。」

    「好......」

    葉流雲心中感慨了一句,不過長安城一套房子他還是送得起。

    「裝修,家具,裝飾,你一併包了吧。」

    「好......」

    沈先生覺得自己真棒,楚劍憐送了幾套房子但誰還嫌房子多,葉流雲再送一套的話還包裝修真是美滋滋,以後若是冷子在軍中朝中不能為官了,那就靠賣賣房子也能過的極舒服,這麼一想要是以後指望著靠賣房為生那麼接下來該去找誰多要一些?三五套終究是不夠的......

    於是他看向窗外的韓喚枝。

    葉流云:「咳咳......他很窮。」

    沈先生頓時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白衣劍客被流雲會四個人圍住,銀狐臉面具後面的表情自然看不到,可是那雙眼睛裡卻沒有什麼波瀾,似乎這鐵桶一樣的四個人合圍他並不如何擔心。

    「你欠我一次。」

    他看向沈冷:「這次不能殺你便算是你欠我一次,以後記得還。」

    這句話剛說完他身上的衣服忽然炸開了,四分五裂,衣服之中有一些極柔韌的如軟劍一般的東西彈出去,切開了衣服後斬向流雲會的四個人,四人看似吊兒郎當但始終戒備,變故突生,四個人立刻做出反應可被圍著的那個人已經衝天而起。

    半空之中的白衣劍客將手裡的長劍擲出去,劍上居然也有一條很細很細的就和沈冷刀鞘裡那條銀絲差不多的東西,劍刺在摘星樓的樓頂木角上,他便如仙人飛渡一樣蕩了出去,許多人朝著那邊圍攻弩箭如雨,而那人轉到了摘星樓後邊長劍再一次甩出去釘在對面的誠泰戲院的房頂上,人再次悠蕩過去,很快就消失無蹤。

    姚桃枝舉頭看著那人如靈猿般走了,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己怎麼沒想到過這一招?

    他沒有想到,所以現在只能是他自己來面對那麼多人。

    被白衣人走了,黑眼他們四個已經足夠惱火,當然不會再讓姚桃枝走了,四個人再次圍住,四周更多的人已經把連弩舉起來也瞄準好,隨時都能一陣點射將那個醜陋的傢伙亂箭射死。

    「真無趣啊。」

    姚桃枝居然在地上坐下來喘了口氣,喘息著看向那個自己沒能殺了的少年,此時此刻那姑娘就站在少年身邊,他忽然覺得兩個人這麼般配,想著原來男歡女愛並不是一個貶義詞,挺美好,禪宗說男歡女愛是原罪,看來有些胡扯了......

    「這麼多人算計來算計去,一位廷尉府的都廷尉大人一位是流雲會的東主動用了這麼多人,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們想抓的是剛才走了的那個人吧,而非是我......運氣這種東西,真難說。」

    他喘息了幾聲看向韓喚枝:「現在要求和你公平一戰會不會讓你覺得比較白痴。」

    韓喚枝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我一直覺得殺手不該有名,現在忽然間懂了先祖在臨死之前為什麼那麼得意,比如現在的我若是死了這天下連我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真可憐。」

    他撐著雙臂站起來,活動了幾下:「幸好我現在是姚桃枝,也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前朝楚國的時候有個人姚無痕,是我祖上。」

    姚桃枝遺憾的說道:「可惜我沒有他那麼大的名氣,算算看姚桃枝殺的人似乎也沒有皇子貴妃那麼尊貴,不過好歹有一位大學士,還有另一位內閣高官也是姚桃枝殺的,時間已經有些久了......你們都應該知道是什麼時候。」

    十幾年前,先帝李承遠初登大寶,內閣之中是有三位大學士的,沐昭桐是其中之一......忽然有一天其中一位和沐昭桐政見不合的大學士不知道怎麼就自縊在家中,留了一封遺書說是有負皇恩,到底如何有負就誰也不知道了。

    另一位內閣官員出門的時候不知道怎麼驚了馬,馬車撞在路邊的樹上車廂碎了一地,這位大人的頭巧不巧的就撞在樹上直接撞死。

    於是另一位大學士就很識趣的告老還鄉,李承遠又怎麼能不倚重沐昭桐?

    這事,終於有了答案。

    姚桃枝道:「不知道我說這些會不會讓我的名氣大起來,若是不能的話那就只好如剛才那位一樣在你們這麼多人的圍攻下依然殺出去,江湖上便會有我的傳說。」

    他往四周看了看,忽然仰天高呼一聲:「姚桃枝,要出名啊。」

    喊完向前疾衝直奔沈冷。

    四周弩箭齊射,這麼多人這麼多箭這麼密集,姚桃枝又不是大羅金仙哪裡能夠全都避開,他只沖了四五步身上便中了許多箭,身子撐不住跪了下去,抬起頭看向天空高處說了一聲一定要出名啊。

    人死了,如何才能出名?

    就在這時候韓喚枝忽然反應過來什麼,大步過去蹲在姚桃枝身邊仔細看了看,那光頭上的刀痕還在,之前被沈冷打了一拳傷口崩開所以血糊糊的看著更醜,他取了一塊白布出來在那顆光頭上用力擦了擦,在刀痕四周居然有幾個小坑,像是戒疤。

    蘇園。

    被打的很慘的福寧寺主持算計了一下時間韓喚枝已經出去的足夠久,知道事情大概已經敗了,於是長嘆一聲,他頭頂始終帶著的僧帽被他甩下來,那頭頂上有一道傷疤,好像趴在那一條大蜈蚣似的很噁心。

    他自言自語的說著:「給你機會讓你走,讓你長命百歲......你卻偏偏去做了我要去做的事,姚家的人難不成骨子裡都這麼叛逆瘋狂?」

    他知道自己理論上還有機會,如果那個假的他沒被發現的話他殺韓喚枝的機會非常大,他被打的遍體鱗傷,還是個和尚,誰會想到他才是姚桃枝?下一次韓喚枝提審他的時候,他有把握一擊必殺,整個計畫很周密奈何另外一個太傻,讓他功虧一簣。

    自己只是讓他在外面假裝自己讓人感覺到殺手的存在而已,何必真的去拚命?長命百歲不好嗎?

    他想過很多種失敗的原因,沒想到會因為是有人愚蠢,明明都是姚無痕的後代怎麼就相差這麼大?

    他手腕縮了縮從繩索裡退出來,解開身上的繩索,又輕易的打開了枷鎖,一身是血卻施施然的走出刑房,看了看外面守著的那幾個臉色驚詫的廷尉,說了一聲再見。

    韓喚枝回到蘇園的時候院子裡有幾具屍體,死的是廷尉黑騎,腦袋全都被切了下來掛在正房門口搖搖擺擺,屋子裡院牆上寫了幾個血字......下次不收錢也要殺你。

    這句話下邊留了個名字......姚桃枝。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0:37
長寧帝軍 第一百六十八章 都是誰?

    勞師動眾而一無所獲終究會有幾分沮喪,哪怕是如葉流雲韓喚枝這樣的人也不會真的沒了七情六慾,沮喪之餘勉強勸慰自己幾句終究這不是還多瞭解了對手幾分,然而真的瞭解了幾分?

    韓喚枝坐在椅子上發呆,這是第一次他被人耍了,雖然表面上並沒有失去什麼,這麼多年來都不曾有過的感覺讓他心中難以平靜,從離開留王府到成為廷尉府都廷尉,這些年來順風順水,他想做成的事無不做成,所以便有些驕傲,果然越驕傲的人受了打擊就越沉重些。

    姚桃枝。

    相對於那個現在還不知道身份的白衣劍客,姚桃枝讓韓喚枝記住的更多。

    毫無疑問去福寧寺的時候主持和尚就已經是姚桃枝了,他居然能把自己身為殺手的氣息完美的隱匿起來,哪怕面對是韓喚枝這樣的人他依然不露絲毫破綻,當然最主要的是韓喚枝之前並不認識這位主持,他帶去的人也一樣不認識,先入為主的以為穿著那身僧衣的便一定是那個人。

    這便是利用了人們的慣性思維,但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姚桃枝在那個時候真的壓住了自己想殺韓喚枝的心念,只有真的一絲想法都沒有才能讓他不被識破,一個殺手把殺心都能藏的那麼深,想想就知道有多恐怖。

    他還能忍,岳無敵把他打的那般慘他都沒有暴露,而是繼續偽裝著,或許在那段時間姚桃枝一直都在心裡欺騙自己......我就是福寧寺主持,先騙了自己,所以騙了所有人。

    到現在已經不難想出姚桃枝的計畫,不知道他為什麼可以說服福寧寺的主持和他互換了身份,福寧寺主持出去迷惑別人,讓別人確信這個殺手還在外面遊蕩......只是,姚桃枝都不會料到主持會沉不住氣,會對沈冷出手,相對來說沈冷並不是他第一目標,韓喚枝才是。

    殺了韓喚枝,便是大寧第一殺手,他當然不求名,他求的是一種成就感。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韓喚枝第二次提審他的時候他會果斷出手。

    韓喚枝捫心自問,那個時候自己真的還會對一個已經快被打殘了的人且還是個和尚抱有戒心嗎?

    失敗感令人難過。

    說起來,這次是真的敗了,哪怕殺死了一個福寧寺的主持又能如何?那本就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若非查到了那批物資的話那樣的人會一直默默的扮演著自己的角色,誰也看不破。

    暴露了啊......流雲會暴露了,沈冷他們暴露了,韓喚枝暴露了,所有的計畫都必須推翻,敵人已經把他們的所有底牌幾乎看的清清楚楚。

    沈冷坐在蘇園裡看著東方初升的太陽忽然覺得好累,他以為的從軍生涯最難熬的莫過於戰場廝殺,然而走到今時今日才確定最難熬的戰場不在戰場,而在身後。

    茶爺安安靜靜的坐在他身邊只是陪著他,沒有勸什麼甚至沒有說話,只是手不曾離開過他的手。

    「餓不餓?」

    沈冷忽然問。

    茶爺笑起來,那初昇陽光灑著的臉上如此青春水嫩,便是一夜未眠看起來有幾分憔悴但依然那麼好看,哪裡都好看,沈冷覺得自己真是幸福的連自己都嫉妒自己。

    「吃什麼?」

    她問。

    沈冷貼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麼,茶爺頓時臉紅起來,然後把沈冷的腦袋壓在自己懷裡一頓亂肉,沈冷的臉貼著茶爺的胸脯,發現茶爺不但真好看而且真的好香。

    沈先生帶著幾分倦意從韓喚枝的書房裡出來,看得出來他們幾個從回來之後這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就沒有停止過思考,最終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始至終他們都看不起對手,韓喚枝自視甚高葉流雲何嘗不是?他們又怎麼會認為自己會比不過一個江湖殺手。

    從態度上,已經輸了。

    「咳咳......」

    沈先生咳嗽了幾聲,茶爺和沈冷連忙坐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個看起來蠢萌蠢萌一個看起來蠢......

    「咱們要回去了嗎?」

    茶爺問。

    沈先生挨著他倆坐下來,也不理會花台上的露水。

    「暫時不能回去了,我已經讓韓喚枝派人把喵兒帶過來,其實昨夜裡咱們最大的漏洞就是喵兒,幸好敵人也不知道咱們的狗有多厲害,他們甚至沒有在意一條狗,若是在意的話當夜裡流雲會的人假扮刺客進入客棧的時候狗沒叫,就已經暴露了。」

    沈先生道:「咱們以後就住在這蘇園裡,再住客棧的話會很危險,姚桃枝已經很可怕,更可怕的是那個年輕人......那個傢伙更冷靜更沉穩,似乎已經把一件事可能發生的所有結果都猜到了,所以做了萬全的準備,可怕......現在的年輕人真的可怕。」

    他看向沈冷:「比你也不差的一個年輕人你應該印象很深,想到了什麼嗎?」

    沈冷聳了聳肩膀:「自始至終我都是知道情況最少的那個,所以沒什麼能想到的。」

    沈先生知道沈冷想知道什麼,可就是不肯說,也不能說。

    「你不必在意是誰要殺你,在意有人要殺你就足夠。」

    沈先生道:「我和茶兒住進蘇園裡後你就不必多擔心什麼了,回水師之後好好養傷,估計著莊雍和葉開泰葉景天事先都已經商量好了,平越道的事查不清楚水師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急著去海疆。」

    他剛要繼續說什麼,就看到韓喚枝站在門口那邊朝著他們招手,幾個人過去之後才發現是早飯已經送了上來,坐在一起吃的也很沉悶,只是勉強填報了肚子而已,以至於吃了些什麼都沒有記住。

    「茶兒就留下吧,沈冷你跟我去審個人。」

    韓喚枝起身往外走,沈冷看了茶爺一眼對她點了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偏房,那個被打的幾乎快脫了相的男人看到有人進來本能的哆嗦了一下,他是真的怕了,從被抓進來開始這些惡鬼一般的廷尉什麼都不問,只是單純的打他.......以至於打到他想招認什麼的時候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韓喚枝拉了把椅子坐下來,伸手,於是一份卷宗放在他手裡,他把卷宗打開看了看。

    「阮德?」

    他叫了一聲,那人連忙點頭。

    阮是平越道的大姓,在大寧北方不多見,平越道姓阮的人可能會佔去二十分之一那麼多。

    「你曾經是南越國庫刀筆吏,不過九品冊記,地位低的不會有人高看你一眼,可是查到你當年在施恩城裡也算是呼風喚雨,朝中幾位大人物還幫你說過話,若正常來分析,有朝中重臣撐腰你平步青雲並不是什麼難事,然而你在施恩城做官很多年,始終都是個九品小吏......為什麼?」

    阮德被打的已經看不出臉色有什麼變化,兩邊臉都腫的如豬頭一樣看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因為他們要從國庫裡往外偷運東西,許多越國的朝臣都從國庫偷,而每年國庫是要對賬的......我雖然只是九品,但賬目都是我做的,沒有人比我做的更漂亮,一筆一筆我都能做的出且看不出破綻,所以他們自然不會讓我陞官上去,只是想讓我一直都做這個九品小吏,這樣他們才能安穩的一直偷......大人,我已經不做官好多年了,我就想安安生生過後半輩子啊,那偷的是越國國庫的東西不是大寧的,你們抓我抓的好沒道理。」

    韓喚枝道:「抓你自然有道理,我現在想知道當初是誰從越國國庫裡往外偷的最多。」

    「越國戶部尚書阮旭成,他偷的最多,可謂監守自盜啊大人,施恩城國庫糧倉裡的糧食他盜賣了最少有十分之一,其他各地糧倉他也多有染指,只他一個人就這麼多,銀庫裡的銀子他直接提走的便也差不多有一成,我記得有一次山水縣水災戶部調撥了差不多二百萬兩銀子賑災,他硬是自己吃進去一百二十萬兩啊!」

    阮德努力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奈何這張臉上實在不可能出現什麼表情,只有腫。

    「你拿了多少?」

    「我......拿了一些。」

    「多少。」

    「前前後後......加起來,差不多有三四千兩。」

    「嗯?」

    「有四五萬兩......不是,我記得是七萬多兩銀子,不是阮旭成一個人給的,是所有人給的總共加起來。」

    韓喚枝啪的一聲把卷宗合上:「可你現在過的很清苦,我著人查了你家和你有來往的人,能藏的地方都翻了,你根本就不是裝的清苦,而是你的銀子都沒了。」

    他站起來走到阮德身邊,手放在阮德的肩膀上,阮德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大人......你想問什麼。」

    「誰把你的銀子拿走了?」

    「我......」

    韓喚枝語氣平淡的說道:「你說了,我念及你協助查案有功最起碼還讓你活著,在案子查清楚之前之後都會有我廷尉府的人保護你,你可就住在這蘇園之中衣食無憂,直到我把那些人一個個都揪出來再給你一筆銀子遠走高飛,你甚至可以住到長安城去,而你不說的話......你自己知道什麼下場。」

    「我......」

    阮德艱難的嚥了口吐沫,連續說了兩個我字,終究長嘆一聲:「是原南越國禁軍四位將軍之一的朱琦,我不知道他怎麼就找到了我逼著我把銀子都交出去不然就要把我殺了,我只好全都給了他,這些年過的也是提心吊膽,生怕會被滅了口,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會找上我,這日子真的生不如死。」

    「他們?」

    韓喚枝俯身看著阮德的眼睛:「你說的他們,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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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