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76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0:38
長寧帝軍 第一百六十九章 滅口


    泰水巷因為實在有些狹窄馬車根本進不來所以到這的客人若是乘車而來就只能把車放在巷子口,邱求最不喜的便是這一點,也不知道那女人當初怎麼就選擇了這樣一個地方,逼仄陰暗的巷子走進來就很壓抑而且還很長,從巷子口走到那女人的院子至少有三百米。

    邱求加快腳步往前走,每次來這條巷子都覺得走在獨木橋上一樣,兩側的牆壁上插滿了刀子,獨木橋下邊便是火海。

    巷子口依然有幾個看起來已經將要入土的腐朽老人坐在那聊天,他們餘生所有的精力好像都用在這般無意義的事上,對每一個過路的人都指指點點的津津有味,瞧著就令人厭惡。

    終於到了門口,邱求抬起手在院門上敲了敲,三長兩短這是約定好的暗號,這樣敲門裡邊的人就會知道來的是自己人。

    那個青衣皂靴的小童打開門往外看了看,拉開門請邱求進去,這小童生的眉清目秀估摸著也就是十四五歲大小,從七八歲的時候就跟著那女人了,都說與一個人相處的久了便會越來越像這個人,所以邱求看著這小童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也覺得厭憎起來。

    進了院子走過曲折長廊就看到那女人正坐在客廳裡喝茶,她好像永遠都是那麼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其實到現在為止邱求也不知道這女人的身份,只是北邊來了一封信是那位大人物的親筆信,交代他以後什麼事都必須遵從這個女人的命令。

    那大人物能送出來一封信是何其的不容易,所以邱求不敢違背。

    可他不服。

    這樣一個女人能有什麼本事,這七年來在南越這片地方她無所事事種花養草便是全部,靠著別人的奉養活著,還活得趾高氣昂。

    「東主。」

    可是一進門邱求的臉上就堆起笑容,叫了一聲東主,語氣也很謙卑。

    「坐吧。」

    少婦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座位,也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怎麼,竟是沒讓小童給邱求上茶。

    「解決的怎麼樣了?」

    少婦問。

    邱求回答:「放心,都已經滅了口,當初往福寧寺裡押運那批物資的人全都除掉了,幸好我們的動作足夠快,不然的話真就被韓喚枝查出來什麼,福寧寺那個主持果然熬不住。」

    「都已經滅了口?」

    少婦笑了笑:「我看未必吧。」

    邱求臉色一變:「東主是什麼意思?」

    少婦端著茶杯,一隻手拿著蓋子往旁邊撇著茶葉:「蘇園裡抓的那個福寧寺主持就是個假的,這是我剛剛得到的消息,不過雖然是假的可為了逼真些他確實知道很多事,應該是與真的福寧寺主持交換了很多信息,以至於連韓喚枝都沒有看出來。」

    邱求愣住:「如果是假的,為什麼?」

    「殺韓喚枝。」

    少婦道:「假的福寧寺主持是個殺手應該也是北邊來的,我還摸不準是哪條線上的人,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說該滅口的都已經滅了口,這話真的有些敷衍,我知道這六七年來其實你們一直都不服我,覺得我在這什麼都不做卻好像主子似的被你們供奉著,你們心裡委屈。」

    「委屈也就委屈吧,你們什麼心思什麼體會我沒時間去理會,我來南邊是主持大局不是給你們做娘,時不時還得安撫一下你們那幼稚的脾氣。」

    她招了招手,外面兩個青衣僕從架著一個人進來,才進門邱求就猛的站起來,臉色瞬間煞白。

    「你什麼意思!」

    他回頭看向少婦,眼睛裡都是震撼和怒意。

    「我已經來了七年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姓名吧。」

    少婦沒理會邱求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說道:「我姓楊,名字叫楊白衣。」

    她放下茶杯走到門口手往下壓了壓,兩個青衣僕從就把架著的那個人扔在地上,這人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身上卻看不出來有什麼外傷,也不知道是怎麼給折磨成了這樣。

    這個人.......是朱琦。

    上次邱求來的時候還是和朱琦一起來的,兩個人在南越國的時候就同朝為官而且都是禁軍將軍,私底下兩個人的交情也不錯,其實交朋友在這個所謂的上流圈子也講究門當戶對,邱求算是當初南越國國師阮柯的門生,而朱琦則是大將軍呼蘭盛夏的外甥。

    此時此刻看到朱琦竟是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邱求如何能不驚不怒?

    楊白衣在朱琦身邊蹲下來,手指輕輕滑過朱琦的腦門:「看著天庭飽滿的模樣不像是個笨人,可做事愚蠢的讓人沒辦法原諒......」

    她手腕一翻,不知道怎麼手裡就多了一把匕首看起來寒光凜冽,那把匕首在朱琦的額頭上劃了一下,朱琦啊的叫了一聲頓時精神起來,原來之前是被迷藥之類的東西給迷倒了。

    朱琦猛的坐起來,剛要說話卻張開嘴吐了起來,天知道他吃了些什麼,吐了一地看著真是噁心,楊白衣猶如一隻蝴蝶般輕盈的避開,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翹起腿,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

    「你們南越國還在的時候,戶部國庫裡有個九品的小吏叫阮德對不對?」

    她問。

    聽到這個名字,吐的七葷八素的朱琦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楊白衣坐在那端起茶杯:「人怎麼能如此愚蠢......阮德這個人是當初給你們做賬的,方便你們從國庫裡肆無忌憚的往外偷東西,白花花的銀子的和大米都被你們偷出去,當然這個阮德也就能得到不少好處,南越國滅之後阮德藏了起來,卻被你找到了。」

    她看了朱琦一眼:「如果不是韓喚枝抓了這個人,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做過如此蠢事!」

    楊白衣的語氣驟然寒冷起來,朱琦掙紮著跪好不住磕頭:「是我一時糊塗,只是一時糊塗,現在還有補救的辦法求東主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把這件事處理好。」

    「你處理?」

    楊白衣道:「你假借我們的名義去找阮德逼著他把當年得到的好處交給你,而你卻並沒有上交,這銀子就落在你自己手裡了,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可你不該不殺了阮德......更不該什麼都不說,就因為這細微小事,現在韓喚枝能查到的已經足夠讓你們全都灰飛煙滅!」

    「以韓喚枝的手段阮德在他手裡還能藏得住什麼秘密?」

    朱琦只是一個勁兒 的磕頭:「東主,你聽我說東主......阮德其實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讓他把當年吞進去的銀子都吐了出來,他對我們的事完全不知情。」

    「你覺得他需要知情嗎?韓喚枝只需要問出來阮德當年都做了些什麼,就能一個一個的把你們都翻出來,翻出來你們該知道什麼也就都能知道了。」

    楊白衣嘆了口氣:「現在彌補已經晚了,可終究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朱琦似乎是感覺到了死亡來臨前的最後恐懼,忽然間拼盡力氣站起來往外跑,他跑的跌跌撞撞可好歹當初也是將軍出身武藝不俗,身體素質遠比尋常人要好些,雖然這幾年來荒廢了不少可體力依然不可小覷,他衝到院子裡的時候楊白衣擺了擺手,門口站著的那兩個青衣僕隨即追了出去。

    朱琦拉開院門往外狂奔,青衣僕從追到了巷子裡。

    這一刻,邱求忽然間明白了楊白衣為什麼選擇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住下來,泰水巷太長了,又狹小,三百米的距離對於朱琦來說就是黃泉路。

    兩個青衣僕從追上去將朱琦按倒下,一個人抽出匕首將朱琦的咽喉割破,血很快就流了一地,朱琦連哀嚎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嚥了氣,屍體被那兩個人拖拽著腳踝拉回來,地上留下長長的血跡。

    巷子口那幾個看起來昏昏欲睡的老人不知道怎麼就來了精神,紛紛起身回家裡去,不多時一人拎著一個木桶出來,水潑灑出去,又掃又拖,很快巷子這青石板鋪的地面就重新變得乾乾淨淨。

    然後那幾個老人又回到巷子口,依然昏昏欲睡。

    邱求只覺得後背一陣陣發寒,他知道楊白衣若是想殺了朱琦有一百種更快更利索的手段,她就是故意做給自己的看的,讓自己看清楚這小院這巷子還有那幾個他厭惡的老人。

    「坐下吧。」

    楊白衣淡淡的說道:「朱琦該死是因為他蠢,他貪了阮德的銀子這不足以致死,貪卻不懂得如何善後如何處置乾淨留著他還有什麼用?你和他不一樣,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幫我。」

    邱求木然的坐下來,手指關節都隱隱發白。

    他坐在那看似呆若木雞可心裡卻翻江倒海一樣,他也不知道朱琦做了這般蠢事,如果朱琦早些告訴他的話他一定早就讓人把阮德滅口了,又怎麼會如此被動。

    楊白衣說的沒錯,韓喚枝那樣的人只要有一點點味道他就會獵狗一樣循著味道撲過來,這條獵狗對別人來說就是狼,只有在大寧皇帝面前他才是一條聽話的獵狗。

    「我去想辦法除掉阮德?」

    邱求試探著問了一句。

    「沒必要了,已經過了一天一夜,該說什麼他早就已經都說的乾乾淨淨,活著死了都沒了區別......你去處理別人吧,能想起來幾個是幾個,只要是和阮德接觸過的又和我們接觸過的,別留,不管是誰,不管和你是什麼關係你都要處理乾淨,我希望你明白我們所處的環境和我們要做的事,一旦有絲毫紕漏要死的可不就是你和我這麼簡單,我們動了根基......你在乎的人,你在乎的人在乎的人,都得死。」

    她擺了擺手:「去吧,這些人還是你熟悉,不然的話我自己也能動手。」

    邱求機械的站起來機械的往外走,看著院子裡扔著的那具屍體,寒意從背脊一直衝到了腦袋裡,他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萬年不化的冰窟裡,凍的他瑟瑟發抖。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0:38
第一百七十章 甲


    韓喚枝站在院子裡看著那棵已經開了花的梨樹怔怔出神,想著平越道這邊的氣候真是讓人捉摸不透,按照季節來算長安城那邊還是冰天雪地吧,這邊梨花都開了。

    沒幾個人願意在自己院子裡種梨樹,終究寓意不算好,這蘇園原來的主人怕是個不信邪的,所以反而沒什麼好下場。

    他伸手摘下來一朵梨花看了看,仔細看那花瓣紋理便覺得世上自然的東西最是巧奪天工,真的美。

    千辦耿珊大步從外面進來臉色有些難看,她是廷尉府八千辦中唯一一個女人,可是性子要強對誰都不服氣,唯獨就服韓喚枝。

    三十幾歲的年紀瞧著也就是二十七八歲,臉上稍許有些歲月侵襲留下的痕跡,她的臉型稍顯方正了些眉毛略微粗了些鼻子也大了一點點說什麼都算不上一個美人,可英氣十足,是那種越仔細看越有韻味的女人,最吸引人的便是她身上那種不服輸的勁兒。

    可是現在的她,看起來也有幾分頹喪。

    廷尉府的人做事向來勢如破竹,只要盯住了一件事便能從頭到尾一口氣拿下來,這些年來多大的案子放在他們手裡也不曾有過意外,然而這次在平越道卻一次一次的受挫。

    先是派出去抓人的兩撥人都無功而返,從韓喚枝為都廷尉開始這是第一次黑騎出動卻沒把人抓回來,帶隊的人之一就是耿珊,昨日本就憋著一口氣只想今日去拿人把這口氣使勁出出,奈何今天去拿人又是無功而返。

    「大人......」

    耿珊叫了一聲,低下頭。

    「朱琦死了?」

    韓喚枝問。

    耿珊點了點頭:「死了......從屍體傷口和血跡來判斷他不應該是死在自己家裡,而是被人運回去的,院子裡屋子裡都很乾淨沒有打鬥過的痕跡,傷口在脖子上一刀斃命手法很老練,扔回他自己家裡的時候應該就在今天,比我們去他家早不了多少......」

    她有一句話想說而沒敢說,朱琦的屍體被人扔回去這就是在故意挑釁他們廷尉府,也是警告。

    剛剛從阮德嘴裡問出來朱琦這個人,趕過去朱琦就死了,屍體擺在那給廷尉府的人看就是下馬威,你們想查就由著你們查,終究比你們快一步。

    「技窮。」

    韓喚枝卻忽然笑起來嘴角微微上揚,這兩天都沒見他輕鬆過,此時眉宇之間的那種糾結都散開了不少,在耿珊看來這便是雨過天晴,韓大人那般自信那般驕傲的人都皺了眉的時候對她來說是陰雲密佈,此時雲開見明月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就是這般莫名其妙。

    「大人的意思是?」

    「當他們靠殺人滅口來遮掩的時候其實已經是沒別的法子了,這些人殺了與其說是給我們看還不如說是給他們自己看,是在警醒他們自己人,死了的人對我們來說是損失?自然不是,對他們來說才是,一個一個的殺掉看似乾乾淨淨,可卻是在幫我們挖人。」

    耿珊沒懂:「大人,屬下愚昧。」

    韓喚枝微笑起來:「盯著吧,看看最近都誰死了,只要是死了的人必然就是他們的人,這麼明顯的幫我們把人物關係圖繪製出來,我們得謝謝他們,朱琦死了有意義麼?自然是有的可不是他們認為的那樣,我其實反而盼著他們開始殺人,殺的越多這個關係圖就越清晰。」

    耿珊立刻明白過來:「屬下懂了,誰死了就去查誰的交際關係,然後把死了的人聯繫起來看看有什麼交集點是一致的,這樣就能把幕後藏的更深的人挖出來。」

    看到她笑起來韓喚枝眉眼間有了幾分暖意:「你別那麼大壓力,女人在廷尉府這種地方做事本就吃虧些,你性子又好強逼著自己比別人更努力,這樣對你不公平。」

    耿珊搖頭:「我不想讓大人失望,當年大人提拔我為千辦的時候那麼多人反對,是大人強撐著把我留在這個位置,若我辜負......」

    韓喚枝擺手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了:「你們不曾辜負過我,倒是我一直都在辜負你們,你們為大寧做了很多事我沒為你們爭取來更多該得的東西,是我的失職......前不久的時候和那個叫沈冷的小傢伙聊天我頗有感悟,我問他為什麼那麼喜歡錢,他說要......對自己在乎的人好一些。」

    沈冷當然不是那麼說的,沈冷說的是泡妞。

    可韓喚枝這般身份怎麼可能在手下人面前說的出來這兩個字,那太不莊重。

    韓喚枝繼續說道:「在乎的人就對她更好一些,盡最大的努力好一些,這便是人與人之間相處最基本的道理,便是將心比心,而我卻忘了,我只是從你們身上不斷的索取,讓你們去查案去破案去做這個那個,忽略了你們也應該有所得......回長安城之後我盡力去爭取把你們的俸祿都提上去一些,最好給你們每個人都在長安城裡置辦一座房子,尤其是你,一個女人整日住在廷尉府裡和漢子們朝夕相處多有不便,是我往日沒在意,我向你道歉。」

    耿珊忽然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她這般好強堅強的女人說哭就哭了,倒是把韓喚枝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也手足無措起來。

    「你......怎麼哭了。」

    耿珊哭著哭著就笑了,抬起手很不文雅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沒啥,高興。」

    「去睡一會兒吧,兩天兩夜沒闔眼了。」

    韓喚枝道:「不要理會其他的,睡醒了再說。」

    耿珊肅立,啪的一聲行了一個軍禮,眼睛紅紅的轉身而去。

    與此同時,在水師臨時營地中。

    莊雍看了一眼沈冷:「傷的重不重?」

    沈冷咧開嘴傻笑:「不重......呃,特別重,咱們水師應該發給我一些湯藥錢和修養補助之類的,我覺得也不用太多,幾十兩銀子就好......」

    莊雍白了他一眼,指了指桌子上擺著的幾個紙包:「有沈小松在你受多重的傷也沒關係,他的醫術是我見過最好的,這些不是治你傷勢的藥,若容和她娘親這次也隨軍南下,到了施恩城後水土不服可是鬧了好幾天不舒服,若容便去請教了當地的郎中配了一些藥,交代我也給你帶一些來。」

    沈冷楞了一下:「為什麼還有我的?」

    「她以為你是我很得力的手下,算是幫我籠絡人心。」

    沈冷:「將軍這麼直白不太好吧。」

    「沒什麼,反正你也不是很重要。」

    沈冷:「......」

    莊雍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有些事本不該對你說,可韓喚枝卻把你拉了進去,那就索性多說些......廷尉府的人做事向來沒規矩,直接把你拉進去就是沒規矩,但既然你已經入了局就有必要知道的更清楚,平越道這裡遠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太平安寧,之所以陛下把葉開泰葉景天都安排過來就是因為陛下知道這不安寧,哪怕是咱們水師南下也是因為這裡不僅僅海疆不安寧。」

    「看起來的風景秀美下邊藏著的都是狼子野心,朝廷裡有些人和原來南越國的權臣勾結,若僅僅是貪墨還好說,怕的就是他們貪圖那些東西不是給自己......」

    莊雍道:「韓喚枝和我是舊識,當初都是府裡出來的人,可我不喜歡這個人,從開始就不喜歡,他這個人做事沒有制約只求最終的結果,為了這個結果犧牲誰都可以,你也可以,哪怕是我也可以,我要和你說的便是不管他讓你做什麼你都要斟酌,事要做,命自己保。」

    沈冷忽然就想到了在十字路口韓喚枝握刀的那一刻,他覺得莊雍錯了。

    你走,我來為你擋住。

    這幾個字還在沈冷腦子裡迴蕩著,怎麼都不能和莊雍說的韓喚枝重合在一起。

    他哪裡知道,韓喚枝從他泡妞那兩個字裡想到了那麼多,由此可見泡妞學問大,也能引人深思。

    最主要的是,莊雍不知道韓喚枝也知道沈冷可能身份不尋常。

    「我記住了。」

    沈冷還是乖乖的應了一聲,莊雍是為他好。

    「你軟甲壞了?」

    莊雍抬起頭瞥了他一眼,沈冷嗯了一聲:「壞了,可心疼了,將軍不知道為了置辦這件軟甲我可謂傾家蕩產,連沈先生的養老錢都被我花光了,我心裡實在是難過......不知道咱們水師有沒有這方面的補貼?」

    莊雍:「你當我不知道那件軟甲是從裴嘯身上扒下來的?」

    沈冷:「......」

    莊雍把桌子上的另外一個木盒往前推了推:「這是我的軟甲,當年若容的娘親在留王府裡的時候最擅長做的便是這些,陛下領軍征戰的時候裡邊套著的軟甲也是她親手做的,我這件你先拿去穿著怎麼也比裴嘯那件好的多,就算是水師給你的補貼了吧。」

    沈冷當然不會去拿:「那是將軍的,我不拿。」

    「讓你拿去就拿去。」

    「真的不能拿,那是夫人親手為將軍做的,我知道做一件軟甲有多艱難耗時,就算是夫人沒有一兩年的時間也做不出來一件,那是夫人對將軍的保護,是夫人的寄託,我真的不能拿。」

    莊雍笑起來,覺得自己喜歡沈冷這個傻小子果然還是有道理的。

    「我再說一次,讓你拿你就拿,畢竟想殺我的人需要比殺你更大的膽子和更強的武藝才行。」

    沈冷只是搖頭:「真的不能拿。」

    莊雍忽然就嘆了口氣:「拿吧......這是舊的,若容的娘為我做了一件新的。」

    他把衣袖往上拉了拉,身上的軟甲居然是整身的,連兩臂都能護住,這樣的手藝真的太難得,軟甲再軟也是甲冑,套住胳膊的話怎麼都會影響動作,可是顯然這件新的沒有這方面的顧慮,說巧奪天工也不為過。

    莊雍有些得意:「我這件新的比那件舊的好,反正舊的也不要了,給你就收下。」

    沈冷默默的過去把木盒和那幾包藥都抱過來,覺得自己被塞了一嘴的狗糧。

    ......

    ......

    【看到了書評區的疑問做一些簡單的解釋,姚桃枝去見福寧寺主持兩個人互換了身份這一情節很多朋友都說有漏洞,我的思考是這樣的......第一,兩個人達成了協議,姚桃枝借福寧寺主持的身份來殺韓喚枝,讓福寧寺主持離開,說了希望你長命百歲這樣的話,是因為他希望主持借此脫身逃避韓喚枝的追查,福寧寺上下都參與了當初私藏物資的事,所以也就不會輕易洩露出主持和殺手互換身份。】

    【第二,廷尉府的人沒有人見過姚桃枝也沒有人見過主持,誰也不會想到主持是假的,若詢問僧眾這是你們主持嗎?僧眾回答說是,我覺得廷尉府的人也不會嚴刑逼供這一點,除非提前有所懷疑,顯然沒有。】

    【第三,頭頂的傷口只隔半夜的時間,憑肉眼看應該不會區分出來,之前我做過鋪墊,廷尉府的人打人是不會讓人輕易看到外傷的,所以有人說抽打耳光扇臉之類的事不容易出現,打阮德是因為這個人不會放出去了也就沒那麼多顧忌,葉景天找過韓喚枝說外界壓力很大因為南越人信奉禪宗,所以為了廷尉府的聲譽不會照準主持的臉來打,以防以後還要把人帶出去被百姓看到。】

    【第四,兩個人同為姚無痕的後代,姚桃枝是想救主持所以才互換了身份,主持心懷感激所以替姚桃枝去殺人,這一點我鋪墊不夠在此道歉,以後儘量注意避免。】
V123210 發表於 2018-9-3 07:31
長寧帝軍 第一百七十一章 般配

    沈冷身上多了一件軟甲可並不算是很合身,當然裴嘯那件也不合身,從手工上來說莊雍送他的這件雖然確實有些舊了但依然很完整且牢固,傳聞莊夫人在留王府裡的時候以性格潑辣著稱被譽為巾幗英雄一條搟麵杖打通街,莊雍都被她打過,結果不打不生情,竟是成了一家人。

    誰又能看得出來當年的小辣椒竟然已經變成了如今這穩重典雅的莊夫人,只有上次見了沈先生的時候她才偶爾露出來當年幾分模樣。

    回到自己的營房沈冷開始坐下來思考,韓喚枝的計策已經失敗了,引出來的殺手居然是這地方一座寺廟的主持,那身武藝已經很強,沈冷和他交手的話並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當時沈冷心急想去救茶爺和沈先生所以並未出用盡全力,真要是毫無干擾的一對一沈冷有七成把握能贏,當然對於沈冷來說七成便是必勝。

    「是個八?」

    沈冷自言自語了一句,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出現了茶爺幾乎要從馬車窗口爬出來的樣子,於是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那件破損的軟甲留在了蘇園,沈先生給他治療傷勢的時候發現軟甲上的破口其實已經不少,假姚桃枝那鐵爪並不是什麼特別金貴的材料打成,只是因為結構特殊才克制了沈冷的黑線刀。

    沈冷放下手裡的東西閉上眼睛開始回憶那一戰,若再遇到這樣的對手自己的刀還會不會被奪走?

    就算是假的殺手,對方真的已經算很瞭解自己了,知道他的刀非比尋常又或者知道他的刀法非比尋常,可見對方認真準備過,所以將來的對手極有可能也會這樣做。

    如何破?

    沈冷腦子裡一遍一遍的將假姚桃枝出手的方式在腦子裡回放著,然後又想起當初在安陽郡魏村小院裡楚劍憐教自己的那些東西。

    最後想起來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白衣年輕人一劍就絞碎了假姚桃枝的鐵爪,那是一份眼力,一份穩定,一份冷靜。

    他的劍若不夠快,就不可能在鐵爪扣合之前刺過去,而若是不夠穩定,那麼狹窄的縫隙也不可能刺過去,而若是不冷靜的話就算夠快夠穩也還是會出錯。

    「其實......茶爺也能破開他的鐵爪吧。」

    沈冷自言自語了一句,想到茶爺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練習刺劍,能從搖擺著的只比劍稍稍寬一些的鐵環裡刺進去,如今已可千次千中,以茶爺出劍的速度力度破開鐵爪比那白衣劍客可能還要穩。

    想到這沈冷隨即離開座位,哪裡有那麼多時間坐著休息。

    出了門沈冷想找個圓環可轉了一大圈也沒合適的,最終只能是以線纏了柳枝弄了一個圓環掛在樹杈上,握了他的黑線刀開始練習刺,這是最簡單的動作,沈冷跟著沈先生那幾年從沒有做過這樣的練習,他曾問沈先生自己為什麼不練,沈先生的回答是你們兩個人將來面對的情況不一樣。

    沈冷要面對的是軍人,戰場上那一刺一刺的顯然不對路,而茶爺不一樣,她需要面對的敵人大部分時候都是江湖客,可能大部分時候都需要一對一,然而不管是一對一還是一對多,刺劍的速度就決定了成敗。

    其實沈冷心裡一直不覺得這有什麼難的,只要手足夠穩定應該可以輕易命中,當他握刀朝著那搖擺的圓環刺過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有多幼稚愚蠢,連續十幾次竟然沒有一次刺中的。

    這一刻他才徹底明白過來,茶爺為了練這一刺下了多大的苦功,多大的毅力。

    沈冷一直練到手腕發酸手臂都有些抬不起來才停下,刺中的次數屈指可數。

    非一日之功。

    水師駐紮在施恩城外每日操練,沈冷帶隊例行訓練之後就回來繼續練習刺刀,腦子裡卻不由自主的想著如何才能把問題解決掉?

    如此被動的等著向來不是他的性格,就正如解決沐筱風一樣,一旦有了機會立刻就動手,那次的機會也稍顯被動了些,必須更為主動才行。

    想到這些之後沈冷就把王根棟找來,讓他帶著隊伍這幾日訓練,他召集了自己的親兵隊離開了水師大營,王根棟哪裡敢放心一口氣跑去找莊雍報告,莊雍聽了之後只是一笑置之。

    王根棟忍不住想著,提督大人對將軍還真是......一言難盡啊。

    沈冷帶著人出去找地方買了些合身的衣服,他記得韓喚枝抓的那個人叫阮德,於是打聽著找到這個人的居所,這種事古樂最擅長,沈冷索性帶著人找了家茶樓坐下來等消息。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古樂帶著人回來,坐下來就連著喝了幾碗涼茶才緩過來。

    「平越道這鬼氣候真能熱死人。」

    古樂抹了抹嘴:「查到了一些,阮德這個人在南越滅國之後就一直隱藏起來,將軍提到的那個朱琦是原來南越國的禁軍將軍之一,人已經死了,應該是被殺人滅口看來對方對廷尉府的一舉一動也都盯的很嚴密,蘇園裡沒有外人,消息不是洩露出去的而是對方推斷出來的,確定了阮德被抓就開始殺人清理後患,這些人很不簡單......」

    沈冷遞給他一屜剛點的湯包:「吃兩口再說。」

    古樂往嘴裡塞了一個包子,含含糊糊的繼續說道:「朱琦這個人查起來相對容易些,是個名人,畢竟是南越國四位禁軍將軍之一,他住的那個院子裡只有幾個下人沒有家人,顯然都已經被他提前送走了,這個人還是南越大將軍呼蘭盛夏的外甥......」

    「外甥?」

    沈冷記住這一點,然後問:「阮德呢?」

    「阮德的街坊鄰居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他是南越滅國之後從東城搬到了西城去的,還找了個比較偏僻的地方,街坊們對他的印象是這個人過的很清苦,甚至還去菜市場撿過菜葉,但是每過幾天他就換上一身很乾淨的衣服出去,往往都是第二天才回來。」

    「去了哪兒?」

    「賭場。」

    沈冷皺眉:「一個窮的連菜都買不起的人去賭場?有些不對勁,那個賭場在哪兒?」

    「不遠,就在前邊巷子口。」

    「過去玩兩把。」

    沈冷離開茶樓往賭場那邊走,古樂一擺手,親兵隊隨即分散出去將賭場前後左右都圍住,進去之後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賭場的老闆就從後門衝出來落荒而逃,結果被守在這的陳冉帶人按住。

    沈冷從後門跟出來看了一眼陳冉一屁股把那人坐在下邊忍不住笑了笑,這般壓著確實比較牢靠。

    「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沈冷問:「阮德和你很熟悉吧。」

    「不熟!一點兒都不熟,我沒見過這個人幾次!」

    那老闆立刻否認,可是眼神卻有幾分閃爍。

    「阮德犯了大案你最好還是知道什麼說什麼,他每隔幾天就會來你這,但是回去的時候還是穿戴整齊乾乾淨淨,沒幾個賭徒在賭場裡廝混了一夜出去還能幹乾淨淨的,這一點你比我清楚,機會我只給你一次,自己把握把吧。」

    沈冷擺了擺手,古樂隨即把刀抽了出來放在賭場老闆的手腕上,隨隨便便往下一壓這隻手肯定是保不住。

    「他就不是來我這啊。」

    老闆帶著哭腔說道:「當初他給了我一筆銀子,說是幫他做個掩護,他在柳燕巷子裡包養了一個姑娘,每隔幾日就去,他並沒有對我說過是我有一次實在好奇就跟了過去,這傢伙也不知道為什麼警惕那麼強,幾次我都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沒想到他只是詐我。」

    「帶我們去。」

    沈冷拍了拍陳冉的肩膀,陳冉隨即站起來,看了一眼那老闆被他壓的臉都憋紫了。

    老闆不情不願可也不敢不去,被押著進了柳燕巷,此時正是午後街上倒也沒人,沈冷讓那人指出來是哪個院子然後讓人把他看住,自己帶著古樂和陳冉朝著那邊走過去。

    陳冉要敲門,沈冷拉住他的手:「阮德這麼謹慎的人說不定有所準備,如果敲門的方式不對裡面的人就可能逃了,直接翻牆進去吧。」

    陳冉嗯了一聲直接翻牆進去,片刻之後裡邊就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然後門吱呀一聲從裡邊開了,沈冷他們進去發現陳冉捂著眼睛,刀子卻已經抽了出來。

    「這大白天的......」

    沈冷也覺得有些意外,屋子裡木床上那男女都沒穿衣服,兩個人還在那搶被子遮掩自己。

    陳冉有些惱火的說道:「該晚上做的事非得這時候來也不怕熱的?白日衣衫盡啊......」

    沈冷眯著眼睛看向陳冉:「這都從哪兒學來的!」

    古樂往後一轉頭,一臉的不關我事。

    陳冉用刀子挑著衣服扔過去,那男女連忙把衣服都穿好,男人跪在那不住的磕頭:「我知道錯了,是她勾引我的,你們是我家那婆娘找來的人吧,給你們多少錢都行我手裡有錢,還求幾位好漢饒了我。」

    陳冉:「誰要你的臭錢!」

    沈冷:「要啊,一定得要。」

    陳冉:「......」

    那傢伙把身上帶著的銀票銀子全都翻出來,果然是個富人,加起來足有百十兩這頂得上沈冷一年的俸銀了,沈冷讓陳冉把銀子銀票接過來大家分一分,然後讓人把那傢伙押著蹲在牆角等候發落。

    「你叫什麼?」

    沈冷問那女人。

    那女人果然是有幾分姿色,尤其是衣衫不整的樣子頗有些誘人,臉上還帶著紅暈氣息比較粗,衣服扣子沒扣好以至於露出來一片白膩,大家都盯著白膩出看,只有沈冷看她的臉,看了一眼心說這別的女人怎麼都這麼難看。

    其他人倒是覺得還好。

    「我叫......楊柳枝。」

    「外面那個男人叫什麼?」

    「他叫俞敬平。」

    陳冉噗的一聲笑出來:「楊柳枝玉淨瓶,挺般配啊,誰插誰有點顛倒。」

    他看沈冷瞪他,於是咳嗽了幾聲躲一邊去了。

    沈冷把陳冉瞪走了之後使勁嚴肅起來,也咳嗽了幾聲:「楊柳枝是吧......噗哈哈哈哈,確實他媽的很般配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9-3 07:32
第一百七十二章 頭疼


    沈冷問清楚之後讓親兵去找來一輛馬車,把楊柳枝和俞敬平兩個人都送去蘇園交給韓喚枝,這兩個人怎麼處置發落是韓喚枝的事了,沈冷只想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阮德這個人說他狡兔三窟都不為過,楊柳枝住的這個院子就是阮德的另一個落腳處,沈冷讓人把這小院仔仔細細的翻了一遍,可除了一些銀子之外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收穫。

    古樂還在院子裡轉著,沈冷靠著門思考。

    阮德養的這個女子算是真愛了,每個月固定給她一筆銀子從不曾少過,而他三五天來一次睡一夜天亮就走,那女子覺得阮德生的相貌醜陋只是愛他大方慷慨,平日裡就和別人勾搭,不過這個女人倒也對阮德有幾分真情意,開始的時候只胡亂說話沒說實情,若非古樂動了些手段,怕是很多消息會就此錯過。

    阮德曾經跟楊柳枝說過一些南越國的舊臣被大寧朝廷裡某些人控制了,這些舊臣為了買命不得不將萬貫家財交出來,很多曾經的大家族現在只是明面上還風光,其實家裡日子已經過的越來越差。

    大寧來的人頻繁的接觸南越舊臣不僅僅是從他們手裡把銀子摳出來,還另有所圖,南越國為了應對戰事曾經修建了不少秘密的地下糧倉,畢竟大寧在北邊猶如一頭雄獅而南越最多不過算是兔子,真要是打起來總得多準備些,楊玉當初想組建一個對抗大寧的聯盟也不可能真的就盲目去做,在他給其他小國的君主寫信之前南越國內部已經在運作很多事。

    這些地下糧倉的位置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而從大寧來的人被越人看做兩股勢力,第一勢力當然是大寧皇帝的,正經的官方勢力,包括戰兵,新設置的平越道道府道丞之類都算在內。

    第二勢力是一群不明來歷的人,但是這些人也必然身份顯赫,他們和南越的舊臣應該是形成了某種協議,阮德能猜到的那部分就是舊臣以銀子買命,不敢確定的那部分應該就是和地下糧倉有關。

    不管是大寧明面上的官方勢力還是那些暗地裡的人都在找,所以阮德怕極了,他不知道那些地下糧倉的具體位置,可是當初從戶部國庫裡調撥出去的東西一筆一筆他都知道,去向不明可賬目清楚,這也是為什麼朱琦沒有殺他的原因,朱琦是想利用他來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

    可惜的是,朱琦還沒有來得及走到那一步就死了,不過阮德還不知道朱琦已死。

    一個小人物,卻舉足輕重。

    阮德告訴了楊柳枝很多事,哄女孩子開心講一些秘聞本就是炫耀的手段之一,在楊柳枝這般狐媚的誘惑下,阮德幾乎把能說的都對她說了,自然也有些不能說的一個字都不敢說。

    阮德告訴楊柳枝找過他的人不只有朱琦,還有一個叫凌曾重的人,是原南越國皇宮裡的一個大內侍衛統領,在南越國滅兵部尚書邱顯帶著人把皇帝楊玉圍住之後,凌曾重逃走了,這個人是楊玉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

    消息很重要,奈何阮德並沒有告訴楊柳枝凌曾重在什麼地方,甚至阮德可能都不知道,這個人所掌握的消息一定比阮德還要多。

    大內侍衛統領且是楊玉的心腹,就那麼逃走了?

    「有發現了。」

    古樂那邊忽然喊了一聲,沈冷的注意力隨即被吸引了過去。

    古樂在地上一塊青磚上發現了不起眼的記號,將青磚起出來,下面鋪著的竟然不是土而是石灰,石灰可以保證乾燥也能掩蓋氣味,沈冷讓手下人把石灰挖開,石灰層沒有多厚不過一尺左右,下邊便出現了一個可以往上抬起來的暗門。

    「地窖?」

    古樂看了沈冷一眼,然後找東西點燃了扔進去,下邊火光忽明忽暗不過看起來並不深,等了一會兒放進去一些空氣古樂帶著人下去看了看,然後就是一陣陣驚呼。

    沈冷下來之後也被震撼了一下,不得不說這個阮德真的算個人物,他被朱琦敲詐走了那七萬兩銀子可能只是他當初貪墨的一小部分而已,他連朱琦都騙了。

    地窖不是很大也就一間屋子的範圍,靠左邊原本是被一大塊苫布蓋著的,揭開的時候灰塵飛起來讓人極為不適,不少人咳嗽起來,可苫布揭開連咳嗽聲都忍住了,全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沒有裝箱,南越國庫的銀磚上面還有鑄造時候的印記,一塊一塊整整齊齊的碼在那,看起來至少有幾千塊,粗粗估算起來也不下十幾萬兩。

    全是現銀,銀票的數量很少。

    除了銀子之外還有一些偽造的身份憑證,很多新衣服一次都沒有穿過,最主要的是一個賬本。

    沈冷的注意力全在那賬本上,翻開之後看了看,一筆一筆都是當年南越國的那些重臣從國庫裡盜走多少東西的記錄,看著真是觸目驚心。

    這可是施恩城裡楊玉的眼皮子底下,這些人已經猖狂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南越雖小可是極富庶,存在了幾百年的時間除了和昭理國有過戰事之外一直都在過著優哉游哉的日子,所以國庫豐盈,賬本貫穿了至少十二年的時間,這十二年來好歹算算他們從南越國庫裡盜走的東西就價值數百萬,就算南越再富裕,這麼大一筆款項也差不多相當於國庫一小半被挖空了。

    十二年前開始的嗎?

    沈冷皺眉,賬本只記錄到了十二年前,那個時候南越國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這些人開始變得瘋狂起來?

    「十二年前......」

    沈冷轉身問:「你們誰知道南越國皇帝楊玉是什麼時候即位的。」

    古樂道:「我特意留心了,楊玉即位十三年國滅,也就是說十二年前他們開始大規模的盜取銀庫國庫是在楊玉即位一年之後,或許不到一年。」

    「對楊玉失望?」

    沈冷因為所知有限很難猜測出來。

    「把那些銀票給我看看。」

    沈冷指了指一張桌子上的銀票,古樂過去全都取了遞給沈冷,沈冷翻了翻銀票的數額居然都不是很大,加起來也就幾千兩,阮德握著這麼大一筆銀子卻不敢走票號賬目,真是小心到了極致。

    「銀票收起來以後給咱們的人發獎勵用,這家票號是南越的但現在依然開著,兌現沒有問題。」

    沈冷把銀票遞給古樂,古樂想了想遞給了陳冉。

    現銀是絕對不能動的,沈冷讓陳冉帶著兩個人趕去蘇園請韓喚枝過來,陳冉答應了一聲爬出去帶人走了,此地距離蘇園來回也就半個時辰而已。

    沈冷把賬本放進懷裡貼身處,這東西也要交給韓喚枝,只是太重要不得不小心些。

    「這裡還有!」

    有親兵在不遠處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口單獨的小箱子,箱子還封著,沈冷抽刀將鎖劈開,打開發現裡邊都是書信,隨便翻了幾封是南越朝中重臣給阮德的信,這個傢伙留了個心眼,所有的信都保存了下來。

    這東西沈冷留著也沒用,讓古樂把那些名字全都記下來然後放回箱子裡。

    出了地窖後等了沒多久外面就一陣馬蹄聲,黑騎疾馳而來迅速的封鎖了四周,韓喚枝居然沒有坐車而是騎馬來的顯然很急切,他從馬背上跳下來大步往裡走,身後跟著耿珊岳無敵等幾個千辦,那樣子真是威風凜凜。

    「幹得不錯。」

    韓喚枝看了沈冷一眼,嘴角帶笑:「你這般天賦做將軍有些可惜了,若以後能在我廷尉府做事多好。」

    沈冷嘆道:「不久之前有個混黑社會的人也是這麼說的......」

    暗道勢力流雲會說沈冷適合跟著他們幹,而理論上應該是暗道勢力對立面的廷尉府說沈冷適合跟著他們幹,沈冷想著難道自己就那麼不適合在水師?

    「暗道上有什麼前途!」

    韓喚枝一本正經。

    沈冷:「可大人也只是正四品啊。」

    韓喚枝愣了一下後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氣,好大的野望。」

    沈冷也笑起來,把賬本交給韓喚枝:「我也算順利移交了,所有的東西都在裡面,看過之後都放回了原地。」

    「看過之後?」

    韓喚枝低頭看了看賬本,想著沈冷這是要做什麼?

    沈冷道:「自然是看過了,我不習慣等著。」

    他一招手:「走吧。」

    一眾親兵跟著沈冷往外走,韓喚枝回頭朝著沈冷問了一句:「你做事這麼不守規矩莊雍是怎麼容你的?據我所知,他可是個死板刻薄的人。」

    沈冷想了想莊雍對韓喚枝的評價絕對算不得高,韓喚枝對莊雍的評價也高不到哪兒去,這兩個人都看不上對方,於是沈冷覺得有意思起來。

    「這個給你。」

    韓喚枝伸手從岳無敵那要過來一塊千辦腰牌扔給沈冷:「廷尉府千辦腰牌,有權調動各地方州府衙門的差役協同,雖然不一定用得上,你留著玩吧。」

    沈冷把腰牌舉起來看了看:「鐵的啊。」

    「不然呢?」

    「沒事......就是覺得要是銀的多好。」

    韓喚枝:「......」

    岳無敵狠狠瞪了沈冷一眼,沈冷哪裡會在乎他怎麼看。

    帶著自己人出了院子韓喚枝卻又跟出來:「這案子是廷尉府的,你不要牽扯進去太多,若是打草驚蛇案子出了問題我會不會不開心放在一邊,陛下一定會不開心。」

    沈冷聳了聳肩膀:「你不開心,總比我死的莫名其妙好,我盡力讓你開心就是了。」

    韓喚枝看著沈冷離開,這個年輕人確實讓人頭疼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9-4 10:18
長寧帝軍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慈悲

    韓喚枝帶著人把阮德這個藏身處仔仔細細的查了一遍,黑騎廷尉幾乎是挖地三尺,除了這地窖之外別的地方又翻了至少兩遍確認沒東西了才停手,其實廷尉府也不是查不到這個女人,沈冷只是比他們稍稍快了些而已。

    沈冷交給韓喚枝的這個賬本意義重大,韓喚枝懷疑現在平越道里那些表面上看起來都恭良謙順的南越舊臣根本就沒那麼安生,如果真的是白家或是皇后那邊安排的人在平越道經營著,那麼這些南越原來的權臣遺老就都是同犯,從犯也是犯。

    這份名單到手之後就可以挨著個的去查,目標明確起來比被動等著誰被殺了才能將關係圖繪製出來要輕鬆的多,所以韓喚枝很開心,他這個人並不迷信可卻覺得沈冷應該是自己的福將,想想看莊雍那邊應該被沈冷帶來的福氣更多些吧。

    多年之前北疆封硯台那一戰莊雍多憋屈難受?這麼多年來他想出這口氣就是出不來,可是裴嘯死了,死在沈冷手裡,莊雍不對沈冷好些那才奇怪呢。

    現在莊雍終於有勇氣雙手一捧香燭告慰那些在封硯台戰死將士們的在天之靈,這是一根心刺,一個心結,在裴嘯死了之後終於算是解開了。

    韓喚枝居然真的動念去想要不然把沈冷搞過來給自己當副手?這個傢伙的腦子非常好用身手也好,廷尉府若是在多了這把黑線刀那就不僅僅是如虎添翼咯。

    然而動念只是動念,他當然知道那不可能。

    雖然他不喜歡莊雍這個人的性格但尊敬莊雍這個人的作風,就正如他知道莊雍不喜歡自己也尊敬自己一樣,不喜歡不等同於無條件的討厭。

    再說了,縱然莊雍願意放人,陛下也不會答應。

    廷尉府啊,終究是走在黑暗裡的人,哪怕是為了撕開黑暗迎接光明。

    韓喚枝開心,陳冉也真是很開心,非常開心,哪裡見過軍營裡某一旗中還有小金庫的,可是他們旗就有!

    作為小金庫的主管陳冉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如今小金庫裡的銀子已經不少,每次沈冷得了些外財都不藏私,他自己從別人那討來的銀子也沒有留下,一半給了茶爺一半給了陳冉,本來按照沈冷的意思是把這些銀子都分給這一旗一千多號弟兄們,奈何大部分人都不願意領也不好意思領,將心比心,有些人領了聽說大家都不領居然又主動退了回來。

    前所未見。

    「將軍,咱們現在小金庫裡的銀子可不少了。」

    陳冉越想越美:「等到這次打完仗回安陽郡水師大營特假的時候給兄弟們發下去?」

    他這一旗人大部分都是安陽郡本地人,只有一標營三百多人原來就是戰兵,也是最早跟著沈冷的那些人,如今對沈冷哪裡還有什麼牴觸不服氣。

    「回去......」

    沈冷搖頭:「還沒開戰,可是這次打的不是水匪而是求立人,戰場廝殺要凶險的多,也許有很多兄弟是沒命回去再享受咱們水師的特假,拿這銀子回去孝敬父母。」

    還在笑著的陳冉表情逐漸僵硬下來,心情瞬間就變得低落。

    那是戰爭,說的再雲淡風輕那也是戰爭,而且這一戰說實話準備不足,是不得不戰,大寧國內形勢到了這一步,海疆百姓飽受摧殘水師已經籌建數年還不可一戰?縱然陛下不下旨意讓水師南下,朝臣們也會逼著陛下下旨,到時候不僅僅是官怒還有民怨,又恰逢水師出事,這一戰便更加的順理成章。

    皇帝陛下不怕官怒,只怕民怨。

    「咱們有多少錢了?」

    「總計過萬兩了。」

    「還不是很多啊......」

    沈冷沉思了一會兒:「你和古樂帶著人繼續去查凌曾重,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人揪出來,你有沒有發現在賬本上沒有凌曾重的名字,來往的書信裡也沒有,可是凌曾重後來卻找過他,這不尋常。」

    「你呢?」

    陳冉問。

    「我想去找個人。」

    沈冷撥馬調轉過來朝著另一邊去了,古樂和陳冉帶著親兵隊繼續去查,施恩城不是長安城沒有城內不許騎馬的規矩,沈冷一口氣跑到酉字營戰兵大營外面求見戰兵將軍葉景天。

    不多時就被人叫了進去,葉景天正在協調各地運送來的物資期限,水師在施恩城等的就是物資,還有各地招募來的輔兵,民夫,這些事都落在他肩膀上了。

    「你怎麼來了?」

    不等沈冷行禮葉景天就問了一句,同時擺手讓沈冷不用行禮,他多年從軍和沈冷見過的葉流雲韓喚枝都不是一種性格的人,那兩個人不管怎麼看再有格調也一身陰氣,而葉景天沒有,他更隨和更率性。

    「卑職想請將軍大人幫個忙。」

    「說吧。」

    「卑職......有個小金庫,是這些年自己積攢下來的銀子,可是我用錢的地方又不多,所以打算著用這些錢為弟兄們添些東西保命用,戰場上刀箭無眼能多一分保障也好,咱們大寧的戰兵皮甲雖厚可也擋不住強弓硬弩,我的錢不多沒辦法為士兵們都置辦胸甲,再說那也不合規矩,我只想請將軍大人讓平越道的工兵坊打造一批護心鏡,花費多少我如數繳納。」

    「你有個小金庫?」

    葉景天覺得有意思起來:「你打算用你自己的小金庫請大寧官方的兵工坊打造護心鏡?」

    「是的。」

    「你小金庫怎麼來的?」

    「收黑錢。」

    沈冷一本正經:「開玩笑的......一部分是我從朝廷領的獎賞,上次南下海疆奪求立人戰船的獎勵,我帶人滅水匪的獎勵,還有我這一年來五品將軍的俸銀,當然這些都不是黑錢,黑錢也是有那麼一點點,一部分是從莊雍將軍那硬要來的,屬於偏正義的那種訛......」

    「訛詐還有正義的?」

    「有!」

    「行行行你繼續說。」

    「除此之外我師父從葉流雲那也訛詐來一些,韓喚枝韓大人也被我要了一些出來......」

    葉景天眼睛都圓了:「你是個人才啊。」

    沈冷:「我師父教的好。」

    葉景天噗嗤一聲就笑了:「行,只要你是拿的出錢的能讓兵工坊那邊賬目對的上就可以,這筆銀子到底怎麼來的我不問也不管,你又不是我的人,想想看幸好你不是我的人......」

    沈冷:「......」

    葉景天:「你有多少銀子,我算算看夠不夠你那一旗一千多人每人一塊護心鏡的,厚度多少,什麼材料,工期要排進去倒是好說終究我說句話的事。」

    「八千兩吧。」

    「那麼多!」

    葉景天都沒想到沈冷居然這麼富,他一個正三品將軍一年的俸銀也才五百多兩,這還是大寧實在太富了,前朝楚國時候正三品的將軍俸銀一年不過二百多兩,大寧足足翻了一倍還多些,八千兩銀子,他這戰兵將軍光靠俸銀的話得領十二年......

    當然朝廷又不是只發俸銀,還有職田,每個月有祿米,甚至油鹽醬醋茶這些東西朝廷都發。

    沈冷心說操蛋了,應該說六千兩。

    葉景天驚訝了一下,想著葉流雲韓喚枝還有莊雍被黑了多少啊,沈冷立功領了多少銀子完全算的出來,一年的俸銀就算完全沒動也就那些,怎麼可能到八千兩。

    他看著沈冷的眼睛,眼神裡的意思是你還不坦白?

    沈冷嘆了口氣:「是,還有別的來路......將軍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吧,將軍知道我去過北疆嗎?」

    「知道。」

    葉景天當然知道,他是陛下的心腹之臣,哪怕他在南疆這邊,可依然有他們這些人特殊的渠道來分享一些消息。

    「裴嘯的死和我有關。」

    「知道。」

    葉景天道:「這話別和韓喚枝說了,他明知道但你不能明說。」

    「卑職明白的......卑職想說的是,裴嘯死了之後我從他身上扒下來一件軟甲,還有一些銀票......」

    噗的一聲,葉景天剛喝進去的一口茶硬是噴了出來:「你這事幹的......很徹底啊。」

    他笑著搖頭:「罷了罷了,這件事我替你去安排,可是一千多塊護心鏡從選料到鑄模都要時間,若是你們水師南下了我會安排人單獨給你們送上去,我盡我最大的能力讓兵工坊快一些,可也不能給你明確的保證,畢竟我對兵工坊的工藝程序也不瞭解。」

    「卑職多謝將軍!」

    沈冷鄭重一拜。

    葉景天嘆道:「我從官從軍多年,見過很多人收銀子的,有的人收銀子是為了買古玩珍寶字畫,有的人是為了養嬌妻美妾,還有的人就是放浪形骸吃喝無度......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處心積慮收銀子是給手下人添置裝備保命的。」

    沈冷訕訕的笑了笑:「將軍就別外傳了,畢竟名聲不好聽,再次謝謝將軍能幫忙,卑職真的感激不盡。」

    沈冷肅立行禮,然後想走。

    「站住。」

    葉景天忽然喊了一聲,聲音嚴肅起來讓沈冷心裡一震,畢竟他這次也算是賭一把,他和葉景天並不熟悉這樣貿然上門求他誰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可沈冷為了手下兄弟們的命也沒有那麼多顧忌了。

    「我給你行個禮吧。」

    葉景天站起來,對沈冷肅立,行軍禮。

    「把兄弟們的命看得那麼重的人,你是個好將軍,我葉景天這一生至此還沒有真的對哪個年輕人瞧上眼過,也不曾覺得年輕人真的就處處都好,終究會有毛躁粗糙的一面會急功近利,急功近利便會不惜人命,一將功成萬骨枯,不惜人命換自己的將軍甲,可你不一樣,你值得我尊敬,我從不信禪宗那一套東西,可我忽然覺得,你要做的事便是禪宗所說的大慈悲。」

    這一軍禮,如此莊重。

    沈冷站在那,眼圈發紅,鼻子也酸了,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說些什麼。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9-4 10:18
長寧帝軍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屑

    大寧太大了,同樣的時辰西北邊疆一帶還透亮著可東南這邊就已經夜幕低垂,施恩城裡水路縱橫遊船畫舫到了晚上才漂亮,紅燈籠亮起來碧波蕩起來,美人搖曳歌舞昇平。

    一艘花船順著楊懷河緩緩行進,船頭上幾個妙齡少女正在翩然而動,輕紗長裙舞姿若風擺楊柳,光是看著那一個個纖細腰肢左右晃動便是一種賞心悅目。

    琴聲悠遠,這紅塵中也有幾分寫意畫的神韻滋味。

    花船最大最豪華的那個包房早早就被預訂了出去,為了迎接那幾位貴人花船甚至多走了十幾里過來,若非真的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哪有花船去接人的道理。

    包房裡有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女抱著琵琶彈奏,聲音悅耳之中有些淡淡的哀愁,不過若非有心人也未必能聽的出來,這姑娘看起來並不如何漂亮,只是那種南方水鄉女子特有的溫婉恬淡,這愁滋味正是那些貴人們願意聽的曲風,顯得高雅,而撫琴的人只有讓他們聽出來這愁才會惹人憐愛才會有更厚的賞銀。

    一個老者站在旁邊應該是這姑娘的父親,看起來極卑微的站著臉上始終陪著笑。

    包房的桌子上擺滿了精緻酒菜,能在船上做出來這般水準已經算得上難得,可是這般豐盛,吃飯的卻只有兩個人。

    這兩個年輕公子看起來就不簡單,錦衣玉帶不說,那種天生的貴氣就是尋常人想模仿也模仿不出來的,一個看著眉清目秀比女人還要漂亮,僅僅是那雙眉修的就比大部分女子更精細,而他最得意最喜歡的怕也是自己的這一對劍眉,能讓他那偏陰柔的臉稍顯英氣。

    另外一個公子看起來虎背猿腰,坐姿很端正,站在一側伺候著的姑娘們都是什麼眼力,自然看得出來他是軍伍出身,雖然瞧著眉目粗獷臉型方正比不得另外一個公子俊俏,卻有一種很濃的陽剛之氣,那絡腮鬍若是在人臉上摩擦起來必然是癢癢疼疼的。

    姑娘們插不上話只好打量著這兩個人,心裡各自盤算。

    白小洛站起來親自給石破當倒了一杯酒,他雙手伸出來白淨修長便是那彈琵琶的姑娘也自覺沒有他的手好看。

    「謝白公子。」

    石破當是多不拘小節的一個人,生性粗糙,可在白小洛面前居然有幾分侷促,按理說他一個堂堂四品將軍在白小洛這樣身上還沒有功名的人面前何須如此?還不是因為白小洛要管那位母儀天下的女人叫一聲姨娘。

    皇后再怎麼不得勢也是皇后,陛下一日沒有把她廢了她就是整個大寧最尊貴的女人。

    「破當哥哥何須如此客氣。」

    白小洛坐下來後笑著說道:「算起來你比我大幾歲理應叫一聲哥哥,尤其你我還是表親,只是這幾年才稍稍疏遠了些,姨娘跟我說過,曾經大將軍可是走動最勤快的,還不是大將軍的時候每個月都要親自來送些禮物,直到至南疆後才逐漸淡了些,可是姨娘知道大將軍的心沒有淡沒有冷。」

    石破當尷尬的笑了笑,竟是不知道如何對話。

    白小洛先去見他父親的事他已經知道,父親親自寫了一封信派人送來告訴他要格外小心面前這個年輕人,父親對這個人的評價是......斑斕之蟒,意思是看起來很漂亮便是最好的繡工也修不出那麼美那麼鮮豔的花紋,所以讓人忽略了他是一條蟒蛇,只覺得美,然而蟒蛇就是蟒蛇,吞人吞物都是囫圇嚥下去連骨頭渣子都不給留。

    「白公子若是有什麼事就直說,父親來信交代過,若白公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盡力去幫襯。」

    「唔,那就先謝謝大將軍的關照。」

    白小洛笑著說道:「倒也沒什麼事,只是素聞哥哥英名卻始終不得見心裡終是不暢快,所以就把手裡的事都放了放只想請哥哥喝杯酒。」

    石破當暗暗鬆了口氣,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麼。

    「我聽說哥哥前些日子和水師一個毛頭小子鬧了些不愉快?」

    白小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問了一句。

    石破當的心猛的一緊......這事雖然不是什麼秘密,可白小洛問起來就肯定別有深意,他訕訕的笑了笑道:「軍人是最粗糙,見面不順眼難免會有磕碰,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小子雖然我瞧著不順眼可有些本事,水師裡能有這樣的人才也不錯。」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白小洛自然不滿意,他擺了擺手示意包房裡伺候著的姑娘們都退出去,那些看他美貌還沒有看夠的女孩子走的依依不捨,便是那看起來恬淡自然抱琵琶的少女離開的時候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還是她父親拉了一下才躬身退了出去。

    白小洛覺得這姑娘有些意思,對她微笑,然後轉頭看向石破當。

    「可這是平越道啊......」

    白小洛故作嘆息:「是大將軍親手打下來的,把大寧的版圖擴大到了二十道,除去開國時候那大大小小的戰爭不說,大將軍平滅南越是近兩百年來大寧最大的功勞,按理說陛下應該加封大柱國才對,就如東疆那個一樣。」

    石破當連忙搖頭:「陛下對父親的關照已至極處,父親與我都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不敢?」

    白小洛道:「可是大將軍的兒子,狼猿的將軍......就在這平越道里被一個水師的野小子欺負了卻敢怒不敢言?哥哥心裡能忍得我卻忍不得,若是哥哥因為身上的將軍甲不方便做些什麼我倒是可以代勞。」

    「不勞白公子,這些事我自己可以解決。」

    石破當壓著心頭的不喜,只覺得那張那麼美好的臉給了白小洛就如同妖魔鬼怪懂得了畫皮一樣。

    「唔......這樣啊。」

    白小洛舉杯:「那喝酒。」

    石破當哦了一聲舉杯乾了,沉吟了一會兒後說道:「我軍中還有些雜事,若白公子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我能不能先回去?」

    「哥哥說的哪裡話,你我今日只是私下小聚閒聊,你有事隨時走都可以何須問我?按理說哥哥才是這平越道的主人,我是客人......」

    「平越道的主人是陛下,大寧每一寸土地的主人都是陛下。」

    石破當這話說的很有幾分意思,白小洛的眉角微微往上挑了挑。

    「我聽聞水師要南下了。」

    白小洛見石破當已經站起來笑著說道:「其實想除掉一個自己瞧著不順眼的人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那樣的人血都是卑微的,沾在手上有些噁心不如交給適合的人去做,水師南下之後那小子身為先鋒必然衝在最前,而哥哥你作為狼猿將軍隨水師赴海疆也是順理成章,陛下的旨意裡沒有提到狼猿那就是去得去不得都可以,我料想大將軍那邊也不會輕易放心海疆的戰事,求立人可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所以若是不小心被他們知道了水師先鋒官的進軍路線......」

    他看向石破當,後面的話已經不用再說出來。

    白小洛來找石破當不過是自己要殺沈冷的另外一種安排而已,雖然他真的很想親手把沈冷擊敗擊殺,然而他這次南下的主要目標是韓喚枝,沈冷不過是個小人物,韓喚枝在查的事才是重中之重,唯有韓喚枝死了,他,他家族,皇后娘娘才都可以高枕無憂。

    所以權衡利弊,他打算將這件事放給石破當,石破當想要南下的話不管是莊雍還是葉景天都沒有權利阻止,皇帝的旨意確實沒有提到狼猿那就是可去可不去,不去沒人罵去了也沒人罵,幹嘛不去?

    雖然白小洛有些不甘心,但把沈冷的死交給求立人這是最好的法子,乾乾淨淨。

    石破當站在包房門口回頭看了白小洛一眼:「我看不起沈冷甚至厭惡,若他必死也需由我親手宰了,可我身上還有大寧的將軍甲,腰畔還有大寧的黑線刀,出征時候頭頂飄揚的是同一面烈紅色戰旗,你跟我說讓我在戰場上出賣同袍?」

    石破當已經到了極限,也是底線。

    「這話我可以當做沒聽到過,也請白公子以後不要再說第二遍,我石破當看不起誰厭惡誰也是青天白日下,好意我心領了,告辭。」

    白小洛臉色微微發白,他的皮膚本就很白,白上加白便有幾分難看。

    石破當撩開簾子喊了一聲停船靠岸,花船隨即往岸邊靠過去,白小洛舉起杯慢慢的喝了杯中酒,忽然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倒是我小瞧了你,本以為不過是個莽夫想不到還有幾分氣節,可偏偏我就想讓你殺了他,越是不好做到的事做起來才越有意思。」

    他朝著門外喊了一聲:「剛才彈琵琶的那個姑娘呢?進來繼續彈,喜歡你的曲兒。」

    白小洛看著那姑娘進來腦子裡卻在想著,石破當這個態度有點意思,料來他爹石元雄對姨娘的態度也大抵如此,姨娘這些年來不斷的把他拉進來他卻死命的一隻腳站在局外,這態度曖昧就是不可信任的象徵,若心有所向何須曖昧,所以回去之後應該好好勸勸姨娘了,石元雄這條線不能押重注啊......

    那小姑娘看著他卻笑意漸盈,小小年紀竟是眉宇之間不掩春風。

    白小洛知道自己沉思的時候很好看,自己何時不好看?

    石破當下了船之後做了一個決定,不管水師什麼時候南下自己都不能跟去,明兒一早就帶著隊伍回狼猿大營,必須把白小洛這個人的態度對父親說明白,大寧的基業堅如磐石,皇帝即位快二十年來也一樣的穩如磐石,皇后以為自己經營十幾年已經勝券在握,皇帝難道就不是經營了十幾年?況且,後族再厲害,能有皇帝手裡的牌好?

    只是他沒有想到,就在他第二天一早準備帶兵回營的時候,從狼猿大營來的人也到了......宣旨欽差帶著陛下旨意,命石破當率領一萬狼猿隨水師南下協助作戰,一切軍令以莊雍為主,不可有違。

    這旨意,直接把石破當給打進了懸崖下,他總覺得父親和自己本就走在懸崖邊上,現在最不應該推他們一把的陛下,把這一把推了過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9-4 10:19
第一百七十五章 帝心

    水師在平越道施恩城外已經停留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一個多月來怎麼看著都是風平浪靜可風浪本就在尋常人看不到的地方,從海疆傳來消息,或許是求立人也探聽到了大寧水師南下所以對海疆的侵襲騷擾已經近乎消失,看來他們也並不是真的表現出來的那麼狂妄,尤其是他們的戰船被沈冷搶走幾艘之後。

    不過指望著求立人就這麼老實下來也不現實,不打狠了打怕了他們斷然不會放棄這一口一口的肥肉。

    歸根結底,這其實還是中原人和中原人之間的戰爭,如今求立國的皇帝是當初寧楚之戰的時候逃到那邊去的中原人後代,從根骨裡對寧人有恨意,這恨意又傳染給了其他求立人。

    水師在施恩城一個月以來補充物資給養,協調當地戰兵輔兵民夫,根據推算南海過陣子就要迎來一段時間的出海期,若不出意外的話求立人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在大寧沿海漁民看來這是捕魚期,而求立人則稱之為狩獵期,寧人的漁船就是他們的獵物。

    大寧,長安城。

    已經進了隆冬沒幾天就要過年,皇宮裡的裝飾也變得喜慶起來,就連平日裡那般素淨的肆茅齋都提前掛上了紅色宮燈,百姓們喜歡過年的熱鬧勁兒,皇帝喜歡過年時候那一派國泰民安。

    老院長蜷縮在火爐旁邊昏昏欲睡,皇帝依然坐在書桌邊眉頭緊鎖。

    他側頭看了一眼老院長起身過去把自己身上披著的大氅蓋在老院長身上,老院長驚起又被皇帝按了回去。

    「韓喚枝來的奏摺。」

    皇帝取了一份奏摺遞給老院長,然後打開第二份,那是一個通聞盒。

    「事情果然沒有那麼簡單啊。」

    老院長看完了奏摺之後長長的舒了口氣:「看來陛下讓韓喚枝南下真是及時,不然的話那些人趁著水師在就沒準敢鬧出來大亂子。」

    皇帝卻笑了笑:「朕眼睜睜看著呢,大亂子哪兒那麼容易被鬧出來。」

    這是皇帝的自信。

    老院長起身想把奏摺放回去,皇帝指了指他身邊的茶几,對老院長他是真的在乎,隆冬時節老年人血脈不暢最是憊懶不愛動,皇帝就寵著他,能不讓他動就不動。

    「韓喚枝提到了沈冷,說一些重要線索是沈冷查出來的。」

    皇帝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

    老院長撇嘴:「連韓喚枝那樣的人都開始琢磨怎麼拍陛下馬屁了,知道陛下喜歡這個年輕人所以故意加一筆,反正又不費事還讓陛下開心,這傢伙......」

    皇帝本就有些開心,老院長會哄人,皇帝就更開心起來。

    「倒是沈冷的通聞盒裡對自己做過什麼隻字未提,只說是協助韓喚枝,這個年輕人並不知道平越道的水有多深,可是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原南越那些權臣可能有所圖,與朕大寧朝廷裡某些人牽扯不清,年輕人說話總是這般直接連委婉點都不會,你看看他這筆鋒,字字如刀。」

    老院長嘆道:「陛下說他好,那就什麼都好。」

    皇帝哼了一聲:「我待先生難道不也是如此?」

    老院長:「可臣是真的好。」

    皇帝:「他不是真的好?」

    老院長:「陛下你看!陛下這是護短到了什麼地步。」

    皇帝想了想,好像真的是有點護短,於是又笑了起來。

    老院長問:「陛下打算怎麼動?韓喚枝那邊應該是有了把握不然的話也不會上這份奏摺,我對他還是瞭解一些的,他既然敢說就證明有確鑿證據在手裡,他是想看陛下的態度吧......」

    「態度?」

    皇帝拉了一個木凳過來坐在老院子對面伸手烤火:「廷尉府的規制好多年都沒有動過了,當年建立廷尉府之初定下的條條框框本就稍顯倉促,後來幾次想動又因為七事八事的耽擱,到了朕手裡廷尉府黑騎從二百四十人提到了三百六十人,可還是不太夠用,朕打算著把黑騎規模提到一旗。」

    老院長的心裡猛地一震,前陣子陛下有意無意的提到過想讓廷尉府督察地方戰兵,陛下當時說只是隨便想想不會著手去辦,可皇帝想的事哪有隨便想想的,黑騎規模提升到一旗就是一千多人,都留在京城顯然沒必要,終究還是要讓黑騎進駐戰兵。

    皇帝看了老院長一眼沒有等到他預想之中的反對聲音,於是繼續說道:「不如把廷尉府從刑部分離出去,閆舉綱已經不止一次跟朕抱怨過他管不了廷尉府的人,既然他看著不順眼那索性朕就把廷尉府單獨拿出來,免得他們互相掣肘誰瞧誰都不順眼還耽誤事。」

    「單獨拿出來的話廷尉府的職權就變得重了些,除了配合御史台監督百官之外還要負責很多雜七雜八的事,就在宮外尋個近的地方吧,韓喚枝提到正三品如何?」

    老院長如何能說不好?

    正三品啊,提到了和大寧各道諸衛戰兵將軍平級的高度,還有督察戰兵的權限,皇帝這就是在給韓喚枝實權讓他去好好看著戰兵隊伍。

    與六部尚書同級,刑部尚書閆舉綱這下就可以不用看著韓喚枝不順眼了,因為看不到了。

    「陛下打算什麼時候把旨意傳下去?」

    「年前吧,也算是一件喜慶事,讓韓喚枝開開心心在異地他鄉過個年。」

    老院長知道勸也勸不住,陛下看來對戰兵的擔憂已經到了很不安的地步,不然的話不會操作這件事,不過凡事都有利有弊,廷尉府的人入駐戰兵的話,誰心裡都會顫三顫。

    「年前沒幾天了。」

    「那就明天?」

    「陛下說了算。」

    「那就明天。」

    皇帝搓著手:「韓喚枝人在平越道所以擴充黑騎的事不太好在長安城這邊做,那就給他一個權力,可以在平越道暫時請調一旗水師戰兵協助查案,不過要與莊雍協調。」

    明面上韓喚枝可是去查水師的,能從水師調兵而不是酉字營不是狼猿,陛下這是連遮掩都懶得做了,老院長仔細想了想然後明白過來,陛下這是要逼著某些人發力,只有他們發力了,韓喚枝動手才會更主動。

    剛才老院長說,韓喚枝在等陛下給他一個態度,現在這個態度已經非常非常明顯,明顯的讓人心裡害怕。

    「這旨意下去之後,韓喚枝的腦袋就更值錢了。」

    皇帝忽然笑起來,似乎有些得意。

    老院長也笑:「黑市上價值最高的人頭就是韓喚枝的。」

    皇帝:「不是朕的?」

    老院長:「陛下連這個也比?」

    皇帝:「唔......確實無聊了些,哪個敢把朕的人頭標價的,哪怕是黑市,黑市也是朕的黑市。」

    老院長心說你是陛下,你喜歡就好。

    「朕現在都有些等不及,韓喚枝那邊著手把事情辦妥當後朕想去看看那幾個人,看看他們什麼表情,不如等韓喚枝奏凱的消息到了後老院長做東請個客?我看可以尋個好的地方,只是朕不知道這長安城裡哪家館子好,你來定,朕說什麼也得去。」

    老院長:「報銷就行。」

    皇帝:「小氣的勁兒......朕自己掏銀子給你報銷就是了。」

    老院長想到那幾個本就常年苦瓜臉的人一旦知道了平越道他們的籌謀準備都付之東流的消息,那苦瓜臉得難看成什麼樣?

    「這幾條線終究都會匯合到一起,就看韓喚枝的本事,若是他能給朕把這幾條線捋順朕就能踏踏實實的準備對黑武人的那一戰,水師在南邊海疆終究只是練兵,朕從來就沒把求立人放在眼裡,屁大點的地方,若不是因為距離太遠了打起來有些勞民傷財得不償失,朕也不會容他們到今天。」

    皇帝說了很多想說的話心情越發好起來,想了想是不是應該吃點什麼喝點酒慶祝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因為常年伏案已經稍稍有些凸起的肚子又想忍了,當年領兵的時候那是什麼身材,剛硬剛硬一個少年郎,現在這身上的肥肉都帶著些綿軟,好像已經有陣子沒有騎過馬沒有動過刀。

    「陛下不打算喝杯酒?」

    「這大半夜的,喝酒做什麼。」

    「有助於睡眠。」

    「朕睡的向來不錯,不過能睡的更好朕覺得不必牴觸......來人。」

    門外剛打了個哈欠的內侍監主理太監佘新樓連忙進來,彎著腰問:「陛下,是要進膳嗎?」

    老院長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個傢伙,就算是睡著了也能馬上知道陛下想要什麼。」

    佘新樓年紀不小了可依然熟練運用如何在大人物面前靦腆的笑:「老院長這話說的,老奴天生就是陛下的奴婢,天生就是做這些事的人......」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皇帝笑著遮擋過去:「再說就肉麻了,去準備些酒菜,朕請老院長喝一杯,年紀大了給他準備些清淡些的東西,朕......朕還是多吃些肉的好。」

    「老奴這就去辦。」

    佘新樓小跑著出去,瞧著那小碎步就喜慶。

    老院長的視線隨著佘新樓出去卻停在某處:「那邊不會坐以待斃。」

    「那邊?」

    皇帝也看了看那邊,後宮的方向。

    「知道朕這些年為什麼聽之任之,由著她去胡作非為嗎?」

    「知道。」

    老院長覺得此時應該有一個令陛下舒適的馬屁出現,可皇帝卻白了他一眼:「你要說不知道,朕就有興致多吹幾句。」

    他舒展了一下四肢想出去溜躂一圈,拉開門一股寒風灌進來於是放棄,踱步回到屋子裡又愣住,從衣架上抓了另外一件大氅披上:「朕什麼時候開始畏懼寒風了?北疆的天氣要比長安城寒冷的多啊,風更大雪更大,朕還是得多適應一下。」

    於是邁步出門。

    老院長心裡苦,心說陛下你都出去適應了,難不成我還能在這繼續縮著?

    剛要動,就聽到皇帝的聲音在外邊響起:「你就縮著吧,若是受了風寒朕還得倒貼醫藥錢,不划算不划算。」

    於是老院長開心起來,想著奉旨縮著真好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9-5 18:56
長寧帝軍 第一百七十六章 怎麼玩

    水師最後的準備已經完成估摸著年後就要出征,之所以要等到過年之後第一是因為海疆漁民大規模出海打漁還有差不多十來天的時間,從部署上時間足夠用,第二就是因為這次與求立人的海戰怕是要有很多兄弟有去無回,所以開開心心過個年再說。

    沈冷倒是覺得有些意外,距離上一次被伏擊已經過去了好一陣子殺手都沒有再出現,莫非也在等著過年?

    他和陳冉上街採購了一些東西包括據說是開了光的護身符,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反正給這一旗的兄弟們每人發一個又沒壞處,護心鏡的打造速度超乎預料已經送了過來,沈冷想著在每個人的護心鏡下邊再塞一個護身符,也算是個好念想了。

    從大街上回來沈冷和陳冉一邊說笑著一邊走,看到不遠處空地上正在搭台,平越道的人喜歡聽曲兒喜歡聽戲,每到過年的時候舞獅唱戲幾乎是隨處可見。

    這個戲台很大應該就是緊挨著的那家戲院籌辦,這家戲院沈冷並不陌生叫做誠泰戲院,那天夜裡在這個十字路口沈冷被圍住,第一次和姚桃枝交手,當然那是個假的。

    誠泰戲院是施恩城最大的戲院,據說幕後的東主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南越國還在的時候這個人可以在施恩城裡呼風喚雨,便是一些皇親國戚也要給他幾分面子,誰都知道南越的皇帝陛下最喜歡聽戲看舞時不時就搞個微服私訪來誠泰戲院一坐就是半日,還不喜歡去包房,就喜歡坐在大廳裡和百姓們親切交談他自己說是與民同樂,想來這四個字能給他莫大的驕傲。

    自從南越國滅了之後誠泰戲院的東主也變得異常低調起來,有傳聞說他是給石元雄足足五萬兩銀子才買了自己這條命,當然傳言就是傳言誰又能肯定是真的。

    一個身穿白衣的年輕公子坐在戲院大門口看著工匠搭建戲台,旁邊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侍從,高的那個比王闊海也不差,矮的那個只是因為有高的那個對比著所以顯得很小,其實只是比尋常人稍稍矮了些而已,最主要的是他太瘦,瘦的皮包骨一樣。

    最引人矚目的莫過於那年輕公子,坐在那翹著腿看起來極有風度,他對面坐著一個少女懷抱琵琶正在彈奏,曲聲悠遠,倒是有幾分草原上牧歌的韻味。

    沈冷的注意力都在那年輕公子身上,只是那人卻似乎沒有往這邊看過來,陳冉順著沈冷的視線也看過去,忍不住哼了一聲:「這些人南越國還在的時候也是會享受,國滅之後還是會享受,國在與不在似乎與他都沒有什麼關係似的,不妨礙他歌舞昇平看妞兒聽曲兒。」

    沈冷知道陳冉瞧不起那些當初投降的南越人,尤其是軍人,國破家亡軍人還在這是恥辱。

    或是因為陳冉說話的聲音大了些那年輕公子聽見了什麼,視線往沈冷他們這邊飄了飄但很快就又回到那小姑娘身上,他似乎真的是愛極了這丫頭,那丫頭瞧著也就是十五六歲年紀,模樣說不上有多好,偏偏有一種小家碧玉惹人憐愛的氣質。

    「走吧。」

    沈冷拉了陳冉一把,陳冉覺得這些南越人真的是沒救了,可是轉念又想到難不成還希望他們天天造反?

    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夥計笑著過來,小夥子看著就精神一雙眼睛都帶著喜氣:「兩位爺,今兒晚上我們誠泰戲院請鄉親們看戲,從今天起到大年三十晚上連唱四天,誰都可以來看不收錢,還有茶湯乾果發放,晚上若沒事就過來聽聽熱鬧熱鬧。」

    沈冷笑著點頭:「多謝,若得空我們一定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陳冉也道了謝然後兩個人離開。

    「這誠泰戲院的東主倒是個不吝嗇的,連唱好幾天大戲再加上白送的茶水乾果,不是小數目。」

    「羊毛出在羊身上,還不是往日裡從這些聽客手裡賺去的。」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這叫回饋是吧,還能拉攏人,這生意做的真有頭腦。」

    「要不然晚上來聽聽?」

    「為什麼要來聽聽,平越道這邊的方言戲你一個字也聽不懂。」

    「那小夥計已經攔了咱們,說明有人希望咱們能來。」

    「那小夥計誰不攔?我看著過路的都攔了。」

    沈冷笑了笑沒多解釋,只有小夥計朝著他倆走過來的時候那位看起來一身貴氣的年輕公子眼睛往這邊瞥了瞥,哪裡是因為陳冉說話聲音大,除此之外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彈琵琶的小丫頭身上。

    「有不少人不希望我能好好過完年。」

    沈冷加快腳步,陳冉聽的一頭霧水。

    兩個人回到大營之後把買來的東西分發下去,吃過晚飯之後照常帶著人加練,士兵們都已經習以為常,早已經沒有人抱怨,甚至因為沈冷這一旗的帶動,很多不服輸的將軍也開始讓自己手下士兵加練。

    施恩城,誠泰戲院。

    白小洛特意讓人買了一把可以躺著的籐椅來,就放在二樓窗口對著戲台的位置,這戲台雖然足夠大可還是簡陋了些沒有幕布四周都可以看到,只是這二樓窗口的位置對著的卻是戲演員的背身,說實話看起來也未必有什麼滋味。

    他要看的本就不是那些演員。

    誠泰戲院的東主是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男人,已經有些發福肚子腆著,其實身上衣服質地再考究剪裁的再精緻也擋不住胖,一胖毀所有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小心翼翼的站在一邊,多少年沒有這樣心驚膽顫過,這位從北邊來的少年人才是誠泰戲院的真東主,南越國滅那天他就把自己全部身家都獻給了石元雄,哪裡是傳聞之中的五萬兩銀子,而是全部。

    不久之後就有人將誠泰戲院買了下來,銀子給的很足,這才讓他起死回生,而且買下戲院的人居然還讓他繼續經營,只要賬目清晰就可以,說實話他自己也舍不得,能有這樣一個結果就算很好的了,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戲院從那一天開始就已經不再是純純粹粹的戲院。

    每隔一段時間南越國曾經的那些大人物們都會來這聽戲,他們輪換著在幾個包房裡見面,談了些什麼他開始不知道,他更願意自己不知道,然而哪有那麼多的好事......買命的那天開始他已經躺好了,其實早就已經做好了任人蹂躪的準備只是自己不承認,於是再後來從北邊來一些神神秘秘的人他也就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只怕著自己最終別不得好死。

    他叫石歧,曾經確實很風光,確實連皇親國戚都要給他幾分面子,因為楊玉很欣賞他,這就是足夠大的本錢。

    「公子,你確定那個沈冷會來?」

    「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沈冷那樣的人。」

    白小洛躺在籐椅上看著天空上逐漸高起來的月亮:「你夥計攔著他的時候我故意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他發現了,他就好像一頭最狡猾的狼,敏銳的讓人覺得震撼,而且他還是一頭時時刻刻都想咬死獵人的狼,獵人殺了狼也好狼咬死了獵人也好才算完結,這段日子太平靜,我故意營造出來的平靜,越是這樣他心裡那股勁就越是始終繃著,平靜的久了任何風吹草動他都會覺得有問題,然後就會忍不住想去看看情況。」

    「他在盼著我們去動他,這樣他才能找到獵人。」

    石歧忍不住勸了一句:「公子來的時候不是說過韓喚枝才是主要的目標嗎,沈冷並不重要。」

    「我一開始是這麼認為。」

    白小洛語氣平淡的說道:「我一開始也覺得沈冷並不重要一個無關輕重的小人物罷了,而且我還覺得沐筱風的死純粹是因為他自己太愚蠢而不是沈冷有多了不起......」

    石歧心說沐筱風又是誰?

    可是他不敢打斷白小洛說話也不敢去問,只能裝作很認真的在聽。

    「可是後來我逐漸才醒悟過來,為什麼之前我們被動了?是因為韓喚枝抓了阮德,阮德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嗎?自然不是,但他是舉足輕重的小人物,阮德落在韓喚枝手裡所以這段時間你們連個大一點聲音的屁都不敢放,唯恐韓喚枝循著味道找過來......沈冷也一樣,沈冷是個舉足輕重的小人物。」

    舉足輕重的不一定是大人物,小人物也可以。

    白小洛繼續說道:「只要沈冷出了事,莊雍會亂,韓喚枝會亂,連那位如今已經是道府大人的葉開泰也會亂,你信不信除了我們的人暗中盯著沈冷之外那幾個人也會派人盯著他,唯恐他出事,所以只要沈冷到誠泰戲院來了,那些大人物們就會跟著動。」

    石歧臉色一變:「那......咱們戲院豈不是保不住了?」

    「你心疼什麼,錢當初如數足額的給了你,戲院已經不是你的了,我自己的東西保不保得住就不勞你操心。」

    石歧心裡確實疼,也恨,恨那些南越的權臣恨白小洛也恨自己。

    「你們可能都不知道吧,韓喚枝也愛聽戲。」

    白小洛笑起來:「他不忌口,是曲兒就愛聽,自己還喜歡唱,聽聞當初在留王府裡他還經常拌上相唱唱青衣,好玩不?」

    石歧心說哪裡好玩了。

    就在這時候有人快步上了二樓,是白小洛那個比較矮的手下:「公子,沈冷真的來了。」

    白小洛眼神一亮:「就知道他忍不住。」

    那矮個精瘦的漢子叫莫羅,不是中原人,兩隻眼睛都是棕色的頭髮捲曲所以經常包著頭巾,他自己說是薩克人,黑武那邊的薩克人。

    「來了不好嗎?」

    白小洛不喜歡他這樣一驚一乍的樣子,不沉穩。

    「公子看看就知道了。」

    莫羅伸手往遠處指了指,果然看到了沈冷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很神氣的就來了,他當然神氣,不僅僅是他神氣,陳冉也神氣,杜威名神氣,王根棟神氣,大家都神氣,因為沈冷是帶著一旗一千多名水師戰兵邁著整齊的步子來的,浩浩蕩蕩。

    白小洛牙齒咬住了嘴唇,想罵娘。

    這還怎麼玩?
V123210 發表於 2018-9-5 18:57
長寧帝軍 第一百七十七章 曲風和暢殺意濃

    水師隊伍浩浩蕩蕩的開過來,正在圍觀看戲的百姓們自發讓開通道,他們以為這是隊伍要從此經過,哪裡想到這一千多人是自己背著小板凳來的,非但帶了小板凳,還每個人都帶了一個碗。

    於是人們恍然,他們是來看戲的。

    雖然震撼卻也無可厚非,誰也沒有規定過當兵的不能看戲,而且人家軍容肅正紀律嚴明,百姓們讓開通道他們就列隊坐下來不吵不鬧,十字路口本就人不少此時此刻便被堵住,幸好這是晚上沒什麼人通行大家只是來看戲聽曲兒的。

    沈冷從馬背上跳下來手往下壓了壓:「坐下。」

    一千多號人整齊的坐了下來,好像一千多個整整齊齊的乖寶寶,每個人手裡還端著個碗,大碗。

    「跟我喊,謝誠泰戲院東主請水師兄弟們看戲喝茶!」

    一旗一千多水師戰兵坐在那上半身拔的筆直,同時跟著沈冷喊:「謝誠泰戲院東主請水師兄弟們看戲喝茶。」

    沈冷滿意的點了點頭,身上斜挎著一條帶子也不知道是啥,只見他極瀟灑的一抖肩斜挎著的東西就甩到了前邊來,也是一個小板凳......還怕丟,用帶子綁好了斜挎包一樣背著,略可愛。

    身披將軍甲,斜挎小板凳。

    沈冷抖肩甩板凳,身後副將,三位校尉,親兵隊正,團率全都抖肩甩板凳,動作整齊帥氣一氣呵成,其中以性格中正嚴肅的王根棟甩的最為認真,板著臉的樣子也略可愛,小板凳排排坐,大海碗手裡拿,真是一群聽話的好寶寶。

    百姓們驚訝的看著,過了一會兒後也不知道是誰先鼓掌喊了一聲好,緊跟著所有人都鼓掌叫好起來,那架勢似乎水師戰兵這一來一坐比台上的戲劇要精彩多了。

    誠泰戲院二樓包房裡,本躺在籐椅上的白小洛猛的站起來,臉色難看至極。

    誠泰戲院老闆石歧臉色更難看:「這得多少茶?」

    白小洛沉默片刻一擺手:「去架鍋燒水,莫丟了人。」

    石歧縱然千般不願也只好照辦,吩咐人去尋大鐵鍋架上燒水,戲院裡茶葉自然不會缺了,然而哪裡有那麼多便宜茶,太貴的捨不得,不貴的不夠用,這又犯了難。

    就在看戲的人群之中,韓喚枝回頭看了沈冷一眼終究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個傢伙啊......他廷尉府已經查出來南越權臣最多接觸的地方便是誠泰戲院,前陣子不斷有人被殺,查了這些人的交際範圍,之後又得到了賬本關係圖譜隨即清晰起來,這些人往來的交集點也就浮出水面,誠泰戲院就是他們密謀的地方,所以韓喚枝才會來看看,當然他確實愛聽戲愛聽曲兒。

    距離韓喚枝隔著七八個人的位置有個戴草帽的人眼睛在沈冷身上掃了一下隨即回到韓喚枝身上,他穿著樸素一看便是個尋常漁夫,身上還背著一個魚簍手裡拿著一根釣竿,魚簍裡的魚有幾尾已經斷了氣,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來非同尋常的地方,然而他是姚桃枝。

    草帽的帽簷壓的很低是因為他的臉韓喚枝已經看過,哪怕現在已經故意抹黑了些這又是晚上,姚桃枝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他不擔心自己的殺氣外洩,那本就是他最擅長隱藏的東西,他只擔心韓喚枝那雙眼睛,傳聞他記人記事過目不忘。

    場間逐漸安靜下來,戲台上的人也就能繼續唱下去,韓喚枝的注意力回到台上,一字一句的品味這平越道的戲腔韻味,和長安城最流行的戲曲比起來,平越道戲曲的唱腔沒有那麼悠長,短轉音很多,各有千秋,主要是方言戲聽起來太累,韓喚枝這樣的人當然精通各地方言,他還好,散於四周的手下人便開始覺得無趣起來,幸好他們的注意力本就不在台上。

    陳冉假惺惺坐在那認真的聽了一會兒後問沈冷:「你聽的懂嗎?」

    沈冷搖頭:「雖然上次南下的時候刻意學了些南邊的方言,可十里不同音,湖見道的話和平越道的話就好像奶奶和外婆,若沒有媽連著一點其實一點都不親近,沒有什麼血緣關係。」

    陳冉:「你這個比方真是爛透了。」

    沈冷:「我還以為自己妙語連珠。」

    陳冉:「你除了襠下有兩個連珠,哪裡還有什麼連珠。」

    沈冷:「聽戲呢,能不能文雅些。」

    陳冉:「哦......可是連珠不文雅嗎?總比說連蛋文雅的多吧。」

    沈冷:「滾......」

    陳冉:「說到此處我忽然想到了比你剛才奶奶外婆那比方更好的比方,就是這連蛋了,一衣帶水卻又老死不相外來......」

    沈冷:「一衣帶水你個大腦袋,閉嘴聽戲。」

    陳冉抬頭望天,覺得自己才學過人學富五車,真是當世不可多得的人才,進而生出感謝我爹給我這麼一顆聰明腦袋的感慨,然後覺得以後應該多多孝順他才可報親恩,這也算是一種蝦雞拔想出來的善念,挺好挺好。

    台上的戲重新進入意境百姓們聽的津津有味,不時有人鼓掌,有人鼓掌沈冷的隊伍就跟著鼓掌,然後台上的人便又唱不下去了。

    人家鼓掌是散亂的,連成一片便是掌聲如雷,而水師的人鼓掌是這樣的......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這拍子打的和台上唱的風馬牛不相及,一開始還好,後來唱戲的人都開始三個字三個字三個字然後兩個字的往外蹦,最後都忍不住想喊出來一聲呼哈。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呼哈!

    二樓包房裡,那個彈琵琶的小姑娘看著窗外那群兵笑的嘴巴都合不攏,她真的不算是一個有多美的女孩子,然而笑起來純真乾淨,又有幾分和年紀不相符的女子柔意嫵媚,笑起來的時候那一雙眯著如彎月的眼睛還很喜氣,越看便越是顯得格外招人喜歡。

    「公子,一會兒我還上台去唱嗎?」

    她問白小洛。

    白小洛點了點頭:「該去還是要去的。」

    小姑娘笑著說道:「那些當兵的一鼓掌,我怕自己也會跟著他們的拍子走,喊一個呼哈出來。」

    白小洛搖頭:「你自唱你的就是了,記住我讓你唱的曲牌。」

    小姑娘也嚴肅起來點了點頭,只是有些好奇,為什麼公子非要讓自己唱那北疆小調兒。

    白小洛不會告訴她,韓喚枝最愛的便是那北疆小調兒。

    此時台上扮相極美的女子轉著身段唱了一句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台下的百姓們跟著起鬨鼓掌,啪啪啪,呼哈。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啪啪啪,呼哈。

    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帶頭的那個就是陳冉。

    人群裡的韓喚枝忍不住長嘆了一聲,今兒這聽曲兒的興致硬生生被沈冷帶來的人給改成了聽相聲的氣氛,不過這快過年了倒也喜慶,心情都變得好了幾分。

    沈冷看著陳冉:「過分了啊。」

    陳冉哦了一聲,心說好不容易聽到了幾句我能聽得懂的,還不許我鼓掌了?

    台上人唱到綠水青山帶笑顏,陳冉又帶頭鼓掌:啪啪啪,嘿,巴扎黑。

    台上真的唱不下去了。

    二樓包房裡站在白小洛身後的矮個侍從叫莫羅,是個北疆之外薩克族的漢子,本是個極陰鬱沉冷的人,聽到巴扎黑那三個字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抽了抽。

    此時幾口超大號的鐵鍋已經燒開了水,整個誠泰戲院裡所有的夥計都忙活起來開始分發茶葉泡茶,士兵們端著碗雙手舉著都很客氣,這場面可以說是大寧立國以來數百年都不曾見,不知道自家戲院深淺的夥計們只覺得好玩,倒是沒有人覺得煩。

    人群變得熱鬧起來就越發混亂,越是熱鬧混亂便越有機會,於是姚桃枝往前靠了靠,過了兩個人逐漸靠近韓喚枝,他選擇的方位是最巧妙的,韓喚枝側頭看向水師隊伍那邊也不會看到他,正是視覺死角。

    為了穩妥他甚至沒有帶刀帶匕首,任何冰冷的東西都沒帶,他可以藏住殺氣可刀子卻藏不住冷鋒,韓喚枝那般敏銳的人只要有人在近距離露出兵器他立刻就會做出反應,姚桃枝帶的是一條很粗糙的麻繩,麻繩勒死人要慢得多,殺韓喚枝但凡慢一點就會失去先機,所以指望著讓韓喚枝窒息而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的麻繩裡藏著極鋒利的刀片,靠麻繩隱去刀片的鋒芒,勒住之後發力刀片就會切開麻繩,為了保證不出錯在刀片的另一側頂著一條鐵棍,這樣一來勒住的時候刀片頂住了鐵棍只能讓韓喚枝脖子方向切。

    連細節都算計過,姚桃枝已經準備的足夠充分。

    他的魚簍裡有幾條魚,魚已經死了,因為是釣上來的所以魚嘴會被勾破,有一點點血腥味也就在所難免,而魚肚子裡藏著些東西,是為了應對突發情況。

    他手裡的釣竿也非同尋常,釣竿上的魚線是特殊材質所做,甩出去後能達十來米,他算計過位置如何脫身,他沒有見到上次白小洛是如何蕩走脫離包圍的,可是卻也想到了利用誠泰戲院的屋頂逃離。

    這時候場面忽然安靜下來,一個看起來稚氣未脫的少女懷抱著琵琶緩步走上高台,一個看起來精瘦的中年漢子隨她一起上來,一隻手拎著凳子一隻手拿著竹板,看起來這只是很尋常的一對父女。

    那中年漢子瞧著有些不滿意,似乎不太願意讓閨女在這樣場合拋頭露面,他包著頭巾低著頭走路,連走路的姿勢都顯得不滿意。

    沈冷看到那姑娘上台之後往韓喚枝那邊看了看,他打聽過,韓喚枝喜歡聽曲兒,尤其是牧歌曲風。

    當琵琶聲響起如玉落珠盤,沈冷就知道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

    而靠近韓喚枝的姚桃枝也停了下來,眉角微揚。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9-5 18:57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迷離


    對於一個合格的殺手來說殺死一個人之前要先瞭解這個人,知道他的喜好和厭惡,這樣才能最有把握擊殺目標,所以從某種意義上看白小洛和姚桃枝算得上韓喚枝的知己,如果他們沒有站在對立面的話,以他們兩個現在所知的這些去靠近去迎合韓喚枝或許會成為朋友,只是或許,因為韓喚枝沒幾個朋友。

    所以當高台上那個少女坐下來開始撥動琴弦,琵琶如玉落珠盤般的聲音飄揚出去,韓喚枝的臉色一喜,而沈冷嘴角上揚,姚桃枝眉頭一挑。

    沈冷也覺得韓喚枝是個有意思的人,所以特意去問過莊雍,莊雍不喜歡韓喚枝所以訴說起來相對公正,因為莊雍不會去詆毀別人。

    於是沈冷知道了莊雍為什麼不喜歡韓喚枝,因為他覺得韓喚枝無情。

    沈冷也知道了韓喚枝為什麼不喜歡莊雍,因為韓喚枝覺得他多情,別忘了莊夫人是留王府裡人。

    在二樓的白小洛眼睛死死的盯著韓喚枝,舉著千里眼看,不想放過韓喚枝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因為這個小姑娘是他殺韓喚枝的關鍵。

    今日他不想殺韓喚枝,因為他知道殺不了。

    他只是在鋪陳,佈局,在做最後的準備,這個局一旦完成了韓喚枝才會死。

    姚桃枝卻不一樣,姚桃枝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為了錢而殺韓喚枝,他還因為恨,姚無痕在這個世界上的後人已經不多,當初從楚國皇帝傾盡全力的追殺下姚家的人能活下來一個就是萬幸,那是皇帝一怒,暴怒,怒火可燒遍楚國上上下下,讓人無所遁形。

    這些年來姚桃枝一直在做兩件事,一件是不停的殺人賺錢來讓自己的生活過的更美好一些,什麼都用最好的而不吝惜錢財,另外一件就是趁著殺人可以走遍大江南北去查找姚家的後人。

    現在他找到的只有福寧寺的主持和西北邊陲另外一個人,姚家的人可以說多災多難,姚無痕創造了殺手的神話,也造就了家族的苦難,也許是被那位早已經死去了幾百年的楚國皇帝詛咒,姚家當初逃出來的幾個後人也過的極悲慘。

    福寧寺的主持是個孤兒才會進寺廟,他爹娘死於疾病而他獨活,可是正因為他爹娘死於疾病所以村子裡的人都不敢收留,害怕他將厄難帶進家門,唯有去寺廟才是出路,寺廟的和尚慈悲不會見死不救。

    西北邊陲那個傢伙也是獨來獨往不出意外的話家裡人只怕也已經沒了,甚至他已經不再姓姚,幸好姚桃枝查到他的時候他才剛剛改姓,他生父死於意外母親帶著他改嫁,後爹對他並不好動輒打罵,打他也就罷了,有一日他後爹對他娘拳打腳踢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用殺豬刀捅死了那個該死的男人後做了獨行盜,那把殺豬刀是姚桃枝塞進他手裡的,此後母親便不知去向。

    姚桃枝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沒有七情六慾的人,若是讓他收了屠刀去做和尚六根應該清淨的很快,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偏執的尋找血緣親人,福寧寺主持就是他的血緣親人。

    這種關係很神奇,兩個人明明不該有什麼深厚的感情才對卻會因為一句同為姚無痕的後代親近起來,潛意識的裡的東西真的可怕,可怕的會讓人送命。

    姚桃枝還在靠近韓喚枝,哪怕他聽出來台上彈琵琶的那個小丫頭曲風裡別有所圖,正因為如此他才確定自己的機會更大,因為韓喚枝分心了。

    韓喚枝在想那個小姑娘為什麼會彈奏一曲草原牧歌,那曲子就算再有名也流傳不到南疆來,草原與海疆相隔數萬里,歌聲悠遠也遠不過海風,海風吹不到草原歌聲也到不了海邊。

    韓喚枝不是草原人,卻喜歡那曲調,而這緣故並不美好。

    那一年,皇帝初登大寶不久,留王府裡的人便也跟著轉去長安,剛剛成為皇帝的李承唐要面對很多困難,朝中的朝外的,國中的國外的。

    朝中有不願意他坐穩皇位的沐昭桐一群人,國外還有想趁著大寧皇位更迭國家不穩的時候興師南下的黑武人,就是那時候莊雍北上,和鐵流黎在北疆打了一戰又一戰,把侵入大寧的黑武人趕了回去,至少六萬大寧邊軍戰死,當然黑武人遺留在大寧疆域內的屍體更多。

    可也只能說是慘勝。

    韓喚枝去了西北草原。

    和莊雍不同的是,莊雍帶著精兵強將而他孤身一人。

    那一年從草原上傳回來消息,草原狼厥族大埃斤和黑武人暗中勾結,想趁著大寧皇帝剛剛登極朝權不穩的時候分裂出去,黑武人許諾給他們草原自主獨立,要求他們出兵牽制大寧西北邊軍,狼厥騎兵和黑武人的騎兵本就同根同源,不管是黑武騎兵中的狼厥人還是薩克人,最凶的那一部分當初都生活在這片大草原上,薩克人更早的離開是因為在草原爭鬥中輸給了狼厥人,但並不服氣。

    如果草原人可以獨立出去狼厥大埃斤自然很樂意,他覺得這確實是個機會,於是真的準備興兵作亂。

    韓喚枝被皇帝叫過去,讓他去草原看看,韓喚枝以為是如莊雍一樣領兵平叛,皇帝只是給了他一件軟甲一把刀,說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了,能拿出來的都支援去了北疆,畢竟狼厥人的彎刀還沒有亮出來,黑武人的刀已經砍在大寧邊疆上,且當時已經砍出來一個缺口。

    韓喚枝什麼都沒有再要,只說了一個字。

    好!

    然後穿上軟甲背著刀獨自前往草原,那時候西北邊疆的邊軍已經抽調大部分去北疆馳援,而大寧各道諸衛戰兵的調令雖然早就下去了,然而這些戰兵將軍對新皇帝還持有顧慮,所以動作並不是很快,再說就算他們足夠快也不可能馬上就到西北邊疆。

    這也是為什麼皇帝在坐穩皇位後就開始對戰兵開刀,先是十九道十九衛的戰兵將軍互調,一年後兩個戰兵將軍因為盜賣軍糧被砍了腦袋,又一年後第三位戰兵將軍因為帶兵不利且懈怠枉法被扒掉了軍權,到如今原來的十九個戰兵將軍已經一個都沒有了。

    韓喚枝的目標是狼厥族大埃斤,殺了他,草原就會內亂,各部族就會為那大埃斤的位子打破腦袋,這便是釜底抽薪,皇帝本來是要從親衛裡抽調高手給他,奈何就在召韓喚枝進宮之前有些人以為皇帝身邊防衛空虛所以動了手,留王府裡訓練出來的那些戰兵遺孤展現出來的忠誠和戰力都讓圖謀不軌的人感覺到了害怕,可皇帝也不能再抽調更多人出去。

    他當時身邊真的沒有幾個人了。

    草原上的天空更藍,雲也更白,韓喚枝騎著一匹馬在草原上疾馳感覺自己在飛,可是草原上也殺機四伏,穿過一片豐美草場的時候被狼群盯上,他打馬狂奔狼群緊追不捨,以他的本事自然不會怕了那些狼,可在這茫茫草原上沒有馬他會走到死。

    一個很漂亮很豪氣的小姑娘救了他,於是這狗血的故事便有了開始,那小姑娘居然是大埃斤葛格台的女兒雲桑朵,知道她身份之後韓喚枝決定利用她,這是最好的選擇,小姑娘帶著的親衛隊雖然戒備著這個陌生的寧人,可是卻阻擋不了韓喚枝讓這個小丫頭喜歡上自己,他談吐幽默又生的英俊,寧人那種與生俱來的自信和驕傲也雲桑朵感到新鮮和喜歡。

    韓喚枝說喜歡你唱的歌,雲桑朵就唱了一路,從兩個人認識的地方唱到了金帳城,草原上的城不多,金帳城是大埃斤的汗城,這裡象徵著草原的至高權利,各部族每年都要派人到這來敬獻供奉和宣誓效忠,葛格台當時可以輕易調動的騎兵不下十萬。

    如果僅僅是利用了雲桑朵韓喚枝或許會內疚會遺恨,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會真的愛上這個與世無爭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他感覺自己的在犯罪,他那麼深沉的城府而對方卻那麼的純淨單純,雲桑朵越是無條件的信任他喜歡他,韓喚枝就越是難過越是痛苦。

    可他是大寧的人,是皇帝的臣。

    於是在一個最合適的機會他刺殺了葛格台,讓雲桑朵失去了父親,不出預料的,大埃斤的突然死去導致金帳城大亂,那麼多人開始因為大埃斤之位而躁動起來,唯有雲桑朵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哭泣。

    韓喚枝很絕情,他殺了葛格台後沒有去見雲桑朵沒有說一聲再見,或許是不敢面對那個姑娘,騎著馬離開金帳城後他有一段時間希望出現一群狼把自己咬死,那就一了百了。

    狼,不答應。

    或許狼也覺得,讓韓喚枝活著才是最大的懲罰,讓他永遠痛苦。

    回去的一路上出乎預料的順利,別說沒有狼,連追兵都沒有,他知道狼厥人一定會懷疑自己,或許是因為根本沒時間去追他這個凶手都在全力爭奪權力,可他不知道的是,雲桑朵攔住了金帳城親衛騎兵,刺殺葛格台的那天,韓喚枝被葛格台叫去詢問他想要什麼新婚禮物。

    如今已經十幾年過去了,韓喚枝再也沒有去過草原,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姑娘,只是偶爾有時候他會輕輕哼起她曾經唱了一路的牧歌,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裡就會出現她的樣子。

    清純的如雲,可是眼神流轉的時候還有一點點草原姑娘獨有的嫵媚,那時候的她才十六七歲,本是已經有了煩惱卻還不知煩惱的年紀,韓喚枝離開之後快樂便永遠的離開了她,只有煩惱。

    所以韓喚枝聽到了那琵琶曲,看到了那個小姑娘,一樣的乾淨,單純,一樣的並不是十分漂亮可偏偏有一種讓人想要去保護她愛護他的衝動,那曲聲悠揚猶如耳邊又響起了歌聲,彈琵琶的人坐在那十指輕彈行雲流水,馬背上的姑娘牧歌迴響語笑嫣然。

    於是,韓喚枝的眼神迷離起來。

    在他最不該迷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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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