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87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9 20:01
長寧帝軍 第二百零八章 我結賬


    茶爺身上有傷,肩膀上有一處,衣服被豁開了一條口子,血染紅了衣服,可最凶險的不是肩膀上這破了口見了血的地方,而在於她的左邊心口位置,正對著心臟衣服上有一個小口,很小,若不仔細看的話都不會發現,當時那把劍只是劍尖刺穿了她的衣服,在她心口位置的肌膚上留下了一個紅點,甚至連肌膚都沒有刺破。

    「我只比他快了些。」

    茶爺和沈冷說這些的時候臉色平靜,甚至還帶著些小得意。

    沈冷:「我看看!」

    他臉色白的嚇人。

    茶爺抬手給了他一下:「你這個想法有些不要臉啊。」

    沈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想看的那位置確實顯得他有些不要臉。

    「這裡沒事的,只是肩膀上破了口,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疤痕,你以後可不許嫌我醜。」

    沈冷一把將茶爺抱過來,茶爺告訴自己應該像征性的用拳頭打他兩下表示抗拒才淑女,想了想老子又不是淑女做這些干嘛......於是愉快的抱住了沈冷的脖子。

    她真的很累,在這山下路中站了整整一夜,此時此刻躺在他懷抱裡覺得所有的疲倦都沒了,她在沈冷懷裡的時候還忍不住去想那刺客的一劍,那人很冷靜,也不在來的那群人之中,他當然不會猜到路上有人擋著,他只是習慣了把自己隱藏起來。

    於是,在他覺得自己有機會一擊必殺的時候出了那一劍,他甚至已經依稀看到了自己刺穿那個漂亮女孩的心臟,可心臟被刺穿的是他,只比茶爺慢了那麼一點點,他臨死之前也不明白這個看起來清純秀氣的女孩為什麼劍會那麼快那麼準,他出手之前看到了茶爺出手,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刺,每一擊都精準的令人心裡發毛。

    他是在茶爺出劍之後出手的,算起來他無論如何也會比她更快才對,可他沒有想到之前茶爺出手殺人的速度並不是極致,刺他這一劍才是,茶爺先出手所以要收劍,而收劍的時候他的劍已經刺出去一多半......依然快不過她。

    茶爺當然不會去想那個刺客死之前想了些什麼,她想的是那個刺客的身份。

    黑眼說,來的人極可能是當初楚國皇族的後裔或是傳人,因為那劍法像極了當初的大楚皇劍,在如今這個世界上還能確定那劍法的人已經不多,毫無疑問最有把握最權威的便是楚劍憐。

    所以茶爺確定,那就是大楚皇劍。

    「楚先生的劍法。」

    她忽然說了一句。

    沈冷微微皺眉:「黑眼說過,我記住了。」

    「很快,也很靈,你見過楚先生出劍的,形似。」

    「見過。」

    沈冷抱著她往前走,說話很少,因為他很憤怒,但依然溫柔。

    茶爺是最瞭解沈冷的人所以立刻想到了他要做什麼,她抱著沈冷脖子的雙臂又緊了幾分:「不許。」

    沈冷嗯了一聲:「我很困,肯定不去。」

    茶爺嘴角抿起來:「那一起睡吧。」

    沈冷眼神一亮。

    茶爺的一隻手抬起來在沈冷腦殼上敲了一下:「你在說什麼!」

    沈冷:「我哪裡說話了......」

    茶爺:「你肯定想了。」

    沈冷:「姐,我想什麼了......」

    茶爺:「我都想了你怎麼可能沒想?」

    沈冷嘴角上揚:「那你想什麼了?」

    茶爺扭頭不看他:「我在想噢......我在想先生若是知道我騙了他,我會不會被罵,你跟我一起回客棧吧,若是先生罵我你就替我挨著,先生若是氣的要打我,你也替我挨著。」

    沈冷:「好嘞,這位客官請你坐穩扶好,咱們的車就要出發了。」

    茶爺抬起手揮舞了一下:「嘚兒,駕!」

    沈先生當然不會罵她,沈先生只有自責,為什麼自己居然就信了她留下的紙條上寫的那些話?

    茶爺在睡,肩膀上的傷口已經敷了藥,傷口並不是很深所以未必會留下疤痕,沈先生和沈冷當然在乎那傷口,可更在乎的是在茶爺肩膀上留下傷口的人,在乎的想要殺人。

    「不會是他派來的,也不會是他教出來的。」

    沈先生忽然說了一句。

    「我知道。」

    沈冷喝了一口熱茶,剛才下廚煮了些面條吃過後肚子裡溫暖起來,杯子的溫度也讓手心溫暖起來,可是他的心卻溫暖不起來,想到那幾乎刺穿茶爺心口的一劍他的心就越來越寒冷。

    「我又不是沒見過楚先生出劍,他的劍法很快很靈但並不陰沉鬼魅,那是一種光明正大的強,而幾乎傷了茶兒的那個刺客劍法很陰,和楚先生的氣度風範完全不一樣。」

    沈先生嗯了一聲:「若他知道了,怕是會第一個去找那些人看看究竟。」

    「他不會是第一個,排隊吧。」

    沈冷起身:「我先回船港軍營,不知道有沒有莊將軍的消息回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哪兒了,戰爭瞬息萬變,誰也不能篤定的說自己的計畫萬無一失,我得回去交代下。」

    「我知道你想去幹什麼,可是先過了這陣子再說吧,我和你一起去。」

    「好。」

    沈冷走出房門又折返回來朝著沈先生伸手:「還餓,給我點錢我回去的時候半路買兩個包子吃。」

    沈先生取了錢袋遞給他:「出門連錢多不帶?」

    「帶了啊,那不是我的麼......」

    沈冷抓起錢袋就跑了出去,兩個腳丫子在地上跑的啪嗒啪嗒響,沈先生楞了一下,然後無奈的笑了笑,心說這個傻小子怎麼看怎麼不像是自己的弟子,瞧瞧如今留王府裡出來的那些人一個個什麼風度,再看看沈冷這賤嗖嗖的樣子......簡直和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啊。

    回到船港軍營之後沈冷把買來的包子塞給陳冉一多半,自己三口兩口塞進去一個:「我去睡一會兒,有什麼事你讓人叫醒我就是了,你也去睡會兒,白天不會有事。」

    一夜不睡再加上極度疲乏難免會覺得有些冷,哪怕是平越道這種濕熱的天氣下,沈冷索性把被子矇住倒頭就睡,居然睡得十分深沉,一覺睡了足足三個時辰才起來,沒人來打擾他,也就說明還沒有莊將軍的任何消息回來。

    沈冷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衣服出去轉了轉,船港裡秩序已經恢復,屍體正在被牙城那邊安排過來的民夫拉出去掩埋,要運送到不遠處的雙駝山上埋進去的屍體足有上萬具,都是求立人的,戰死的大寧士兵自然不會和求立人葬在一起。

    吃過晚飯之後沈冷回了一趟牙城和茶爺聊了好一會兒,還給茶爺做了一頓很豐盛的晚飯,月上枝頭的時候離開客棧進了和客棧隔了兩條街的順泰茶樓,平越道這邊的茶樓也是戲院,會有曲藝,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還沒有從大獲全勝的喜悅中甦醒過來的人們坐在那聽曲兒,一陣陣叫好聲炸起,讓每個人都不能去懷疑這個世界很美好。

    茶樓二樓包房,沈冷坐下來之後看著滿臉愧疚的黑眼笑起來:「我這還沒說什麼呢,為什麼看你表情就已經有了一種我想怎麼折磨你都沒關係的意思,哪怕我讓你以身相許你都願意點頭......你居然連這種事都想,不要臉。」

    黑眼:「那是你想的......不過茶爺若是出了什麼事,我真是罪不可恕。」

    「茶爺沒出事你就罪可恕了?」

    沈冷嘆道:「雖然你是在辛辛苦的暗中保護我,雖然你整夜不眠死守在路上,雖然我覺得這些確實很令人感動......」

    黑眼:「那你就沒有什麼可表示的?」

    沈冷:「你做的不錯,請以後再接再厲。」

    黑眼:「不要臉......」

    沈冷:「謝謝,這是獨門家學。」

    他問:「查到了嗎?」

    黑眼點了點頭:「查是查到了,不過有些遠,就算咱們現在趕過去也要走一夜一天,這還是馬不停蹄的跑,你水師事重,離開太久肯定不行,石破當死死盯著你,若讓他知道你離開船港只怕立刻就會寫奏摺給陛下告你的黑狀,這非常時期朝廷裡那些言官也會揪著你不放。」

    沈冷看著黑眼沒說話,黑眼卻明白那眼神。

    意思是......我在乎嗎?

    沈冷當然在乎自己現在來之不易的這一切,能在水師之中拼出來一條出路當然不捨得丟棄,可這些和茶爺比起來便連一根頭髮的重量都沒有,沈冷從來就不是一個典型的官員不是一個典型的軍人。

    「不是我們一起去,是我自己去。」

    沈冷站起來認真的說道:「幫我一個忙,守著客棧,寸步不離,一直到我回來。」

    「如果這時候水師裡要緊事怎麼辦?」

    「那就等我回來。」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沈冷想了想:「騎馬要跑一天一夜半路上肚子肯定會餓,你身上帶著銀子嗎?」

    黑眼從袖口裡抽出來幾張銀票:「將軍混的這麼差的嗎?居然跟我們混暗道的人伸手要銀子,你說我要是去陛下那給你告狀就說你蓄意斂財,還是坑的陛下的人,陛下會怎麼說?」

    沈冷把銀票收起來:「其實你誤會了,我只是問問你帶銀子了沒有,是你自己遞給我的,我是想說我也帶了。」

    黑眼:「......」

    沈冷:「我知道你們流雲會有訓練的很厲害的飛鴿,若是水師有什麼事你直接飛鴿傳書給我就是,我盡快趕回來。」

    黑眼:「媽噠你覺得我家鴿子能追著你的屁味找到你?」

    沈冷搖頭:「粗魯,俗氣,你嘴裡整天出來的都是屎尿屁,噁心不噁心。」

    黑眼想了想這句話,發現真的很噁心。

    「走了。」

    沈冷下了樓到櫃檯那停下來,黑眼在二樓樓梯口朝著他喊了一句:「我來結賬就好。」

    沈冷點頭:「我知道啊,我只是在你結賬之前想著再帶走兩罐茶葉。」

    黑眼:「......」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9 20:01
長寧帝軍 第二百零九章 茶不急


    揚泰票號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在大寧揚泰票號是第二大票號,在南越也是,揚泰票號的東主似乎永遠也不想把票號的生意做到第一。

    南越國滅之後,原來的第一票號被大寧抄沒的直接關了門,不因為別的,只是因為那是南越朝廷背景的票號,不抄你抄誰?而揚泰票號卻活了下來,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傳聞之中是說那神神秘秘的東主上交了一大筆銀子給大寧才算把南越這邊的票號分店都保下來,別管怎麼說畢竟是保了下來。

    要說平越道這邊最大的城自然是施恩城,原南越的國都,城市規模浩大,城防堅固。

    但要說最美的城就要數川州,整個川州城就依著川山而建,錯落有致而不雜亂,上下起伏,有若鬼斧神工,走在川州的大街上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在多高的地方,覺得自己是在平地,大街兩邊的建築隨便上去一家往外看看或許窗外就是懸崖峭壁。

    川州位於牙城縣往西北大概四百多里,雖然山城險峻可這裡也是南越最大的商貿集合地,最初的時候是一個川州人意外認識了走海運販賣東西的商人,覺得這是個商機,於是就在川州買下來一個規模不大的鋪子,專門收海外貨物,沒多久生意就做的越來越大,南越人也不窮,對海外貨物的新鮮感促使他們每每到了新貨都會去掃一遍。

    這家鋪子的老闆叫杜大川,鋪子就叫大川海貨,如今已經是川州城裡規模最大的門店之一,能和大川海貨相比的也就是洞庭酒樓,福源客棧以及揚泰票號。

    杜大川生意做的好,哪怕南海上求立人的海船橫行無忌他的貨也幾乎沒有斷過,逐漸的以大川海貨為中心附近幾條街就形成了百貨市場,嗅到了機會的商人們開始把大寧和西域那邊的貨物也倒騰過來,如今在大川海貨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走都會至少有四五條街全都是做生意的。

    算起來杜大川已經有六十歲左右,當初大川海貨揭牌的時候他才二十幾歲,其實即便如今他的大川海貨不做下去了,靠著這十幾條街上那半數門店的房租他也依然日進斗金。

    這就是他商業頭腦的體現,在四周開始出現其他商人的貨鋪之後他就在四周的街道上建造或是收購房子,所以在川州城人們又稱呼杜大川為杜半城。

    到了這個年紀生意上的事他早就已經不親自去管,而是交給了自己的三個兒子打理,大兒子杜川南接手了大川海貨的生意,平日裡多半時候就在店中,二兒子杜川北接手的是大寧以及西域諸路商貨算是最忙的一個,整日見不到人,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談生意。

    最悠閒也最得寵的是杜大川的三兒子杜川東,他生意上的事都不管,只是每個月按時把所有租出去的商舖租金收上來就好,游手好閒,在當地百姓之中有川州城第一花花公子的稱號。

    大川海貨斜對面就是揚泰票號,店舖規模比大川海貨還要大一些,是一座四層木樓,還打通了兩側的平房,所以一樓大廳面積很大,是接待散戶的,二樓三樓是接待貴賓,據說只要你在揚泰票號裡存進去的銀子足夠多,你想在三樓享受什麼樣的服務就都有,只要是不違背朝廷法度的,當然對外是這麼說。

    傳聞當初杜大川並不相信揚泰票號的這些承諾以為不過是噱頭,他曾經在施恩城裡想買下醉春樓裡最紅的那個頭牌姑娘,奈何那姑娘嫌他老醜只是不肯答應,醉春樓在施恩城裡很有些實力所以杜大川也不能怎樣,於是他回了川州後突發奇想就去揚泰票號存進去大筆的銀子,告訴掌櫃的自己只想睡一晚那個頭牌。

    當時揚泰票號這個分店的掌櫃讓他稍等,進了屋子之後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出來,告訴杜大川過七天之後晚上來,七天之後杜大川如約而至,在三樓的包房裡見到了那個已經笑盈盈等在那的頭牌。

    有了杜大川這件事,揚泰票號在川州城的名聲大振,生意也就越來越好。

    快正午的時候揚泰票號裡進來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的年輕男人,背著一個狹長的包裹,看起來有些風塵僕僕,衣服上的落灰表明了他是遠道而來。

    年輕人身材挺拔,膚色稍顯黑了些但看著極精神,有一種很強烈的男人陽剛之氣。

    所以他才進門揚泰票號的掌櫃眼睛就亮了一下攔住要去接待的夥計,自己上去客氣的問了一聲:「這位貴客,來我們揚泰票號是要存還是取?又或是想借?」

    年輕男人問:「只要涉及到了錢的事,揚泰票號都能做?」

    掌櫃的笑起來:「大抵上,是這樣的。」

    年輕男人緩了口氣:「我來的很急差不多一天一夜沒有休息,能不能給我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我想要一壺熱茶若是再有一鍋熱騰騰的包子最好不過,這些應該不需要很多錢。」

    掌櫃的笑的更開心,只是笑容裡有些揶揄:「休息的地方在二樓三樓,要看貴客你打算和我揚泰票號合作什麼,若是合作的事情足夠大,二樓三樓隨便上去,莫說包子,想吃什麼都有。」

    年輕男人取出來一塊牌子遞給掌櫃:「我沒錢,只有這個。」

    掌櫃的輕輕哼了一聲,心說莫非自己看走了眼?有些不耐煩的把牌子接過來看了看,然後臉色就白了:「大......」

    年輕男人一擺手:「現在我可以去找個地方休息下了嗎?」

    掌櫃的連忙回頭吩咐:「來人,帶貴客去二樓......去三樓紫氣東來。」

    小夥計聽到這話臉色也變了,尋常貴客能去二樓就算不錯,上去過三樓的,這川州城裡的富豪也屈指可數,可門口掛著紫氣東來牌子的那間包房從建店以來只開過一次門,那次來的是東主,也正是那次四樓樓梯的封口第一次打開,東主進了四樓一次。

    就算是這揚泰票號裡最大的主顧對面大川海貨的老闆杜大川,上過三樓,可也僅僅是三樓最靠邊最小的那間屋子,不但是他,上過三樓的人都是那間屋子,叫做和氣生財,名字就和紫氣東來沒法比。

    除此之外還有三間屋子,一間叫洞庭福地,一間叫春風和煦,一間叫長正肅遠,上次掌櫃的喝了酒曾經無意中說起過,能進長正肅遠的都不是生意人,這話暗示的其實已經很明顯。

    上了二樓的年輕人本以為憑著手裡這塊廷尉府千辦的鐵牌進長正肅遠是沒問題,畢竟他來之前和黑眼詳細打聽過關於揚泰票號的事,只是沒想到居然進了紫氣東來,想想看,廷尉府對揚泰票號的震懾力還真是到了讓他們不敢有絲毫得罪的地步。

    小夥計一邊在前邊引路一邊想著這可能是揚泰票號建店以來接待過的最奇怪的客人了,能上三樓的,想要的服務哪個不是難上加難,可這位爺要的是一鍋肉包子......傳出去的話怕是誰都不信吧。

    沈冷到了紫氣東來門口,小夥計推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掌櫃的稍後就上來,貴客先坐下來休息會,你要的東西很快就會準備好。」

    沈冷哦了一聲進門,進來之後才明白什麼叫窮奢極欲,這屋子裡的裝飾風格倒也明顯,就兩個字可以概括......有錢。

    總之就是你看什麼都一定很值錢,哪怕就是隨隨便便擺在桌子上的小擺件可能都是某個大家親手製作的東西,牆壁上的那些字畫都捲走的話就能算是重案了......

    他隨便坐下來,想著廷尉府這鐵牌的份量真的不輕,以後出門有這東西做什麼事都方便些,於是又拿出來看了看,表情微微一怔,然後心裡默念了一句臥槽。

    拿錯了。

    他遞給掌櫃看的鐵牌是這次出門之前沈先生給他的,留王令牌......

    沈冷一捂臉,心說怪不得。

    拿著這牌子若再進不來紫氣東來,那才奇怪呢。

    小夥計下了樓正遇到要上樓的掌櫃,掌櫃的吩咐他去買包子,不要糊弄,要買最貴最好的,小夥計哦了一聲,看著掌櫃的親自端著茶壺上去心說那看起來尋常無奇的男子真的是來路能震破天啊。

    走到樓下忽然想起來,回頭問掌櫃:「貴客沒說吃什麼餡的包子,也沒說買幾個啊,一鍋,一鍋是多少?餡買什麼的?」

    掌櫃的瞪了他一眼:「所有餡,一樣一鍋。」

    小夥計點頭:「好嘞。」

    他答應的痛快然後在心裡罵了一句,原來他麼的要一鍋包子並不是什麼很輕易就能滿足的要求。

    掌櫃的端著茶盤上樓,在門外輕輕敲了敲:「大人,我能進來嗎?」

    沈冷笑道:「店是你家的,你當然可以進。」

    掌櫃的進門之後把茶盤放下,坐下來親自為沈冷煮茶,這手藝已經多年沒用過再加上心裡實在緊張,所以更顯得生疏,好在沈冷這般粗人也看不出來他煮茶有什麼不妥當,看出來也不覺得不妥當,沈冷還是覺得喝茶隨便泡一泡就可以了,何必這麼麻煩,因為這事沈先生可沒少說他老土。

    沈冷心說我買個簪子你說我老土,泡個茶你說我老土,何處不老土?

    上次他也反駁過,問什麼不老土,難道精緻之極的那些就不老土?沈先生說那是自然,精緻兩個字便是不俗,物物皆可精緻,事事皆可精緻,既然可以精緻何必那麼粗俗?

    沈冷問那拉屎呢?我可是一整條往下拉,精緻的拉法是一小節一小節夾斷它?

    因為這話,沈先生揪著他耳朵好一頓揍......

    「大人這次來是有什麼需要我們票號協助的嗎?」

    掌櫃的在心裡盤算了好久好久該怎麼試探,他想了無數個開頭都被自己否定,最後決定還是直接點,畢竟這些大人物們沒幾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他們自己可以玩,但不許別人玩,不如坦誠直率些更容易相處。

    沈冷問:「我剛才給你的牌子才是我可以進這紫氣東來的關鍵吧?」

    掌櫃的心說那還用問?大人啊牌子在你手裡啊,你自己不知道那牌子的份量?

    沈冷看到掌櫃的表情就明白了,然後想到上次沈先生說曾經最潦倒的時候想把這牌子賣了,他可真傻,有這牌子來揚泰票號蹭吃蹭喝嘛,多好......

    「我的意思是這樣。」

    沈冷翻出來廷尉府的那塊鐵牌遞給掌櫃:「我其實剛才是拿錯了,這塊牌子能開紫氣東來嗎?」

    掌櫃的把千辦鐵牌接過來看了看臉都綠了,心說大人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牌子?

    「這個......」

    沈冷看他反應就知道這牌子應該只能進長正肅遠,於是認真的說道:「咱們去隔壁吧,我這個人不願意多占人便宜。」

    這話說的可真誠了。

    「大人你坐著吧。」

    掌櫃的一臉我求你了的表情。

    沈冷想著這可不是我佔你便宜,我真的只是想去長正肅遠。

    「茶不急。」

    沈冷咳嗽了一聲後說了三個字,掌櫃的立刻坐直了身子表情也肅然起來,就要說到正題了,他心裡其實忐忑不安,手裡有留王鐵牌的人那都是什麼身份的人?別說進他揚泰票號的分店,便是去了總店那邊東主怕是也得親自迎接進來吧。

    持這鐵牌的人,要揚泰票號協助的事能小了?

    他看著沈冷,等待著,希望不會太超過自己的能力範圍。

    「茶不急。」

    沈冷說。

    下一句:「包子什麼時候能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9 20:01
長寧帝軍 第二百一十章 三萬

    在普通百姓眼裡看來揚泰票號只是一家做的很成功的票號而已,對於江湖人來說他們是一家將殺手業務做到了極致的掮客,而不管是對於當初的南越朝廷還是現在的大寧朝廷來說,揚泰票號是控制江湖的必不可少的一個臥底。

    能將各方面的生意都做的風生水起,足以說明揚泰票號的那個神秘東主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

    沈冷此時就坐在川州揚泰票號的分店裡,在那開店哪怕幾年來只打開過一次的紫氣東來包房裡吃包子。

    他面前特意擺了一張很大很大的桌子,桌子上面有各種各樣的包子,在川州城裡能買到的口味都買到了,沈冷這才發現人對於食物口味的追求原來是如此的具有探索精神。

    尋常口味的也就罷了,哪怕沈冷吃到了一個香菜辣椒的都表示還能接受,然後發現在其中一屜裡只有一個包子,並不是很大,按照那籠屜的大小可以最少放十二個這樣的包子,然而只有一個,這就說明這包子賣到很好只剩這一個,所以一定味道不錯。

    放進嘴裡細細品味之後沈冷覺得這世界充滿惡意,這個包子的味道能讓茶爺做的點心屈居第二,不,並不屈,名正言順的第二。

    「這個包子每天只做一個。」

    小夥計看沈冷臉色有變連忙解釋了一下:「那賣包子的說這一個要是賣出去今天就再也買不到,所以我就趕緊買了......」

    沈冷:「他每天做一個已經很有勇氣了。」

    掌櫃的試探著問了一句:「很難吃?」

    沈冷反問:「你覺得這世上最噁心的東西是什麼?」

    掌櫃的覺得自己是個斯文人,所以那個字斷然不願說出口,於是給了沈冷一個你懂的眼神。

    沈冷懂了,所以搖頭:「不,你想的那個東西味道沒這麼複雜。」

    掌櫃的想了想,覺得這句話裡的意思更複雜。

    沈冷卻看出來掌櫃的眼神有些複雜,於是醒悟自己剛才說的話確實有些耐人尋味。

    所以他只好將注意力轉移,在那麼多那麼多包子裡看到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包子,比剛才自己吃的那個口味複雜的包子要大好幾倍,像是一個切開的西瓜那麼大。

    「這又是什麼?」

    小夥計在旁邊解釋:「像個包子。」

    沈冷嘆了口氣,心說我特麼還不知道那像個包子?

    他雙手把這個大包子捧起來咬了一口,沒有咬到餡料,想著可能是太大了,於是又咬了一口還是沒有,直到把這個如此巨大的包子咬掉了一半沈冷才確定這就是個饅頭。

    「這是包子?」

    「不是不是,我剛才不是和大人解釋了嗎?這是我們川州城裡的一種主食叫像個包子,其實是個饅頭。」

    沈冷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談生意吧......」

    小夥計連忙將東西都收拾出去動作倒是干淨利落,沒多久屋子裡恢復了整潔,為了驅散這令人懊惱的韭菜雞蛋包子味道,掌櫃的又加了一個香爐。

    「大人有什麼吩咐?」

    沈冷道:「倒也不是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我聽說揚泰票號和風聞堂有些往來,雖然你們做的差不多是一種生意卻沒有互相敵視,很多消息都會互通有無?」

    聽到這句話掌櫃的後背都涼了一下,他當然聽說了最近的事,傳聞北邊有人出高價要買一個水師將軍的人頭,這生意本來不算什麼,只要肯出大價錢願意去冒險的人多如牛毛,可是消息才出來廷尉府那邊就給他們揚泰票號傳了話,有人從揚泰票號接了這單生意那揚泰票號就可以關門了。

    東主不死,票號不關門,這是江湖上早就傳聞的一句話,廷尉府的意思也就顯而易見。

    除此之外,在長安城裡令人聞風喪膽的流雲會那位與他家票號老闆同意神秘的東主也放了話,哪個門派的殺手接了這單生意流雲會就滅他滿門,哪個獨行殺手接了這單生意流雲會就滅他三族,這話若是尋常一個暗道勢力的大當家說出來會讓人笑掉大牙,可那是流雲會,誰敢不放在心上?

    倒也有,風聞堂的人就沒放在心上,他們可不認為遠在長安城的流雲會能把手伸過來這麼長,就算是伸過來,遠隔千山萬水能有幾分力?

    況且,風聞堂本就是對大寧不服氣的那一部分江湖人,他們骨子裡還覺得自己是越人而不是寧人。

    此時沈冷問到了這個,掌櫃的如何能不怕?

    且不說那塊留王鐵牌,就是廷尉府那塊千辦鐵牌也足以讓他心驚膽顫。

    「不是針對你們,你如實回答就是。」

    「這,大人稍候,我出去一趟。」

    沈冷點了點頭:「讓他上來吧。」

    掌櫃的心裡一驚,想著這位大人對揚泰票號原來已經瞭解的這麼深,不然的話他說不出讓他上來吧這句話,沒有幾個人知道揚泰票號的掌櫃並不是各分店真正做主的人,做主的人稱之為坐堂,坐堂不會經常露面,除非遇到掌櫃的不能抉擇的事才會插手,就正如很久之前大川海貨的那位老闆杜大川想要施恩城裡的頭牌姑娘,掌櫃讓他稍候,便是去請示坐堂能不能接。

    「是。」

    掌櫃的倒也沒有解釋,廷尉府的人已經上了門,解釋和掩飾都沒有意義。

    不多時門外響起敲門聲,一個很好聽的女人聲音在外面響起:「我可以進來嗎大人?」

    沈冷道:「進來吧。」

    門被拉開,一個身穿淡紫色長裙的女子緩步走了進來,沈冷仔細看了看忍不住心裡一動,進來的這個女人看起來年紀不算小了,瞧著面容像是二十三四歲,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眼角的細紋不少,再加上那成熟的氣質,沈冷猜著她應該已經有三十歲上下。

    可是她身材保養的極好,便是大部分青春少女也不如她身材美好,細的地方足夠細,挺的地方足夠挺,最主要的是她還很好看,是那種有足夠成熟韻味的知性女子的氣場,無風塵卻有嫵媚,無豔俗卻有情趣。

    「大人好。」

    女子在沈冷面前站住微微俯身施禮:「我叫林落雨,是揚泰票號川州分店的坐堂,大人應是很瞭解我們票號,所以之前沒直接出來拜見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沈冷鼻子抽動了一下,發現這女人身上有一種很香很香的味道,茶爺身上也有香味,是那種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而這個女人身上的香味非天生,味道也太重了些,沈冷在心裡把她的打分往下降了降,在那女子微微俯身施禮的時候胸前規模更顯澎湃,於是沈冷很不要臉的把分數又往上提了回來,想了想自己太俗了,真的太俗了,他明明不喜歡太大的,但也不妨礙他覺得大一些的不難看......

    林落雨當然感覺到了沈冷那稍顯不禮貌的視線,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可心中還是有幾分不喜。

    「坐吧,說事情咱們就直截了當一些。」

    沈冷道:「我想知道,你們和風聞堂的聯絡到底有多密切,是否密切到了如果風聞堂有滅門的危險你們會提前向他們通風報信的地步。」

    這話確實問的很直接。

    林落雨斜著身子坐下來:「回大人,我們票號和風聞堂之間的聯繫也僅僅是業務上的來往,一些新鮮的江湖秘聞互通有無,若是風聞堂想介紹給我們生意,我們自然不會拒絕,我們介紹過去的生意,風聞堂也不會拒之門外,可若是風聞堂真的有滅門之災,我想票號的態度應該是比較開心的。」

    「為什麼?」

    「我們不去把競爭對手擊垮,但是也樂於見到競爭對手垮掉。」

    沈冷確定這個女人的話有幾分可信,於是問:「若是你們介紹殺手過去,他們會不會接?」

    林落雨臉色一變:「大人的意思是?」

    沈冷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把我介紹過去,而且我不要去什麼分號,我要去風聞堂的總堂。」

    林落雨聲音很低的問:「大人怎麼知道風聞堂的總堂在這川州城裡?」

    沈冷:「我不需要回答你的問題,你倒是應該回答我的問題。」

    林落雨嘆了口氣:「若大人執意要去的話,我們一定會盡力配合,風聞堂表面上是一家藥材鋪子,距離票號也沒多遠,走兩條街就到,若平日裡我們介紹生意過去他們自然不會懷疑,可現在風聲不對勁他們會多幾分防備......大人應該是因為那件事來的吧?」

    「哪件事?」

    「風聞堂的人接了那位水師將軍的活兒。」

    沈冷笑起來:「算是吧,就為這件事來的。」

    林落雨好奇的問:「大人和那位將軍很熟?」

    沈冷想了想,點頭:「很熟。」

    林落雨微微搖頭:「風聞堂做事之前會很仔細的調查那位將軍身邊的人和各種關係,若大人和他很熟的話,怕是大人的畫像已經在風聞堂裡了,我猜著大人是想打入風聞堂內部與廷尉府裡應外合?若如此,怕是不可行,不如換個與那位將軍不熟悉的人過來。」

    沈冷道:「這你放心,他們不可能在那位將軍相熟的人中翻出來我的畫像。」

    林落雨不知道這位大人的自信是什麼,可一想到那位大人手裡的千辦鐵牌便又釋然,廷尉府一共只有八個千辦,對於江湖客來說這八個千辦哪個不是鬼見愁?若沒幾分真本事韓喚枝是看不上眼的。

    江湖諸多門派,尤其是暗道上的各種勢力都算上,他們之間各有恩怨,但要說他們都恨誰,只能是韓喚枝。

    「大人要什麼時候去?」

    「現在。」

    沈冷問:「可以嗎?」

    林落雨沉思了一會兒,點頭:「可行,不過大人應該先給自己標個價,太便宜了不好,風聞堂對殺手的要求很高,所以對外標價也都很高,大人想想自己應該要多少酬勞?」

    沈冷:「你們介紹過去還要佣金嗎?」

    「大人的事,我們自然不敢再收佣金。」

    「哦,沒有中間商賺差價,那就便宜些。」

    沈冷問:「他們最貴的殺手多少錢?」

    「標價兩萬兩。」

    「我要三萬。」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9 20:01
長寧帝軍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三萬與免費


    林落雨有些不理解,這個人憑什麼覺得自己值三萬兩,傳聞在大寧北邊有一個被譽為劍術天下第一的楚先生離茅舍入紅塵,殺人要價兩萬兩,那可是劍法上的天下第一。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沈冷看著林落雨認真的說道:「你覺得我不值三萬兩對不對?」

    林落雨稍顯尷尬:「不是,大人誤會了。」

    「帶路吧。」

    沈冷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伸手把那個狹長的包裹拿過來背在身上:「三萬兩,是我現在的價。」

    林落雨本來要邁出去的腳停在那,心裡一動。

    沈冷一邊下樓一邊想著,自己終究是不可能為了錢去做殺人的勾當,可是這不妨礙衡量一下自己的價值,朝廷要是因為自己殺了敵人一個主將就獎勵三萬兩該多好。

    「我聽聞,北邊有一位楚先生被譽為劍法天下第一,他殺一人兩萬兩。」

    林落雨忽然說了出來,憋了好一會兒終於說了出來,心裡倒是一陣輕鬆,揚泰票號的消息自然靈通,他們雖不知道那位楚先生的身份來歷,可他的劍確實值那個價錢,因為這個價格一爆出來便會有許多不服氣的殺手去挑戰,這些去的人無一生還,所以兩萬便是物有所值。

    「他老了。」

    沈冷一邊往下走一邊說道:「況且你說的價格不對,他不是殺一人兩萬兩,而是出一劍。」

    林落雨想著那般強大的人出一劍與殺一人有什麼區別?

    沈冷走到樓下的時候看了看外面下起了小雨,平越道這邊的天氣本來便無定數,半個時辰之前還豔陽高照,這會兒就陰雨綿綿,他從樓梯口看到有雨傘掛在那隨便選了一把撐傘出門:「他有時候,一劍未必殺一人,所以兩萬兩不是物有所值,是物超所值,我不一樣......我殺一人三萬兩,剩下的看興趣,或許會免費送,一會兒到了風聞堂你可以撿著漂亮的人頭挑幾個,我送你。」

    林落雨怔住,覺得這年輕人真是狂妄的無法無天。

    順著小雨打濕了的街道往前走,撐了一把油紙傘的林落雨看起來便更美了幾分,這陰雲下細雨中和她的名字真是般配到了極致,而那身淡紫色的裹身長裙和她也般配到了極致,她走路的時候不會刻意去扭動腰肢,然而偏偏就扭的那麼好看那麼勾人。

    從後面看她的身材完美的讓人無可挑剔,肩膀瘦削卻不失圓潤,背部挺拔,腰肢細的似乎能用兩隻手掐過來,而再往下弧度逐漸放開,這便是造物主所能想到的最精緻的美。

    沈冷卻沒有看。

    他在想事情,想很多事情,想著這樣一條裙子若是送給茶爺穿的話,茶爺可能三步就把裙子撐開,不好不好......然後想到茶爺喜歡的顏色也不是淡紫色,她最喜歡淡藍和鵝黃,偶爾會穿上白衣,那時候沈冷便覺得她是仙子,前面那女子再美豔不可方物,也是凡人。

    凡人再好看也是皮囊,茶爺是仙子,樣子好看靈魂還有趣的那種仙子。

    林落雨雖然才三十歲可她在這個江湖中已有十四年,十四年來她接觸最多的便是男人,並不是她需要男人,而是她需要男人的錢,她只是個生意人,只要是合理的生意除了自己的身體不能賣便沒有什麼不能賣,於是她也很富有,二十八歲那年她覺得有些累了,自己已經不缺錢,就去找揚泰票號的東主說了一聲,也不管他答應不答應,獨自一人到了川州城這家分店坐堂,因為她很清楚,以她這些年為票號做出的貢獻別說要個坐堂,就算是要的更多也不會被拒絕。

    所以她有些好奇也有些鬱悶,最開始的時候沈冷那雙賊眼在她胸脯上掃了一下,她自然察覺的到,於是有幾分不喜,若非沈冷手上有那兩塊鐵牌她就會發脾氣,揚泰票號的東主曾經說過,林落雨發脾氣的時候落的雨便會泛起紅色。

    可是她很快就發現這個年輕男人雖然看了自己一眼但眼神裡並沒有貪念邪念,就像現在他一眼都不看自己是一樣的道理,他看了,自己不在他眼中,他不看自然就更不在。

    這是被人忽視,林落雨有些不服氣。

    若沒有一個比自己更漂亮更優秀的女人在他心裡,他怎麼可能會如此看空自己?

    所以她也好奇,這年輕人心裡的那個女人到底有多完美?

    她知道自己要忍住,可她是個女人,就一定忍不住。

    「她很漂亮吧?」

    林落雨故意放慢了腳步忽然問了一句,讓沈冷有些沒反應過來,他抬起頭看向那張渴望得到答案的臉,醒悟過來她應該問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自己心愛的女人當然就是茶爺。

    茶爺真好看。

    「是。」

    回答的簡單之極。

    林落雨稍稍有些失落,甚至有些懊惱,雖然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因為一個和自己沒關係的女人心情變得懊惱起來,但她確定一定不是因為吃醋這麼幼稚膚淺的事,這個男人看起來雖然還算養眼但稍顯粗糙了些,不夠精緻,她覺得或許只是因為自己從不肯服輸的性格在作祟。

    「比我還漂亮些?」

    她又問了一句,似乎有些不禮貌,可她不在乎,她只想問,女人的好奇心一旦釋放出來,什麼都阻擋不住。

    沈冷回答:「怎麼會......」

    於是林落雨開心起來,想著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終究也不會相差太多,只要是個男人便會覺得自己很美,距離每一個男人心目之中的完美女人也並不遙遠,她嘴角微微上揚著看向沈冷,發現那個傢伙嘴角也在微微上揚,理所當然的繼續說道:「她比你好看多了。」

    林落雨的腳步停住,覺得心口有些疼。

    揚泰票號距離風聞堂藥房距離並不遠,普通百姓對於風聞堂的理解也只是一家藥房,而且這家藥堂坐館的醫者都很了不起,尋常的疾病三五副藥就能治好,收費也很合理,所以大堂裡排隊看病抓藥的人有很多,因為突然下起了雨,有淋雨而來的客人還會得到一碗免費的驅寒湯。

    林落雨也想要一碗驅寒湯,雖然她撐著傘。

    進門之後坐館的幾個醫者同時抬起頭看了看,每個人眼睛都亮了一下,這讓林落雨心裡恢復了幾分自信,可回頭看了一眼沈冷那漫不經心的樣子,她就更想要一碗驅寒湯了,潑在沈冷臉上。

    藥堂的掌櫃認識林落雨看到她從正門進來心裡驚了一下,連忙從櫃檯裡面出來:「林先生你怎麼來了?這雨天路滑也沒乘車。」

    林落雨想著這天高地闊的和那個傢伙一路走來心裡都不爽,若是和他同乘一車空間狹小就會更不爽,所以順帶著對風聞堂的掌櫃語氣也不和善起來。

    「想走路就走路來,為什麼非要坐車?」

    掌櫃的一怔,心裡自然而然的想到莫不是她媽媽的姐姐來了所以心情不爽?要不要一會兒拿幾味藥給她回去的時候帶上,看了看林落雨的臉色想著還是算了吧。

    「我要進去見他。」

    林落雨道:「現在。」

    掌櫃的連忙點頭:「東主本來是不輕易見客,不過既然是林先生來了我想東主應該還是會見的,林先生先在這稍候片刻,我去通報一聲?」

    「速去。」

    「好。」

    掌櫃的轉身往內堂走,腳步很快。

    沈冷將自己背著的狹長盒子摘下來戳在地上兩隻手按著,閉上眼睛,臉色平靜,可是林落雨卻看得出來他是在壓殺氣,那種身上背著無數條人命手裡染過無數次鮮血的人只要動念殺人的時候,殺氣便會自然而然的出現,這個世界上能感受到殺氣的人其實並不多,尋常百姓根本就不可察覺,可她算一個。

    沈冷一路都在想茶爺,不僅僅是走來的這一路,是從牙城到川州城的這一路都在想,想茶爺便會想到茶爺肩膀上的傷口,想到茶爺心口衣服上那破開的一個小洞,於是殺氣便壓不住,他睜開眼睛看著內堂的門,既然壓不住,索性就不壓了。

    他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輕輕敲著那狹長盒子,節奏很平穩。

    不多時掌櫃的從內堂裡出來,比進去的時候步幅還要大一些,顯然是害怕林落雨等的著急了,他很清楚東主對林落雨的態度,上次東主得了一棵很難得很難得的七葉參派人送過去,林落雨看了一眼後隨手扔給了後院養的那幾隻大白鵝。

    當時送參的夥計幾乎氣炸了,質問她為何如此無禮,林落雨說東西你家東主願意送我願意扔,有什麼不對的?

    小夥計把話帶回去,東主聽了之後哈哈大笑起來,說果然有性格。

    「東主已經在裡邊等著了,林先生請進。」

    林落雨邁步往裡走,忽然又停下:「還帶著那醜陋的面具?」

    掌櫃的為難起來:「林先生知道的,這是規矩。」

    林落雨哼了一聲,看起來更不爽了。

    風聞堂的那東主不管見誰都不會以本來面目示人,他似乎很喜歡戴面具,各種各樣的面具,第一次見的時候他戴了夜叉,第二次就換成了白面,第三次見的時候換了桃花,似乎是擔心她會不喜夜叉的陰厲。

    沈冷將木盒抱在懷裡跟著林落雨往裡走,掌櫃的橫跨一步將沈冷攔住:「你是誰?」

    沈冷看了看林落雨,林落雨顯然不打算說話而是很有興致的看著他,沈冷不明白自己哪兒讓林落雨不爽了以至於她這樣的態度,但他也沒打算求人,他本就不是來求人的。

    「信不信我蹭沒了你的臉?」

    沈冷問,一臉真誠。

    掌櫃的沒理解,也不怕,這是風聞堂,沒人敢在風聞堂裡鬧事。

    於是沈冷把木盒扔給林落雨,她不想接卻下意識的接住,然後雙手往下一沉,心說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如此沉重?

    沈冷把刀鞘取出來認真的說道:「殺人三萬,蹭臉免費。」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9 20:02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三千你一萬七


    掌櫃的橫跨一步攔住沈冷,他並不覺得蹭臉是什麼可怕的事,哪怕沈冷的表情看起來很認真。

    尤其是在不久之後看到沈冷眼神閃爍了一下他就更覺得對方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傢伙,嚇唬人而已,而且嚇唬人的台詞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蹭臉......呵呵。

    他哪裡知道沈冷眼神閃爍了一下是在反省自己,以後一定得讓蹭臉變得有名氣起來,不然你看,誰都不怕的,好無趣。

    沈冷在認真思考該怎麼把這件事情變得更加沸騰起來,對方卻以為他是在虛張聲勢。

    沈冷忽然看向林落雨問:「我是不是不能動手?」

    掌櫃的哼了一聲:「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沈冷看了他一眼:「沒和你說話。」

    林落雨:「畢竟你出手價值三萬兩,怎麼看他也不值三萬。」

    沈冷哦了一聲:「你可能沒懂我的意思,請你仔細思考一下。」

    林落雨微微皺眉,她真的沒懂沈冷這話是什麼意思,開始只以為沈冷是覺得威脅一個小人物變得無趣起來所以不打算繼續威脅了,看到沈冷那眼神她才醒悟沒這麼簡單,於是思考起來,沒多久她就明白過來沈冷問自己是不是不能動手這句話的意思。

    沈冷是因為那個水師將軍的事來風聞堂的,他要動手當然是針對這件事的人。

    「可以。」

    她點頭,因為她確定只要是風聞堂總店的生意都肯定會經手這個掌櫃,尋常的那些活兒他可以自己做主安排殺手,但如殺一個水師將軍這樣很嚴重的事情,他必須上報,但即便如此,對外發佈消息的時候也一定是他,那位東主才不會自己去做這些事。

    聽到她說可以,沈冷笑起來。

    他回頭看了看那些排隊等待看病的人,把小獵刀收起來笑呵呵的過去,從懷裡抽出來銀票一張一張一個一個的遞過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日風聞堂出了些問題需要關門整頓,大家可以明日再來,或是稍微晚些的時候再來也可以,如果還有大夫應診的話......」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每一張銀票都有五十兩,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五十兩銀子便差不多算是巨額財富,一個個心滿意足的拿著錢出門去了,想著這世上原來真的有人傻錢多的那種人,真美好。

    「關門吧。」

    沈冷看向掌櫃的說了一句。

    掌櫃的冷笑起來:「隨他的意,把門關了,我看看這位貴客到底想在咱們風聞堂裡做什麼。」

    夥計們頓時變得殺氣騰騰,手腳麻利的把門板封了,屋子裡的光線頓時變得暗了幾分。

    沈冷看向林落雨:「你先進去見他吧,我一會兒就跟過去。」

    「一會兒?」

    「是的。」

    「哦......」

    「等下。」

    沈冷叫住剛要邁步的林落雨:「來之前我跟你說過,挑幾個漂亮的算我送你的。」

    林落雨在這大堂裡每個人的臉上掃了一下,最終視線落在沈冷臉色:「你自己的送我就好。」

    沈冷搖頭指了指她的臉,林落雨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些什麼,抬起手摸了摸,然後聽到沈冷問她:「你自己說,大不大?」

    林落雨覺得心口裡一陣窒息,心口疼,腦袋疼,哪兒都疼。

    哼了一聲,轉身進了內堂。

    「教訓他一下,別留客氣,雖然他是我帶來的人。」

    林落雨轉身之前朝著掌櫃的說了一句,然後甩給沈冷一個背影。

    沈冷忽然反應過來什麼喊了一聲:「我不認識路。」

    林落雨完全沒理他,沈冷想了想反正也要找的仔細些,不理就不理吧。

    從大堂後門出去之後是一條狹長的迴廊,後邊的院子有個天井,天井四周都是房子,一間一間房門上邊掛著小木牌,木牌上面有對應的數字,但數字是錯亂的,不是按照順序排列,上次來的時候林落雨故意繞一圈看了看,最小的數字是六,最大的數字是三十。

    穿過天井到後邊是一片很大的花園,平越道這邊奇花異卉很多也很美,花園整理的精緻不俗,兩側有些獨棟的房子雖然規模不大但很雅緻幽靜,一共有五棟木屋,分別掛著一到五的木牌。

    穿過這片花園之後就是一個小湖,大概有直徑百米左右的圓形湖,湖中央有個人工堆砌起來的石頭平台,那裡有一座二層木樓。

    風聞堂的總店是外面的鋪子,但決定風聞堂一切事物的人在湖心島的那座二層木樓裡,他很神秘,總是戴著各種各樣的面具見人,當然也不是誰都能見到他,沈冷直接找到林落雨便是最省事省時的方法,這方法是廷尉府和流雲會提供的。

    揚泰票號和風聞堂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前者更懂得什麼叫暴力衙門,很顯然廷尉府就是。

    林落雨穿過天井走過花園,剛剛邁上通向湖心島的棧橋就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她回頭看了看就看到了那個令她討厭的傢伙竟然跟了上來,手裡抓著一個人的腳踝拖著走,而被拖著的那個人顯然就是外面的掌櫃,雖然隔著稍稍有點遠林落雨還是看清楚了掌櫃的那張血糊糊的臉,於是心裡猛的抽了一下。

    快,真的快。

    外面鋪子裡的幾個坐館醫者都是殺手,而且實力都不俗,除了他們幾個之外還有那些夥計也不是酒囊飯袋,她從外面鋪子走到小湖這邊的時間,沈冷把所有人都擊敗了?

    擊敗會很慢,擊殺才快。

    所以她決定等等,因為沈冷就要穿過天井了。

    湖心島上的二層木樓開了窗,一個身穿湛藍色長衫的男人站在二樓露台上憑欄往外看著,臉上帶著一張很奇怪的面具,面具上畫著很美很美的桃花,自從見了林落雨第三次之後每次見她都會戴上這張桃花面具,他覺得不管是杏花梨花還是牡丹玫瑰都配不上她,唯有桃花。

    「那是誰?」

    他問。

    「要價三萬兩的人,我付不起,所以帶給你看看。」

    林落雨回答的時候面無表情,她不喜歡這個人,不管有沒有面具,換多少面具都不喜歡,所以語氣之中連一絲感情都沒有,這讓二樓的男人有些心裡不舒服,想想看她從來都是這樣,於是化成苦笑。

    他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不是因為他很醜,相反他對自己的相貌一直都很自信,只是這面具真的不能摘,哪怕是在她面前,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喜歡這個女人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她是揚泰票號川州分店的坐堂,是對手,也是敵人,在必要的時候她會毫不猶豫的對自己下手,揚泰票號的力量大部分在北方而風聞堂在平越道這邊,從種種跡象表明揚泰票號都在向大寧朝廷靠攏,而他的風聞堂永遠不會。

    風聞堂裡的人,都是仇恨大寧的。

    有時候他會去想,若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該怎麼辦,若她真的對自己亮出刀子怎麼辦,當面對風聞堂裡所有人質問質疑的時候自己該怎麼辦。

    又能怎麼辦?

    「三萬兩?」

    桃花東主似乎有些想笑:「這個天下還沒有人值這個價錢,你知道的,如今最貴的那個也不過兩萬兩,況且是你我都請不來的人。」

    林落雨站在湖邊扶著棧橋欄杆,那樣子便當得起風姿綽約四個字,所以他看的有些痴了。

    「或許,真的值呢?」

    她想到那塊留王令牌,有那牌子三萬兩就不算多了。

    然後她想起來,若是今日這個廷尉府的千辦真的靠一己之力就把風聞堂總堂殺一個通透,這個帶著面具的男人死了,自己會不會有些失落?

    仔細問過自己,原來不會。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心腸軟的人,對於她不喜歡的人便不會有什麼憐憫,包括那個廷尉府千辦,若他死在這裡她也不會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人是自己來的,死是自己找的,與她何關?

    這個世界上有自己喜歡的人嗎?

    恍惚了一下林落雨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怎麼了,會胡思亂想這麼多。

    而此時,天井那邊開了門。

    第一次來的時候她便故意圍著天井走了一圈,那一圈一共有二十五個房間,想來每個房間都不會很大,房間門口掛著牌子,數字是從六到三十,也就是說,常駐在這風聞堂總堂裡的殺手一共三十個人,後面花園裡那五個獨棟的木屋之中住著的,是從一到五。

    門一個一個打開,有一個一個的人走出,他們默不作聲的看著沈冷,圍了一圈。

    沈冷正好走到天井正中,手裡還拖拽著那個掌櫃,哀嚎聲把人引出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打算動手,他們的表情甚至都很平靜,並不覺得掌櫃的被人打成這樣是一件很特別值得在乎的事,沒有怒意也沒有憐憫,只是看著。

    可是被圍了一圈,事情自然就變得不尋常起來。

    沈冷本來以為那些人會衝上來,自家掌櫃的被打的如此淒慘哪有不出手的道理,然而他發現這些人真的只是看著,沒有慾望。

    「殺了他。」

    湖心木樓裡出來一個身穿粉色長裙的少女看起來十六七歲年紀,面容很冷很冷,似乎厭惡極了沈冷,她也厭惡林落雨,兩種厭惡加起來便成了殺意。

    她從懷裡取出來一沓銀票揚起來:「殺了他,銀子是你們的。」

    有幾人蠢蠢欲動,有幾人觀望,而花園那五個獨棟木屋的門都沒有開過。

    「三千兩。」

    少女喊。

    蠢蠢欲動的人就更多起來。

    然後那少女指向林落雨:「再加上她,兩萬兩。」

    天井裡的人便都動了起來,不再是面無表情,不再是沒有慾望,而是一個個瞬間化作了野獸。

    林落雨看向沈冷,沈冷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別看我,我值三千,你一萬七。」

    於是更多的人看向林落雨,林落雨覺得沈冷真的太......他麼的不要臉了。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1 18:37
長寧帝軍 第二百一十三章 怎麼能不死


    林落雨本是要事不關己冷眼旁觀,可是突然冒出來的那個女孩子她有些蠻不講理的拉進這渾水之中,所以她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女孩子又是誰?

    就在這時候二樓那男子顯然很生氣,從二樓飄身而下站在那少女身前:「英賦,回去!」

    少女偏不。

    「你就因為這個女人愁眉不展,也因為這個女人連理都不願意多理我,我比她哪裡差了?二哥,這個女人就是你的災星,她可是揚泰票號的人,她接近你就是為了傷害你,你相信我,我不會看錯這個女人眼神裡的陰狠。」

    林落雨覺得有些意思,卻並沒有說話,因為她不覺得這小姑娘說的有幾分不對,雖然用詞上有些讓她覺得不喜歡,但若是風聞堂的東主就這般死了,她也確實覺得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叫英賦的少女從桃花東主身後繞過來指著林落雨的臉:「她若是不想害你,我就剜了自己的眼睛,你為她茶飯不思,送她這個送她那個,她可曾有過表示?」

    之前林落雨不說話是因為她覺得那丫頭說的沒錯,現在卻有些不喜。

    「他送我東西,我為什麼要有表示?」

    她問。

    英賦轉頭看向桃花東主:「你看到了沒有,她對你毫無感覺。」

    林落雨微微搖頭:「感覺倒也不是沒有。」

    桃花東主眼神一亮。

    林落雨淡淡道:「我比較討厭這個人。」

    「你給我去死!」

    叫英賦的少女衝向林落雨,才沖了一步就被桃花東主伸手拉住了胳膊:「她說的其實沒錯,我對她什麼態度是我的事,她對我什麼態度是她的事,英賦,這不是你這小孩子應該管的事,你年紀還小,你不懂。」

    「我不懂?」

    英賦猛的回頭看向桃花東主:「你現在連面具都不換了,你當我不知道怎麼想的?」

    林落雨微微皺眉:「說完了沒有?」

    英賦轉身怒視她:「你閉嘴,你這賤-貨!」

    啪!

    桃花東主一個耳光扇在她臉上,少女頓時就愣住了,捂著自己的臉:「你居然為她打我?」

    桃花東主深吸一口氣:「你失態了,這不是你學到的東西。」

    英賦嘶吼道:「你為什麼不懂我!」

    林落雨眉頭皺的越來越深,想著人世間最複雜最噁心果然是男女之間的感情了吧,幸好自己一直不覺得這感情有存在的必要,別說是風聞堂的這個東主對自己有意思,便是他......想到他,林落雨的臉色終究還是變了變,之前她問自己可有喜歡的人,或許,真的有,不然為什麼會有一種心酸?自己跑到這川州城裡來,還不是想遠遠的避開他,再也不見他了。

    「她今天會死。」

    林落雨指向英賦,語氣卻盡力平靜下來。

    桃花東主的肩膀微微顫了一下,一把將英賦拉到自己身後:「我已經打過她了。」

    林落雨道:「那是你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你打了她是因為你在生氣,我殺她,是因為我在生氣。」

    於是她向前邁步,叫英賦的少女自然不會服氣,可桃花東主顯然很瞭解林落雨的性格和實力,只是護著英賦往後退了兩步,像是下了決心似的高呼一聲:「出來!」

    花園那邊的五棟木屋終於有一間開了門,一個看起來足有兩米的壯漢邁步出來,他光著膀子,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紋身,因為太過繁瑣所以根本看不出來紋的是什麼,他肩膀上扛著一條狼牙棒,看起來至少要有百斤沉重,狼牙棒壓在他肩膀上,尖刺自然會刺到他自己,可他卻不覺得如何,肩膀上也沒有血跡,皮糙肉厚,不過如此。

    「給我,擋住她!」

    桃花東主最終也說不出那個殺字,覺得自己真的是無可救藥。

    「喂!」

    就在這時候遠處有人喊了一聲,他們幾個全都轉頭看向天井那邊,然後同時愣住,每個人眼裡都是不可思議......天井那邊只有一個人還站著,肩膀上扛著一把黑線刀吊兒郎當的站在那,身上的血順著衣服一圈往下滴,腳下已經形成了一片血窪。

    他站在那,身上都是血,臉上都是血,黑線刀上也都是血。

    「你們那邊很煩。」

    他左手抬起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今天是我的事啊......你們這樣把我忽略了,我覺得很不爽。」

    在他腳下周圍是一圈血,一圈血外面是一圈死屍。

    天井裡住著二十五個殺手,能常住在風聞堂總堂裡的殺手自然都不是酒囊飯袋,他們的身價最低的那個也要一千五百兩,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一輩子也未必能見到一千五百兩銀子,可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殺個人的事而已。

    然而以後他們都不可能在殺人了,沈冷殺的很殘忍,所以地上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最完整的那個少了半邊肩膀小半個上上半身,內臟血糊糊的在屍體旁邊灑落,看起來真的很噁心。

    「他是誰。」

    桃花東主終於反應過來這個人不是來投奔自己的,自己居然還如此相信林落雨的話,問過之後不等林落雨回答,他看著林落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你果然是來殺我的?」

    林落雨沉默片刻,點頭:「是。」

    她懶得解釋。

    反正都是殺,誰殺不是殺?解釋起來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況且她確實希望他死。

    「哈哈哈哈哈......」

    桃花東主仰天大笑起來,那笑聲卻並不暢然,只是很苦。

    「那你們真的小瞧了我風聞堂。」

    沈冷扛著黑線刀走到林落雨身邊身後在她肩膀上往後扒拉了一下:「一萬七的,要殺你的人已經被三千的都殺了,算你欠我一個人情。」

    林落雨看了看自己肩膀上血糊糊的手印,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覺得噁心。

    「憑什麼?我沒讓你去殺。」

    「唔,那算我多事。」

    沈冷在林落雨身前站住:「沒你的事了,回去吧,不管你是一個多奇怪的女人,還有些自戀,但女人終究還是應該離血腥氣遠一些,回頭我會給你賬上放三萬兩銀子。」

    林落雨忽然覺得很氣憤:「三萬兩銀子就夠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很氣憤,連衣服髒了她都沒氣憤。

    沈冷不回頭,也不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什麼,這就和林落雨的想法一模一樣,解釋起來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只有對自己在意的人才會不厭其煩,至於不在意不重要的人,那解釋起來幹嘛?

    這或許就是林落雨氣憤的原因,她發現沈冷真的不在意她,她當然也不在意沈冷,她只是有些不能接受一個男人對自己毫無感覺,哪怕她覺得男女之間的感覺是最噁心的事。

    面前的敵人在意她,身邊目的相同的同伴不在意她,這個狗扯的世界還真是狗扯的沒道理,於是她也笑起來,也很苦。

    「帶手絹了嗎?」

    沈冷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在很久以前,他和茶爺第一次直面水匪的時候他也殺了很多人,臉上染了很多血也有很多汗水,於是他問茶爺帶手絹了嗎,茶爺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的死人所以真的在害怕,只是機械的掏出手絹給他擦臉。

    此時此刻,沈冷又問出了這句話。

    林落雨覺得他是神經病。

    可是掏出來一塊手帕遞給他。

    沈冷接過來卻不是擦臉而是擦手,手上的血太多,刀柄上的血太多,這樣握刀便會不夠緊,發力的時候或許會打滑,他把那塊潔白的手帕擦的滿是血跡然後隨手丟在地上,想著回頭買一塊賠給她,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在乎的事,可林落雨覺得自己要炸了。

    「我來之前說,我殺人三萬。」

    他看向桃花東主:「這個人三萬,其他的我算我今天興致好送你的,手絹的錢我會單算給你。」

    林落雨忽然抬起腳一腳踹向沈冷的屁股,沈冷側身避開看都沒看,心想著這個女人和茶爺在這一點上倒是有點相似,動不動就踹屁股,要不是自己已經有了足夠多的經驗這一腳就被踹中了。

    「你也去死吧!」

    林落雨很沒有風度的喊了一聲,聲音有些尖銳。

    沈冷不覺得啥,可是桃花東主卻以為她終究還是在意自己的,不然哪會如此悲憤?她也會很矛盾的吧,和自己一樣,只是因為身份的緣故無法在一起。

    很奇怪,本該都很冷靜的人,都變得白痴起來。

    可他們更白痴的是到現在都沒有反思自己的心境為什麼會亂,林落雨真的是因為沈冷對她的莫不在乎?桃花東主自然也不會全都是因為林落雨,傷感其實在很多時候是自己的事,給自已一個傷感的理由於是便覺得自己可憐,也開始可憐起自己。

    可憐的是,只有自己可憐自己。

    只有那個叫英賦的小女孩覺得所有人都該死,林落雨該死,這個渾身是血不知道什麼來路的人該死,自己也該死,她就不該出現在這,不該去喜歡不該喜歡的男人,雖然她才十六七歲,可是卻已經品嚐到了苦澀。

    「你的面具可以摘了嗎?」

    沈冷問他。

    沈冷是來殺人的,管他們誰苦澀誰不苦澀。

    「你到底是誰?」

    桃花東主反問。

    沈冷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姓沈,叫沈冷,就是你想殺的那個水師將軍,風聞堂接了生意要我的腦袋,我自己給你送過來了,你派去的人不夠強,我自己來挑一些,但我覺得應該和你說清楚,殺你倒不主要是因為你接了生意,殺手接生意天經地義,我若是被你的人殺了只是我自己不夠強,但你的人傷了她......」

    沈冷微微昂著下頜:「我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碰的女人,你的人居然在她肩膀上留下一道疤,你怎麼能不死?」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1 18:38
長寧帝軍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五和四

    「原來你也是為了女人。」

    桃花東主看著沈冷,面具下的那雙眼睛仔細的看沈冷的眼睛似乎想尋找什麼共同之處。

    就在這時候那身高足有兩米的壯漢扛著狼牙棒走到沈冷身前,俯瞰著沈冷甕聲甕氣的說道:「我不管你們在說什麼女人男人,我聽到你說自己值三萬兩銀子。」

    沈冷抬著頭看著壯漢,心說這傢伙居然比王闊海還高還壯。

    「殺了他會有三萬兩嗎?」

    壯漢問桃花東主。

    桃花東主點頭:「他不值,但我給你三萬兩。」

    於是壯漢獰笑起來,一棒朝著沈冷的頭頂砸下來,毫無徵兆。

    沈冷將黑線刀架起來,噹的一聲,狼牙棒砸在黑線刀上閃出來一片火星,沈冷的胳膊酸了一下,手腕生疼。

    壯漢以為一棒就能把沈冷砸死才對,可沈冷居然架住了,他覺得有些不爽,我砸你,你為什麼不死?於是第二棒隨即橫掃而來。

    沈冷將黑線刀豎起來,刀刃朝外左手壓在刀背上,狼牙棒重重的砸在黑線刀上,沈冷的雙腳在地面上滑出去,鞋底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原來也能如此的刺耳,這一擊沈冷向後滑行至少三米才停住,於是他生氣了。

    因為鞋是茶爺做的,滑出去三米,鞋底的鴛鴦怎麼受得了?

    狼牙棒第三次落下,沈冷向側面閃身,鐵棒落地將地上鋪著的石板砸的粉碎,沈冷一刀橫掃出去直奔壯漢的咽喉,壯漢的左臂抬起來硬生生擋住這一刀,又是一片火星閃爍......他的左小臂上綁著一塊鐵板,粗看起來還以為是一個比較大的護腕,黑線刀斬在上面發出的聲音震得人耳朵裡都一陣陣發癢發麻。

    壯漢被這一刀砍的向後退了一步頓時惱火起來,在他看來沈冷這般弱小居然將自己逼退一步這不可忍受,左手朝著沈冷的腦袋按下來,右手的狼牙棒則橫掃直奔側臉,若被他按住再被狼牙棒掃中,沈冷的腦袋可能會被扇飛出去幾十米遠。

    在他左手按下來的瞬間,沈冷的左手也伸出去握住了壯漢的一根手指,就好像小孩子領著大人的一根手指那樣,可沈冷不是小孩子,抓住之後往上一撅往下一拉,橫掃過來的狼牙棒便狠狠的砸在壯漢自己的胳膊上,這一擊凶殘的讓人不敢直視,狼牙棒將他的左臂打斷開,從手肘關節處掃了過去,半截胳膊在他肩膀上連著,半截胳膊在沈冷手裡抓著。

    沈冷的黑線刀灑出去兩道半月形的刀痕,一刀在左膝一刀在右膝,壯漢哀嚎著跪了下來,那般沉重的身子跪倒在地猶如一座山塌了。

    沈冷在壯漢跪下來的瞬間抬腳在他腿上蹬了一下,身子一轉凌空而起落在壯漢肩膀上,如之前這壯漢伸出左手想按住沈冷的腦袋一樣,沈冷也伸出左手按住了他的腦袋,右手的黑線刀反手抓刀高高揚起,刀尖從右邊太陽穴刺進去從左邊太陽穴刺出來,沈冷翻身從肩膀上下來,伸手抓住刀柄往外一抽,血如箭一樣從太陽穴傷口裡噴射出來,還有一股粘稠白色的東西。

    「大概是個六。」

    沈冷往前邁步,壯漢的屍體往前撲倒。

    林落雨饒有興趣的看著沈冷乾脆利落的殺人,想著這些東西可不是軍中刀法,跳到壯漢肩膀上那動作本是女子常用的輕靈身法,可他用出來偏偏有一種極陽剛的感覺,好奇這個傢伙也不知道都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些招式。

    沈冷自然是跟茶爺學的,茶爺多少次都是這樣跳到他肩膀上捂著他眼睛。

    桃花東主的眼睛裡有些東西閃爍了一下:「看來你確實很值錢。」

    隨著一陣開門聲,花園那邊剩下四個獨棟木屋的房門都開了,站在四字號門口的是一個抽著旱菸的老頭,或是因為實在太老身材已經佝僂的緣故,他現在站著怕也只是到那壯漢膝蓋上面一些,偏偏背後背著一個很大的圓形東西,不到近前也看不出來那是什麼。

    三字號門裡出來一個年輕的書生,穿著月牙白色的儒衫,左手拿著一卷書右手拿著一把摺扇看起來風度翩翩,月牙白的長衫上左邊心口位置繡著一朵很漂亮的梅花,白衣紅梅,就顯得更加出塵起來,他似乎很瞧不起那老頭兒,眯著眼睛的樣子有些盛氣凌人。

    二字號房裡出來一個身穿墨綠色長裙的女人,瞧著和林落雨年紀應該差不多,不過比林落雨可要妖嬈的多了,她身上那濃重的風塵味會讓很多男人為之癲狂,眨眼是魅惑,啟唇是魅惑,走路也是魅惑,她手裡撐著一把油紙傘,也是墨綠色,在這細雨濛濛之中顯得很應景也有幾分水墨畫的韻味。

    一字號的房門打開,穿墨綠色長裙的那女子朝著那邊微微搖頭,於是裡邊的人便沒有出來。

    「誰先?」

    矮個子的老頭笑呵呵的問。

    書生看了他一眼:「你低,你先。」

    老頭撇嘴:「我年輕的時候......」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書生冷聲截住:「你年輕的時候怎麼樣與現在無關,你不行了就是不行了,提當年勇便是證明自己現在不行了。」

    老頭兒後邊的話就說不出來。

    「那就我來。」

    他真的是太矮了,以至於讓人錯覺他是不是在蹲著走,背後那巨大的圓形東西都已經拖在地上發出很令人不喜的摩擦聲,用刀子快速在石頭上蹭過大概就是這種聲音,可他走的不快,這摩擦的聲音就變得綿長起來,也就令人更為不喜。

    「三萬兩啊。」

    老頭兒一邊走一邊感慨:「拿了這筆銀子我就真的可以退養了,從二十年前我就一直嘟囔著要退養可就是擔心自己錢不夠花,於是一筆一筆的接,有一陣子我真的就去修養了,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了一陣子,然後我才發現我愛錢是假的,我只是愛殺人,實在熬不住我就只好把附近村子的人都殺著玩了,那時候真的很開心。」

    他在沈冷三米外停下來:「不拿錢殺人都快樂,況且是你這種殺了能有三萬兩的人,殺你一定更快樂。」

    沈冷聽到他殺了一個村子的人這句時候眉角微微一挑,握刀的右手食指輕輕敲打著刀柄。

    老頭兒從後背上把那個圓形的東西摘下來沈冷才看清楚那是一面盾牌,只是很奇怪,盾牌顯得很厚重,上面還凹凸不平,盾牌大概有半圈的邊緣都很鋒利,另外半圈上有幾個刀柄劍柄似的東西。

    「鬼書生說我老了。」

    老頭兒笑起來,露出一嘴的黃色牙齒。

    「可我老了才更懂得殺人之樂啊。」

    他右手忽然往前一甩,手裡的盾牌旋轉著直奔沈冷而來速度奇快,老頭兒腳下一點凌空而起穩穩地落在盾牌,他踩著盾牌朝沈冷飛過來,盾牌上面那兩個凹陷下去的地方原來是他踩著用的,沈冷要往一側避開,老頭兒的左腳扭了一下,盾牌上幾根尖刺激射出來封住沈冷往一邊閃的路線,於是沈冷只能硬接,再往另一側避讓顯然來不及。

    沈冷的黑線刀豎起來擋住了盾牌,噹的一聲撞著沈冷雙腳往後滑出去,老頭兒立刻蹲下來,兩隻手分別從盾牌上抽出來一把短刀一把短劍,短劍直刺沈冷心口,短刀橫掃沈冷咽喉。

    這是沈冷見過的最詭異的殺人方式,他的黑線刀還擋著盾牌,在盾牌將要下落的一瞬間一刀一劍同時到了,都是致命的一擊。

    沈冷忽然往後仰翻出去,然後一腳踹在盾牌的下邊,老頭兒蹲在盾牌上還沒有來得及下落就被沈冷踹上了高空,沈冷將黑線刀甩出去筆直向上,黑線刀砰地一聲戳在盾牌上,竟是將看起來厚重的盾牌擊穿,黑線刀足有四十多斤玄鐵打造,再加上沈冷那狂暴的一擲之力,穿透盾牌也就變得理所當然。

    老頭兒很矮,刀很長。

    大概,肛-門到胸腔。

    黑線刀從盾牌下邊刺進去,也就從老頭兒襠下刺了進去,這一刀直接進了肚子裡,刀柄卡在盾牌下,刀尖就停在老頭胸腔裡。

    砰地一聲盾牌落地翻滾出去,因為黑線刀卡在那老頭兒就被固定在那隨著盾牌翻滾,內臟就被黑線刀絞的七零八落。

    盾牌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老頭臉色慘白嘴裡噴出來一口血,像是罵了一句很難聽的話。

    他用這樣的方式殺過很多人,一些實力比他強的人也被他這種詭異的出手方式所擊敗,多少經驗豐富的江湖客都栽在他手裡,他真的沒把這個鬍子還沒有長全的年輕人放在眼裡,所以他敗了。

    沈冷卻沒打算就這樣停,他還記得老頭兒剛才說的那句話......閒來無事,殺一村。

    他走過去將黑線刀抽出來,於是老頭兒摔在地上,看起來刀子從他體內抽出去竟然有一種釋然的輕鬆,他躺在那看著沈冷,想著原來殺手最終也會被殺是對的。

    沈冷蹲下來問:「那個村子有多少人?」

    老頭兒愣住,神志還算清醒的他卻被沈冷問迷糊了:「什麼村子?」

    「你退養的時候殺的那個村子,有多少人?」

    「誰記得那些?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老頭兒想了想:「百十人總是有的吧。」

    「好。」

    沈冷一刀落下去斬掉了他的右臂,然後開始不停落刀,一刀一刀,直至一百刀,不多不少。

    一百刀剁碎一個人,這場面便顯得很血腥殘忍。

    沈冷身上本就滿是血,剁完了之後站起來身上就血流如注,黑線刀遙遙指著那個穿月白色長衫的書生:「下一個是不是該你了?」

    書生微微皺眉沉思了好一會兒,然後朝著沈冷邁步過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1 18:38
長寧帝軍 第二百一十五章 劍客

    沈冷站起來看向那個邁步而來的書生,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他已經打了很久,從進門開始打,前堂裡那些醫者和夥計他一個人全都放翻,然後過天井,天井裡有二十五個殺手,都是能在風聞堂裡排在前三十的殺手,人終究會有累的時候,可沈冷並不覺得自己會撐不住。

    若是有懼意,便不會甩了沈先生甩了黑眼他們自己一個人來。

    這個世界上有個姑娘叫沈茶顏,是沈冷的信念。

    這個世界上誰傷害了她,沈冷就只有一件事要做。

    那日山腳下的路上茶爺抱著破甲迎風而立為沈冷守了一夜,只是想讓他多睡一會兒。

    於是就有了今日殺戮。

    正如他對莊雍說的那樣,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典型的軍人,若是的話此時此刻他應該守在牙城船港裡等待著莊雍的消息,水師大軍在外,理當不顧兒女情長。

    沒有幾個人知道書生的名字叫什麼,包括這風聞堂裡的人多半也只知道他叫鬼書生,這名字很陰厲,正如其人。

    鬼書生一直都看不起那個低矮的老頭兒覺得他很沒品,或許這個世上的人都一樣在年紀大了之後便多回懷念少年時候的意氣風發,其實大多數人少年時候並沒有什麼意氣風發,尋常無奇碌碌無為,最多就是幻想過自己有多了不起。

    沈冷正少年,也意氣風發。

    「你是個將軍。」

    鬼書生在距離沈冷幾米外停下來,似乎對沈冷手裡的黑線刀略有顧忌,之前沈冷殺那個壯漢殺老頭兒包括在天井裡殺那二十五個人他都看著,仔細看著,對於同行他始終都抱有戒心,所以能看清楚的時候就一定不會浪費機會,同行都是拿錢殺人的人,只要有人出錢這些人也會來殺他,所以看清楚便是一種保命的手段。

    「是。」

    沈冷回答。

    鬼書生沉默了一會兒問:「將軍不應該是你這個樣子。」

    沈冷這次沒理會,因為他覺得這句話很白痴。

    「我還沒有殺過將軍。」

    鬼書生抬起頭看了看這個不像將軍的將軍:「殺手有很多忌諱,儘量不去接涉及到官府的事才明智,所以當初我思衡再三決定放棄,雖然你的人頭很值錢......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冷靜的人,凡事都會多思考幾分,你的人頭值錢那就說明你在想殺你的人心裡份量很重,換句話說你在朝廷裡的份量就很重,殺了你這樣的人會有諸多麻煩。」

    沈冷問:「所以呢?」

    「所以你不該指我。」

    鬼書生認真的說道:「你不指我,我便不會過來,你就不會死,我也就不會有以後那麼多麻煩。」

    沈冷點了點頭:「分析的很有道理。」

    鬼書生左手有一卷書始終沒放下,右手本來有一把摺扇此時卻插在腰間。

    「你的刀很快,可你的刀不夠長。」

    鬼書生將書卷抬高在胸口位置,左腳往前邁了半步,右腿微微彎曲,這個姿勢可以讓他隨時都能發力,不管是向前還是向後。

    鬼書生左手托著那本書,右手放在了書頁上:「這個距離,你的刀夠不到我。」

    然後他的右手在書頁上猛的往前一抹,一片書頁隨即旋轉著飛出來,書頁飛的並不是直線弧度很大,初看起來應該是偏了,然後一息之後那書頁劃過一個半月斬向沈冷的咽喉。

    沈冷出刀劈砍,那書頁隨即被一斬兩斷,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書頁當然不是紙的。

    鬼書生深吸一口氣:「你的判斷力很好,但多了呢?」

    於是他的右手不停的往前推抹,便有一張一張的書頁旋轉著飛出去,每一張書頁轉動的速度都快的令人心悸,每一張書頁轉動的弧度也都不一樣,他手法上的力度角度控制已經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可不管這些書頁飛的弧度有多大,最終都會精準的落在沈冷身上。

    密密麻麻的書頁朝著沈冷席捲而來,沈冷唯有出刀。

    一刀落,便不止一片書頁落,可是書頁輕薄,鬼書生並不需要如何發力,而沈冷的黑線刀足有四十五斤,況且他已經廝殺了好一會兒,鬼書生手裡的那卷書很厚,也許能有上千頁,所以看起來他根本不用做些別的事,這一本書卷就能讓沈冷提不動刀,沒了刀,沈冷便會死。

    黑線刀在半空之中留下一道一道筆直的亮痕,書頁一片一片被斬開,攻的暴風驟雨守的密不透風,然而吃虧的終究是沈冷。

    「你堅持不了多久了。」

    鬼書生看出來沈冷揮刀的動作已經稍稍慢了些,所以更加自信起來。

    其實對於沈冷這樣的對手他已經極佩服,之前還在想著若是換了自己的話能不能從前堂一口氣殺到這,就算他再給自己找藉口,答案也還是不能,他確定若沈冷沒有之前那長時間的廝殺或許依然能殺了自己,但現在沈冷已經累了,一定很累。

    這也是他在門口經過好一會兒仔細思考之後才走過來的原因,他判斷,此時此刻的沈冷殺不了自己。

    書冊逐漸薄了下去,至少四分之一的書頁已經灑向沈冷,那便有二三百頁,沈冷的刀子已經變得越來越慢,已經有一片書頁在他肩膀上劃出來一條口子。

    「再見。」

    鬼書生笑起來。

    「好。」

    沈冷回答。

    兩個人似乎都很客氣。

    就在這時候鬼書生看到沈冷的左手伸進懷裡取出來一件東西,看著像是一把小刀的刀鞘,然後沈冷就把那刀鞘朝著他擲了過來,穿過密密麻麻的書頁。

    「幼稚。」

    鬼書生手上動作不停,七八片書頁旋轉著打向那個刀鞘,就算那刀鞘有幾分重量也不會攔不住,然而就在這一刻刀鞘忽然停了,居然懸停在半空,緊跟著迅速的朝著沈冷飛了回去。

    也就是在這一刻鬼書生才看出來那刀鞘上有一根細細的線,他的注意力在刀鞘上於是便不會有更多的書頁攻擊沈冷,沈冷的身前便一片空蕩,七八片攻擊刀鞘的書頁沒能找到目標在半空之中撞在一起,沈冷的將刀鞘往上扔起來,然後揮動了自己的黑線刀。

    刀鞘下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刀鞘上,沈冷的黑線刀好像揮棒擊球一樣砸向刀鞘,毫無疑問,這一擊刀鞘將會以超快的速度直奔鬼書生。

    鬼書生雙眼圓睜死死的盯著刀鞘,只要刀鞘飛過來他相信自己會閃開。

    可是,沈冷打空了。

    啪嗒一聲刀鞘落在地上,鬼書生幾乎笑出聲。

    噗!

    黑線刀戳進他的心口。

    沈冷本來就不是要揮刀擊鞘,刀鞘只是個幌子而已,鬼書生只盯著刀鞘沒有盯著黑線刀......沈冷揮棒擊球一樣的動作是把黑線刀扔了出去,刀瞬息而至沒入鬼書生的心口裡,巨大的力度之下撞著鬼書生的身體往後飛出去好幾米。

    砰地一聲黑線刀戳在地上,鬼書生的身體慢慢的滑落下來。

    他面朝天空,想著這個傢伙真陰險。

    鬼書生手臂失去了力氣垂在兩邊,書冊也落下來,還剩下一多半的書頁沒有用完。

    沈冷走過去將黑線刀從他心口裡拔出來,血往外泉湧一樣冒出來,鬼書生的身子抽動了一下,這種心裡很空的感覺真的很難受,這一刻居然感覺不到疼,只是眼皮越來越沉,呼吸也越來越微弱,他想用力呼吸,可是身體似乎不再被控制。

    「你挺不要臉的。」

    鬼書生看起來有些遺憾:「其實我最厲害的是扇,不是書。」

    沈冷手裡的黑線刀一劃,刀尖切開了鬼書生的咽喉。

    「唔......不想看。」

    沈冷轉身走回去,看起來確實已經有些疲乏,他的步子不再如之前那樣穩定,腳底和地面離開的高度和體力充沛的時候相差甚遠。

    鬼書生躺在那看著天空,眼睛始終沒有閉上。

    沈冷走回去原來的位置彎腰把小獵刀的刀鞘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土很在乎的收回懷裡還用手拍了拍,然後看向林落雨問:「請問,還有手帕嗎?」

    林落雨張開嘴愣在那,心說這人果然是個神經病。

    沈冷見她不回答,只好轉身看向不遠處那個撐著墨綠色油紙傘穿著墨綠色長裙的女人:「你有嗎?」

    那女子皺眉:「為什麼問我?」

    沈冷只好解釋:「我覺得,只有女人出門才會帶手帕。」

    說完之後想起來此間還有一個女人,於是看向桃花東主身後的那個小姑娘,之前還囂張跋扈很咋呼的小姑娘此時縮在桃花東主身後微微發抖,控制不住的那種發抖,沈冷殺人殺的太多太狠,在一百刀剁碎了那老頭的時候她就已經嚇得面無血色。

    在她眼裡,沈冷就不是個人。

    「唉......」

    沈冷嘆了口氣,覺得女人都是自己敵人那邊的真的很不好,連個手帕都討不來。

    他蹲下來從壯漢身上撕下來一條衣服擦手,擦刀柄,擦乾淨之後又撕了一條布把刀綁在自己的右手中,一邊做這些一邊自言自語的說道:「這衣服的材質不好,擦手有些粗糲,還是手帕好,細膩柔軟。」

    林落雨覺得他不但是個神經病,還是個神經病裡的瘋子。

    沈冷把刀子綁好轉身看向那個身穿墨綠色長裙的女人:「是不是該你了?」

    他想了想:「剛才那個書生是個七,你呢?」

    女子怔住,心說鬼書生明明是三。

    「我來吧。」

    一字號房裡有人說話,一個身穿布衣的人從裡邊走出來,步伐不快,很穩,他手裡也沒有兵器,看起來也沒什麼非比尋常的氣質,若他手裡拎著一把鋤頭便是一個農夫,扛著一把鐵叉就是獵戶,拎著網子便是漁民。

    他走過女子身邊,伸手,女子把墨綠色油紙傘放下來抽了一下,傘柄就是一把劍。

    他手裡有了劍,就不是農夫獵戶漁民。

    他是劍客。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1 18:38
長寧帝軍 第二百一十六章 讓


    中年男人提劍而來,模樣再普通,手裡有了劍的他便不凡。

    沈冷還在喘息,一個已經看起來很累的人和一個已經觀察了他很久且實力超群的人交手,似乎一開始就沒了勝算,然而沈冷心大,從來都那般心大,在他看來若世間武者分成十等,自己便是十。

    若論武藝,到現在為止他只對一個人服過氣,那就是楚劍憐。

    巔峰時期的沈先生可能比現在的沈冷要強悍,甚至強悍的多,可是十幾年飄零艱難度日,沈先生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況且當初被追殺的時候曾經受過傷,傷了他的那個人叫商九歲。

    沈先生說,他覺得自已一定打不過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楚劍憐一個就是商九歲,只不過這兩個人都是奇葩之中的奇葩,想讓他們出手要看機緣,萬金難買他們樂意。

    商九歲當年追殺沈冷是因為有個女子找到他在他面前哭訴說沈先生有多可恥,商九歲這個人說他複雜便誰也猜不透,說他單純就像個孩子,他就覺得能讓一個女人如此哭訴的男人必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於是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找到了沈先生,那時候沈先生已經帶著沈茶顏,也正是因為沈茶顏他才沒死。

    因為商九歲覺得一個男人拚死也要保護自己的孩子,一定不會太差,所以就走了。

    就是這麼草率。

    人到至高處就再也沒有別人可以左右,除非自己。

    所以沈冷曾經很嚮往那樣的江湖生活,覺得若有機緣和楚劍憐商九歲這樣的人交手也是人生一件快事,楚劍憐的劍,沈冷回憶過很多次,時至今日他也沒把握能接的住,但他下一次依然不會退避,若退避了才是真的沒了機會。

    而面前這個男人提劍朝自己過來的時候,沈冷依稀在他身上看到了楚劍憐的影子,這個人沒有楚劍憐那般出塵的氣質,也沒有楚劍憐那般儒雅清俊的容貌,可劍勢是一樣的。

    似乎只要他們這樣的人手裡有一把劍,就無所不能。

    那是自信。

    中年男人走到沈冷面前不到兩米處站住,仔仔細細的看著沈冷:「你是不是跟什麼人學過劍?」

    沈冷不想回答。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後繼續說道:「我一直在看你出刀,你的刀法之中有劍勢,似曾相識,可我想不明白會這劍法懂這劍意的人怎麼會教一個寧國的將軍,那是背叛。」

    沈冷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他看這個人和楚劍憐有幾分相似,來之前黑眼就說過風聞堂裡可能會有人懂大楚皇劍,這個人如今就在自己面前,於是沈冷除了殺心,還有幾許興奮。

    「你姓楚?」

    沈冷問。

    那人搖頭:「我姓蘇,你問我是不是姓楚,我大概就知道是誰教了你劍法,那個人......是叛徒。」

    沈冷恍然,大楚皇族是姓蘇的而不是姓楚,楚劍憐是後來改的姓。

    「你何時見過他?」

    沈冷不答。

    「罷了。」

    姓蘇的中年男人微微昂著下頜:「我叫蘇尋劍,他已經不配用那三把劍,我都會拿回來的。」

    聽到這句話沈冷殺機頓起。

    那三把劍,如今有一把在茶爺手裡。

    所以他搖頭:「你一把都拿不到。」

    蘇尋劍將手裡這把又細又長的劍抬起來指著沈冷:「我要讓你知道,你學來的那些東西於大楚皇劍來說不過是皮毛而已,我讓你三劍,第一劍刺你的左臂。」

    沈冷眉頭一挑。

    蘇尋劍腳往前邁了一步,沈冷也邁了一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便不足一米,然後刀光炸起,沈冷的黑線刀突然出現在蘇尋劍的身前,那刀快的如龍出海如鳳點頭,刀過彷彿連空氣都被割裂出一條口子。

    蘇尋劍的劍後發,劍尖在沈冷的刀背上輕輕點了一下,沈冷的刀便偏了出去,無法控制的偏了出去,劍點的地方便是改變力的最佳位置,用最小的力氣將對手最大的力氣化解開,這是一種令人無法相信的精準。

    噗!

    沈冷的左臂上炸起一團血花,沈冷向後退了一步低頭看,左臂上被點了一下,衣服有一個小小的破口,劍刺的並不是很深,因為沈冷的反應足夠快,當初和楚劍憐交手的時候到後來已經不全是守勢足可見他的反應速度,所以雖然這一劍命中了沈冷的左臂蘇尋劍卻不滿意,他本以為可以將沈冷的左臂刺穿,甚至挑斷。

    「還算不錯。」

    蘇尋劍看向沈冷:「第二劍還刺你的左臂。」

    他第一劍沒能刺穿,哪怕刺中了也不滿意,這不是他的劍道。

    沈冷橫刀身前這次沒有搶攻,他就等著蘇尋劍出這第二劍,蘇尋劍手腕一抖半空之中出現了一朵劍花,這種東西沈冷以前聽說過卻不認為存在,所謂劍花,其實解釋起來也不難,陽光下劍反射的光芒因為劍移動速度太快而形成花瓣的形狀。

    然而今日陰雨。

    那不是反射的光芒是因為這把劍太好,如一泓秋水,所以這劍花不璀璨卻動如水波,劍尖在水波之中刺過來,沈冷一刀橫掃攔住長劍,長劍卻偏了出去,劍身在刀身上橫著拍了一下,黑線刀又一次偏離出去,不可控制的偏離出去,於是沈冷的左臂上第二次炸起一團血花。

    這一劍更深些。

    可依然沒有貫穿。

    蘇尋劍皺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沉思了一會兒,覺得沈冷不應該具備這樣的反應,他劍打的受力點是最佳位置,沈冷的刀會帶著他的身體一起偏移,只有第二反應超凡脫俗的人強行改變身體形態才能讓這一劍無法貫穿,也就是說,在他的劍拍開沈冷的刀那一刻兩個人的第二反應最起碼一樣快,沈冷避讓而他出劍,可沈冷比他更難,因為沈冷還在被刀的慣性帶著。

    「確實不錯。」

    蘇尋劍之前說還算不錯,現在說的是確實不錯。

    沈冷點了點頭,絲毫也沒有受了打擊應該有的頹勢,年青一代之中他還沒有遇到過真正的對手,孟長安算一個,但孟長安永遠也不會和他以命相搏,所以兩個人誰更強便分不出來,沈冷之前也和久負盛名的石破當交過手,在沈冷看來石破當也就是個八,最多八個半。

    沈冷再次向後退了一步,刀子戳在地上問:「你第三劍還要刺我左臂?」

    蘇尋劍點了點頭:「是。」

    沈冷道:「那我露出來。」

    他把袖口撕開露出裡面綁著的沙袋,蘇尋劍恍然,原來並不是這個叫沈冷的年輕人第二反應有多快,而是那些沙袋擋住了他的劍,才想到這一點他臉色卻變了,因為他刺中的地方不可能有沙袋,有沙袋之前就不會見血。

    沈冷的衣袖撕開到肩膀處,果然沒有沙袋。

    那裡有兩處劍傷,還在流血。

    沈冷將沙袋解下來扔在地上,右臂也是如此,蘇尋劍的好勝之心就被勾起來,他想看看沈冷到底還能多強,之前殺了那麼多人打了那麼久,他都是帶著這般沉重的沙袋在打,若非他自己展現出來誰能相信?

    解下來沙袋的沈冷活動了一下雙臂把刀提起來,刀鋒一轉,腳踝處綁著的沙袋便掉落下來,再一刀右邊腳踝上的沙袋也切開落地。

    他看著蘇尋劍的眼睛:「你說讓我三劍,第三劍就免了吧,你絕對刺不到我,我讓你三刀。」

    沈冷向前:「第一刀斬你左臂。」

    蘇尋劍哈哈大笑:「好狂妄!」

    他一劍刺向沈冷,劍花再現,一朵兩朵三朵......只怕誰也看不清楚他的劍到底要刺什麼地方,沈冷站著沒動,蘇尋劍的劍就到了他心口,沈冷這才出刀,在沈冷出刀的一瞬間劍改變了方向刺向他左臂,沈冷的刀橫向過來把劍蕩了出去。

    沒什麼,只是比剛才更快了些。

    刀蕩偏了劍,沈冷的刀斬向蘇尋劍握劍的右手,太快,所以蘇尋劍之好向後暴退而不能反擊,他的右手向後急撤,而不可避免的是,不管是誰,右臂回撤左肩就會向前,多多少少的問題而已。

    噗!

    沈冷一刀落在蘇尋劍的左肩上,刀落,臂斷。

    左臂落地,血也流了一地。

    蘇尋劍的臉色大變,向後連退好幾步,低頭看了看肩膀上的斷口眼神裡都是不可思議,他身後那個身穿墨綠色長裙的女子跨步向前就要動手,林落雨橫移一步攔在那:「那是男人之間的事,你若插手,那我們女人就打一架。」

    綠裙女子皺眉,側頭看向蘇尋劍,蘇尋劍微微搖頭:「是我自己大意,我只是沒有想到現在的年輕人可怕到了這個地步,之前他說自己值三萬兩我還覺得可笑,現在看來是我可笑了,以他的年紀,再過十年怕是少有對手,三萬兩銀子的價格不算離譜。」

    他問沈冷:「你第二刀還要讓我?」

    斬掉了左臂不是不讓,因為若不讓,這一刀就可致命。

    沈冷問:「你不願意?」

    蘇尋劍的笑容發苦,哪裡還有之前的灑脫寫意。

    「若你再讓我,我便顯得沒了尊嚴。」

    沈冷:「唔......你說讓我三刀的時候,我也不願意。」

    他退後兩步:「你可以先包紮一下,氣血太虧,動作就會慢,我第二刀斬你右腿,第三刀斬你右臂。」

    明明白白告訴你。

    誰叫你裝?

    沈冷退回去把沙袋撿起來重新綁在自己胳膊上:「免得你說之前是你給了我機會。」

    可別忘了,蘇尋劍之前一直都在等著沈冷力虧,沈冷打了那麼久蘇尋劍才出來,那就是佔了便宜,只是他不願意承認,會顯得自己沒氣度。

    沈冷是將兩邊胳膊的沙袋都綁在右臂上,加倍的沉重,然後左臂背到了身後:「我再讓你一條左手,現在你覺得公平了嗎?若論裝,我比你應該強一些,因為我確實比你強一些。」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1 18:38
長寧帝軍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別等了


    沈冷從來都不是一個很膚淺狂妄的人,但他現在顯得很狂妄。

    他狂妄,蘇尋劍就變得暗淡下來。

    「他真的很強嗎?」

    蘇尋劍問。

    握劍的手已經在微微發抖。

    沈冷當然知道蘇尋劍問的是誰,所以如實回答:「即便現在的我,也接不住他認真起來的的一劍。」

    蘇尋劍或許早已經有了些推斷,可當他聽到沈冷這句話之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握劍的手顫抖的幅度也越來越大,然後仰天一聲長嘆。

    「我本以為,我最不濟也和他不相上下,所以我改名尋劍,就是想把那三柄他不配持有的劍拿回來,那是承載我大楚蘇家過去的榮耀之劍,三柄俱是,自然不容他那樣的人褻瀆......現在看來是我太自大了嗎?」

    綠裙女子在他身後喊道:「不要被他騙了,他只是想讓你自己放棄亂你心境!」

    「或許吧。」

    蘇尋劍轉身看向綠裙女子:「我在的地方你便一直都在,不管我做什麼選擇你始終陪我伴我,其實有時候想想我何嘗不是在自欺欺人,我身上哪裡還有什麼大楚皇族的榮耀,為了錢去殺人,不管殺的人是該死還是不該死,然後不斷以復國需要大筆銀子為藉口給自己安慰......浮蘿,我是錯的對不對?」

    「他自始至終不願意沾染是非塵埃,最近才進紅塵,我卻因為他這樣而看不起他,不止一次罵過他對不起身體裡的血,我自己呢,已經在紅塵之中多少年了......我總是對自己說,縱然你骨子裡的血不如他純淨高貴,可你比他更執著,更努力,復國之事終究鏡花水月,我只是不想讓自己比他差的太多罷了。」

    叫浮蘿的女子臉色大變:「你別這樣,我們以後不再殺人了好不好,我們走,離開這,你想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殺過很多人,選擇遺忘,就是沒殺過?」

    沈冷冷笑起來:「原來你們這些血統高貴的人都是這麼玩的。」

    「是啊......」

    蘇尋劍的臉色越來越白:「殺過人做錯事都不能逆改,已經做過的事不會消散無形,一個渾身骯髒的人卻狠狠的看不起一個才剛剛把鞋底踩髒了的人,真的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所以他心裡應該也是看不起我的才對,又或者,根本就沒把我放在心裡。」

    他看向沈冷:「若你以後見了他,幫我帶一句話......還是上岸去吧,他那樣的人不該為了錢做事,清清白白,給大楚皇族留最後一絲尊嚴。」

    沈冷:「你為什麼以為自己覺得他怎麼樣是對的他就應該怎樣去做?」

    蘇尋劍怔住,想了想,想不懂。

    他回頭看向浮蘿:「之前鐵滾被他剁了一百刀剁成肉泥的時候我覺得很開心,很釋然,那時候我忽然反應過來,原來我心裡還有最起碼的是非,鬼書生被他殺死的時候我也覺得很開心,因為我想殺他們兩個很久了.....只不過,我比他們兩個也不乾淨,所以去殺,難免有些假道義。」

    浮蘿哭了起來:「你別這樣,我們可以什麼都不去管了,不去想你的復國,也不去想我的田園。」

    「不復國?」

    蘇尋劍微微昂起下頜:「雖然明知道是鏡花水月,可大楚皇族的後代若是連復國兩個字都不敢去想了,才是最大的悲哀。」

    他看著浮蘿說道:「可人間終究有美好,你看,為了一個女人他獨自一個人殺進這風聞堂,滿手是血渾身是血,用殘酷暴力的手段做溫柔的事,可真的很美好......你看,為了一個女人,他整日帶著一張桃花面具,連自己該做什麼都忘了,還打了他表妹一個耳光,表面上看起來淒苦,其實也很美好......你看,我不想讓你去面對他所以我出來,是因為我真的在乎你,我自己也是美好的一部分。」

    他將手裡的劍提起來仔細看了看:「可我,永遠也不會安於田園,對不起。」

    他手腕一翻長劍對準自己心口猛的往裡面一按,噗的一聲長劍從前胸灌入從後背刺穿,浮蘿啊的喊了一聲,往前衝了幾步卻因為雙腿無力而撲倒在地,眼睜睜的看著他後背被血液染紅,看著他緩緩的跌坐在地,看著他回頭對自己不捨的笑了笑。

    「你說要讓我三刀?」

    蘇尋劍笑著轉頭回來看著沈冷認真的說道:「我偏不給你這個機會。」

    那眉宇之間,有些得意,有些驕傲。

    這是他身為大楚皇族後代最後的尊嚴了,若是他真的被沈冷讓了三刀最終自己還敗了,那他如何能面對自己心中神聖的列祖列宗?

    大楚沒了,若大楚皇族引以為傲的皇劍再敗了,他心中的一切執念都將崩塌,所以他寧願死。

    其實,這依然是自欺欺人。

    沈冷彎腰將蘇尋劍的斷臂撿起來,走過去把斷臂放在他身邊:「回頭找個人給你縫上,既然死了,就體面些。」

    「謝謝。」

    蘇尋劍低頭看了看心口的劍,用盡最後的力氣回頭看向浮蘿:「你若是來追隨我,我永生永世恨你,你若是想為我報仇,我永生永世恨你,你若是孤獨終老,我永生永世恨你......你當初只做錯了一個選擇,那就是跟著我,我終於在開始在乎的時候才明白,應該讓你離開才是在乎。」

    浮蘿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連一個字都說不出。

    「這人間,不值得啊。」

    蘇尋劍閉目。

    死。

    沈冷站在那看著已經死去的劍客,想著人為了尊嚴果然什麼都做得出來,而人如果不在乎尊嚴了,也什麼都做得出來......他不覺得蘇尋劍這樣的人死了有什麼可惜的,他殺過很多無辜的人,那麼他死了也就不無辜,尊嚴是尊嚴的事,該死是該死的事。

    所以他轉身看向桃花東主:「現在,輪到你捍衛尊嚴了。」

    叫英賦的少女本來還在哭還在發抖,可是當她看到沈冷轉身看向桃花東主的時候立刻往前衝擋在前邊。

    「你休想動他,除非我死。」

    沈冷看起來很平靜的問:「你覺得你死無辜嗎?」

    言英賦楞了一下,自己若死了,無辜嗎?

    她本就是個刁蠻的人,不開心的時候讓家丁活活把氣著她的丫鬟打死,發脾氣的時候剛剛還抱在懷裡親暱的貓隨便就能摔死,去年的時候和她二哥出去閒逛路上有個賣繡品的小姑娘對她二哥笑了笑,之後她就讓人砸了那個攤子豁開了那女孩的嘴。

    所以自己死了,不無辜的吧,可是為什麼要死?

    沈冷從她的眼神裡就看出來她死也不無辜,於是又問:「那麼你擋在這,是覺得我會不忍心對一個女人下手?」

    桃花東主身後把言英賦拉到自己身後:「你回去吧英賦,這件事終究不只是我和他的事,看起來他是為了一個姑娘而來,可我想著即便沒有那個姑娘,以後我和他也會這般面對,我要做的是推翻寧國不然蘇尋劍為什麼會留下來?我風聞堂的人,永遠也不會成為寧人的奴隸,越人有越人的驕傲,正如楚人有楚人的驕傲。」

    他往前邁步,手裡沒有兵器。

    於是沈冷將黑線刀戳在地上。

    於是林落雨覺得他是個白痴。

    「寧人滅我越國,是正義嗎?」

    桃花東主問沈冷。

    沈冷搖頭:「不正義,但正常。」

    桃花東主顯然楞了一下:「正常?就因為寧強越弱?」

    「是。」

    他冷笑起來:「所以你為寧而戰,也不是什麼正義的事。」

    沈冷看著他認真的說道:「國與國之間正義與否我不敢隨便說什麼,並不是所有戰爭都不正義,也不是所有戰爭都正義,但身為越人為越而戰,那他們心中便覺得正義,身為寧人為寧而戰,我們也覺得正義,有道理嗎?」

    桃花東主想了好一會兒:「沒道理。」

    沈冷嗯了一聲:「這本來就是不講道理的一件事,你何必去問什麼正義不正義?還有就是......你剛才說即便沒有那個姑娘我也會為大寧殺你?錯了啊,抓你殺你那是韓喚枝的事跟我沒什麼關係,大部分時候我都很懶,大部分時候我也不覺得殺人是樂事,大部分時候我連為自己都不願意去殺人,我來,簡簡單單的只是因為你的人傷了她,這是我的事不是寧國的事,你說的那麼大真的很沒有意義,你傷了她,我不許,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條線,若你逐漸降低這條線的高度,那麼你就會越來越不在乎你本在乎的人。」

    「所以,涉及茶爺,便沒得退讓。」

    桃花東主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問:「那姑娘叫茶爺?這名字真奇怪。」

    沈冷:「她叫沈茶顏。」

    桃花東主:「審查嚴?這名字更怪。」

    沈冷忽然笑起來:「你一直沒出手,一直在說話,是在等什麼人嗎?」

    他似乎並不急,哪怕這裡是風聞堂的總堂所在,隨時都會有更多的高手支援過來,可他還是不急,他走到一邊坐下來:「摘了你的面具吧,杜川北。」

    桃花東主的肩膀猛的顫抖了一下,顯然人被嚇住了。

    林落雨眼神一凜,然後不可思議的看向沈冷,心說你在說什麼?

    揚泰票號對面有一家大川海貨,大川海貨的老闆叫杜大川,杜大川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杜川南接手海貨生意,二兒子杜川北接手大寧和西域諸地生意,最不成器的杜川東接手的是收房租的事,整日遊手好閒,是川州城裡有名的花花公子。

    人都說最常見的一個是杜川南,因為他整日都在大川海貨店裡,然後是杜川東,只要你想找到他,在茶樓賭場青樓裡終究能尋到,最難見到的是杜川北,因為生意太複雜所以整日東奔西走留在川州城裡的時間並不多。

    「我剛才對你說了我只是為了茶爺來的,你以為的那種事是韓喚枝該做的事。」

    沈冷問:「所以,你還不明白?你等不來人了,韓喚枝做他該做的事,你覺得他會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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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