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06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2 07:15
第二百八十八章 紅酥手


    沈冷看著那厚厚的一沓銀票,又推了回去。

    「殺誰?」

    他問。

    楚劍憐剛剛吃了一口面,放下筷子後坐直了身子看向沈冷:「你覺得以我的身份,殺寧人,殺誰不合適?」

    沈冷回答:「對楚先生來說,只要是寧人做官的,掌權的,殺誰都合適,可是對於我們來說,楚先生殺誰的錢我們拿了,都不合適。」

    楚劍憐問又問:「你是在給我講道理?」

    茶爺伸手拉了拉沈冷的衣袖,沈冷卻不為所動。

    「寧人,給了我五萬兩銀子讓我殺寧人。」

    楚劍憐輕蔑的笑了笑:「你卻覺得不合適?」

    沈冷問:「楚先生追求的是什麼?先生應該知道,你殺再多的寧臣也滅不了寧國,復不了楚國,如果只是為了噁心一下大寧皇帝,楚先生可以繼續去殺,可我不覺得楚先生這樣做是對這片土地上的人好,不說寧與楚,只說這片土地上的人。」

    楚劍憐端起來麵碗吃麵,吃了一口看向沈冷:「為什麼不阻止我?」

    「阻止先生殺人?」

    「阻止我吃麵。」

    「為什麼阻止先生吃麵?」

    「因為你沒收我的銀子,我還要殺你們寧臣。」

    「面和銀子無關。」

    沈冷看向茶爺:「只是和我們有關。」

    楚劍憐笑起來,吃的很快,似乎也很滿足,吃了面喝了幾口麵湯,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肚子裡暖和起來人看著也精神了不少,更主要的是從始至終沈冷都沒有看到他身上有戾氣,哪怕是在他問沈冷前兩個問題的時候。

    「好玩。」

    楚劍憐看了看那布包:「我收寧人的錢想讓兩個寧人的孩子過的更美好一些,而你在這裡給我講道理,你說......是收買我殺人的寧人可笑,還是你可笑,又或者是我可笑?」

    不等沈冷回答,楚劍憐繼續說道:「老規矩,我出一劍,你接住了,不管我是要去殺哪個寧臣,我都不會再去,兩萬兩也好五萬兩也罷,買的都只是我一劍,可我這一次不會留手。」

    茶爺的臉色驟然一變:「師父,他重傷未癒。」

    楚劍憐淡淡道:「那麼,你替他接一劍?」

    茶爺:「好!」

    她伸手去握破甲。

    楚劍憐搖頭:「那是我的劍。」

    於是茶爺起身,空手。

    沈冷拉了她一下:「坐著就是,我來。」

    茶爺搖頭,眼睛已經發紅。

    沈冷笑了笑:「沒那麼容易死。」

    他站起來走到客廳正中:「別去院子裡了,稍有大些的響動就會驚了四周的人,不只是禁軍還有廷尉府的人,楚先生應該不會在意地方大小。」

    楚劍憐道:「我自然不在意,地方越小,你死的越快。」

    他看了看沈冷雙臂上的繃帶:「這一次,沒有沙袋了吧。」

    沈冷點頭:「沒了。」

    他伸手將不遠處的黑線刀抓起來,橫刀於身前。

    楚劍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菜與茶,伸手拿了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也不知道是手抖還是茶壺不夠好,有一滴茶水落在桌子上,他看著那一滴茶水沉默片刻,忽然屈指一彈......那一滴茶水便激射過去直奔沈冷,迅疾如穿越了虛空。

    茶水撞在沈冷的黑線刀上,黑線刀隨即發出嗡的一聲響,刀身劇烈顫抖起來。

    沈冷上半身微微向後仰了一下,可雙腿穩固如山。

    「欠著吧。」

    楚劍憐起身,看了看那布包裡的銀票又看了看茶爺:「收起來,無論如何,我也是出了一劍。」

    沈冷笑起來,很狡猾。

    楚劍憐瞪了他一眼:「沈小松那點鬼心思,都被你學了去。」

    茶爺搖頭:「哪有幾個比他傻的。」

    楚劍憐問:「他不傻,你選他?」

    茶爺怔住,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杯熱茶喝下去,楚劍憐準備告辭:「長安城那院子你們兩個是不是還沒有去看過?我之前找了些工匠裝修,已經可以住,拜堂的時候絕不許去別處,只能在那院子裡。」

    沈冷和茶爺對視了一眼,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絲不安。

    楚劍憐走了,想來的時候沒人攔得住,想走的時候自然也沒人攔得住。

    「你確定師父不會真的出劍?」

    「確定。」

    沈冷看著楚劍憐離開的方向:「他若是真如自己說的那樣已經願意為錢殺人就不會來。」

    「那你還說那些話刺激他。」

    「因為他在搖擺。」

    沈冷深深的呼吸,低頭看了看,右臂上繃帶裂開了兩條細細的口子,接那一滴茶水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會發力,於是繃帶就斷了一點。

    「楚先生的本心,不殺人才好,不管是寧人還是別的什麼人,可如今他的本心怕是被什麼東西左右了,他在殺與不殺之間搖擺,所以他來見了咱們......」

    「為什麼?」

    茶爺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然後很快反應過來......楚先生在搖擺,只有看到他們兩個之後才會讓本心固穩,因為她自己和沈冷可能是楚先生最不想殺的寧人,再加上一個沈先生,楚先生是在借他們兩個人的情來壓自己的殺念。

    「我只是好奇。」

    沈冷抬起手揉了揉眉角:「誰比我貴那麼多?」

    茶爺想著這個傻子在此時此刻居然還會想如此幼稚的問題,果然是個傻子......當初楚劍憐接了世子李逍然兩萬兩銀子殺沈冷,如今是接了五萬兩,於是沈冷略有不服。

    「接下來做什麼?」

    沈冷往前湊了湊:「我們還有很多未完之事。」

    茶爺看著他認真的回答:「晚安。」

    說完之後進了裡屋,沈冷站在客廳裡好一會兒,再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右臂,那只是一滴茶水......當初在安陽郡的時候接過楚劍憐的劍,後來沈冷覺得自己距離楚劍憐已經不是遙不可及那麼遠,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現在才知道,那時候的楚劍憐留了多少力。

    那座本該早就打烊了的酒樓裡,葉流雲端坐,他身邊立著一把劍,看起來長劍尋常無奇,整個酒樓一層大廳裡只有他一個人,四周安靜的連呼吸聲都顯得有些刺耳,他閉目養神,劍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等到現在也沒有人來,他覺得有些意外。

    禁軍精銳盡出,廷尉府精銳盡出,連他流雲會的精銳也都不在長安城,對於那些人來說此時此刻是殺他最好的機會,不管是哪一方面要出手都應該明白這機會有多難得。

    一直坐到了天亮依然平靜如常,葉流雲想著總不能是那些人慫了,如果換做是他的話必然不會輕易放棄這千載難逢,可若不是慫了,為何不來?

    太陽帶給人的不只是溫暖還有明亮,天亮之後所有的陰謀詭計所有的腌臢齷齪都會藏起來,等著月亮重新接管大地。

    酒樓的門被人從外面吱呀一聲推開,年輕氣盛的白牙進來,快步走到葉流雲身前之後他俯身一拜:「東主,昨天夜里長安城內,咱們的各個堂口都平安無事,不過......屬下剛剛得到消息,有人在暗道上發了生意單,誰拿了東主的人頭,可得銀五萬兩。」

    葉流雲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額頭:「這麼低?」

    白牙楞了一下,沒想到東主在意的居然是這個。

    「有些不太開心。」

    葉流雲將長劍扔給白牙,自己舉步往外走:「有多少人要接這單生意?」

    「很多,長安城暗道上那些不管是真服還是假服的勢力,都想接單子,五萬兩已經足夠讓人瘋狂,更讓人瘋狂的是如果東主死了,長安城的暗道第一人就將換人,貪慾讓人瘋狂,這個世界上瘋狂的人本來就數不勝數。」

    葉流雲一邊走一邊說道:「可五萬兩刺激的他們還不夠,你去散個消息出去,就說我給自己加了五萬兩,誰殺了我,我補給他。」

    白牙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想著東主果然還是那個霸氣的東主。

    兩炷香之後,葉流雲洗了澡換了衣服,還很踏實安穩的吃了早飯,一碗粳米粥三個小籠包,再加上一塊腐乳,一小碟豆豉,一小碟鹹菜絲。

    「東主。」

    辦事歸來的白牙腳步有些急,手裡拿著一封信遞過來:「有信。」

    葉流雲把信接過來拆開,裡邊的信紙都顯得那麼素淨,素淨是因為字很少。

    「我做的,不客氣。」

    就這六個字,字很秀氣。

    葉流雲苦笑著搖頭,心說你果然還是會把這句話還回來。

    五年前有人要殺她,他攔了,長安城的夜裡伏屍十里,倒在街上的屍體斷斷續續,天還沒亮就又幹乾淨淨。

    距離酒樓大概三里之外有一座叫紅袖招的戲院,比長安城裡任何一家青樓還要名氣大,哪怕這裡的姑娘們只是唱曲兒唱戲不賣身,可是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都會在這裡找到自己心中最完美的那種女人,於是趨之若篤,一場戲下來,捧場的銀子能把那條案堆滿。

    紅袖招裡一共有六十二個人,除了看門的老狄和後廚的老吳之外全都是女人。

    戲院的東主也是個女人,不常來,誰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只是聽說,紅袖招還曾經去宮裡唱過戲,是五年前那位深居簡出的皇后娘娘親自點的名,那時候皇后說,想看看她到底什麼樣子。

    看過之後皇后嘆道,原來這就是不可抵抗的樣子。

    那一次皇帝並沒有去看戲,他不喜歡去延福宮,更別提和皇后坐在一起看戲,只是那天宮中禁衛不知道為什麼往延福宮那邊聚了一些,似乎也想隔著牆聽聽是什麼樣的天籟之音。

    紅袖是不會自己招動的,會動的是袖子裡的手。

    紅酥手。

    當夜,暗道勢力大大小小蠢蠢欲動的有一十八。

    當夜過後,暗道勢力大大小小,少了一十八。

    葉流雲還是五年前的葉流雲,她已經不是五年前的她。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4 17:45
長寧帝軍 第二百八十九章 風泉兩部 歲寒三友


    長安城暗道上經常會有一些爭論,說到底是紅酥手厲害一些還是流雲會厲害一些,如果說是幾年前流雲會當之無愧,可最近兩年紅酥手對於長安城暗道的掌控似乎已經隱隱有後來者居上之勢。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是因為流雲會不爭。

    若是其他暗道勢力想崛起,才露頭就被流雲會一棍子打下去,木棍打不下去就換鐵棍,想起來門兒都沒有,可紅酥手不管如何擴充勢力,流雲會始終不聞不問。

    於是有人去比較兩家誰更厲害,就有人嘲笑比較之人毫無見地眼皮子淺薄,若兩家不是關係密切,流雲會怎麼可能任由紅酥手這般發展。

    當有人在暗道上發了五萬兩人頭報價的殺單,暗道蠢蠢欲動的時候,紅酥手風捲殘雲一樣將長安城大大小小暗道勢力滅了十八個,於是人們才真的醒悟過來,原來流雲會和紅酥手著實很親密,兩個爭第一的是一家,那別人還有什麼可玩的?

    於是一夜便風平浪靜,哪裡還敢有人去想想那五萬兩該拿不該拿。

    可誰又曾想到,那位發了殺單的人,目標豈止是一個葉流雲?

    葉流雲五萬兩,韓喚枝五萬兩,大將軍澹台袁術也是五萬兩。

    荀直對白小洛說過,要殺韓喚枝先殺葉流雲,初時白小洛不解,後來才反應過來這句話之中隱藏的含義......為什麼韓喚枝可以對暗道勢力的打壓那麼精準且狠厲?還不是因為流雲會的協助,長安城內外只要是暗道上的事,流雲會什麼不知道?

    葉流雲就是韓喚枝的另外一雙眼睛,所有暗道上的一舉一動都透過葉流雲轉移到了韓喚枝那邊,廷尉府可以讓江湖聞風喪膽,和流雲會不無關係。

    葉流雲死了,韓喚枝才會防不勝防。

    可紅酥手一點兒都不溫柔,殺葉流雲就變成了天方夜譚。

    馬車離開酒樓朝著福熙巷那邊過去,那是葉流雲的家,他當然不會天天住在酒樓裡,也不會天天住在家裡,在長安城中他的居所有至少十幾處,別說殺他,想找到他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荀直就在酒樓對面的茶館裡坐著,馬車離開酒樓的時候他一點反應都沒有,看都沒看一眼,直到馬車已經逐漸遠去他才抬起頭往那邊看了看,嘴角微微一勾。

    和他坐在一起的還有六個人,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那位身穿道袍的光頭,沒有頭髮也就罷了,他連鬍子和眉毛都沒有,看起來整個腦袋就像個光禿禿的蛋。

    「他已經放鬆了。」

    光頭道人笑起來:「紅酥手一夜之間幾乎肅清所有蠢蠢欲動的江湖暗道,沒人敢動,所以葉流雲就覺得安全起來。」

    「沒那麼簡單。」

    荀直微笑道:「那可是葉流雲,若他那麼容易殺,哪裡輪得到我們來。」

    「先生,可他今夜必死。」

    光頭道人似乎對荀直欽佩之極:「有先生神機妙算,他插翅難逃。」

    「這裡是長安城。」

    荀直低下頭看著茶杯裡冒起來的熱氣:「若是在長安城之外,我有十成十的把握,可在這裡,即便到了今時今日我也只不過有六成,天子腳下啊......況且他還是天子的人。」

    這個長安城裡,知道流雲會東主是葉流雲的人不多,雖有人猜測可無人證實,荀直知道,是因為有太后那邊的人給他足夠精準的消息。

    「風泉兩

    部,歲寒三友。」

    荀直看向另外五個人:「該你們了。」

    五個人起身,默不作聲的離開,雖然他們坐在那的時候一言不發,可整個茶館裡的人都覺得這裡他們在的時候氣溫驟降,這盛夏時節,五個人放佛連空氣都能凍結。

    五個人離開之後,那些看似正常閒聊的人卻都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屋子裡邊又多了幾分悶熱。

    「那五個人可行?」

    光頭道人問。

    荀直搖頭:「不行。」

    葉流雲的馬車順著大街一直往前走,不緊不慢,馬車裡面裝飾之奢華令人歎為觀止,坐在這車廂裡幾乎感覺不到顛簸,而且隔音極好,外面大街上的來來往往都會變得像是遠去的聲音,只有熟悉葉流雲的人才知道,他習慣了在車裡睡覺,他有很多個家,可自從創立了流雲會之後他不管是在什麼地方都睡不踏實,哪怕床再柔軟舒適,哪怕地方也足夠安靜。

    他自己或許都不記得了,他已經有多久沒辦法在床上入睡,反而是在稍顯顛簸的車廂裡會入睡的輕易些。

    白牙坐在葉流雲對面,手始終放在面前的東西上,那東西看起來那像是半扇門板,外面裹著一層一層的白色棉布,於是總是會讓人覺得不太吉利,可這東西對於他的敵人來說,從來都不是吉利的。

    兩個人之間還隔著一個矮桌,桌子上有一個小小的空酒壺,酒壺旁邊是吃剩下的幾粒花生米。

    「放鬆些。」

    明明之前還發出微微鼾聲的葉流雲卻在此時開口說話,把白牙嚇了一跳。

    「放鬆?」

    白牙忍不住問:「東主的意思是,今夜不會再有人動手了?」

    「不。」

    葉流雲依然閉著眼睛:「我的意思是,今夜終究是有人要動手,也許是一撥人也許是數不清幾撥人,既然終究要來,別讓自己繃的那麼緊,放鬆些等著就是了。」

    白牙深呼吸:「東主說得輕鬆,若是在酒樓裡不出來他們或許還不敢輕舉妄動,偏偏東主想要回去,這一路上我若是放鬆了可能會死的莫名其妙。」

    「高估了他們。」

    葉流雲嘴角微微一勾:「大寧之內,能殺我的人就那麼多。」

    「那,大寧之外呢?」

    聲音很大,白牙距離葉流雲那麼近自然不用大聲說話,所以說話的根本就不是白牙,說話的人在車頂。

    於是白牙立刻抓起來他的門刀,身子衝天而起直接撞碎了馬車車頂衝了出去,那人什麼時候落在車頂的?是不是因為之前有一陣風稍稍大了些,以至於趕車的車伕武藝不俗卻居然沒有任何察覺。

    車頂粉碎,葉流雲便覺得有些懊惱。

    這車,很貴。

    白牙一刀切出去,白布盡碎向後飄灑,他的刀之所以叫門刀是因為太大太寬,尋常人別說舞起來,便是正常拎起來也頗吃力。

    一刀掃過,剛剛蹲在車廂頂上的人向後蕩了出去,兩隻手拉著披風展開,人就像是一隻怪異的大蝙蝠。

    白牙運刀的方式比那人更怪異,他一刀看似掃空了,可是因為刀太沉重所以把他自己甩了出去,人到了刀前邊,握刀的手往下一拉,刀柄忽然就被拉出來一截,刀柄裡邊藏著的一條長足有三米的鎖鏈,很細但極堅固。

    半空之中的白牙已經借助慣性往前衝出去數米,人在半空,可刀卻在身後數米,然而

    在這一刻鎖鏈到了盡頭,他於半空之中一聲暴喝!

    「開!」

    刀從身後數米被拽回來,劃出一個完美的半圓......刀向上越過了白牙的頭頂,一個半圓形的軌跡之後刀狠狠的落在他身前數米外!

    這一刀,被鎖鏈甩出來一個直徑六七米的半圓後會有多大力度?

    那個之前看似瀟灑的人蹲在車頂上時還有幾分自得,可此時卻真的怕了,他輕功身法極好,是風泉兩部之中的風部,他本有意戲弄車廂裡的人,而且對方確實追不上他......刀追得上。

    那一刀從天而落,氣勢如虹。

    風部向前疾衝於半空中無處借力所以不能避開,於是只好強行轉身將自己的長劍抽了出來兩隻手抬著舉過頭頂,才舉起來刀就到了。

    刀是畫了一個完美的半圓,所以劍無用。

    砰!

    半個門板一樣的大刀斬在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上,直接將青石板劈的粉碎!

    激盪起來的碎石碎渣朝著四周灑出去,還打出來一片一片的火星,白牙在幾米外落地,手裡握著半截刀柄,鐵鏈嘩啦一聲也隨之落地,然後是兩片屍體。

    風部被這一刀直接從中劈成兩片,血糊糊的內臟灑落下來,那場面極血腥慘烈。

    而此時此刻,葉流雲還在心疼自己的車頂。

    馬車停下來,白牙在十幾米外。

    忽然之間車底碎了,一把彎刀從車底下刺穿出來,葉流雲在車底破碎的那一瞬間人飄然而起,一襲白衣的他猶如雪霧一樣升上半空,而彎刀則脫手而出依然緊追不捨,葉流雲在半空之中屈指一彈,一顆很小的東西被彈出的時候便裂開,一半擊中彎刀,噹的一聲輕響後彎刀蕩飛,而另一半則擊中握刀之人的眼睛,直接打出來一股血。

    那是一顆花生米,被彈出去的時候一分為二。

    離開酒樓的時候葉流雲在車裡喝了一點酒,佐酒的菜只有一碟五香花生米,那麼大一個老闆,稍顯寒酸。

    捂著眼睛的刺客向後暴退,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球好像都被打進腦子裡似的,眼眶裡此時塞著的是別的什麼東西,一股一股的腫脹-疼痛讓他心中頓生恐懼。

    他剛落地,捂著眼睛的那隻手還沒有來得及鬆開,一條馬鞭就甩了過來精準的纏在他脖子上,趕車的車伕往後一拉,那刺客的脖子就被切開一條一條血痕,馬鞭子上綁著很多銅錢,鋒利如刀。

    風從天際來,泉自地下湧。

    白牙哼了一聲:「瞧著便是傳聞之中殺人無算的南疆垌寨人,風泉兩部已經出來了,那麼歲寒三友何在?」

    他轉身往四周看,於是看到了三個人自三個方向而來。

    ......

    ......

    【有幾句話想說,因為心裡稍稍有些急辦事不順利就變得煩躁起來,今年是我和妻子結婚第十三年,想著自我窮苦時跟著我直至今日從無要求,越發覺得虧欠,之前去西安見了很多朋友借了不少錢,因為我想送她一件比較大的禮物......房子。本來我答應了的,因為新盟主的出現而加更,但今天跑了一天卻沒有把事情辦完,更遇到了一些難題,心境變得亂起來,加更怕是無法做到,今日兩更吧,心境不好也寫不出對得起大家的文字,好在我是言而有信好少年,加更很快就會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一二而已,對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4 17:45
長寧帝軍 第二百九十章 不愧是大當家

    西蜀道山路難行,翻重山也未必可見一村一寨,當年大寧的戰兵在平原上橫掃楚軍,逢戰必勝,可唯獨是在西蜀道的時候遇到了阻滯,這阻滯第一是西蜀人悍勇,其鬥志堅不可摧,第二是因為那裡確實太過險惡,大軍無法施展。

    當年大楚的都城為紫御城,城破之日,大寧開國皇帝宣佈楚滅。

    後大寧皇帝親征西蜀道之地,久戰不克,感慨說若當初蜀軍守紫御,豈可輕破?

    又感慨,蜀軍不敗,楚猶未滅。

    還是後來大寧皇帝寫親筆信給蜀地楚國將軍,勸他說:「大寧已經代楚,天下歸寧,寧不可將蜀地置於國外,戰則必戰,可天長日久,蜀地百姓遭殃,十城九枯,沃野荒蕪,將軍與朕皆是千古罪人。」

    當時蜀地楚將廖耀先思謀多日,率軍出,降於大寧,為感謝廖耀先之功績,大寧皇帝封其為一等候,又因感念蜀人忠義,皇帝免去蜀地十年錢糧賦稅。

    可是在西蜀道崇山峻嶺之中,時至今日,仍有一些藏於深山密林之中的人不願為寧人,依然奉大楚為國,他們便是垌寨人。

    數百年前,楚皇巡遊蜀地,見一位姑娘清麗脫俗便納入後宮,這姑娘便是垌寨人,垌寨族人數極少,各部加在一起也沒有五萬之數,後來這位垌寨族的女孩成為楚國貴妃,時常派人回去送族人一些好處,逐漸的,垌寨人便堅定的認為他們是楚人,而且是近皇族。

    楚滅之後,寧軍入蜀,垌寨人便退入更深遠的山中生活,就是不肯投降,時不時出來襲擊村鎮劫掠而去。

    其中最凶者,被稱為風泉二部歲寒三友。

    白牙聽過很多關於這五個人的傳說,當初黑眼保護一位重要的客人遠赴西蜀道,那一路上聽到的傳聞歸來後也都講給了他,風泉二部神出鬼沒,兩個人屠一山村的事做過就不止一次,垌寨人和其他部族都是蜀人,可他們卻視其他部族之人為大楚叛徒,所以下手極為凶殘,廷尉府和刑部都曾調集高手圍剿,奈何在那般深山密林之中根本無跡可尋。

    離開了山林的風泉二部,哪裡還有那麼可怕。

    求立人以水欺寧,垌寨人以山欺寧,可離開了水離開了山,怎麼可能繼續欺人。

    風部被白牙一斬兩片,落地之後已經成了殘屍。

    泉部被葉流雲的車伕以馬鞭絞死,看起來奄奄一息卻尚未氣絕。

    「風泉二部,不過如此。」

    馬伕哼了一聲。

    倒在地上的泉部嘴裡不住溢血出來,卻慘笑著問:「你可知道,為什麼我們名為風泉?」

    風無定,水無息。

    馬伕忽然臉色一變,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的胳膊上黑了一片,竟是沒察覺什麼時候有幾滴污濁之物已經染在皮膚上,不疼不癢,但是卻有一股惡臭味,只是一開始風部被殺,車伕還以為那是內臟腸子之類的東西灑落出來的味道。

    胳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還有一條一條的白色小蟲在肉裡鑽進鑽出,偏偏就是沒有感覺到疼!

    車伕大驚,一刀將自己的左臂斬斷,臉色瞬間慘白,他將刀子丟在地上,想撕開衣服裹住傷口,低頭看時才發現自己胸口的衣服上破了幾個小洞,他將衣服撕開,胸口已經黑了好幾片。

    噗的一聲,車伕噴出來一口血後向前撲倒在地。

    另外一邊,白牙也察覺到了異樣,風部明明已經死的透徹,人都一分為二了自然死的不能更死,可他卻剛剛發現那屍體的左手右手上分別有些閃爍著微光的東西,那是細的不能更細的絲。

    白牙猛的後退,回頭看的時候發現車廂上被定在那一個匣子,細絲就在匣子之中抽出,噗的一聲輕響後細絲從屍體兩手之中迅速的彈了回來,白牙的眼睛驟然睜大猛的往後翻倒下去,可是倒下去的時候右手還抓著他門刀鎖鏈,細絲一掃而過,他的右臂自臂彎處被直接切斷,半截手臂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白牙在地上翻滾了出去,細線帶著銳響縮回匣子裡。

    一死一傷。

    葉流雲掠過來扶了白牙一把,白牙看著自己的右臂斷處眼神悲愴:「提不得門刀了。」

    「回去練你的左手。」

    葉流雲把他向後推了一下:「馬車邊等我。」

    遠處有三個人自三個方向走來,三個人一樣的裝束一樣的面無表情,三人品字形將葉流雲圍住,而葉流雲則將黑眼擋在自己身後。

    「東主,走。」

    白牙咬著牙喊了一聲。

    葉流雲淡淡道:「流雲會什麼時候丟下過自己兄弟?」

    白牙還想說什麼,葉流雲將地上一把長刀踢過去落在白牙腳邊:「左手也可提刀,不能殺人,便殺自己。」

    可死,不可受辱。

    正對著葉流雲的那個人面無表情的將背後的包裹摘下來,打開之後才看出來那像是一個古箏,只是更長,上面還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孔洞,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琴上有字,是為松。

    這人用左臂托起古箏,右手在上面琴弦彈了一下,聲音空靈。

    在琴聲之中,一片細小如松針般的東西密集而來,速度快的令人咋舌,隨著琴聲逐漸加速,一個一個的小洞裡激射出來的猶如松針般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葉流雲單手握劍,劍在身前灑出去一片銀芒,匯於一處,有若銀盤。

    鋼釘打在長劍上發出暴雨落地一般密集的聲音,被劍蕩飛出去的鋼釘打在四周的地上牆上樹上,那場面令人無比的震撼。

    可葉流雲只有一把劍,在左後方的那個人也將背後的包裹摘下來打開,裡邊是一把琵琶,他將琵琶抱於懷中,卻沒有彈響,而是摘下來一根琴弦屈指一彈,琴弦竟是能無限延長一樣激射出去,直奔葉流雲後心,而那琵琶上有一個竹字。

    右後方的人沒有帶著包裹,他比另外兩個人多了一件披風,雙臂往外一展,披風打開,裡面掛滿了猶如梅花一樣的五瓣飛鏢。

    雙手一抓便是八枚飛鏢,兩隻手連綿不盡般往前甩出去,便有無數梅花飛落。

    葉流雲右手持劍擋住身前密集松針,腳下一點,踩碎了一塊青石板,青石板一頭抬起來擋在他身側,飛過來的琴弦噗的一聲將青石板擊穿,打透了之後琴弦的一端忽然張開猶如一個利爪一樣扣住了青石板,隨著琴弦往後收縮竟是把青石板拉了回去。

    葉流雲左手抬起來將身上披風解開,像是轉手帕一樣將披風轉了起來,也不知道那披風是什麼材質所做,梅花鏢打在上面就好像打在厚厚的皮革上一樣竟是不可擊破。

    「東主,打不打?」

    白牙靠著馬車站在那,長刀戳在一邊,左手摸著胸口,懷裡顯然有什麼東西。

    「不必。」

    葉流雲回答的時候依然雲淡風輕。

    他左手忽然一發力,披風轉動的速度更快,竟是短暫的留在半空,而他卻在這一刻鬆手,披風被梅花鏢打的收縮起來,而葉流雲已經逆著松針暴雨衝了上去。

    披風落地,梅花鏢從後面鋪天蓋地而來。

    只是短短兩息的時間而已,只是兩息,用梅花鏢的人失去了葉流雲的身影,可那披風擋不住兩息,披風落地的時候他驟然停手,遠處葉流雲已經站在那個用松箏的人背後,劍就在那人的肩膀上放著。

    「歲寒三友,讚的是風骨,不是手段,你們膚淺了。」

    葉流雲劍閃爍了一下,甚至沒有人看到劍動過,只是閃爍了一下而已,抱著松箏的那人脖子上就綻放開一團梅花,那人嗓子裡發出一聲哀嚎之後脖子裡噴出來一股泉湧,血流如注。

    葉流雲邁步向前,梅花鏢再次撲面而來,他猶如稍稍喝醉了酒的文士舞劍,閒庭信步一般向前,劍在他手裡宛若游龍,一聲一聲脆響在他身前炸起,一朵一朵火星在他周圍綻放,當用梅花鏢的人發現自己根本阻擋不住葉流雲的時候,遠處軟軟的倒下去一個人。

    用梅花鏢的人大驚失色,他分心看了一眼,確定倒下去的是自己的同伴。

    抱琵琶的那人身上中了至少十幾鏢,葉流雲看似隨心所欲一般舞劍,可是卻精巧的把梅花鏢打到了另外一邊,被他一劍敲飛之後的梅花鏢力度更大,那人將琵琶舉起來擋在自己身前卻毫無意義,梅花鏢打穿了琵琶也打穿了他的身體,在血霧爆開之中,那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裡的琵琶摔在地上發出一怔不甘的錚鳴。

    葉流雲已經走到用梅花鏢那人身前,而那人已經來不及發鏢,葉流雲右手轉劍,極瀟灑的把長劍背到了自己身後,而左手往前伸出去輕輕按在那人胸口。

    看似輕輕。

    轟的一聲,那人的身體向後爆飛出去,身前炸開了一個血洞。

    屍體落地的時候已經在七八米外,胸口塌陷血肉模糊。

    他好像很輕鬆的殺了三人,可實際並非如此,他還要防備來自別處的威脅,之所以剛才沒有在白牙之前出手,就是因為他感覺到了所謂風泉二部歲寒三友都不足為慮,那五個人只是為了掩蓋另外一個人的氣息。

    他出手,是沒有想到白牙和車伕一傷一死。

    啪啪啪啪啪......

    有人鼓掌。

    「不愧是流雲會的大當家。」

    一個光頭道人緩步而來,臉上帶著親切笑意,親切的想殺人。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4 17:46
長寧帝軍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怎麼那麼不好死

    如僧不是僧,似道不是道。

    這個光頭出現在葉流雲面前的時候,葉流雲反而輕鬆下來不少,若沒有更多人來,一個光頭還不至於讓他怕了,尤其是他和這光頭還很熟悉,從認識的那天起,光頭什麼時候不是被他壓的死死的。

    「這裡是長安城。」

    葉流雲看著光頭走過來,說話的語氣之中帶著些不屑,這不屑自然而然,亦如多年前。

    「那又怎樣?」

    光頭抬起手撓了撓光頭:「你以為我永遠不敢來?」

    葉流雲淡然道:「我只是以為你沒這麼蠢,是我錯怪你了,你果然這麼蠢。」

    光頭眼神一寒:「你覺得自己比我強?作為曾經留王府裡最耀眼奪目的那個,你什麼時候把別人放在眼裡過?不管是葉開泰還是葉北枝葉雲散,又或是葉景天葉撫邊你都覺得不如你,現在呢?葉開泰貴為一地道府,封疆大吏,葉景天一衛戰兵將軍,手握軍甲數萬,那個韓喚枝就是葉北枝吧,正三品的都廷尉,葉撫邊和葉雲散雖然不知道在哪兒,可終究比你能上檯面,你,最自負的那個,只是個暗道大當家。」

    他指了指自己:「你又比我強多少?」

    葉流雲嘴角一勾:「比你體面。」

    只體面兩個字,便如利刃剜心。

    光頭還沒說話,葉流雲繼續說道:「當年青松道人在留王府的時候你打算拍他馬屁,所以要入道宗,說自己定然潛心問道,結果被人家青松一眼看破,說你心術不正,他可沒說錯,你背地裡做了多少噁心事還需要我提醒?陛下要殺你,你聞訊逃離,跑到了那邊去,聽聞那邊尊崇禪宗於是你又剃了個光頭,這模樣倒是和你很配。」

    光頭深吸一口氣:「由著你牙尖嘴利。」

    葉流雲緩緩道:「讓我來猜猜,你明明那麼恨我現在卻忍了,雖然我沒有得罪過你,可你卻始終覺得是我壓了你才讓你抬不起頭,按照常理,你應該巴不得馬上殺了我才對,你卻這麼施施然的以成功者的姿態走出來,還不忘記給我鼓掌,怕是想了很久的入場儀式吧,這樣顯得你比較有格調,你是不是還想了幾句台詞?說來聽聽。」

    光頭臉色一變。

    葉流雲將長劍戳在地上:「殺我只是個幌子吧,在你得意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今日大街上一個旁人都沒有?」

    光頭忽然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往四周看了看,風泉二部歲寒三友對葉流雲出手之前大街上還人來人往,打起來之後四周的人全都跑了,他並沒有什麼懷疑,可現在才反應過來這有些不對勁,老百姓們想看熱鬧的時候,多半不怕死,怎麼可能連一個人圍觀都沒有?

    葉流雲道:「我只是沒想到只引出來一個王府叛徒,而且你這般自得,怕是你背後的人對你許諾了不少,讓你堅信今日你可揚眉吐氣,可你想過沒有,他只是把你當炮灰,就如之前那五個人一樣。」

    光頭又往四周看了看,眼神越發閃爍。

    葉流雲嘆道:「你比莊雍進府裡還要早些,若你心術正,你最不濟也要比我強對不對,好歹......我現在也是個暗道大當家,天邊流雲最初的時候那個邊,我記得叫葉安邊,而不是撫邊。」

    光頭向後退了一步:「你閉嘴!那個名字我早已經忘了!」

    葉流雲更加輕鬆起來:「讓我來猜猜......你們表面上是想要殺我,可事情是

    從有人出宮開始的,有人出宮,所以我流雲會精銳盡出,而陛下去了樺梨圍場,禁軍和廷尉府也一樣有大批人手離開了長安,你們覺得機會來了。」

    葉流雲學著那光頭的樣子也看了看四周:「看什麼呢?對你說該你出場的那個人,是不是還說你只需拖住我就可以,會有人趁機殺我對不對?」

    他看向光頭:「你這些年是怎麼保持的,一如既往的蠢。」

    與此同時。

    雁塔書院。

    老院長坐在屋子裡沒有動,似乎是稍稍喝多了些,又似乎是貪戀火鍋裡白豆腐的美味,這般天氣還吃火鍋的人只能用真愛來形容。

    屋子外邊死了一地的人,血流成河,血腥味配火鍋,不雅,不斯文,可是很痛快。

    沈冷在,孟長安在,雁塔書院裡那些精銳弟子都在。

    「他們低估了院長。」

    孟長安回頭說。

    老院長吱的一聲喝了一口酒,笑起來,很得意:「他們是低估了你們,我書院的弟子們。」

    可他知道,應該是要來的人沒來,不然不會如此輕易。

    沈冷也才知道,要來的人真的沒來。

    如果來了呢?

    他看向老院長,總覺得自己是不是還沒有把這位老人看得足夠高。

    樺梨圍場。

    皇帝也在喝酒,也在吃火鍋,也一樣的特意要了一盤白豆腐。

    韓喚枝看著那鍋裡冒起來的熱氣,忽然就笑了起來:「老院長怕是要笑的合不攏嘴。」

    皇帝微微一挑眉:「朕說過,他們終於玩的高明了一些,可還是太膚淺......好歹等到這個局做的還算精妙,最起碼朕還有心情配合一下,以前的戲也好局也好,粗陋的讓朕看了都心疼,朕恨不得跑到他們那邊去為他們出謀劃策怎麼幹掉朕。」

    澹台袁術剛剛夾起來的一塊白豆腐掉了,笑的手抖,還得盡力矜持些。

    韓喚枝道:「陛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他們的目標其實是老院長?」

    「七德離開皇宮之後,佘新樓去找皇后。」

    皇帝吃了一口火候剛剛好的羊肉,似乎對自己火候的把握很滿意,又或許是對其他的事很滿意。

    「用佘新樓就想換掉朕的先生,豈不是想得太理所當然了。」

    韓喚枝嗯了一身:「佘新樓露頭出來,應該是知道自己一旦去找了皇后就必然藏不住,他用自己一條命讓陛下以為皇后那邊的注意力都在七德身上,再安排人對葉流雲出手,或許還會安排人對臣,對澹台大將軍出手,他們便覺得陛下會遺忘了老院長那邊。」

    澹台袁術本是個不多話的人,可現在也忍不住說了一句:「陛下只等著他們暴露出來的多些。」

    「傳旨吧。」

    皇帝朝著站在稍遠一些地方的代放舟招了招手:「西蜀道道府元胡,道丞鄭農秋進京述職。」

    「奴婢記住了,馬上就將陛下的話傳達給內閣諸位大人。」

    「第二道旨,調平越道道丞白歸南赴西蜀道,不必回長安了,他諸事皆好,朕沒什麼可交代的,就直接去西蜀道,朕命他為西蜀道道府的旨意也會很快下去,他到之前就先不說了。」

    「奴婢記下了。」

    皇帝嗯了一聲:「去吧。」

    代放舟連忙轉身離開,一刻都不敢耽擱,陛下和兩位大人一邊吃火鍋一邊談笑風生

    ,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決定了三位大人物的前程?西蜀道道府和道丞兩位大人怕是凶多吉少,可到底犯了什麼錯他自然猜不到,他也不敢去胡亂猜,後宮不得干政這是太祖遺訓,那是禁域,誰敢踏足,必然粉身碎骨。

    「白歸南應該是干淨的。」

    韓喚枝道:「臣在平越道查了很久,他身上沒污點。」

    「朕知道。」

    皇帝又喝了一口酒:「白家的人又不都是傻子,總得有個人沒那麼愚蠢,朕把白歸南越調越遠,也不過是想保著他罷了。」

    澹台袁術問:「京城裡呢?」

    「京城裡?」

    皇帝沉默片刻:「讓京城裡的人自己玩,老院長說不定會玩的興起,他已經多少年沒動過心思了,朕就是怕他越來越懶,才想著好歹配合一下那邊,讓老院長也生一回氣,發一次怒,說到門生遍天下,沐昭桐都差得遠。」

    雁塔書院裡的弟子們皆是少年,少年有熱血。

    不管是從哪兒找來的殺手,又或是某些人的死士,今夜進了雁塔書院的人有來無回,殺他們的是一群未來要在戰場上揚名立萬的少年郎,刀在手,緊握住的還有江山社稷。

    老院長從屋子裡出來,院子裡的書院弟子全都抱拳垂首:「院長!」

    老人拍了拍已經鼓起來的小肚子覺得極滿足,看著沈冷那一身繃帶都染血了的樣子,心裡更暖了些,這少年不是雁塔書院十年育人所出,他只是聽自己講了幾天課,可他也把自己當院長看,當先生看,這多美好?

    「你出來,沒人盯著你?」

    院長問沈冷。

    「有。」

    沈冷回答:「盯的最狠的那個叫沈茶顏。」

    老院長噗嗤一聲笑出來:「我的凶險已經過去了,你的凶險還沒過去。」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這也叫凶險?」

    老院長:「......」

    孟長安瞪了沈冷一眼:「院長多大你多大?」

    老院長:「你們倆要是不會聊天,就別說話好嗎?」

    大街上。

    葉流雲已經完全放鬆下來,看著光頭笑問:「等了這麼久還沒把你的人等來,怕是出問題了吧?不過沒關係,我不急,我陪你再等等。」

    光頭轉身就走:「你以後會付出代價的。」

    「哪裡,還有以後?」

    葉流雲的長劍一抬:「你我還沒好好敘舊。」

    距離此地不到兩百米的地方,荀直拉起衣領遮擋住半邊臉轉身離開,他知道自己敗了......他之前對光頭說若是在長安城外他有十成把握殺葉流雲但在城內只有六成,可他心裡想的是,殺老院長應有九成把握,可是書院那邊沒有煙花起,那個該死的老人就還沒死。

    在大學士府裡,沒有隨御駕去樺梨圍場的沐昭桐站在院子裡也一直看著書院的方向,期待著出現在夜空中的炫美煙花卻一直都沒有出現,於是長嘆一聲。

    所有的殺局都是一種掩護,唯一的殺局只是針對書院裡那個老不死的。

    「路從吾......你怎麼就那麼不好死?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4 17:46
第二百九十二章 老死很好

    已經太久沒有人提及老院長的名字,所以被淡忘,這個天下還能直呼老院長名字的人已經一個都沒有,哪怕是陛下,在人前叫一聲老院長,私底下也要稱之以先生,十五歲前陛下在書院,十五歲之後陛下在軍武。

    路從吾。

    從這三個字裡看出來的意思倒也簡單,不過是路順著我走而已。

    大學士的府門被人輕輕拍響,裡邊的守門人不耐煩的回了一句:「已經夜深,不見客了。」

    「勞煩你通報一聲,雁塔書院路從吾來了。」

    守門人哼了一聲:「路什麼也不行,你當自己是誰?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站在門口的老院長微微嘆息,想著沐昭桐在家裡看來很少罵自己,倒也欣慰。

    啪的一聲,裡邊傳來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音,緊跟著就是沐昭桐的怒罵:「給我滾開!」

    被打了的守門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有些委屈,自己兢兢業業守門,還不是謹遵老爺你的指示誰來也不許開門?敲門的方式不對,自然來的不是自己人。

    沐昭桐親自把院門打開,臉上已經堆起笑容:「老院長怎麼來了,這大晚上的,有什麼急事?」

    躲在一邊的守門人聽到老院長三個字頓時楞了一下,然後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比之前大學士打的還要響亮些,大學士在家裡從沒有打過人,因為身份地位擺在那,隨便毆打下人那是跌了身份的事,可今夜他心不定,這一個耳光打完了之後他便後悔,因為他知道路從吾從這個耳光裡就能看出來他心境不定。

    「沒什麼重要的事。」

    老院長抬起手,手裡拎著兩壺酒:「只是今夜書院裡有些不太平,於是想著找個地方躲躲,思前想後,這長安城裡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皇宮,陛下不在皇城我也躲不進去,只好來你這裡,你這很安全。」

    沐昭桐訕訕笑了笑:「我這裡?」

    指令出自大學士府,當然安全。

    然後反應過來:「書院裡出了什麼事?」

    老院長已經自己進了門:「沒什麼事,有些人欺書院這個書字,以為書院裡都是一群讀書人,不會打架。」

    沐昭桐跟在他後邊:「你且說來,我讓順天府立刻派人過去。」

    老院長看到客廳燈亮著,直接進門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茶呢?以前我來你家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待客的。」

    多年之前,兩個人在朝中相輔相成,都將對方視為知己,這個朝堂裡能稱之為三朝老臣的只有他們兩個,剛剛同朝為官的時候兩個人都不到三十歲,那時候何等的意氣風發?

    「那時候我家裡可沒有好茶。」

    沐昭桐不由自主的想到老院長第一次來的時候,穿著一件很新的衣服,帶著準備好的禮物,不值錢卻顯然是精挑細選......一盒酥餅一餅茶以及一本萬言書。

    那萬言書是要上奏陛下的,他來,是請自己為他把關過目。

    「那年,我好像二十六。」

    老院長在椅子上坐下來後舒服的活動了一下四肢:「你比我小,當時你家的院子也比這裡小多了。」

    沐昭桐:「哪個如你這樣,為官幾十年連個家都沒有。」

    「我有書院。」

    老院長看了看下人放在茶几上的茶:「還記得我當初帶來的那奏摺嗎?」

    沐昭桐挨著他坐下來:「怎麼可能忘得了......有一句話我現在也時常用來提醒自己,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那個時候的你真是運筆如刀,字字雄心壯志。」

    老院長嘆了口氣:「所以陛下說,你心志這麼大,還不去教書育人?」

    沐昭桐哈哈大笑,竟是忘了剛才的尷尬。

    這個夜裡,本是他要殺他。

    外面院子裡有人快步跑進來,想稟告今夜失利之事,跑到門口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老院長竟然坐在大學士的客廳裡談笑風生,立刻就懵了,只能退下去......要殺的人就在這裡,難不成還能在這動手?

    沐昭桐看到了那下人臉色隨即難看起來,剛剛消散的尷尬重新匯聚在臉上,哪怕他刻意壓制著也還是露了一二分,而老院長卻似乎沒有在意這些,他只是眯著眼睛追憶過往。

    「乾和十八年,你為戶部尚書,我為書院院長。」

    老院長道:「你拎著一包半路隨便買來的花生米跑到書院找我,給我看你寫的萬言書,我一夜未眠,可是改來改去,我只能給你改了七個字,再後來想著那七個字也未必要改,於是又重新改回去......萬言書,你每一個字都不容刪改,可見用心。」

    「乾和二十二年,國庫收入翻了一倍,當時陛下問你想要什麼,你說只想為大寧鞠躬盡瘁。」

    老院長看了沐昭桐一眼:「乾和二十八年,你主內閣,我依然是書院院長,自那次之後你再沒有來過書院,我也再沒有進過你家。」

    沐昭桐面露愧色:「我們都太忙了。」

    老院長道:「忙到忘了,我們師出同門。」

    沐昭桐怔住,低頭不語。

    「多久沒有去為先生上過香了?」

    「有,二十幾年了吧。」

    「三十二年。」

    老院長語氣平淡的說道:「三十二年了,先生墳前我不見你來過的痕跡。」

    沐昭桐頭低的更深了一些:「我愧對先生。」

    老院長道:「愧對?十二年前先生忌日,我沒有來找你卻讓人給你送來一封信,問你為何二十年沒有去給先生上香,你可還記得自己如何回我?」

    沐昭桐抬起頭:「沒時間,所以先生不會怪我。」

    老院長嗯了一聲:「那幾個字,你回的理直氣壯,為大寧奔波操勞,表率萬臣安治百姓,你說自己沒時間,也記不得先生忌日,那時候我就在想,果然無用之人是我,讓先生引以為傲的人是你,你為大寧忙的連先生忌日都忘了,先生自然不會怪你,剛剛你卻說愧對?」

    他將杯子裡的茶潑掉:「換酒。」

    沐昭桐嘆道:「你怎麼可能是無用之人?這些年來朝廷裡多少重臣都出自書院,你掌書院之後,別說文官,大寧戰兵之中也有多人是你門生,便是裴亭山在你面前也要垂首以學生禮相見,你何必自謙?」

    「原來你記得。」

    老院長喝了一口酒:「我以為你忘了,你曾經說我心思太大野心太旺,把書院教成了武院,居心叵測。」

    那是當年沐昭桐上書之言,只不過當時的皇帝陛下不是現在這位,而是現在這位的哥哥。

    於是當時的陛下痛斥了老院長一頓,讓他安安分分教書育人不要胡思亂想,可是院長還是他,書院也沒什麼改變,老院長依然我行我素,可大家都看得出來他慢慢的被隔離於朝權之外,也正是從那時候起,沐昭桐在朝中一人獨大權傾朝野,多少書院出來的朝臣也要跑去拜他為門師。

    老院長忽然問了一句:「那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還沒老死?」

    沐昭桐沉吟片刻:「現在我也好奇,你為什麼還不老死?」

    老院長哈哈大笑:「你思亦我思。」

    沐昭桐愣住,仔細品味著這五個字裡的含義。

    「老死很好。」

    老院長看了一眼,院子裡又有幾個人衝進來似乎想匯報什麼,可是看到他之後就都懵住,然後一臉驚恐的退回去,到現在已經四五批人。

    於是他笑,笑的有幾分得意。

    我就坐在你身邊,看你如何繼續安排下去,如何殺我。

    「江山多錦繡,一個人,把錦繡留給江山多好,莫讓江山染老邁。」

    老院長晃了晃酒杯:「你覺得?」

    沐昭桐:「你喝醉了。」

    老院長聳了聳肩膀:「我喝醉了醒著,你沒喝酒,醉的一塌糊塗。」

    他起身:「我剛才說的那四個字,你覺得是不是人生最圓滿?」

    「哪四個字?」

    「老死很好。」

    說完這四個字之後老院長起身:「看你這院子裡來來往往也不清淨,我還是回書院去吧。」

    沐昭桐起身:「老死的話,會不會有後人舉幡抱罐?」

    老院長腳步一停。

    沐昭桐道:「我沒有。」

    老院長回頭看了他一眼:「我有?」

    老院長一生未娶,自然無子嗣。

    沐昭桐沉默:「你一開始就打算好了的?」

    老院長沒回答,似乎真的是喝到有幾分醉意,腳步搖搖晃晃,沐昭桐上去扶著他,就像是多年前老院長的萬言書被陛下誇讚,兩人尋了一家小酒館喝的酩酊大醉,就像是多年前沐昭桐的萬言書被陛下採納,兩人還是在那家小酒館喝醉,然後第二天被御史台的人當著陛下的面批判的一無是處。

    「謝謝。」

    老院長說了兩個字,沐昭桐的手卻僵硬在那。

    謝謝?

    多遙遠的兩個字。

    老院長出門後回頭看了看大學士府門上的匾額,然後笑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笑,可沐昭桐卻感覺那笑聲之中充滿了諷刺,於是他很惱火,很憤怒。

    「你今天不該來的。」

    他看著老院長的背影:「更不該提起往事。」

    老院長背對著他舉起手搖了搖,似乎在說的是......再見。

    或者,再也不見?

    老院長上車離去,沐昭桐轉身往回走,忽然之間搖晃起來,胸口裡一疼,然後一口血噴灑在地,下人連忙來攙扶都被他推開,他如喝醉了一樣跌跌撞撞往房間走:「老死?老死很好?哈哈哈哈......老死之前無所依,哪裡好了?」

    笑聲驚悚,嚇的所有人不敢靠近。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6 07:06
長寧帝軍 第二百九十三章 風光大葬

    沐昭桐像是一根突然之間失去了生機的木頭,本就已經衰老,現在更是老態盡顯,老院長路從吾離開之後他彷彿一瞬間是從秋入冬的老樹,樹葉落盡,只剩下乾癟且佈滿褶皺的樹幹。

    夫人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沐昭桐居然毫無察覺,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外邊,而此時已經天色微明。

    「老爺?」

    夫人輕輕叫了一聲,把手裡端著的一碗熱湯放在沐昭桐面前。

    「夫人。」

    沐昭桐擠出來一些笑容,儘量溫柔。

    「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你不睡,我哪裡睡得著?只是又怕影響了你想事情,熬到天快亮了才過來。」

    「我沒事。」

    沐昭桐喝了一口湯,忽然就哭了出來:「我,拿什麼和他斗?」

    這個他字意味很複雜,也許指的是當今陛下,也許指的是很多人,包括剛剛離開不久的書院老院長。

    「我手裡什麼都沒有了。」

    沐昭桐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喝湯,老淚融入湯水之中。

    夫人走到他身後站住,手捏著他的肩膀:「差不多二十年前,陛下來長安的時候,我問你為什麼要鬥這一場,那時候我就說過,這一場你沒有勝算。」

    她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可那時候老爺說,與天斗,其樂無窮。」

    沐昭桐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可我輸了,把咱們的兒子也輸了。」

    「那現在就不是斗。」

    夫人的手稍稍重了些:「是仇。」

    沐昭桐猛的坐直了身子:「我就算失去朝權也要殺了那個叫沈冷的,我兒在天之靈還等著告慰,若我沒有把沈冷送進地獄,我兒就不會去投胎轉世。」

    「那就不要再去想什麼其他的,要怎麼鬥那是皇后和皇帝的事,皇后要的是江山,而你從一開始要的就不是江山,你只是......」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沐昭桐當時想立李逍然為帝的時候,他已經是權傾朝野,他不想做皇帝,他只是想邁到更高的地方去,做一個連帝王都能左右的人,甚至是控制,那是最大的野望。

    「我錯了。」

    沐昭桐抬起手擦了擦眼淚:「可我不改,不死不休。」

    與此同時,浩亭山莊。

    沈冷拖著一身疲憊回到那個獨院的時候,看到了臉黑黑的茶爺正在極笨拙的在熬粥,火燒的有些旺了,粥鍋裡咕嘟咕嘟的就要冒出來,於是茶爺連忙加了一勺水進去,然後繼續添柴。

    沈冷靠著門框看著丫頭笨拙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後認真的問了一句:「要不然,換個缸吧......我推算了一下,我要是再晚回來一些,可能缸都不夠用了,你這樣澳洲,可能國庫撐不住。」

    鍋開大了茶爺就害怕,於是便加水,加了水鍋便不開,於是加柴。

    沈冷問:「是不是覺得好複雜?」

    茶爺忽然就蹲在那了,兩隻手抱著膝蓋:「為什麼這麼難。」

    沈冷過去蹲在茶爺身邊:「想給我做飯?」

    茶爺扭頭不看他:「做飯也要看天賦的嗎?」

    沈冷伸手把茶爺臉上的黑抹了抹:「看看你,臉黑的一點都不均勻。」

    茶爺頓時反應過來,這個傢伙哪裡是要給自己擦擦,分明是抹勻稱了......

    還沒等茶爺站起來沈冷已經跳到了門口,小心翼翼的問:「早飯我來做,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之後飯我差不多就做好了,過來吃,不許帶枕頭。」

    多麼溫柔的交代啊,不許帶枕頭。

    茶爺搖頭:「我不,你教我。」

    沈冷想了想:「那好。」

    茶爺:「第一步怎麼辦?」

    「第一

    步把這一鍋東西弄出來。」

    茶爺:「......」

    沈冷要去幹活,茶爺深吸一口氣:「站那看著!」

    沈冷楞了一下,往後縮了縮:「唔......那就看著。」

    茶爺把鍋裡的水米混合物都舀出來,想著也不能浪費,拎著木桶出去放在黑狗身邊,已經習慣了顛沛流離的黑狗對這個暫時的新家還算滿意,看到木桶放在自己面前立刻興奮起來,湊過去聞了聞,然後又趴回地上,鼻孔朝天的樣子特別傲嬌。

    茶爺:「慣得你,吃不吃?」

    黑狗看了茶爺一眼,扭頭,繼續傲嬌。

    沈冷噗嗤一聲笑起來,茶爺把木桶放在一邊氣鼓鼓的回來:「回頭餓它三天,你不許管。」

    沈冷眯著眼睛看茶爺:「上次是誰說餓它三天,說完沒有一個時辰就屁顛屁顛出去買回來一鍋肉骨頭,餵牠的時候還一直說子不教父之過,狗不聽話沈冷的錯,既然是沈冷的錯,何必為難狗?」

    茶爺面不改色:「那是先生讓我去買的。」

    「先生不在你就說是先生。」

    沈冷伸手在茶爺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我代先生罰你!」

    茶爺愣住了。

    她回頭看了看自己屁股,又看了看沈冷的手:「你剛才幹嘛了?」

    沈冷已經在廚房外邊,看著自己的手也愣了,心說這是自己什麼時候開啟的技能?

    就在這時候孟長安也從書院回來,進門看到兩個人在那對峙,搖頭苦笑,然後他發現那隻狗趴在那吐著舌頭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懷疑那隻狗也就是不會說人話,要是會的話沒準已經在那喊了......打他,打他。

    「有沒有吃的?」

    孟長安抬起手撓了撓頭髮,在沈茶顏面前他總是稍有些不自在。

    沈茶顏嘆道:「本來是有的......」

    她指了指狗旁邊那個木桶,孟長安過去看了看:「第一次發現米和水經過熬製還不能叫粥的東西。」

    沈冷咳嗽了一聲:「你怎麼能和弟妹開玩笑。」

    沈茶顏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我幫你們兩個捋一捋......當初沈冷被你家撿去的時候你才出生對不對?而那個時候沈冷說不得已經有幾個月大了,為什麼你一直管我叫弟妹?」

    孟長安伸出手指頭算了算,發現有點亂。

    沈冷也伸出手指頭算了算,發現確實有點亂。

    沈冷:「莫非你應該管我叫大哥?」

    孟長安舉頭望天:「我有些乏了,回去睡覺,吃飯的時候喊我。」

    沈冷哪裡肯放他走,過去攔住:「你讓我喊了那麼久的哥,現在我有一種沉冤得雪的快意,快,乖乖的喊兩聲哥我聽聽。」

    孟長安:「哥......屋恩。」

    沈冷撇嘴。

    「快去做飯。」

    孟長安背著手出了門:「我睡的很輕,吃飯喊我就是。」

    茶爺站在黑獒旁邊還在那算:「你到底知不知道孟長安幾月生日?」

    沈冷:「說的好像我知道他幾月生日就有用似的,我什麼時候知道過自己幾月生日。」

    茶爺沉思片刻:「你以後還是叫他大哥吧。」

    沈冷:「憑什麼?」

    茶爺語重心長的說道:「將來我們成親的時候,如果你喊他大哥的話,他會給你一份隨禮,而且還不會很輕,可若是他喊你大哥喊我大嫂,我們還要包紅包給他......我還記得他欠著我千金裘五花馬。」

    沈冷點頭:「似乎很有道理。」

    樺梨圍場。

    消息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樺梨圍場在長安城東北的邰興山下,一切都沒有出乎皇帝的預料,所以他也沒有什麼成就感

    ,打贏了一場本就有必勝把握的仗當然不值得驕傲,也不值得得意,他只是有些好奇,那個佈局的人是誰。

    皇后沒有這般手段,老院長早就說過,皇后有小聰明卻無大智慧,小手段她可以運用到極致,可是心思遠沒有縝密到可以佈置連環局的地步。

    「想來想去,也就是一個荀直。」

    皇帝看了看堆在桌案上的奏摺,在樺梨圍場裡也不是想盡興射獵就可隨心所欲,奏摺還要批,可他不覺得厭煩,登基近二十年來他無數次的問過自己會不會有厭煩的一天,經過二十年的求證之後他確定自己永遠不會厭煩處置國事,本就是帝王之姿。

    韓喚枝問:「臣去翻出來?」

    「他應該已經離開長安城了。」

    皇帝道:「我似乎看到了當年的沐昭桐。」

    那時候的沐昭桐已經權傾朝野,能讓他還有更大滿足感的便是將皇帝變成傀儡。

    「荀直手裡的牌被他打到了極致,能發揮出來的作用都已經發揮出來了。」

    皇帝看向跪在遠處的那個光頭,光頭肩膀上上有一處劍傷,前後通透。

    他微微皺眉:「葉安邊,朕應該有二十年沒有見過你了。」

    葉安邊微微昂起下頜:「我來之前覺得自己一定會怕,怕看到陛下,當看到陛下的那一刻忽然間才醒悟過來,我早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圓,我走了一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這些年我一直問自己,死在誰手裡才會沒有怨言,想了很多次,答案只有一個,死在陛下手裡,我很踏實。」

    韓喚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遠處的葉流雲,葉流雲身上也有一處劍傷,也在肩膀,前後通透,那一戰葉流雲並不輕鬆,畢竟那是與他齊名之人。

    葉安邊看向葉流云:「你那一劍,刺不下去嗎?」

    葉流雲哼了一聲,想著你個白痴,你那一劍難道就刺下去了?

    兩個人的劍傷幾乎在同一位置,稍稍往下,便是心臟。

    皇帝沉默了很久:「犯了錯的孩子,很多時候都是因為想讓父母多看自己幾眼......朕那個時候總是看到你的錯處,這就是朕的錯處。」

    葉安邊低頭,苦笑:「何必說這些?」

    他看著地上飄擺的一棵野草:「出謀劃策的就是荀直,他應該已經去找世子李逍然了,我若做證的話,陛下可否能殺李逍然?」

    皇帝搖頭:「朕若是想殺他,何須你作證?」

    葉安邊這才反應過來,陛下不殺李逍然只是因為當年的事,陛下是不想讓世人罵他不容人,畢竟還是陛下的子侄輩,更何況還有當年李逍然的父親在陛下面前長跪不起。

    「朕心狠嗎?」

    皇帝問。

    葉安邊搖頭:「陛下若心狠,當初我就死了,陛下若心狠,李逍然安能活到現在,陛下若心狠,怎麼會想著給大學士一個老死的機會?」

    皇帝沉默良久:「去北疆吧,十戰不死,朕恕你無罪。」

    葉安邊猛的抬起頭:「陛下......當殺我!」

    皇帝起身:「朕現在殺你,沒辦法為你修墳,衛國門死社稷,朕可以給你風光大葬。」

    葉安邊站起來:「臣!遵旨!」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6 07:07
長寧帝軍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生不要臉

    一輛北去的馬車出樺梨圍場後停下來,圍場很大,拉車的馬似乎也在擔心會遇到什麼野獸,一直踏實不下來,停車之後依然不住的往四周看,很多動物對於危險的感知力都比人要強的多。

    車廂門推開,葉流雲從馬車上下來,他的隨從已經在後邊等候。

    「十戰不死,讓人給我送個信。」

    葉流雲看了看馬車裡那個面目不再可憎的光頭,指了指他頭頂:「回頭把頭髮留起來,現在這樣子,真醜。」

    葉安邊撇嘴:「你知道我去那邊是做什麼的。」

    葉流云:「我知道,陛下也知道,可是你卻搖擺了。」

    葉安邊點頭:「有些時候,誘惑真的是很難擋住,也就是重見陛下的那一刻我才懂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有必死之罪,陛下不殺我,是因為陛下自始至終都想讓我做一個有用的人,生而無用,那便死得其所,就正如在留王府裡的時候一樣,是我覺得陛下太苛求......」

    他抬起手摸了摸光頭:「真的很醜?」

    葉流雲點頭:「無比的醜。」

    葉安邊把門關上:「那就少看兩眼現在這模樣,想想以前帥氣的時候。」

    葉流云:「什麼時候有過?」

    葉安邊:「祝你長命百歲無病無災,滾。」

    葉流云:「好的。」

    轉身上馬,又撥馬回頭,馬車已經向著北方而去。

    坐在另一匹馬上的白牙嘴角勾了勾:「有時候真的希望自己能夠老一些,那樣可能也會進入留王府,看看當時東主的那些兄弟們都是什麼樣的人。」

    葉流云:「你說,希望自己能夠老一些?」

    白牙忽然醒悟過來:「哎呀,胳膊疼......」

    有些人失敗一次就會被擊倒,有些人挫折一次就會被摧毀,白牙沒了右臂可他依然站著,頂天立地。

    「東主。」

    「嗯?」

    「左手刀好學嗎?」

    「不好學。」

    葉流雲道:「一般人練不好,你的話......那就容易多了,你就當前些年右手練刀不是練刀,而是為了左手練刀練練手。」

    白牙噗嗤一聲笑了:「忽然想到一個惡俗的笑話。」

    葉流雲道:「惡俗就不要說了。」

    白牙:「哦......」

    過了一會兒,葉流雲咳嗽了幾聲:「真的不說?」

    白牙噗嗤一聲笑起來:「是黑眼前陣子回來講給我聽的,說他有一次和沈冷聊天,問沈冷和那個叫沈茶顏的女孩是不是初戀,沈冷說當然是啊,他懷疑自己被沈先生撿了去就是給沈茶顏做童養夫的......黑眼就說很羨慕沈冷和沈茶顏,因為往往初戀都不得始終,初戀是用來練手的,我是聽東主剛才說到練手兩個字才想起來。」

    葉流云:「哪裡惡俗了?」

    白牙望天:「沈冷說,初戀當然不是用來練手的,單身才是......」

    葉流雲想了想,點頭:「真俗。」

    又走了大概三四里,葉流雲忽然嘀咕了一句:「也不是沒有道理。」

    白牙:「啥?」

    「沒事。」

    長安城。

    沈冷起床去鍛鍊,雖然身體還沒有好利索可也不敢閒下來,皇帝說不許你出去跑步那他就在這院子裡快步走,之前在書院的時候也沒幫上什麼忙,他是守在老院長門口的最後一道屏障,能衝到他面前的人並不多。

    身上的繃帶已經拆去了不少,動起來的時候也不似之前那麼疼,出了一身汗準備打水擦擦身子,到水井邊的時候忽然看到院子裡昨夜忘記收進去的被子,沈冷沉默了一會兒,回憶著前幾天茶爺說你的被子味道好臭,拆了我給你洗洗,自那天之後兩個人就一個被窩裡睡,雖然只是一個被窩裡睡,可是好幸福的說。

    被子已經晾在那好幾天,想著若是就這麼晾好了豈不是又要自己一個人睡,前兩天問茶爺的時候她說被子布厚不容易干,可這已經好幾天了,萬一一會兒茶爺出來發現被子已經幹了的話,那......

    沈冷一念至此,往嘴裡灌了一口水朝著被子噴了過去,不能直接潑水那樣容易被察覺,要噴的才行,噴的比較均勻茶爺就看不出來。

    噴完了之後他拎著水桶進偏房擦洗,覺得自己真是聰明絕頂,於是忍不住哼起了曲兒,美滋滋。

    忽然看到窗子沒關好,他湊過去關,於是看到那個小姑娘躡手躡腳的從屋子裡出來,小賊似的往左右看,然後把手裡端著的那杯水潑在被子上,潑完了就跑回屋子裡,很刺激的樣子......

    沈冷噗嗤就笑了,心說就這麼潑啊,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沈冷洗了澡,自己把紗布纏好,想著這煩人的繃帶也不知道還要綁多久。

    他換好衣服出門,朝著屋子裡喊:「大哥,我出去給你買早飯,你想吃什麼?」

    茶爺把窗子打開,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剛幹了壞事有些心虛臉還是紅撲撲的,她趴在窗口說:「現在山莊門口不就是只有一個賣燒餅的了嗎?」

    沈冷笑起來:「對啊,就一個賣燒餅的了,人很好玩。」

    茶爺:「那就燒餅唄,我要吃夾肉,就是一個燒餅夾兩份肉的那種。」

    沈冷:「好嘞,吃幾個?」

    茶爺:「一個就好。」

    沈冷嗯了一聲,看了一眼站在那搖尾巴的黑獒:「你一個,我一個,那買五十個就夠了。」

    黑獒搖尾巴。

    其實山莊裡有人專門做早飯,而且很精緻,但是沈冷好像最近格外喜歡燒餅似的,每天早晨都會出去買,而那個稍顯羞澀面相憨厚的年輕人也總是會特別照顧他,給他的一般都比賣個別人的實惠。

    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看到那個賣燒餅的年輕人臉色不太好,有些愁苦的樣子,沈冷讓他打五十個燒餅,等著的時候問:「怎麼了?心情不好?」

    姚無痕咧開嘴笑了笑:「生意不好,快熬不下去了。」

    沈冷問:「你之前說過,老家是西北的?」

    「對啊,可遠了。」

    姚無痕手腳麻利的做燒餅,看起來已經很嫻熟,他第一天開始賣的時候生澀的連他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賣給沈冷的那兩個燒餅有一個還烤糊了。

    「西北那地方,怎麼說呢......」

    姚無痕看了沈冷一眼:「可以用很多種方式來形容,詩人說西北大漠戈壁遼闊壯遠,中原人去過之後說那邊天高雲淡能讓人心境開闊,可是要我說只一個字就可以把西北什麼樣子說清楚......窮。」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爹是個農夫,地雖然是自己的,可是那地方長長八九個月不下一次雨,很多時候打下來的糧食還沒有種下去的種子多,我爹說我們祖上不是西北人,而在江南,說不上是上上人但也名聲顯赫,只是後來得罪了人幾乎被滅門,然後才跑到西北那地方躲藏,一躲就是幾百年,到了我爹的時候也就知道祖上輝煌過,至於如何輝煌說不仔細了。」

    沈冷:「你來長安城,就是想改變命運?」

    「是啊,誰不是?」

    姚無痕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後笑容越發苦澀起來:「之所以來長安是因為我聽說了一件事,我有個堂兄也不服命運,很早之前就離開了家想去闖蕩出一番事業,恢復祖上榮光,可是他死了。」

    他看向沈冷:「他死了之後,我們家年青一代的男丁就剩我一個,輪到我了。」

    「祖上榮光那麼重要?」

    沈冷問。

    姚無痕搖頭:「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繼續窮下去了。」

    沈冷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等到五十個燒餅做好,沈冷多給了一些錢拎著燒餅往山莊裡走,姚無痕看著沈冷留下的碎銀子,忽然抬起頭朝著沈冷喊:「將軍,我想用命換未來。」

    沈冷站住,回頭看向姚無痕:「萬一,用命都換不來呢?」

    姚無痕道:「那就認了。」

    沈冷嗯了一聲,依然沒有說出姚無痕等了很久的那句話,所以姚無痕很失落......記得很久很久之前姚桃枝找到他的時候說過,一個合格的殺手永遠都不能讓自己是一個自己,最好的殺手,演起戲來比最好的戲子還要強,演什麼像什麼不行,得演什麼是什麼。

    所以他對沈冷說那些話的時候用的是真情實意,況且他說的本就是真實的事,自然無懈可擊,他覺得足以打動沈冷,奈何沈冷似乎對他的故事沒有那麼大興趣。

    沈冷拎著燒餅往回走,路過孟長安那個小院門口停下來伸手敲門:「起來了沒?」

    孟長安:「什麼事?」

    沈冷:「投喂。」

    孟長安:「燒餅?」

    沈冷:「不然呢?」

    孟長安拉開門看了看沈冷手裡那一大袋子燒餅,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把我的那份給黑獒就好,記得讓它叫兩聲,就當是跟我說謝謝。」

    沈冷撇嘴:「那倒是不必了。」

    孟長安:「我把我那份讓給它,讓它叫兩聲也不行?」

    沈冷:「其實你搞錯了,不是你把你那份讓給了黑獒,而是我突然想起來沒給你買,於是就從黑獒那份裡給你挪出來兩個,要麼你謝謝我,要麼你謝謝狗。」

    孟長安:「謝謝狗。」

    沈冷想了想,然後嘆了口氣:「草你大爺。」

    孟長安笑了笑:「兵部裡有人說,可能陛下要讓你我去西疆一趟,吐蕃國有一位公主要嫁過來,我們去迎親。」

    沈冷問:「我一直沒搞懂,是迎親的人給新娘子那邊塞紅包還是送親的人給新郎這邊塞紅包?」

    孟長安看白痴一眼看沈冷:「當然是咱們給他們塞紅包。」

    沈冷撇嘴:「那得想個辦法,我得成為娘家那邊的人才行,我大寧的紅包豈能完全落入他人之手,能帶回來幾個是幾個吧。」

    孟長安:「你一本正經不要臉是和沈先生學的嗎?」

    沈冷:「好多人這麼說,沈先生卻總不肯不承認,他說我不要臉的時候不像是學來的,是天賦,屬於一出生可以開宗立派的那種。」

    孟長安:「天生不要臉。」

    他轉身往回走:「小時候沒表現出來,是被我打的不敢不要臉?」

    沈冷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然後就跑:「你不說我都忘了,這是利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6 07:07
長寧帝軍 第二百九十五章 跟著我吧

    陛下離開長安城並不單純只是為了散心,而是在給那些人一個機會,正如陛下所說,那邊的諸多算計太粗陋而人都不成器,於是他恨不得幫皇后出謀劃策去,這樣一來,他才能一網打盡。

    皇后那邊牌面並不好,可有一件事皇帝也很清楚,那就是他無法確定皇后這麼多年來都經營了些什麼,有些水面之下的東西終究看不仔細,一點一點的把皇后的經營挖掉勞心費力,若能一網打盡才省心省力。

    韓喚枝剝了一個橘子放在皇帝面前,這橘子是江南道才送來御貢,甜且多-汁少籽,只有江南道述海郡古來縣才出產,就算是同樣的樹移植到別的地方去,結出來的橘子也沒有滋味,甚至果小乾澀。

    皇帝捏了橘子放進嘴裡:「你想回長安就回去吧,看你在這坐立不寧的樣子。」

    韓喚枝笑起來:「陛下,臣只是不想錯過什麼,機會已經給了他們,他們自己把握不住,總不能一直給下去,荀直這個人挖出來,就還能挖出來很多東西。」

    「你挖不出來的。」

    皇帝看了他一眼:「信王世子.......」

    他提到這幾個字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想到那位小心謹慎膽子不大的哥哥就有些心裡難過。

    當年他進長安城的時候信王就在他面前長跪不起,請求他寬恕,可那個時候能說信王有什麼錯嗎?如果非說又錯的話,信王錯就錯在,認為真的有天上掉餡餅的事。

    卻忽略了天上掉下來的多半不是餡餅,而是陷阱。

    皇帝是答應了信王的,他說只要將來世子老老實實本本分分,那信王之位還是要傳給他。

    如今近二十年過去,當初那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已經成了名聞天下青年才俊。

    「信王世子那邊應該早就切斷了和荀直的任何聯絡。」

    「總不至於無跡可尋。」

    韓喚枝道:「臣現在有一種感覺,很多事並不是皇后那邊安排,而是世子。」

    皇帝:「你願意去查就查,朕當年是答應過信王的,不會輕易動世子......所以朕希望......」

    他後面的話沒說出來,韓喚枝又怎麼會不明白?陛下不希望背罵名,如果陛下的心再硬一些,沐昭桐早就死了,世子李逍然也早就死了,很多人早就死了,此時此刻,韓喚枝應該是無所事事的坐在廷尉府衙門裡剪剪指甲喝喝茶,聽聽趣事等回家。

    陛下現在有一些動他們的心思,是因為陛下要親征,北征黑武是陛下的最大的心願,幾百年前黑武人從楚國手裡搶走了大概相當於兩個京畿道那麼大的地方,也就是如今北疆冰雪寒天的珞珈湖地區,陛下不止一次說過,楚人丟的臉面,寧人拿回來。

    可大寧若是不穩,親征黑武就無法成行。

    陛下近幾年的行程都已經安排好了,明年年初陛下要去南疆平越道,回程的時候去東疆,如今窕國被滅,與求立之戰也蓄勢待發,到時候若把求立也滅了,陛下總是要登上大寧的海外疆土去看一看。

    南疆穩,東疆穩,陛下就要著手對黑武一戰。

    相對來說,世子李逍然顯然不足為慮,陛下擔心的是石元雄和裴亭山。

    談九州是陛下親自調教出來的人,鐵流黎比石元雄和裴亭山聰明的多,這兩地都不用擔憂。

    身為廷尉府都廷尉,韓喚枝知道自己應該做好什麼。

    「白家最近有什麼動作?」

    「老實的很。」

    韓喚枝回答:「湘寧白家那邊臣派了不少人盯著,白家已經閉門謝客有一段日子了,顯然也是察覺到了危險,索性就斷了和外面的所有來往。」

    「白家不僅僅是皇后為後族選擇的寄居蟹,應該還會有些東西藏著沒露出來。」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先去著手安排西疆迎親的事,陸王父子應該再過六七天就能到長安城,到時候世子去西疆迎親,半路絕不可出問題,出問題,朕就不得不動你們。」

    韓喚枝當然清楚......這是皇后他們那邊的一次機會,若是陸王世子死在了迎親的半路,護送之人誰能有好下場?沈冷要去,孟長安要去,連他也要去,陛下是想釣大魚,可也沒準被魚咬了魚餌脫鉤而去。

    能真正瞭解陛下的人並不多,韓喚枝覺得自己勉強算一個,想想吧,當年皇位之爭可不僅僅一個信王世子是對手,甚至可以說李逍然根本就不是對手,從來都不是,先帝李承遠突然駕崩,當時能即位的除了大學士沐昭桐不遺餘力推舉的世子之外,先帝還有幾位兄弟。

    便是即將到長安城的那位陸王,當年也比陛下看起來更有希望,別忘了,老皇帝當年就是因為擔心當今陛下那個時候就功勞太大呼聲太高而免了他的軍權,送到西蜀道那邊做了個閒散王爺。

    而信王在江南道,距離長安雖然更遠些但路好走的多,西蜀道那路能讓人走到崩潰,陸王在山南道,穿過太行山西門關就入京畿道,而且陸王當時名聲極好,交遊廣闊。

    除了信王和陸王之外,還有安王在真榮道,純王在山北道。

    先帝李承遠最忌憚的還是留王,當初廷尉府有一大批人就在西蜀道雲霄城裡盯著。

    這種情況下陛下能即位,離不開當初軍中留下威名的原因,即位之後若心狠些,這幾位當時都蠢蠢欲動的親王哪個不能動?可陛下一個都沒動。

    「七德到哪兒了?」

    皇帝忽然問了一句,把韓喚枝的思緒打斷。

    「還沒有消息回來,不過他一路往南,估算著應該是往江南道和蘇道那邊去的。」

    「別讓七德死。」

    皇帝沉默片刻後說道:「珍妃不打算對朕說實話,現在七德冒了出來,他可能知道一些什麼。」

    「臣明白。」

    韓喚枝壓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不該問的話:「陛下,如果沈冷真的是當年那個孩子......」

    可他的話還沒問完就被皇帝擺手阻止:「朕從不想負了任何人,你應該明白。」

    韓喚枝其實還有半句沒有問出來,如果沈冷不是那孩子怎麼辦。

    可他不敢問了。

    「民間有傳聞,親人之血可相融,不是親人,不會融。」

    「朕當年領軍的時候戰場廝殺,誰的血不能融在一起?我們的,敵人的......」

    皇帝閉上眼睛,腦子裡血流成河的畫面依然那麼清晰。

    「讓沈小鬆去查吧,朕也寬慰過自己了,已經二十年,還急於一時做什麼?」

    他看向韓喚枝:「太子最近如何?」

    「勤學苦練,沒有一絲懈怠,東宮主教的安先生已經誇過太子不止一次。」

    「你知道朕問的不是這個。」

    「毫無異常,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踏實。」

    皇帝舒了一口氣,心說幸好你教出來的孩子不像你。

    長安城。

    沈冷和茶爺把黑獒留在小院子裡,兩個人也不避諱什麼,手拉著手從山莊裡出來準備去雁塔書院,老院長教的東西對於沈冷來說像是十全大補湯,吃進去一口就受益無窮。

    門外的馬車已經等著了,沈冷上車的時候動作還有些不自然,胳膊上的繃帶雖然少了些可看起來依然觸目驚心,車伕看到沈冷出來之後連忙見禮,對這位已經名滿天下的少年英雄,車伕也極為尊敬。

    什麼都可以作假,戰場上廝殺做不得假,你作假,敵人不會配合你。

    作假的,除非是根本不上戰場。

    「路過菜市場的時候停一下,老院長昨日說想吃紅燒排骨和燉牛尾,我去買一些。」

    沈冷交代了車伕一句,車伕也是雁塔書院的人,聽了之後忍不住笑起來:「院長大人最近似乎都胖了些。」

    茶爺想到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不由得嘴角上揚。

    近朱者赤,近冷者胖。

    馬車緩緩動起來,走了十幾米之後路過姚無痕那個攤位,沈冷把車簾撩起來看了看姚無痕:「從這裡跑到西邊赤霞門,門下有人等你會交給你一件東西,你再跑到雁塔書院把東西讓我看一眼,半個時辰能跑到的話,明天跟著我,先做個親兵吧。」

    藥姚無痕眼神一亮:「多謝將軍!」

    沈冷把車簾子放下來,看到茶爺好奇的看著自己。

    「我只希望,人心向善。」

    沈冷忽然說了這樣八個字,茶爺有些不解。

    馬車離開山莊,姚無痕手忙腳亂的收拾自己的攤位,片刻之後把東西全都扔在那也不管了,深吸一口氣開始往西邊跑。

    山莊正門斜對面有一家茶樓,平日裡山莊的人也喜歡到這坐一會兒喝口茶,茶好不好放在一邊,主要是因為這家茶樓的女主人雖然已經三十幾歲,可瞧著極有韻味。

    坐在二樓的荀直看到姚無痕跑出去後忍不住笑起來,想著總算有一步棋還沒廢掉,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離開了長安城,便是皇后也那般想,可他卻偏偏不肯走,走了就看不清楚,棋局得盯著啊,錯目怎麼行?

    算計著皇后交給他的棋子還有多少,算來算去,最好利用的還是世子李逍然,於是回頭看了一眼那正在擦桌子的老闆娘:「茶是從江南道送來的嗎?」

    老闆娘猛的抬起頭:「是。」

    荀直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看看都有什麼茶。」

    老闆娘轉身下樓,走路的時候有些微微發顫。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6 07:07
長寧帝軍 第二百九十六章 帝運


    茶樓

    名字叫常媚的老闆娘小心翼翼走到荀直面前,手裡捧著一本冊子,那冊子看起來應該已經好多年都沒有動過,雖然剛剛用濕抹布擦過,灰塵的痕跡還在。

    常媚不知道這個人什麼身份,可是心中害怕,她都已經快要忘記了自己當初為什麼在這開一家茶樓,恬淡自然的生活久了,便會貪戀這安逸。

    「你在害怕?」

    荀直看了她一眼,將冊子接過來後語氣平淡的說道:「害怕是對的,你已經差不多有十幾年沒有動過了吧,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現在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不害怕的話反而不真實,可是你莫要忘了,你現在生活的安逸不是因為你茶樓經營的好,而是因為世子源源不斷的給你銀子。」

    常媚垂首:「我沒有忘記世子對我的好也沒有忘記世子對我的交代。」

    「那就好。」

    荀直把冊子打開:「世子是個很聰明的人,當初陛下在留王府的時候那一舉一動都是他始終在學習的,為什麼有開枝散葉天邊流雲?陛下當初說是照顧戰爭遺孤,誰敢保當年做的事不是為如今做準備,人總會把自己說的光明正大,誰會說自己陰暗卑劣。」

    浩亭山莊這個地方很特殊,會有很多兵部的官員來來往往,因為常媚有姿色而且會做人,所以大人們長長都會來這裡坐一會兒,時間久了戒備心也就淡了,很多兵部的事都能從這裡聽到。

    以前兵部有個叫陳昌在的小官,不過是六品員外郎,可是小官權重,他負責的是歷次戰爭之中戰沒將士的名單統計,然後按照名單發放撫卹。

    陳昌在最喜歡來這茶樓裡喝茶,因為他發現老闆娘好像對自己有點意思,每次他來的時候老闆娘笑的便更燦爛些,眼睛裡也有了光彩,給他上的糕點幹果份量也更足,且每次的茶都是最好,他覺得比起老闆娘那個尋常之極的男人來說,自己終究還是更有魅力一些。

    終於有一天在茶樓沒有其他客人的時候陳昌在忍不住對老闆娘動了手腳,老闆娘反抗,可是不強烈,就在這間茶室裡成了好事,陳昌在心滿意足,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人生贏家。

    那時候老闆娘才剛剛成家不滿二十歲,真是水嫩嫩的年紀,自此之後他便來的更勤快了些,如今多年過去,陳昌在不久之前剛剛升為兵部侍郎,正四品,穿紫袍,真是春風得意。

    多年前老闆娘就從陳昌在那要了一份名單,只說是自己老家有一位堂兄也是戰兵,她害怕那次戰死名單上有他,陳昌在想著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於是把名單抄錄了一分給她,老闆娘保證看完了就燒掉,可這又算不得什麼機密事,陳昌在根本沒在意。

    後來這份名單到了世子那邊,世子就著手安排人去按照名單去尋找,把那些戰死者的孩子接出來,以朝廷培養的名義。

    有一批人送到了長安城,這些人都是常媚養著,經費銀子都是走她的賬面。

    之所以選擇放在長安城天子腳下,是因為有大用,這些人已經無比熟悉了長安,做事的時候自然事半功倍。

    「人似乎不多。」

    「淘汰了一部分,大概半數。」

    常媚回答:「訓練的比較嚴苛,有些人熬不住......」

    荀直聽了之後點了點頭,他真的很想替皇后娘娘感謝一下那位心比天高的世子殿

    下,皇后娘娘讓沐昭桐去做了一個假象,一個沐昭桐如今還支持世子的假象,所以這些世子的東西他就可以拿來就用。

    皇后娘娘的小手段,登峰造極。

    「這些人如今何在?」

    「哪裡都有。」

    常媚如實回答:「當初就是以朝廷要培養他們為理由帶過來的,訓練有成之後就走關係大多送進了軍隊裡,長安城的戍衛軍裡有,禁軍裡有,廷尉府裡也有......不過廷尉府裡最得力的那個已經死了。」

    荀直皺眉:「岳無敵?」

    「是。」

    「大材小用了。」

    荀直嘆了口氣,岳無敵這個人可以有大用的,結果卻就那麼犧牲掉有些可惜,如果現在韓喚枝身邊還有一個如岳無敵這樣的人,他做事就會簡單輕鬆許多。

    「廷尉府裡還有人嗎?」

    「有,不過品級不高。」

    「禁軍裡呢?」

    「也有,有兩個校尉,一個五品將軍。」

    荀直想著都不算什麼份量很重的人,可是這些人都是最致命的刀子,尤其是禁軍裡的人,如今太子已經名正言順,可不似先帝李承遠那時候,死了連個合理的繼承者都沒有,若當今陛下出了些什麼意外,誰敢反對太子即位?

    「名單我收下了。」

    荀直起身:「兵部侍郎陳昌在你能把控?」

    常媚臉色一白,想著自己這麼多年噁心的伺候著那個傢伙就一陣陣屈辱,可是又習慣了那個傢伙的存在,有了陳昌在的照顧,她在長安城裡過的更好更滋潤,曾經她問過自己若是陳昌在死了的話自己會不會有幾分傷心,答案讓她害怕......因為她會。

    習慣啊,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看起來你能。」

    荀直道:「那就牢牢抓住這條線,西疆迎親的事是他與禮部侍郎共同安排,我們的人進迎親隊伍裡也就簡單些,我替世子謝謝你這些年來的付出,這樣吧,你有什麼想讓我幫忙的,直接說。」

    常媚深吸一口氣,問:「世子大事所成,我能不能安安穩穩的繼續開這家茶樓?」

    荀直點頭:「若世子大事所成,你也會如願以償。」

    他當然不會說世子絕無可能成為帝王。

    另外一邊,姚無痕一口氣跑到了長安城西邊的赤霞門,在赤霞門口確實有個人在等他,他沒見過這個人,可確定這個人就是等自己的人,因為那個人手裡捧著一套嶄新的軍服,大寧戰兵的軍服。

    姚無痕衝過去,抱拳一拜,從那個人手裡將軍服接過來之後開始往回跑,長安城很大,來回很遠,他必須在半個時辰內跑到雁塔書院。

    在城門口站著的人,是古樂。

    看著姚無痕跑遠,古樂嘴角微微上揚。

    雁塔書院。

    沈冷在做菜,老院長說想吃紅燒排骨和燉牛尾,這兩樣已經在鍋裡,可是光這兩樣顯然不夠吃,老院長坐在搖椅上來回晃著,眯著眼睛看沈冷越看越喜歡。

    「你如果不當兵的話,會不會去開個小飯館?」

    他問。

    沈冷搖頭:「不會。」

    「為什麼?」

    「從軍入伍是先生要求的,開小飯館他怎麼可能答應。」

    沈冷的回答漫不經心,可是老院長卻心裡一動。

    沈小松不敢確定沈冷是不是那個孩子,可他還是按部就班的給沈冷安排著一切,如果沈冷是那個孩子的話,他在替皇帝補償,留王府裡出來的那些傢伙啊,誰肩膀上沒扛著責任?如果不是呢?那大寧多一位虎將,有何不好?

    「西疆之行,你怎麼看?」

    「不好走。」

    沈冷停下來,沉默片刻:「正大光明中無法擊敗我們的人,總是會在陰暗處窮盡心思。」

    老院長笑起來:「這句話說的不錯,可你們都太正大光明了,所以還是小心些好......人心啊,很多時候會陰暗的可怕,最複雜最狠厲的事,都是人做的。」

    笑著說這樣的話,一點兒都不可笑。

    「小心點陸王。」

    老院長看了看坐在那安靜看書的孟長安,又看了看正在給花澆水的茶爺:「姑娘,別澆了別澆了,你昨天才澆過水。」

    茶爺不解:「你看都蔫了。」

    老院長嘆道:「仙人掌蔫了多半不是缺水......」

    茶爺把水壺放下,坐在一邊:「那我做點什麼?」

    老院長:「坐著就好,坐著就好。」

    他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上:「陸王這個人看起來是個謙謙君子,交遊廣闊名聲極好,可當年他是走到了半路的,不是他走的陛下慢,是他想走走看,萬一走對了呢......別小看了任何一位王爺,那都是陛下的兄弟啊。」

    李家的人,哪個簡單?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進來:「書院門口來了一個氣喘吁吁的傢伙,說是找沈將軍,穿著一身嶄新的軍服......他說是沈將軍要看的。」

    沈冷嗯了一聲:「勞煩你讓他去山莊門外等著吧,我回山莊之後會讓他跟我進去。」

    進來稟告的人應了一聲,鼻子下意識的嗅了嗅,覺得鍋裡那菜的味道真是誘人。

    「什麼人?」

    老院長問。

    沈冷想了想:「魚餌。」

    「誰的魚餌?」

    「我的。」

    沈冷道:「別人想釣我的,所以自然就是我的。」

    老院長心說自己看上眼的這幾個年輕人啊,都一個德行,不管做什麼都那般自信。

    魚會被人釣上岸,魚太大的話,會把釣魚的人拉進水裡。

    與此同時,江南道。

    已經追至此地的白小洛看著七德登上渡船,又回頭看了看蘆葦蕩裡那些屍體,想著若不是要看你去什麼地方又怎麼幫你殺人,蘆葦蕩裡倒著很多穿白衣的漢子,他們是流雲會的漢子。

    白小洛很心急,他得在迎親隊伍出長安城之前趕回去,因為他也要進那迎親隊伍,要去西疆了,之前去的時候沒有見到大哥白小歌,這次去的話應該就能見一見。

    樺梨圍場。

    楚劍憐站在山坡上看著下邊那連綿不盡的帳篷,其中最大的那座屬於大寧皇帝,他已經很久沒有動過殺念,五萬兩銀子也不足以讓他動殺念。

    可是那帳篷裡的人,他想試試。

    他今天,帶了劍。

    那把帝運,賭一賭,是誰的帝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6 07:08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虛此行


    楚劍憐帶了劍,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帶劍出行。

    山下就是樺梨圍場,最大的帳篷裡是大寧皇帝,楚與大寧,是滅國之仇,於楚劍憐來說還有家恨,這是不爭的事實。

    對於楚劍憐來說,所謂皇族血統,他並不覺得如何,所謂皇族傳承,他也看的極淡。

    他來,只是因為接到家書,老父歸天。

    他來,只是想看看帝運劍應不應該出。

    自山上往下走,山野之中,禁衛盡出,這看似荒蕪之山中,安排在大營外圍的禁衛也不在少數,楚劍憐來的時候便已經被察覺,他也知道,只是不願避閃。

    一路下山,倒地之人三十八,人人雙腿中劍不能起身,他偏不殺人。

    行至山下,號角聲起,禁軍上萬嚴陣以待。

    楚劍憐看著那旌旗遍野,看著那衣甲鮮明,看著那陣列肅正,覺得這才對得起手中劍,配得上手中劍,摘下腰畔酒壺喝了一口,然後把壺中酒全都灑在帝運劍上。

    一群黑衣人迎面而來,錦衣隨風飄灑,楚劍憐依然邁步而行,刀不可擋,劍更不可擋。

    準備回京的韓喚枝站在山腳下,看著楚劍憐飄然而至微微皺眉,他也有劍,他的劍也很可怕,可是今日他知道自己掌中劍不行,男人永遠都不會直接承認自己不行,不管是哪方面,所以韓喚枝也想試試。

    只一劍,韓喚枝右臂被刺穿,掌中劍落地。

    這是有史以來韓喚枝第一次敗的這麼快,他的劍甚至還沒有攻出去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劍落地的那一刻他甚至覺得人生灰暗,對方的劍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太花哨的東西讓他防不勝防,很尋常,只是快,兩個人差的也許不多,可十分之一息就是生死。

    那劍快的不可想像。

    楚劍憐行至韓喚枝身側微微點頭:「你的劍很好。」

    韓喚枝深吸一口氣:「你想做什麼?」

    楚劍憐:「世上無一人可讓我試劍,那就借大寧皇帝的帝威來試劍。」

    韓喚枝想橫跨一步攔住他,腿上被楚劍憐那把劍拍了一下,一下子血脈不暢竟是無法移動。

    韓喚枝不能攔,還有一桿槊。

    楚劍憐停下來,看著那個人那桿槊,終於提起了十成十的興致。

    那持槊的大將軍身後站著的便是大寧皇帝,楚劍憐仔仔細細的看著皇帝,忽然覺得皇帝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才對,想想他父親又想想自己,若皇帝如此,怕是國不長存。

    「你是楚皇族的人?」

    皇帝從人群之中邁步出來,侍衛們連忙上前,皇帝只是哼了一聲,侍衛便不敢再攔。

    人們只知道他是皇帝,記得他是皇帝,還時常記得他曾經沙場征伐的人已經不多,可皇帝依然是當初那個衝殺在前不落於人後的男人,又怎麼會畏懼一把劍?

    楚劍憐點頭:「算是。」

    他看了看掌中劍,又補充了一句:「勉強算是。」

    皇帝看著那把劍:「楚皇有三劍,一名破甲,一名承天,一名帝運,你若是來殺朕的,當用帝運。」

    楚劍憐忽然把掌中劍扔給皇帝,皇帝一把接住看了看,看到劍身上帝運二字後笑起來:「這還差不多。」

    說完這句話,他竟是把帝運扔了回去,楚劍憐似乎料到了他會扔回來一樣,接住長劍嘴角帶笑,心裡想的只是怪不得他是皇帝,怪不得這是大寧。

    澹台袁術站在皇帝身邊,槊不離手。

    「我殺不了你。」

    楚劍憐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單人一戰,我當世無敵。」

    他的視線落在皇帝臉上:「可若殺你,斗的不是你一人。」

    皇帝微微皺眉:「單人一戰,當世無敵?」

    楚劍憐不回答,因為無需回答。

    澹台袁術踏前一步:「單人一戰,我與你,禁軍八萬,不會動一人。」

    楚劍憐搖頭:「縱然殺你又如何?」

    對他來說,殺一個禁軍大將軍只是五萬兩銀子的事,況且銀子他都已經送出去了,其實錢不錢的對他來說更沒有意義,他只是看興趣,而殺人從來都不是他的興趣。

    他甚至也不是來殺皇帝的。

    帝運劍再一次飛出去,落在皇帝腳邊,澹台袁術看到劍飛出的那一刻槊鋒橫掃,可卻沒攔住。

    「當年寧軍圍攻紫御城。」

    楚劍憐看著皇帝一字一句的說道:「當時大楚西疆邊軍二十六萬,北疆邊軍三十二萬,無一兵一卒回援,你可知為什麼?因為楚皇說,楚可滅國,中原不可破,若楚邊軍數十萬回師紫御,寧軍未必能輕鬆攻破,可若邊疆無軍,西域諸國北疆黑武就會趁虛而入,百姓會遭殃。」

    他停頓了一下:「這才是帝運。」

    皇帝淡然道:「縱然楚軍數十萬回師紫御,寧依然可破之,西域諸國北疆黑武若進軍中原,寧亦可破之,楚皇有氣度,但氣度太悲涼,楚之邊境大寧已經闊出去千里,不久之日,黑武從楚手裡奪走的珞珈湖上,也只能是寧人泛舟。」

    楚劍憐道:「所以我把帝運留下,若你破黑武,勞煩將帝運投入珞珈湖。」

    說完之後轉身,澹台袁術皺眉:「這就要走?」

    楚劍憐回頭:「我手中已經沒了劍,但......依然可殺你。」

    澹台袁術把大槊戳在地上:「戰!」

    他背後數萬禁軍右拳抬起敲打胸甲:「戰!戰!戰!」

    楚劍憐隨即轉身回來,然後一指點向澹台袁術心口,速度太快無法閃避,可澹台袁術根本就沒打算閃,若楚劍憐一指中,他一拳也可中,不過是兩敗俱傷。

    楚劍憐手指點向澹台袁術手肘,澹台袁術依然沒有任何改變,拳勢向前。

    楚劍憐向後退了一步,看起來兩人蜻蜓點水一般並不壯闊激烈,甚至很多人完全沒有看出來這有什麼稀奇的,在他後退的時候澹台袁術也收拳,拳風將楚劍憐身上的長衫吹動。

    「我低估了你。」

    楚劍憐多看了澹台袁術一眼後轉而看向皇帝:「為什麼不下令萬箭齊發?」

    皇帝轉身而行:「朕比你先祖,有氣度的多。」

    澹台袁術左手抓起大槊,右手拔起來帝運緊隨其後,竟是無人再理會楚劍憐,楚劍憐看著皇帝背影良久,轉身上山,路過韓喚枝身邊看了看韓喚枝右臂的傷口:「未傷筋骨,無須在意。」

    韓喚枝嘆道:「我卻在想,以後千方百計也要殺你。」

    楚劍憐沉默片刻:「當初先祖身邊若都是你們這樣的人,楚不可滅。」

    韓喚枝道:「那你為什麼不想想,你先祖比得上陛下嗎?」

    楚劍憐舉步上山:「若比不上,今日我就不是來送劍的。」

    韓喚枝擺手讓四周人退下,跟上楚劍憐後問道:「你認識沈小松?」

    楚劍憐腳步一停,突然間有了殺意。

    韓喚枝道:「沈茶顏的劍法,有你三分意。」

    楚劍憐回頭:「你想說什麼?」

    韓喚枝:「走好不送,不必再見。」

    楚劍憐想了想:「或許殺了你才對。」

    韓喚枝轉身離開,絲毫也不怕後背對著楚劍憐:「沈冷的刀法裡,有你七分,所以你應該明白今日你不該來,你來了他們就會有危險,可是......我氣度難道就會輸給你?」

    樺梨圍場皇帝大帳中,澹台袁術單膝跪地:「臣有罪。」

    皇帝伸手把澹台手裡的帝運劍拿過來看,坐下來後依然看著那劍:「朕並沒有生氣,相反,朕很開心,你可知道為什麼?」

    澹台袁術搖頭:「臣不知。」

    「因為楚滅了。」

    皇帝把劍放在面前桌子上,手指在劍身上輕輕一敲:「大寧立國至今數百年,楚滅了。」

    可楚不是已經滅了幾百年嗎?

    澹台袁術忽然間反應過來,剛才來的那個人是楚皇族後裔,楚皇三劍的傳承者,只要三劍還在血脈未斷,楚皇族的人就不會徹底失去信念,哪怕遙不可及也不會放棄的信念,可現在那個人把帝運送給了陛下,意思是......楚皇族的人,承認楚滅了,而且心甘情願的用交出帝運這樣的方式承認楚滅了。

    陛下當然會開心。

    「他總得驕傲著來。」

    皇帝的手指撫過帝運:「來得驕傲,走得坦蕩,朕若是計較什麼便輸了......告訴韓喚枝別去試圖盯著那個人,他的人跟不上,而且也無需盯著。」

    「可他未必不會再來。」

    「再來?」

    皇帝笑道:「再來,他就輸了。」

    澹台袁術不懂,哪怕他足夠聰明也沒懂。

    皇帝似乎真的很開心,將帝運扔給澹台袁術:「你帶著吧,朕賜你做佩劍,他日躍馬珞珈湖的時候就把這劍扔進去,朕沒那麼小心眼,朕說過的,楚人丟的疆域國土朕會打回來,這把劍扔在那也算是讓歷代楚皇都看清楚,朕是怎麼打回來的。」

    澹台袁術想著,難道這不是小孩子賭氣一般?

    可不敢說,有些時候皇帝真的有幾分孩子氣。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長長吐出:「回宮吧,朕這次來樺梨圍場最大的收穫不是射獵了幾匹狼,打了幾個獐子野兔,而是得了一把帝運,不虛此行。」

    山頂處,楚劍憐朝著南方跪下來,這裡有他之前留下的香燭紙錢,點上香燭燒了紙錢,他朝著南方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額頭微微發紅,跪直了身子朝著南方說道:「父親,楚滅了......我不會殺寧皇,正如當年先祖不調邊疆之兵,不見之前心中搖擺,見了他之後我心中反而更加舒暢了些,不虛此行。」

    同樣的四個字,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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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