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10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8 09:26
長寧帝軍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間值得


    車駕上,皇帝的心情似乎還很不錯,已經連著批閱了一個多時辰的奏摺中途只喝了一口水,終於把今日送來的奏摺批完,舒展了一下身體後問內侍到什麼地方了,車外的代放舟回答說距離長安還有一天路程。

    皇帝吩咐他把澹台袁術喊來,然後靠在車廂上閉目休息。

    沒多久澹台袁術上車,皇帝睜開眼睛的時候白眼球上隱隱有血絲,若不睡還好些,睡的不足反而更顯疲憊。

    「朕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找你商量一下。」

    皇帝坐直了身子:「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當初楚皇投降的日子,這麼多年來其實歷代先皇對楚皇評價都不低,太祖時候,楚皇病故,太祖還親自寫了悼文......太宗時候,派人撰寫楚國志其中雖然對楚政評貶的一無是處,但對楚皇也還算客氣。」

    澹台袁術忽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是不想輸了臉面。

    「可是陛下,今時不同往日,太祖太宗時候楚才滅,拉攏前楚那些有影響的士子鄉紳是必要之事,現在楚已經滅了幾百年,若此時再提及,臣擔心會有些本就心念前楚的不臣之人趁機抬頭。」

    「朕知道,無需在意。」

    皇帝道:「就這樣說,朕在樺梨圍場狩獵,遇一斑斕猛虎,朕自追之,虎卻叼來楚皇劍帝運敬獻,朕放虎歸山,得帝運而歸......這也算是天意,所以朕決定在施恩城修建一座楚祠,安放歷代楚皇牌位。」

    澹台袁術想了想猛虎,帝運,放虎歸山幾個字。

    「去掉放虎歸山。」

    「也好。」

    皇帝道:「若你覺得無大礙,朕就讓代放舟去傳旨,著內閣擬旨通傳天下,戶部撥款內閣直接批了就是。」

    「臣謹遵聖意。」

    皇帝抬起手揉了揉眉角:「朕感覺後腦一陣陣酸脹,怕是缺覺太多,你去告訴內閣的人下午朕諸事不聞,讓他們酌情處置,朕睡半日。」

    澹台書院抱拳:「臣遵旨,臣退下。」

    他出了馬車,讓代放舟去後邊內閣大臣所在的馬車傳旨,然後看了一眼車駕四周的禁衛:「前後車輛距離拉開十米,任何人不許靠近車駕,取我的槊來。」

    不久之後大槊抬了過來,澹台袁術右手抓起大槊,筆直的站在皇帝馬車上,如一尊門神。

    一站就是一個下午。

    一天半之後,皇帝車駕從樺梨圍場歸來進入長安城,大街上人山人海,哪怕只是看看皇帝的隊伍百姓們也會心潮澎湃很久。

    奇怪的是皇帝並沒有直接回未央宮,而是直奔雁塔書院,傳聞前幾日有刺客潛入書院試圖對老院長不利,書院弟子殺刺客百餘人,皇帝不回宮而是直接來看老院長,態度已經足夠鮮明。

    車駕在書院外面停下來,皇帝下車之後看起來精神恢復的不錯,老院長帶著書院上上下下數百人在門口迎接,見皇帝后除了老院長全都跪了下來。

    老院長可不跪,這是皇帝說過很多次的事。

    「怎麼胖了?」

    皇帝看到老院長第一眼後微微一愣:「這才幾日?先生下巴都快疊起來了。」

    老院長笑:「陛下不在長安城,臣可以偷

    懶好些天,焉能不胖?關鍵是,沈冷那小子的廚藝真不錯。」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瘦削的下巴:「讓他中午來做飯。」

    老院長笑起來:「陛下吃饞了怎麼辦?」

    皇帝想了想:「那朕就召他為御廚。」

    老院長:「從四品將軍銜御廚?」

    皇帝:「若好吃,那就罷了他的將軍。」

    站在迎接隊伍裡的沈冷聽了之後心裡有什麼東西呼嘯而過,想著以後還是把廚藝荒廢了吧,這東西原來害人不淺,茶爺在他旁邊拉了拉他衣袖壓低聲音說道:「若真的召你做御廚,你帶我做配菜可好?」

    沈冷看著茶爺:「害我之心如此昭然?」

    茶爺哼了一聲,撇嘴。

    進了書院後皇帝就和老院長促膝長談去了,誰也不許打擾,至於兩個人說了些什麼那就無從得知,沐昭桐帶著群臣從未央宮趕來書院之後,反而被晾了很久。

    一直到中午才有旨意傳出來,說是皇帝今日就在書院用膳群臣可以退了,只留下幾個人等候陛下傳喚,沐昭桐不在其中,留下的人中包括兵部侍郎陳昌在和吏部侍郎何新奎,想想看也就能知道,皇帝這是要問一問迎親之事安排的如何。

    與此同時,在河蘇道白小洛把人跟丟了。

    他暴怒之極,沒有想到七德那個傢伙居然如此狡猾,來來回回故意繞路,七轉八轉的就沒了蹤跡,白小洛帶人追上一個衣著相同之人,卻發現根本不是七德。

    七德已經粘上了假鬍子換了道袍,從河蘇道轉而進了連山道,連山道雲來城青環山,那才是他的目的地。

    白小洛無奈,下令手下人去搜尋七德蹤跡,他自己連夜返回長安城,他總不能把時間都耽擱在外邊,不久之後迎親隊伍就要出發,他必須回去。

    白小洛的隊伍最終還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急匆匆往連山道那邊追,順著大運河一路南下,但很快就又失去了目標,一群人變得迷茫起來。

    大概二十幾個人聚集起來商議怎麼辦,就在連山道內靠近大運河的巒城。

    正是生意清淡的時候,這茶樓裡突然進來二十幾個人老闆立刻眉開眼笑,這些人隨便丟了十兩銀子過去,讓他上些茶點就不要打擾,老闆當然開心的不得了。

    距離茶樓不到二百米的地方,三個穿白衣的漢子臉色肅然的正在打聽消息,一個長髯道人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三個人立刻戒備起來。

    「我知道你們是流雲會的人。」

    長髯道人招手,把三個人帶進一條巷子裡。

    「我是七德,你們在找的人。」

    這三個白衣漢子,一個身後背著個很細很長的東西,看樣子像是一條一米左右的棍子,他旁邊的那個背後背著一個木盒,大寧之內流雲會的人也不能過於招搖,所以兵器自然不可外露,木盒裡是劍是刀也就無從分辨,最後那個人看起來什麼都沒帶,只是右臂瞧著明顯粗了些。

    流雲會除了斷舍離,還有風雪雷,風死之後有人補進來,依然以風之名。

    「茶樓裡的人都是你們的仇人,我一個人殺不了那麼多。」

    七德道:「我還分得清可以信任誰,所以不擔心在你

    們面前露面。」

    片刻之後,風雪雷直奔茶樓。

    七德轉身離開,消失於人海。

    江南道大江一側的蘆葦蕩裡,那些白衣漢子總不能枉死。

    兩炷香之後巒城官府得到消息說茶樓出了事,縣丞親自帶人過去,趕到的時候茶樓已經只剩下一地的屍體,二十幾個白小洛的手下盡皆斃命,血從樓梯上好像溪流一樣淌下來。

    七日之後,雲來城青環山下。

    七德找到了那個小村子,也找到了那幾個人。

    「當年......」

    一個老婦提到當年事臉色就一陣陣發白,那似乎是她一輩子也不想再提起來的夢魘,可是七德來了,帶著珍貴妃的信物,她就不得不再想起來那個可怕的晚上。

    七德當時不知情,因為當夜有人要殺珍貴妃,他追殺刺客出了王府,後來想想,那就是調虎離山之計,珍妃娘娘自然知情,可卻不肯對他說。

    老婦看了看身邊幾個人,最年輕的那個也已經兩鬢斑白,她們已經在這小村子裡生活了二十年,七德的到來打破了她們的寧靜,讓她們彷彿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場血流成河的往事之中。

    「這件事......絕不能提。」

    另外一個老婦忽然站起來說道:「哪怕你是娘娘派來的人,我們也不可告訴你,事關娘娘生死。」

    七德:「連我都不能說?你們又不是不認識我。」

    「誰也不能說。」

    當年負責接生的那位老婦顫巍巍的走向門外,也不知道她要去做什麼,她一邊走一邊說道:「二十年了,我們幾個人在這小村子裡好像聾子和啞巴一樣活著,娘娘當年安排我們跑出來這麼遠隱居避世,是行善,算是給我們續了二十年的命,我們記得娘娘的好。」

    她回頭看了一眼:「可我們都知道,娘娘只是不忍心,而不是沒動心殺我們,那件事不是小罪,這二十年也算是修行了,閉口禪......我不說,你不說,大家都不說,便是功德無量,因為說了,就會有太多太多人死,那可能要滅三族,也許是九族。」

    老婦人走到井邊:「回去替我給娘娘磕個頭,就說我謝謝她賞命二十年,我做個表率吧......此事,到此為止。」

    說完之後一下子扎進井裡,七德嚇了一跳,衝到井邊的時候只看到人已經沉了下去。

    再回頭,屋子裡那幾個老婦人也起身:「七德先生,別問我們了。」

    其中一個老婦取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來幾粒藥丸分給其他人:「二十年安逸,讓我們知道人間很值得,挺美好,娘娘心裡苦我們也清楚,當年的事我們是心甘情願不是被逼迫,回去吧,告訴娘娘說,那件事......絕無可能洩露出去。」

    另一個老婦笑了笑:「七德先生,也謝謝你,我們準備死準備了二十年,以為你會很早來的,結果這麼晚才來,我們行善積德都是為了給娘娘祈福,前兩日我們剛剛給村子裡周家媳婦接生了一個大胖閨女,真好。」

    說完之後一仰脖將藥丸吞了進去。

    七德站在那,臉色慘白。

    他本是來殺人的,可這樣的結局,他如何能平靜的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8 09:26
長寧帝軍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急與急

    七德站在院子裡好像一根木頭樁子一樣,看著那幾位老人的屍體沉默了很久很久,正常來說他是來殺人的,若是正常來說若人是他殺的可能心情還不會如此複雜,那是一種出於對珍妃的忠誠和守護信念,他可以為自己找到藉口,而現在他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人就是這麼無恥,為罪惡找理由的時候不遺餘力。

    他真的很想知道當年那個夜裡發生了什麼,當然不是為了珍貴妃,因為珍貴妃自己知道。

    那天晚上珍妃生產,王府裡有刺客來襲,留王又不在府裡,正趕上那麼一個非常時期,留王身邊的護衛近乎全部不離他左右,且事實上那些日子確實有大批的殺手潛入雲霄城,甚至包括廷尉府的人,都想對留王動手,誰都知道那時候的都廷尉羅英雄和大學士沐昭桐關係親密,留王若是死在赴京之前,皇位自然是那世子李逍然的。

    所以留王入京當天,都廷尉羅英雄便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陛下登基之後,立刻讓韓喚枝入駐廷尉府,追查羅英雄下落。

    七德在院子裡坐下來,仔細的梳理了一遍那天夜裡的事,眉頭皺的越來越深。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敏銳的感覺到了殺意,立刻站起來,刀已在手。

    沈先生從小院外邊緩步走進來,臉色陰沉。

    「珍妃的心真狠,你的心也真狠。」

    沈先生看了看那幾位倒在地上的老人,眼神裡殺意外洩。

    「不是我殺的。」

    「可是你來了。」

    沈先生當然看得出來那幾位老人身上沒有外傷,對七德他也不陌生,畢竟當初在王府裡也見過,他知道七德擅長用什麼樣的手法殺人。

    「我怎麼能不來?」

    七德長嘆一聲:「道長,你不是也來了嗎?」

    「我們來的目的不同。」

    「可是道長你就沒有想過,我來,縱然不殺她們,只要有人來了她們就會死,你來,她們也一樣會死,延福宮裡那位派人盯的如此緊,你真的以為可以瞞天過海?」

    「那是未發生的事。」

    沈先生一步一步靠近,七德只好一步一步後退:「我沒有逼問她們,她們不願告訴我。」

    沈先生腳步一停:「若你知道那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可以不殺你,你隨我回京見陛下,陛下也定然不會殺你。」

    「道長,你想的太簡單了。」

    七德沉默了一會兒,刀子戳在地上:「我不是道長的對手,若最終不死不休也是我死......我也知道貴妃娘娘讓我出宮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是這件事沒有弄明白,我所守護的人就會出現意外,我便死不瞑目。」

    沈先生很理解這種感覺,他也時常會有。

    「你也不知?」

    「真的不知。」

    七德看著沈先生的眼睛:「那天夜裡我不在王府,道長也不在王府,可如今你我兩個人都深陷其中,她們幾位寧死也不願意將貴妃娘娘當夜做了些什麼告訴我......」

    沈先生忽然反應過來:「你不是珍妃的人。」

    七德臉色一變:「我......二十年前就不是了。」

    沈先生嘆了口氣:「如果你是珍妃的人,那麼你根本無需問

    她們當年夜裡發生了什麼事,你只需到此直接把她們殺了或是轉轉走,你在皇宮二十年不動,也是因為珍妃對你已經有了幾分懷疑,若非時至今日事情變得複雜起來,珍妃也不會讓你出宮,因為她無人可用。」

    「是。」

    七德道:「你為陛下找真相,我也是。」

    沈先生默然。

    七德道:「當天夜裡只有她們幾個和貴妃娘娘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貴妃娘娘始終不肯對我說,若非沈冷的出現,她還是不會召見我,所以道長心裡應該也有所懷疑了對吧,如果沈冷真的是貴妃和陛下的孩子,貴妃娘娘何必要讓我來殺她們?」

    「你走吧。」

    沈先生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不要再回長安城了。」

    七德深吸一口氣:「我還回得去嗎?我回去了,貴妃娘娘必然想辦法殺我,皇后必然想辦法殺我,真相不帶回去,我見陛下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看著沈先生:「所以,我就不是來殺她們的。」

    沈先生搖頭:「你的話,我沒幾分可信,但我保證一點,如果你回長安城,我必殺你。」

    七德轉身就走:「早晚我回帶著真相回去。」

    沈先生微微皺眉:「別逼我現在就殺你。」

    七德搖頭:「你不會的,終究你是陛下的人......我們不妨把話說的清楚些,貴妃娘娘當夜肯定是產下一子,這事瞞不住人,而且皇后當年盜走一個孩子也的確實情,中間出了什麼問題你我都知道那才是關鍵,你心中偏向於沈冷是陛下的孩子,我也相信就是他,可我存在的價值就是懷疑一切,就是要查明真相。」

    沈先生一言不發。

    七德繼續說道:「我還是那句話,如果貴妃娘娘真的委屈,她為何不敢說?我現在懷疑的是,她和皇后娘娘之間根本就不是那般的不可相融,而是互相利用。」

    沈先生哼了一聲:「枉費了珍妃對你的信任。」

    「她不信任我,我也不是她的人,而是她家裡人,我要負責的不是貴妃娘娘一個人的生死,而是整個家族的存亡,如果當年貴妃娘娘做了什麼錯事,受牽連的可是整個家族,我欠的是我家老爺一條命,不是欠貴妃一條命,正因為陛下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當年才會找我,所以貴妃娘娘才會不再完全信任我,你也知道我們和皇后家裡不一樣,我們卑微,這些年才過了一些好日子而已。」

    沈先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走吧。」

    七德搖頭:「你的心已經不再公正,我會對陛下說的。」

    沈先生:「隨你。」

    說完之後轉身離開。

    七德站在那良久,將刀子收起來,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

    他當然知道沈先生有多強,當初在王府裡沈先生曾經說過,就武藝來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輕鬆把他擊敗,除了那個人之外沈先生不擔心任何人出手,而這個人顯然不是七德自己。

    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發現屋子裡居然有個活人!

    一瞬間七德的毛孔都炸開了,好像大白天見到了鬼一樣。

    屋子裡那個人一身黑衣帶著面巾,蹲在那檢查著那幾位老人的屍體,他什麼時候來的七德完全沒有察覺,所以七德確定,若剛才這個人偷襲自己的話,可能他已

    經死了。

    然而這個人沒有偷襲,只能說明他有著無比強大的自信。

    黑衣人站起來似乎也嘆息了一聲:「你應該知道這些人不能死。」

    「你是誰?」

    七德問。

    「死人。」

    黑衣人的回答透著一股陰氣。

    「死人?」

    七德握緊了長刀:「我不介意現在把你變成一個死人。」

    「你還沒有那個本事,連青松也沒有那個本事。」

    黑衣人忽然一動,他動七德也懂,長刀猶如匹練一般劈了出去,刀若雷霆,這一刀已經足夠強,就算是沒有受傷的沈冷想要接住這一刀也不容易,若兩個人死戰的話鹿死誰手尤未可知,事實上,整個大寧之內能輕易接住這一刀的人也不多,沈先生可殺七德,但也沒有那麼輕鬆,沈冷經常會用等級來判定對手的實力,從一到十,可是隨著他見識到的越來越多,對於等級的評定也變得越來越謹慎,毫無疑問,即便是沈冷現在的武力值觀念中能劈出這一刀的七德也可在九以上,因為沈冷覺得自己是十。

    啪的一聲。

    黑衣人的手掐住了七德的脖子,而七德的刀居然還在半空。

    「我說過,你沒有那個本事。」

    黑衣人的手微微發力,單臂把七德舉了起來,七德的臉很快就變得發紫,雙腿胡亂蹬踏了幾下,踢在那個黑衣人的胸口上,可黑衣人卻仿若一座大山,七德的膝蓋撞在他身上沒有任何意義,他紋絲不動。

    「弱。」

    黑衣人再一發力,七德的臉就變成了青紫色,哪裡還有力氣動。

    「問你一件事,若你老老實實說了我便給你一個痛快,若你不說,我有很多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他把手臂放下來,手卻沒有離開七德的脖子,七德一口氣緩過來開始劇烈的咳嗽,咳嗽了幾聲後忽然向後暴退一刀斬向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哼了一聲,依然是那隻手往旁邊一抓,恰到好處的捏住了刀身,手指一發力,咔嚓一聲將長刀折斷,他捏著半截刀子往下一劈......

    七德的右臂飛上了半空,血噴灑如霧。

    黑衣人隨手將半截刀子扔掉一步一步緊逼,臉色慘白的七德不住後退然後轉身就跑,可才跑出去三五步而已,黑衣人自他背後追上,一指點在他的脊椎骨,七德猛地往前撲倒,在地上劇烈的抽搐起來,好像羊癲瘋病人發病了一樣。

    黑衣人蹲在七德身邊:「珍妃當年被偷走的孩子,是不是沈冷?」

    黑衣人問。

    七德還在顫抖著,牙齒都在上下急速的敲擊,他眼神怨恨的看著黑衣人,嘴裡擠出來幾個字:「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你是......」

    黑衣人有些無奈,把面巾摘下來給七德看了看自己的臉:「不用你猜了,你又沒有見過。」

    七德似乎拼了命的想起來掐死黑衣人,可身子根本就不聽使喚。

    「我說過,我有無數種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黑衣人語氣平淡的說道:「而且我不急。」

    噗的一聲輕響,七德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黑衣人皺眉:「現在我急了。」

    他手掌往下一落,砰地一聲把七德的頭顱拍碎。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8 09:27
長寧帝軍 第三百章 世子

    黑衣人往四周掃視了一圈,將面巾重新戴好後轉身離開,沒多久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沈先生再次進入這個小院,看到七德的屍體之後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他心中升起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就好像當年帶著那個孩子離開雲霄城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殺自己,不知道都有誰,縱然沈先生再自信,也有一種防不勝防的無力感。

    他曾經身受重傷。

    沈先生很瞭解七德的實力,他蹲下來看了看七德的傷口,很輕易就能判斷出七德在被殺之前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對方的實力太過恐怖。

    會是誰?

    沈先生站起來,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廟堂好深,江湖好大。」

    黑衣人並沒有遠去,而是站在遠處的一棵大樹上看著沈先生這邊,沈先生似有察覺猛的轉頭往他這邊看過來,可是卻什麼都沒有看到,黑衣人瞬間翻下大樹,很快就消失無蹤。

    長安城。

    陸王父子已經進京,這次迎親隊伍主要負責的是禮部侍郎何新奎,一個在朝廷中口碑不錯的中年男人,作為禮部的第二號人物,他卻始終表現的很低調,不爭不搶不出風頭,兢兢業業做事,對禮部尚書勞大人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倒不是他胸無大志,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沒必要去爭什麼搶什麼,勞大人已經六十幾歲,而他才剛到四十歲,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兩年之內禮部尚書就是他的,何必去爭搶顯得自己不體面。

    陸王李承合也素有謙謙君子之名,兩個謙謙君子在一起就變得格外有意思,何新奎和陸王在客廳裡商議西去之事,不時傳出爽朗笑聲,而作為迎親護衛隊的兩位重要角色,沈冷和孟長安自然也不能不到場,只是兩個人都不願意去插手那些令人頭疼的禮儀之事,索性就在院子裡閒聊。

    韓喚枝也在屋子裡坐著,不過看起來他更加沒有興趣,只不過身為這次護衛隊伍的負責人他不得不在場,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回馬車裡睡覺,他一直相信自己的馬車是當世第二舒服的馬車。

    陸王世子李逍善是個很靦腆的年輕人,他比信王世子李逍然的年紀還要小兩歲,當初先帝駕崩之後,他也是沐昭桐所關注的人選之一,之所以沐昭桐沒有選擇他,是因為沐昭桐確定陸王不好控制,相對來說信王那種老好人更容易左右,可當時陸王似乎有想法,攜子進京走之半路又折返回去。

    如果一個人真的沒有絲毫慾望,會博得交遊廣闊之名?

    屋子裡的四個人,韓喚枝在發呆,李逍善正襟危坐表現的中規中矩,陸王和侍郎何新奎兩個人越聊越投機,倒是把另外兩個人忘了似的。

    孟長安回頭看了屋子裡一眼,笑著對沈冷說道:「將來你娶媳婦是不是也這麼緊張。」

    沈冷想了想茶爺然後有些得意起來:「我會緊張?」

    孟長安嘆道:「你莫不是真的以為,娶沈茶顏就會一點都不緊張?」

    沈冷:「那有什麼緊張的。」

    孟長安:「到你娶的時候再說吧。」

    沈冷道:「那還不是隨時的事。」

    孟長安:「你嘚瑟的樣子容易挨打。」

    就在這時候世子李逍善從屋子裡出來,顯然鬆了口氣,看到兩個人後又有些尷尬起來,似乎是忘記了院子裡還有人,瞧著他那緊張的樣子,好像渾身都不自在,不停的整理者身上的衣服。

    「世子殿下。」

    沈冷和孟長安連忙垂首抱拳。

    「兩位將軍千萬不要多禮。」

    李逍善連忙過來扶了他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還請兩位將軍不要拜來拜去的,你們拜我,我就要回拜,回拜又怕禮數上有什麼不對的,好緊張。」

    沈冷和孟長安對視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這位世子殿下是個真的沒架子的人,而且很厚道,這和他的成長環境有關,他父親陸王八面玲瓏事事處處都做的周到,他母親陸王妃對這個兒子視若珍寶,兩人就像是把孩子關進了一個保護層裡,不讓他接觸到任何危險和醜陋,尤其是赴京折返回去之後。

    皇家子弟,還能保持的如此單純之人真的很少,所以這也是為什麼陛下選擇他的原因。

    「我應該做些什麼?」

    李逍善有些不好意思的問:「父王說讓我出來對兩位將軍一路護送表示感謝,我......我應該怎麼感謝?」

    沈冷:「職責所在,世子殿下無需客氣。」

    孟長安:「世子若是覺得和我們還生分說話有些彆扭,一頓酒就好了。」

    「真的嗎?」

    李逍善回頭看了看屋子裡,然後壓低聲音說道:「父王不許我喝酒。」

    孟長安:「早晚是要喝的,殿下娶親當日會有很多人敬酒,若是酒量不好只怕應付不來。」

    「現在練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

    沈冷拉了孟長安一下:「過分了啊。」

    孟長安搖頭微笑。

    李逍善卻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跑回屋子裡對他父親一拜:「孩兒初到長安想見識一下都城風采,父王,我能不能請外面沈將軍和孟將軍伴我同遊?」

    「去吧去吧,有兩位將軍陪伴,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陸王也沒有多想什麼,起身到門外抱拳:「有勞兩位將軍。」

    兩個人連忙回禮,李逍善顯得興奮之極。

    三個人出了禮部尚賓閣之後順著大街往前走,這位世子殿下真的是被爹娘關在籠子裡太久了,出來之後變了個人似的,恨不得插翅飛走。

    「我們去喝酒吧。」

    李逍善認真的說道:「我不想大婚之日丟人。」

    孟長安:「我帶你去個地方。」

    沈冷想攔都攔不住。

    三個人就去了書院旁邊那酒樓,反正是流雲會的也無需多擔心什麼,點了一些酒菜,李逍善讓人把房門關上,想著可不能被外人看到了,萬一告訴他爹可怎麼辦。

    他小心翼翼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頓時激靈了一下:「好難喝。」

    孟長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喝的越慢,便覺得越辛辣。」

    李逍善隨即學著孟長安的樣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就咳嗽起來,這還不是烈酒,瞧著那臉咳嗽的紅撲撲的樣子,確實是第一次喝。

    「熱乎乎的哎。」

    李逍善抹了抹胸脯:「感覺裡邊有一股火在燒。」

    他為自己又倒了一杯,再次一飲而盡。

    一炷香之後,李逍善拉著孟長安的手說道:「我跟你說,我父王待我可好,只要我有所求,有求必應,你想要什麼只管與我說,我都送予你了。」

    沈冷苦笑搖頭。

    孟長安問:「我看陸王這次帶來隨從極少,陸王又那麼在乎殿下,家中難道沒有親信護衛的?」

    「有啊。」

    李逍善道:「我在家的時候出行至少有幾十人保護,只是父王說到了長安就不能再這樣,要低調些,也要謙遜,逢人三分笑,不可魯莽闖禍。」

    孟長安又問:「世子殿下可別吹牛,保護你的那幾十人是聘請來的江湖高手還是軍中人?」

    沈冷忽然明白了孟長安的意思。

    李逍善道:「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們一個個都板著臉一點兒都不好玩。」

    孟長安點了點頭:「那王府之中軍衛是不是很多?」

    「沒有沒有!」

    李逍善一擺手:「我家裡軍衛只有那百餘人。」

    孟長安鬆了口氣:「世子殿下你今日已經喝的不少了,再多的話,我們和陸王不好交代。」

    世子一擺手:「怕他作甚?」

    沈冷一捂臉。

    李逍善道:「他若罵,罵,罵你們,我就去告訴我娘。」

    沈冷又捂臉。

    孟長安:「殿下,真的不能再喝了。」

    李逍善道:「你們不知道,父王最怕我娘,就來之前,父王說親親親......」

    孟長安一把拉住李逍善:「別說了殿下。」

    李逍善掙脫:「父王說親自到長安總要交際,讓我娘多給他些銀子,我娘讓他洗洗,洗腳才行,我父王就給我娘洗腳!」

    孟長安心說你那幾個親字可把我嚇死了。

    不過如此看來,這位陸王倒也是個可愛的人兒。

    對妻子敬重,對兒子呵護,這樣的男人總不至於壞到哪兒去。

    「你們想知道我爹把私房錢藏哪兒了嗎?」

    李逍善連父王都不叫了,一口一個我爹,他拉著孟長安和沈冷的手:「我知道在哪兒,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拿出來給你們看,都在我房裡,我房裡有一個我兒時騎的木馬,我爹的銀子都藏在木馬肚子裡了。」

    沈冷嘆道:「別再讓他喝了,再喝的話,我們的罪過就大了。」

    孟長安連忙招手讓夥計去知會廚房做一碗醒酒湯來,小夥計看到李逍善那樣子就知道是真喝大了,連忙跑了出去。

    沈冷嘆道:「小孟啊,這次惹了麻煩,你一個人扛。」

    孟長安:「放心吧,陛下若問起,我就說你比我灌他還要多些。」

    沈冷:「拔劍吧。」

    李逍善撲通一聲趴在桌子上:「別......別打架,打架不好。」

    孟長安:「不打不打,我們鬧著玩呢。」

    李逍善迷迷糊糊的說道:「好多好多年前,王府裡有人打架,好多人打架,我爹我娘以為我沒看見......可是我看見了,真的,真的好可怕,血啊,到處都是血。」

    沈冷和孟長安臉色同時一變。

    「那年,我才六歲吧。」

    李逍善嘟囔了一句,睡著了。

    皇家事啊。

    沈冷和孟長安對視了一眼,那時候,怕正是沐昭桐力舉李逍然繼承皇位的時候吧,不為人知處,沐昭桐還做了多少事,除了他自己之外怕誰也說不清楚了,可正因為如此沈冷和孟長安都反應過來,沐昭桐真的沒有別的牌了?當初他可以把手伸的那麼遠,敢對雲霄城的陛下動手,對陸王父子動手,那就足以說明,沐昭桐這個人藏了很多東西!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8 09:27
長寧帝軍 第三百零一章 推手

    大學士府。

    沐昭桐走出書房看了看外面晴空萬里,想著當年人當年事,不由自主的感慨了一聲,那一年他在朝中一家獨大,陛下駕崩,滿朝文武再加上蘇皇后也一樣看著自己的臉色,那就是說一不二的快意。

    老朋友也是老對手的路從吾被他打壓的出不得書院,只能做一個教書匠,心不甘情不願但也無可奈何,現在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的陛下對路從吾言聽計從,只差把他一腳踢開了。

    哪裡有三十年?

    從書房裡跟出來一個中年男人,看面相也就是四十歲上下,可兩鬢已經斑白,實際年齡怕是比看起來要大不少。

    他站在沐昭桐身後,仿若置身在陰影之中。

    「陛下找你那麼久,你居然一直都在長安城。」

    「你說的是哪個陛下?」

    中年男人聲音清冷的說道:「在我心中只有一個陛下,如今坐在龍椅上那個不過是篡權之人罷了。」

    「你說話還是如以往那麼不留餘地。」

    「他若抓了我,會留餘地嗎?」

    沐昭桐回身:「羅英雄,你這二十年躲在了長安城哪個角落裡?韓喚枝找了你二十年,我也找了你二十年。」

    「你無需知道......韓喚枝,無名小輩而已,至於你,已經沒了爪牙的老邁之人,想瞞住你輕而易舉,我想找到的人天涯海角藏不住,我不想被找到大羅金仙也看不見我。」

    站在沐昭桐背後的人就是當初的廷尉府都廷尉羅英雄,有人說韓喚枝比起羅英雄來簡直就是個仁慈的和尚,如今廷尉府裡那諸多刑罰手段大部分都是羅英雄想出來的,廷尉府裡如今還在的老人想起來羅英雄依然還會心裡發寒。

    「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不會是來找我憶舊的吧。」

    「你我之間,有什麼舊值得憶?」

    羅英雄哼了一聲:「當年你連那麼一件小事都做不好,我對你的回憶除了不滿也沒有其他什麼了。」

    「小事?」

    沐昭桐忽然就惱了起來:「裴瘋子九千刀兵橫陳長安城外,我選的人怎麼進來?澹台袁術帶走令牌,禁軍無人可動,你讓我怎麼辦?」

    羅英雄道:「是你自己搖擺不定罷了,你的志向和你的膽量不對稱。」

    沐昭桐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多說什麼。

    「這二十年來我一直都在看著你,在你看不到我的地方看著你,看著你從一頭野獸變成了一隻老鼠,李承唐把你調教的真好,現在的你,已經忘了曾經掌控權利是什麼滋味了吧。」

    「你又比我強在哪兒?」

    沐昭桐道:「陛下再怎麼樣也不會直接罷了我的內閣大學士,明面上還要給我幾分面子,你呢?躲躲藏藏,如鬼一樣,曾經風光無限的都廷尉,現在連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都不敢。」

    羅英雄笑了笑:「那我是不是的恭喜大學士,學會了夾著尾巴做人?」

    沐昭桐臉色一寒:「如果你是來奚落我的,那你可以走了。」

    羅英雄抬起手對著天空,手掌後面的太陽就失去了光色。

    「你還記得,當初一手遮天的感覺嗎?」

    他問。

    沐昭桐不答。

    「我還沒有死心,你當然也不能死心。」

    羅英雄道:「現在機會又來了,一個很難得的機會,李承唐自己放出來的機會......陸王李承合進了長安,當年他可是也要攜子進京的,這事大家都還沒忘呢,若是突然之間李承唐被殺,李承合被推倒檯面上來,事情就又會變得好玩。」

    「幼稚。」

    沐昭桐冷聲道:「如今和當初可比?當初陛下無子嗣所以我們想做的就可以正大光明去做,現在呢?陛下早早的就立了太子,就算陛下出了什麼意外,你以為還能如那時候可以隨便選個人?!」

    「我只要他死。」

    羅英雄:「你應該很清楚,我要他死,便是上邊的意思。」

    沐昭桐臉色驟然一白:「我終於知道你這二十年藏在什麼地方了。」

    「知道又如何?」

    羅英雄道:「二十年前你敗了,我也就敗了,上邊也敗了......當初把局面交給你,你卻一事無成,給你二十年好活的不是李承唐,而是我。」

    「那對大寧毫無益處!」

    「大寧不會出任何事,太子該即位就即位,你該輔政就輔政,剩下的事用不著你做,若非當年你信誓旦旦的說憑你一人就可將大局穩住,依著我的法子,何至於滿盤皆輸?」

    「你就是個瘋子!」

    沐昭桐轉身怒視著羅英雄。

    「你才知道嗎?」

    羅英雄嘴角一勾,寒意頓生:「我以為你在二十年前就知道我是個瘋子了......今天我不妨就告訴你多一些,七德會死,他什麼消息都帶不回來,不管沈冷是不是李承唐的兒子都得死,但不是現在,李承唐死了之後,當年留王府裡的醜聞再被掀出來,你覺得後宮還會安穩嗎?那個珍妃本就是個卑賤出身之人,輪不到她說話,而楊皇后還有什麼臉去母儀天下。」

    沐昭桐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太冒險,我不會和你合作。」

    「用不著你合作,我只是通知你一聲。」

    羅英雄走過沐昭桐身邊:「事情會按照我計畫好的發展,李承唐會死,太子會即位,而殺死李承唐的人我自然有辦法引到陸王身上,到時候陸王也會死,再往後的事你現在無需知道,事情到了那一步之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他拍了拍沐昭桐的肩膀:「準備好吧,繼續做你的內閣大學士,第一輔政大臣。」

    羅英雄就這樣走了,絲毫也不避諱什麼,他從大學士府的後門出來之前臉上貼了鬍子,出門之後整個人的氣質就完全變了,一個佝僂的老者顫巍巍的往前走著,誰能看出來他曾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都廷尉。

    大運河上。

    坐船趕回長安的沈先生總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二十年前那種極其不安的感覺又回來了。

    當年他帶著孩子出雲霄城一路被追殺,最起碼他還確定那是皇后派來的人,哪怕他到現在為止也沒搞清楚皇后為什麼要把那個孩子給他。

    坐在船上沈先生努力回憶著,讓自己把所有線索都匯聚起來。

    第一,當年皇后給他的確實是個男孩。

    第二,皇后給他孩子應該是讓他處理掉,可他沒有,所以皇后派人追殺。

    第三,皇后有一萬種法子自己處理掉那個孩子,為什麼非要交給他?

    第四,珍妃在知道自己孩子被偷走之後,為什麼不派人去搶?她雖然出身卑微,可家裡是江湖中人,她父親在江湖上頗有名望,只是上不得檯面而已,以她父親的能力好找一批江湖高手搶奪也不是什麼難事,為什麼始終隱忍?

    第五,珍妃的父親已經死了,母親也死了,可是她家裡並不是什麼力量都沒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父親不可能這麼多年一點安排都沒有。

    梳理了這些之後沈先生發現其實一點收穫都沒有,以前知道的和現在知道的匯聚起來並沒有撥開雲霧,反而更加撲朔迷離。

    他確定現在這船上就有一雙眼睛看著自己,那是個絕對的高手,自己未必有勝算,可對方顯然不打算就這麼直接出手,而只是盯著,沈先生猜測那個人盯著自己是不想讓他再去接觸什麼再去查什麼,那個人甚至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跡,時不時讓沈先生能察覺到一絲一毫,偏偏就是找不到他。

    這個江湖之中,沈先生本以為也就一個楚劍憐可以讓他沒有把握,現在看來江湖之深遠非自己想像,這個人突然冒出來,為什麼之前二十年都不曾察覺?

    皇后,沐昭桐,世子李逍然......沈先生把這些人都想了一遍,卻發現不可能是這些人派來的,若是皇后的人,那皇后之前何必去找姚桃枝那樣的殺手?如果是沐昭桐的人,沈冷也早就已經遇到了危險,至於世子李逍然,如果他身邊有這樣的高手,楚劍憐必然會提前告訴自己。

    還有另外一隻手?

    長安城。

    荀直坐在浩亭山莊斜對面的茶樓裡看著忙前忙後的老闆娘,覺得她果然是有幾分姿色的人,這樣的人不該捲進渾水裡,將來給她一個安穩太平也好。

    想到這的時候荀直腦海裡忽然出現了什麼,像是一絲光亮一閃即逝,可他沒有抓住。

    那是什麼?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大街上車水馬龍,這大寧的盛世啊,有多少人覬覦至高之權。

    不對勁。

    荀直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他是皇后的人,從當年皇后把他請入宮教太子學問開始,他就選擇了一條最有挑戰性的路,唯有那樣,他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他覺得這些年發生的事都是皇后在做推手,確切的說是他在做推手,世子李逍然那些過家家一樣的手段沒有他在暗中推動根本就是個笑話。

    錯覺,都是錯覺。

    荀直皺眉。

    皇后不是推手,甚至連皇后都是被推著走的人,想到這時候荀直的心裡一瞬間就湧出來很強烈的挫敗感,皇后若是提線木偶,他何嘗不是?只是包括皇后和他在內,都不覺得自己是木偶,還以為是自己提著線。

    樓下,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者往山莊裡走去,荀直覺得他有些面熟,想起來那山莊裡的看門人。

    那老人回頭望樓上看了一眼,老眼昏花。

    荀直對他微微笑了笑,老人也笑了笑,繼續顫巍巍的往前走。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8 09:27
第三百零二章 這是為什麼呢?

    讓沈冷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去西疆迎親,他的那一旗水師戰兵也被歸入序列,得到這消息的時候沈冷簡直美上了天,他的那一旗戰兵已經在長安城裡休整了好一段時間,一個個也都憋的幾乎快要炸裂,陛下旨意傳達下來之後這一旗人幾乎都要飛起來了。

    回到自己的軍營裡,沈冷感覺自己走路走出了流雲會的那種風格。

    跟在沈冷後邊的姚無痕則一臉的緊張,他細化著自己臉上任何一個表情變化,告訴自己此時此刻他就是一個剛剛進入兵營裡的小人物,帶著些卑微和興奮。

    沈冷似乎忘記了他的存在,只是見到陳冉他們的時候隨便介紹了一下便一帶而過,這讓姚無痕稍稍有些失落,他看得出來沈冷和手下人之間的感情,告訴自己在未來一段時間內要做到的就是和這些人變成同一路人。

    「長安城的伙食不錯啊。」

    沈冷看了看手下人似乎都胖了些:「訓練有沒有丟下?」

    陳冉笑道:「大家都保持著在水師時候的訓練強度,沒有一日落下。」

    沈冷嗯了一聲:「這次去西疆迎親,咱們就是大寧的臉面了,可能會遇到一些很危險的事,也可能會一路暢通無阻的回來,還是那句話,我帶你們多少人去,就拼盡全力的帶著多少人回來。」

    他掃了眾人一眼:「這次去可能應付的情況也很複雜,有些人會千方百計的讓這件喜事辦不成,我們要做的只一件事,那就是不答應。」

    「呼!」

    所有人右拳抬起。

    沈冷笑了笑:「行了,正經的話說完了,再交代幾句......」

    陳冉:「不正經的?」

    沈冷點頭:「傳聞西域的姑娘都很漂亮,你們把持些。」

    陳冉:「若是她們死也要追隨我們呢?」

    沈冷:「那我就閹了你們。」

    陳冉:「......」

    沈冷想了想:「閹你們這麼多人似乎很耗時,要不然出發之前我給你們報名,統一去宮裡淨事房,那邊的手藝好,據說當天就能下地走路,三天就能行動如常,咱們人多組隊去,估計收費還能打個折扣。」

    陳冉往下看了看,襠下一涼。

    「做個提前的演練,當是個遊戲。」

    沈冷讓王闊海躺在桌子上:「他是我們的斥候,帶回來很重要的消息,但是身負重傷需要救治,我是醫官,陳冉你過來,你就是潛入我們之中的敵方奸細,也許真的會有人在迎親之前潛入進來,在這種情況下,你如何處置?不能讓王闊海把你們的消息說出來。」

    站在一側的姚無痕下意識的低頭,他總覺得這話是沈冷故意說給他的。

    王闊海躺在那:「別說,他還真像。」

    陳冉:「我的身份呢?」

    沈冷:「我的助手吧,和我一起救治他。」

    兩個人站在王闊海身邊假裝救治,陳冉忽然假裝握刀刺向沈冷,沈冷楞了一下:「你幹嘛?」

    陳冉:「對不起,雖然我很敬重你,但我不能讓你救活他,我是臥底......」

    沈冷:「你說我的理解,可你刺我幹嘛,你刺他啊......」

    王闊海噗的一聲:「將軍沒事的,我可能會笑死。」

    沈冷看了陳冉一眼:「人才,勞煩你帶這位新來的兄弟熟悉一下,我還有事先回去,保持訓練不許懈怠,後天出發,明天我會過來把具體事宜講清楚。」

    「呼!」

    眾人肅立。

    沈冷看向姚無痕:「跟著陳隊正熟悉一下大家。」

    姚無痕連忙點頭,一臉謙卑。

    沈冷離開之後回到浩亭山莊,進門的時候守門的老人一如既往的對他點頭笑了一下,沈冷微笑示意就直接進了大門,走進去幾步之後忽然回頭,注意到了斜對面那家茶樓,以前就看到過卻沒有在意,剛才進門之前看到幾個兵部官員有說有笑的往茶樓那邊走他這才多看了兩眼,隱隱約約的似乎看到茶樓二樓窗口有個人站著,他看的時候那人就轉身走了。

    「老伯。」

    沈冷問看門人:「對面那家茶樓似乎生意不錯?」

    「老闆娘好看。」

    看門人笑起來,一臉你懂的。

    沈冷隨便問了一句:「你在這幾年了?」

    看門人沉思:「記不得了,比老羅還早來了幾年,回頭我得問問他才行,那個傢伙好像是前三年才來的?」

    沈冷想了想,那個叫老羅的看門人自己也見過幾次,似乎是很木訥的一個老人,能在浩亭山莊做看門人的都是老兵,無家可歸的老兵。

    沈冷翻出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老人手裡:「老伯明天你換班來的時候路上幫我帶一些熟肉,剩下的錢就放在你這,什麼時候我需要你幫我帶東西我就告訴你,錢用完了告訴我一聲就行。」

    看門人連忙點頭,並沒有去多想,等沈冷走了之後才反應過來,這位水師的年輕將軍又怎麼可能會在山莊裡住很久?這錢,就是給他的,於是微微濕了眼眶。

    沈冷進門的時候茶爺正在逗黑獒,她伸手往上指了指,黑獒隨即一躍而起,竟是能有半樹高,大爪子在樹上抓幾下又爬上去兩三米,然後翻身落下來,穩穩落地,瞧著很興奮的樣子。

    沈冷笑問:「訓練它這個做什麼?」

    茶爺道:「將來我們成親之後,如果你惹我生氣了我會打你的吧,你又捨不得打我,只好跑,跑到樹上可怎麼辦,黑獒會接你下來。」

    沈冷:「你真是深謀遠慮。」

    茶爺送肩膀:「你這不是標準答案。」

    沈冷:「我怎麼會惹你生氣呢?」

    茶爺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最近不在水師裡,你哄我的本事都弱了些,看來那不是你的本事哦,是莊將軍教你的?」

    沈冷想了想莊雍那個刻板的人一本正經說土味情話的樣子,嚇得搖了搖頭。

    「準備一下,後天出發的時候你也跟著。」

    「真的?」

    茶爺頓時開心起來:「你確定?」

    沈冷:「五品可帶家眷,我從四品了。」

    茶爺跑進屋子裡去收拾東西,沈冷看了看院子裡掛著的那床單被單,還濕的呢。

    就在這時候韓喚枝緩步從外邊走過來,黑獒立刻就直起了耳朵,韓喚枝看了黑獒一眼:「怎麼好像又大了些似的,再大些可搏虎豹。」

    沈冷撇嘴:「你以為它現在不能?」

    韓喚枝掃了小院子一眼:「上次來我就看到這被子曬在那,怎麼還曬著,有半個多月了吧。」

    沈冷:「......」

    韓喚枝嘴角一勾:「唔......」

    沈冷:「說正事。」

    韓喚枝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來:「流雲會送回來消息說他們派去和沈先生走一路的人都被殺了。」

    沈冷臉色一白。

    韓喚枝搖頭:「沈先生無事,流雲會的風雪刃跟了上去,

    在江南道的時候沈先生和他們遇上,告訴他們說還有別的事處理暫時不回長安,你無需擔心,風雪刃派人送回來消息,他們三個與沈先生同行。」

    沈冷鬆了口氣:「殺人者?」

    「善用劍。」

    韓喚枝道:「可你知道,未必是真的善用劍。」

    沈冷嗯了一聲:「我們可能低估了沐昭桐。」

    韓喚枝:「是你低估了他。」

    他看了沈冷一眼:「聽聞你新收了一個親兵?」

    沈冷道:「一個有意思的人。」

    「多有意思?」

    「想殺我而不急於殺我的人,跟著我吧,總是能多釣幾尾魚出來。」

    沈冷想了想自己和那個賣燒餅的年輕人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問他為什麼買了老何的爐灶,可沈冷和那個老何聊過,老何根本不姓何。

    韓喚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最近你多小心些,我似乎逐漸摸到了一條線,或者說一隻手,在平越道的時候查到的事牽連到了原南越國師,國師死了事情就沒有再被提及,後來我查到叫楊白衣的女子或許是信王世子的人,只是還沒有實證,信王世子沒有那麼高明的手段,佈局者自然不是他,也不會是......」

    韓喚枝本想說出皇后兩個字,想了想,沒有說出。

    「你是關鍵。」

    韓喚枝站起來拍了拍沈冷的肩膀:「很關鍵。」

    沈冷問:「為什麼?」

    韓喚枝:「待沈先生歸來,可能會告訴你。」

    說完之後轉身往外走,又回頭看了看那掛在晾衣繩上的被子:「你們倆這樣......好玩嗎?」

    沈冷:「慢走不送。」

    韓喚枝走了幾步後又站住,回頭認真的問了沈冷一句:「若,給你一個選擇,必須面對的選擇,是要沈茶顏和沈先生,還是大富大貴,你如何選?」

    「多大的富貴?」

    「富貴到不許你娶她。」

    「那麼小啊,算什麼富貴。」

    沈冷聳了聳肩膀:「富貴到我想幹嘛就干嘛,才是誘惑,富貴到我想幹嘛就干嘛,為什麼不娶她?」

    韓喚枝笑起來:「有意思。」

    說完之後離開了小院,沈冷忍不住微微皺眉,看向剛剛從屋子裡出來的茶爺,發現茶爺的臉色竟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好看,微微發白。

    沈冷過去抓起沈茶顏的手:「別聽他胡說八道,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無聊的選擇。」

    茶爺問:「若真的有呢?」

    沈冷:「怎麼的,你這是不想要我?」

    茶爺嘴角一勾,忽然就在沈冷臉上親了一下。

    沈冷道:「要不然咱倆今天就拜個堂吧,我怕夜長夢多。」

    茶爺:「可先生不在。」

    沈冷:「我們畫一個掛在那?」

    茶爺:「好像有點不吉利,先生回來會把我們兩個掛在那。」

    沈冷想了想,也對。

    「那就等先生回來吧。」

    茶爺嗯了一聲:「拜堂那麼重要的事,不能隨便,不過......」

    沈冷湊了湊:「不過什麼?」

    茶爺臉忽然就紅了,狠狠瞪了沈冷一眼:「你不要臉!」

    沈冷一臉懵:「我怎麼了?」

    茶爺:「你還問?太不要臉了。」

    說完就進了屋子,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沈冷靠在門框上就想,這是為什麼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9 07:02
長寧帝軍 第三百零三章 目標韓喚枝

    大寧天成十九年盛夏,往西疆迎親的隊伍浩蕩出長安。

    也正是在這一天,南疆有戰報至京城,水師提督莊雍已經攬收窕國全境,與窕國緊鄰的南理國派人送來降書順表,願意向大寧稱臣,大寧皇帝陛下龍顏大悅,宣佈犒賞三軍,莊雍加三等公。

    戰將海沙率軍自窕國向北攻入求立,破地四百里,陛下獎賞海沙為從三品將軍,加遠威候。

    西域吐蕃國將公主嫁入大寧,南疆定窕國破求立令南理俯首稱臣,一連串的好消息傳來,讓整個長安城的百姓們都沸騰了起來,雖然說大寧對外戰爭取勝在百姓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可這麼多好事湊在一起,還是令人激動。

    陛下親自送迎親隊伍出城門,百姓們沿街跪拜,盛況空前。

    雖然禮部尚書何新奎的品級比韓喚枝要低,可畢竟是這次的主官,所以諸事以他為首,韓喚枝那種性子又怎麼可能會爭搶,他巴不得一路上清閒自在。

    坐著大寧第二舒服的馬車優哉游哉上路,韓喚枝感覺很美好,如果馬車裡的人少一些就更美好了,沈冷覺得韓喚枝的馬車舒服,於是鑽了進來,沈冷進來了茶爺自然也進來了,然後孟長安也進來,雖然車廂裡坐下四個人依然寬敞,可對於韓喚枝來說坐著當然不如躺著舒服。

    韓喚枝手裡把玩著一對核桃,沈冷要過來看了看,這對核桃已經琥珀色,竟是有一種近乎透明的感覺。

    「韓大人這核桃盤了多久?」

    「一天。」

    韓喚枝平淡道:「出長安之前想著出門一路上會無所事事,於是去琉璃廠轉了轉,隨便買了一對,裝起來便忘了,今天才想起來。」

    「據說長存琉璃廠那些商人漫天要價,大人這對核桃怕是價值不菲。」

    「我穿廷尉府官服去的。」

    「哦......」

    沈冷嘆道:「原來還有這用處。」

    他翻出來韓喚枝送的那塊千辦鐵牌對茶爺說道:「在山莊咱們去買菜的時候那小販說什麼都不肯便宜些,早知道給他看看這千辦鐵牌就好了。」

    韓喚枝:「你若用它去菜市場還價,不如還給我。」

    沈冷笑起來,看著那對核桃:「這成色,看起來至少盤沒倆老頭了。」

    韓喚枝:「......」

    一路上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京畿道距離西疆其實並算不得有多遠,京畿道內走上十幾天,出京畿道後就進山北道,再走上十幾天就能到西疆重甲大營,也能看看西府武庫。

    出長安城後一路往偏西南方向走,十四天之後就進了群山之地,連綿不盡的秦嶺就在眼前。

    按照計畫,十五天就能到秦門關,秦門關是大寧京畿道西邊的門戶,過了秦門關往東差不多便是一馬平川,輕甲騎兵只需要七天就能衝到長安城,說起來簡單,可這一路上想衝過去談何容易?別說西疆重甲和西府武庫擺在邊境,就算是可以過來進入秦門關,京畿道甲子營比秦嶺還要高還要堅固。

    出秦門關之後要走一段很長的峽谷,最狹窄的地方雖然也可容十餘人並肩而行,可兩側峭壁極高,刀削斧鑿一樣,往上看便是一線天。

    不過這還不是最險要的地方,秦嶺走勢蜿蜒,別的山中也有一線天的奇景,可最長不過三五里而已,出秦門關之後的這一條峽谷路,被稱為三十六里一線天,要在峽谷之中穿行三十六里方能出去,可出去並不代表踏實了,後面的那一段才是最危險的路程。

    出一線天后道路在山崖一側,左邊是好像刀切豆腐一樣平的峭壁,右邊就是懸崖,當初修這條路的時候,楚國修了四十幾年沒有修完,大寧立國之後又修了近三十年才修好,硬生生鑿出來一段長二十幾里的山路,可若是沒有這條路,從西疆到長安城就要多走大半年,繞過半個秦嶺才行。

    楚修鑿這條路的時候,據說前後四十年死了上萬人,最初是工匠們吊在懸崖上一點點鑿,每天都會有人不慎墜落下去,寧修後半段的時候三十年死了近四千人,曾經有人說過,現在的人們在這條路上走,每邁出去一步就代表走過了一個人的一生。

    只是二十幾里,前後七十幾年,一萬多人死在這裡。

    左邊的峭壁最高處能有數百米,低矮處也有三十幾米,車碾壓著路上的細碎石子過去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像是能鑽進人腦子裡似的。

    當地人會告訴外人晚上不要走這裡,哪怕路不算窄也會出危險,這路上太邪乎,或許會有冤魂把人拽下去作伴。

    沈冷他們行至此處的時候駐足觀看,站在路右邊往下看,會讓人心生畏懼。

    「當年是重酬之下才有人願意來賭命。」

    韓喚枝嘆道:「據說當時來這裡開路的工匠都會簽五年生死契,五年不死,非但會得到一大筆銀子,回家之後,他活多久,他家中便多久不用繳納稅賦,我聽聞有一批人在這裡干足了三十年,來的時候是意氣風發少年郎,回去的時候已經兩鬢斑白,歸自鄉里已經無人認識......」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非大國之力,不可平天塹。」

    幾個人站在崖邊看著那路那山色,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韓喚枝道:「當初監造這條路的工部戶部官員前後十三人,三個死在這裡,一個殘疾了,剩下的九個人出了兩位工部尚書,一位戶部尚書,一位內閣大學士,那是大寧太宗開平年間的事,距今已有數百年......再過一會兒天就黑了,隊伍就在一線天安營,明天一早再走這半壁路。」

    就在這時候有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從後邊跑過來,看到她眾人就一陣陣頭大,這丫頭叫李帆兒,是陸王李承合的女兒,世子李逍善的妹妹,之前在長安城沈冷見過她幾次卻並不熟悉,誰知道她聽說沈冷和孟長安灌醉了她大哥之後就跑來興師問罪,孟長安那一副冷面孔她見了就怕,可沈冷面善些,於是她就覺得沈冷好說話,非要沈冷將來帶她出海算是給她哥哥賠罪,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邏輯。

    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而已,茶爺倒也懶得計較。

    只是她最近這幾天越來越纏著沈冷,不是讓沈冷帶她脫離隊伍去打獵,就是讓沈冷教她舞刀,沈冷推說孟長安刀法更好,她去找了一次,孟長安就真的一本正經教她練刀,只一炷香的時間她便怕了,手痠疼胳膊痠疼,發誓再也不去找孟長安。

    想來這個小丫頭纏著沈冷孟長安和他爹也不無關係,沈冷孟長安都是軍中新貴,不到二十歲已經封伯官至從四品,未來幾十年內他們兩個只要不死,朝中必然顯貴,說不得便是一方大將軍,陸王李承合那樣精明的人,根本無需去多指點什麼,小姑娘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紀,多聽幾次沈冷和孟長安的故事便覺得那才是真男人。

    茶爺看到李帆兒跑過來就嘴角一勾:「迷戀你的小妹妹來了。」

    沈冷嘆息,孟長安舉頭望天。

    世子李逍善緊追在後邊,好像怕瓷娃娃摔了似的兩隻手往前伸著:「你跑慢些,路不平。」

    「不用你管,我讓沈冷扶著我。」

    「男女授受不親。」

    「那我就當自己是男人好了。」

    「你別這麼任性。」

    「就任性了,你去告訴父王啊。」

    茶爺拍了拍沈冷的肩膀:「這天真爛漫,而且生的也可愛漂亮,是個考驗。」

    沈冷手往下一落:「要不然我幹掉她?」

    茶爺噗嗤一聲:「君子一言?」

    沈冷看向孟長安:「還是你去帶她練刀吧。」

    孟長安冷冷淡淡:「我倒是無妨,只是她不肯。」

    「沈冷!」

    李帆兒跳到沈冷面前,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高她小半個頭的茶爺,又看了看茶爺身後蹲著那黑獒,本來都跳過來了,小碎步向後挪了幾下:「帶......帶我去抓螞蚱行嗎?」

    那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幾分可憐。

    沈冷:「草中有蛇。」

    李帆兒臉色一白,顯然萌生退意,想了想又咬牙:「你帶我去,我就不怕。」

    沈冷:「我還有軍務事辦,陳冉,來給你一個任務,帶縣主殿下去抓螞蚱。」

    陳冉臉都白了:「我......」

    沈冷手往下一落:「違令者斬。」

    比說干掉李帆兒的時候有氣勢多了。

    陳冉還沒說什麼,李帆兒一跺腳:「我不要他帶我去,他不好看,你好看。」

    李逍善一把拉住她:「你別胡鬧,沈將軍還有重要軍務處置,哪能陪你過家家,你若是想抓螞蚱我陪你去,回一線天峽谷裡,草叢之中多的是。」

    陳冉長長鬆了口氣,小姑娘卻仿似看膩了家裡人,對比了一下陳冉和李逍善,最終還是勉為其難的說道:「那陳隊正帶我去好了,我不要你陪,你可笨了,上次讓你幫我抓蝴蝶,你自己摔的大馬趴。」

    李逍善尷尬的笑了笑:「人有失足馬有失蹄,那只是我不小心。」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就讓陳隊正陪縣主殿下去吧,陳隊正可會抓螞蚱了。」

    陳冉壓低聲音說道:「兄弟情分呢?」

    沈冷悲天憫人:「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李帆兒一步三回頭:「那沈將軍,我先和陳隊正去抓螞蚱,以忙完了來找我可好?」

    孟長安一臉嚴肅的替沈冷點頭答應:「好。」

    沈冷看向孟長安:「兄弟情分呢?」

    孟長安扭頭看天空悲天憫人:「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們說話的時候,距離隊伍大概八九里之外,幾個黑衣人站在一側峭壁上舉著千里眼往這邊看著,為首的那個人壓低聲音吩咐道:「消息說第五輛車是陸王李承合與世子李逍善的,前邊第四輛黑色馬車便是韓喚枝的,李逍善沒有接到吐蕃國公主之前不能殺他,目標是韓喚枝。」

    懸崖上有幾塊大石頭搖搖欲墜,只是墊著木頭擋住,若墜落下來,馬車都能砸的粉碎。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9 07:03
第三百零四章 救我,別過來


    深峽之中的夜晚顯得格外清冷,哪怕現在還是盛夏時節,沈冷特意翻出來一件軍服給了茶爺,在外面又加了一件衣服,可被穿峽而來的風掃一下也覺得寒氣入體,還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茶爺坐在馬車邊上,沈冷將自己的披風給她披好:「軍帳一會兒就能搭好,進帳篷裡就會好些。」

    面前的火堆讓身體前半部分暖和起來,後背還是被冷風嗖的有些不適,沈冷讓茶爺靠在自己肩膀上用他的身體為她擋住風寒,兩個人靠在一起,莫說此時此地,便在嚴寒北疆也無懼。

    「你不要靠著他!」

    李帆兒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手裡還拎著一串用毛毛草穿起來的螞蚱,本來還笑呵呵的,看到茶爺依偎在沈冷懷裡臉色立刻就白了。

    「我以大寧縣主的身份命令你起來。」

    她抬起手指著茶爺的臉。

    沈冷微微皺眉:「你的手指若在不離開,我就給你掰了它。」

    李帆兒看向沈冷:「你為什麼這麼護著她?」

    「和你有什麼關係?」

    沈冷一開始只覺得李帆兒有些任性,並無厭惡,現在厭惡之心起來,他又怎麼會管那麼多?

    李帆兒沒敢繼續指著茶爺,卻對沈冷怒道:「我不許她坐在你身邊。」

    沈冷深吸一口氣:「趁著我還能保持客氣,你可以走了。」

    李帆兒不敢直視沈冷的眼睛,又轉而瞪著茶爺:「我知道你喜歡他,可這不代表他以後就會和你在一起,雖然我認識他比你晚,但我保證,我會比你更喜歡他,而且......你能給他什麼?我是大寧親王之女,若他娶了我,將來必然平步青雲......」

    她的話還沒說完,沈冷忽然一把抓著她的胳膊把人扔了出去。

    本來四周都覺得有些尷尬的人全都愣了......那是陸王的愛女,皇族之人,沈將軍怎麼說扔就給扔了?

    只是還沒等李帆兒摔在地上,兩個王府的護衛一前一後過來,一個伸手把李帆兒從半空之中接住,一個攔在身前伸手指向沈冷:「你大膽!」

    沈冷看都沒看他一眼,撿了兩根柴放進火堆裡問茶爺:「我看帳篷已經好了,要不要進去歇歇?」

    茶爺嘴角一勾,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雙臂:「下次我自己來比較好,畢竟你身上有軍職,若是朝廷怪罪下來你不好擔著,我自己來的話,大不了我可以跑啊。」

    沈冷:「我爭得軍職是為娶你,所以若和你無關,軍職重要嗎?」

    那個被晾在一邊的王府護衛大怒,依然指著沈冷:「沈冷,你雖然是戰兵將軍,可你別忘了你是臣!」

    沈冷:「你若是忘了怎麼把手放下來,我可以幫你。」

    後面十幾個王府護衛趕了過來,將沈冷和茶爺圍了一圈,為首那個護衛叫譚相同,看著沈冷冷冷的說道:「你對殿下無禮,現在我要帶你回去跟王爺解釋。」

    他的話才說完,四週一圈戰兵已經圍了起來,一把一把連弩端起來瞄準了那些王府護衛,沈冷緩步走到那個用手指著自己的護衛面前,那人下意識的往後退,可是卻強撐著面子就是不肯把手指放下來,沈冷越走越近,他的手指就戳在了沈冷的胸口上。

    「拿下他!」

    陳冉一聲暴喝:「他襲擊將軍!」

    王闊海帶著幾個親兵往前一沖,十幾個王府護衛準備動手,可被一圈連弩指著也不敢妄動,王闊海上去,大手一把抓住指著沈冷那護衛的脖子往下一按:「襲擊大寧戰兵將軍,我現在將你拿下,若你反抗,依大寧軍律擊殺!」

    譚相同怒道:「我的人哪裡襲擊他了。」

    陳冉哼了一聲:「你的人剛才打中了我們將軍,你沒看到?」

    「那是打嗎?那分明是沈冷自己撞上來的!」

    沈冷拉著茶爺的手往帳篷那邊走,回頭看了譚相同一眼:「勸你一句,別耍蠻橫,你不行,別耍不要臉,你也不行。」

    孟長安帶著一隊戰兵大步過來,手按在刀柄上,似乎隨時都要抽刀。

    韓喚枝緩步過來,手下人想上前勸說一下,韓喚枝伸手一攔:「沒你們的事。」

    孟長安走到譚相同面前,也不說話,就一步一步往前走,譚相同只能後退,孟長安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譚相同退的越來越越遠,腳下踉蹌險些摔倒,直到他退出去足有十幾米孟長安才停下來,看著臉色發白的譚相同,依然一言不發。

    「你們這是做什麼!怎能如此沒有規矩!」

    吏部侍郎何新奎從遠處跑過來,板著臉對孟長安說道:「怎麼能對王爺的人如此無禮,孟將軍,你還不退回去?!」

    孟長安慢慢轉頭看向何新奎,那一瞬間,何新奎感覺有一把冷冽的長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他也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孟長安鼻子裡哼了一聲,充滿了不屑。

    何新奎這些日子和陸王李承合幾乎日日都在一起,兩個人關係很快就親密起來,他又拿了陸王不少好處,自然要站出來為陸王的人說話,可是孟長安那眼神太冷太可怕,何新奎硬是不敢往下接著說,別說他一個文人,北疆多少黑武殺人如麻的斥候也不敢面對孟長安的眼神。

    「沈冷!」

    李帆兒不合時宜的在那幾個護衛背後喊:「告訴那個女人,我一定會打敗她的,我要證明我比她更喜歡你!」

    孟長安轉身走到那個剛才指著沈冷的護衛身邊,一拳轟在那人腦袋上,這一拳直接把人打的昏了過去,若不是還收了力,這一拳能把人直接打死。

    「帶她離遠點,我不想說第二遍。」

    孟長安轉身看向譚相同:「不然下一個就是你。」

    譚相同張了張嘴想說句狠話,沒說出來。

    就在這時候陸王李承合急急忙忙趕過來,世子李逍善緊隨其後。

    「怎麼回事?」

    陸王走到李帆兒面前,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兒問了一句。

    「沈冷他騙我!」

    李帆兒抬起手指著沈冷,然後重重的把手裡那串螞蚱摔在地上:「他答應了忙完了軍務就來找我的,可他卻和那個女人摟摟抱抱,不要臉!他不要臉,那個女人也不要臉!」

    本來已經走出去幾步的沈冷腳步一停,驟然轉身。

    那一眼,李帆兒立刻嚇得躲在陸王背後,那不是威嚇,而是殺意,真真正正的殺意。

    陸王當然感覺出來沈冷眼神裡的怒,他立刻笑起來:「

    小孩子不懂事,沈將軍千萬不要在意,本王這就把她帶回去嚴加管束,沈將軍勿怪。」

    沈冷沒理會,轉身拉著茶爺的手:「回去吧,風大。」

    世子李逍善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妹妹什麼脾氣,從小就嬌生慣養以至於刁蠻任性,她才認識沈冷多久?自然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喜歡,只是一種霸佔的慾望,她就覺得沈冷是她的新玩具,玩具當然只能是她自己的,十五六歲的年紀情竇初開再加上為所欲為慣了,這才做出如此丟人的事。

    可這要是傳揚出去,以後李帆兒的名聲會有多慘?那不僅僅是妹妹沒了體面,他爹陸王也沒了體面,甚至皇族都沒了體面。

    畢竟是女孩子啊,還是親王之女。

    沈冷把茶爺送進帳篷裡轉身出來,茶爺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不說話最好,只是對沈冷溫柔一笑。

    李逍善尷尬的笑了笑走到沈冷身邊:「我妹妹不懂事,你別太在意,你替我跟茶兒姑娘道個歉,是我妹妹的不對,不過......沈將軍,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妹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那些話,傳揚出去實在不好聽,我知道你與茶兒姑娘的感情很好,可我妹妹的臉面也不能不顧及,如今之計,我只好去求我父王,讓他在歸來之後請陛下賜婚,你娶我妹妹為正室,茶兒姑娘做妾,事關皇族體面......」

    「滾。」

    沈冷看了李逍善一眼:「再多說一個字,你會更不體面。」

    李逍善愣在那,立刻就怒了起來,可他真的沒敢再繼續說。

    第二天隊伍照常上路,人們都裝作對昨夜裡發生的事不知情,沈冷和茶爺上了韓喚枝的馬車,韓喚枝只是笑而不語,沈冷瞪了他一眼,韓喚枝無辜的聳了聳肩膀。

    隊伍順著半壁路往前走,韓喚枝那輛黑色馬車最為顯眼,就在這時候陸王派人來請沈冷過去說話,說是為昨夜之事致歉,沈冷也不好不去,下了車往後邊走,他才走出去沒多遠李帆兒就追上去跳上韓喚枝的馬車,坐在馬車裡氣鼓鼓的瞪著茶爺,一臉的示威。

    茶爺看了她一眼,覺得好幼稚。

    沈冷皺眉,轉身往回走要回車裡,就在這時候忽然從半空之中有一塊大石墜落下來,速度奇快,轟然而落。

    這變故極突兀,誰也沒有料到!

    沈冷暴喝了一聲往前疾衝,韓喚枝的車伕聽到喊聲猛的往旁邊一拉韁繩,馬車讓出去一些,大石沒有直接砸在車廂上,卻砸在車廂一側,馬車隨即往一側翻倒,拉車的馬嚇得往前衝跳卻拉著車廂往懸崖那邊過去,車伕奮力的拉住韁繩,又一塊大石墜落下來,直接將馬砸成了肉泥,車廂卡在懸崖邊上搖搖晃晃。

    沈冷眼睛瞬間就紅了,大步衝了過去。

    車廂裂開,韓喚枝一手一個抓著兩個女孩就要衝出,崖壁上一陣弩箭激射而來,本來已經快跳出來的韓喚枝不得不退回去借助殘缺車廂抵擋弩箭,這車廂打造的極為堅固,大石可摧之,但弩箭不可破。

    三個人這一動,馬車搖晃的更厲害起來,似乎隨時都要從懸崖上翻下去。

    「沈冷快來救我!」

    李帆兒尖聲叫喊。

    「冷子你別過來!」

    茶爺的聲音沙啞。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0 07:05
長寧帝軍 第三百零五章 三個字

    黑獒從殘缺不全的車廂裡衝了出去,半空之中調轉過來一口咬住了車廂,四條腿蹬住了地面奮力的往回拉拽,弩箭襲來,連續幾支刺在黑獒身上,可它卻就是不肯鬆開嘴。

    與此同時,沈冷的小獵刀刀鞘上鐵爪彈了出去抓住車廂,沈冷雙手抓著刀鞘,雙臂瞬間就崩了起來,他胳膊上的繃帶啪啪啪的斷裂。

    「死狗,別鬆開啊!」

    李帆兒嘶吼了一聲。

    啪!

    茶爺一個耳光將李帆兒扇到了一邊,李帆兒的半邊臉立刻就腫了起來,她畏懼的看向茶爺:「你居然敢打我?」

    茶爺看著她:「打你,是因為我還不習慣殺人。」

    韓喚枝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往外一甩,披風旋轉著飛了出去。

    「走!」

    韓喚枝低呼了一聲,一把抓住李帆兒的腳踝把她扯了出來,茶爺則衝過去落在黑獒身邊:「走!」

    黑獒看到茶爺出來,仰天一聲嘶吼,震得峽谷仿若都顫抖起來。

    砰地一聲,車廂碎開,馬車墜入了懸崖之中。

    沈冷向後翻出去,鐵爪上抓著一塊木塊。

    韓喚枝抬起頭看了看高處那幾個黑衣人,眼神一寒,他深吸一口氣,腳下一點,身子猶如炮彈一樣向上疾衝出去,半空中手在懸崖上抓了一下繼續向上,幾支弩箭射過來,他的雙腳在懸崖凸起上一點斜著衝出去,弩箭紛紛落空。

    連續七八次在懸崖上借力迂迴向上,韓喚枝竟是硬生生拔高到了三十幾米的峭壁上,那幾個黑衣人大驚失色。

    沈冷衝過去扶著茶爺的肩膀:「你沒事吧?」

    茶爺搖頭,看著黑獒後背上那幾支已經有近乎一半沒入體內的弩箭,眼睛紅的厲害。

    沈冷一把將黑獒抱起來往後疾掠:「跟緊我。」

    茶爺在沈冷身後,黑獒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是在告訴茶爺它沒事。

    而陸王之女李帆兒跌坐在地上,竟是無人理會。

    後面馬車上的陸王李承合和世子李逍善被護衛保護著後退,看到女兒一個人跌坐崖邊哭泣,陸王咬了咬牙,竟是沒有過去。

    陳冉帶著一隊戰兵舉著盾牌過來,將李帆兒拎起來往後退,李帆兒想掙開陳冉的手:「你放開我!你們這些混蛋,誰都想欺負我。」

    陳冉立刻鬆開手:「如你所願。」

    戰兵們成隊列舉著盾牌後撤到了崖邊,緊貼著崖壁站著,誰也不知道上面還會不會有大石頭落下來,這種險要之地,一旦被石頭砸中的話就斷然沒有生還的可能。

    李帆兒被扔在半路,罵了一會兒後見真的沒有人理會自己,自己爬起來往陸王父子那邊跑過去,一臉的委屈。

    陸王見女兒跑回來了,過去一把抱住不住的安撫:「別怕別怕,父王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世子李逍善看著這一幕,忽然有些悲哀。

    山崖上。

    韓喚枝一步一步往前走,那幾個黑衣人手裡的連弩已經射空,他們互相看了看,竟是沒有人敢動手,幾乎同時轉身就跑,可是才轉身,就看到一個年輕將軍拎著黑線刀已經擋在那了。

    孟長安上來的比韓喚枝並不慢多少,只是韓喚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殺出去!」

    為首的黑衣人喊了一聲後朝著孟長安衝了過去,在他看來韓喚枝太可怕,不敢去正面硬撼,所以理所當然的選擇了孟長安......當他意識到自己錯了的時候已經晚了太多。

    孟長安一刀斬落,黑衣人明明看到了孟長安出刀,明明知道自己只需往一側避開就能讓這一刀落空,他都知道,可就是反應不過來,因為那一刀太快太狠太霸道。

    刀落。

    噗的一聲,黑衣人的右臂帶著小半邊肩膀被一刀砍掉,不等黑衣人有什麼反應,孟長安一腳踹在對方的胸口上,那人向後翻出去,而孟長安的刀一掃,黑衣人兩條腿從膝蓋以下被齊刷刷斬斷,別說想跑,爬都爬不出去。

    另外一邊,韓喚枝劍入毒蛇,一劍一人,當日在樺梨圍場他不是楚劍憐的對手,可那並不代表韓喚枝的劍不可怕,這個世上,楚劍憐本就獨一無二。

    劍很快很厲,每一劍都刺中卻偏偏不會殺死人,第一劍刺穿面前黑衣人右肩,劍在肩膀裡轉了半圈,右邊半個上身算是動不得了。

    下一劍刺穿第二個黑衣人的大腿,黑衣人的刀子才剛舉起來,韓喚枝的劍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

    山崖下。

    沈冷取出傷藥,手壓著黑獒:「會有點疼,別動。」

    黑獒嗚嗚的叫了兩聲,似乎聽懂了沈冷的話一樣。

    沈冷將匕首翻出來將弩箭刺中地方四周的黑毛剃掉,一隻手按著黑獒的後背,另外一隻手抓著弩箭猛的往外一拔,黑獒疼的顫抖起來,卻真的不動,四條腿都在顫抖,卻使勁兒的忍著。

    沈冷將弩箭拔出來把傷藥倒在傷口上,然後用繃帶綁住。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才把黑獒後背上四五支弩箭拔出來,傷口清理上藥包紮,黑獒趴在那,等沈冷給它包紮好了之後,它那巨大的腦袋鑽進沈冷懷裡來回蹭了蹭。

    沈冷在黑獒頭上輕輕揉了揉:「沒事,很快就會好的。」

    黑獒嘴角往上翹起來,像是在笑一樣。

    茶爺的手也放在黑獒的腦袋上,黑獒就在兩個人的掌心裡蹭啊蹭的,似乎忘記了疼。

    砰砰兩聲,兩具屍體從峭壁上掉下來,砸起來一陣塵煙。

    沒多久,韓喚枝和孟長安從懸崖上下來,士兵們用弓箭將繩索射上去,他們綁好之後順著繩子滑下來,順便帶回來幾個活口,只是看起來也活的不怎麼舒服,要麼斷手斷腳,要麼身上都是血洞。

    沈冷看了韓喚枝一眼:「怎麼弄死了兩個。」

    韓喚枝朝著身後看了一眼,廷尉府的人已經把那幾個活口押了下去。

    「用不了那麼多。」

    韓喚枝淡淡回答。

    沈冷挑了挑眉,韓喚枝立刻就明白了沈冷的意思,朝著陸王那邊看了一眼,沈冷順著韓喚枝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陸王也在看向他們這邊。

    「道理?」

    沈冷問了兩個字。

    韓喚枝搖頭:「何須?」

    沈冷轉身走向陸王:「我來吧。」

    韓喚枝楞了一下:「你應該為自己考慮一下。」

    沈冷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就是在為自己考慮。」

    孟長安走到韓喚枝身邊站住,看了看沈冷:「他去幹什麼了?」

    韓喚枝沉默片刻,嘴角往上一勾:「嚇唬人。」

    孟長安微微皺眉:「嚇唬人,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韓喚枝笑道:「所以你是孟長安,勇冠三軍,而他是沈冷,把他放在戰兵隊伍裡,他就是將軍,把他放在廷尉府,他可以是都廷尉。」

    孟長安:「韓大人的意思是,他比我強?」

    韓喚枝還沒回答,孟長安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就強吧。」

    韓喚枝本以為孟長安這般性格的人怎麼可能會輕易承認自己不如別人,可現在看來,不管是誰說沈冷比他強,根本就刺激不到他。

    李帆兒看到沈冷朝著這邊走過來,立刻掙脫出她父親的手臂,站在那看著沈冷大聲喊道:「你還知道來看我?我沒事,生與死都與你無關,我不需要你看我!也不需要你假惺惺的關心!」

    「讓開。」

    沈冷看了她一眼:「你擋著我的路了。」

    陸王臉色一變:「沈將軍,縱然帆兒說話有些沒規矩,可她......」

    沈冷一抬眼:「別跟我說她還是個孩子什麼的,那是王爺你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若這樣,可能我會覺得自己沒臉見人。」

    「如果,你不想讓你的孩子丟人就讓她暫時離開這,如果,你不想讓你在自己孩子面前丟人,最好快些讓她離開。」

    陸王眼神一寒:「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沈冷往前湊了湊,在陸王耳邊壓低聲音說道:「王爺是不想好好的把兒媳婦娶進門了?山崖上那幾個刺客是誰的人?韓大人抓了幾個活口,所以他們就有可能是任何人派來的人,韓大人希望他們是誰派來的,廷尉府就有辦法讓他們變成是誰派來的。」

    陸王向後退了一步:「你敢威脅本王?」

    「收起你的嘴臉吧。」

    沈冷坐下來:「既然你想當著你孩子的面丟人,我就成全你......於大寧來說,我是臣,可你也不是君,謙謙君子扮演的久了是不是連自己都騙了?韓大人沒有直接過來找你聊,是因為他要顧及陛下的面子,畢竟你是陛下的兄弟,請王爺記住一句話,陛下需要的是一個娶吐蕃國公主進門的人,這個人是世子,不是世子的父親也不是世子的妹妹,除了世子本人,都無關緊要。」

    他嘴角微微上揚:「這是我第一次威脅人,可能比較生疏,王爺若是覺得有些不適應的話,那就忍了吧......哪怕你是親王......我是一個為快樂活著的人,在戰場上每一次勝利都讓我快樂,在家裡沈茶顏的每一個笑容都使我快樂,很重要可也不能說就是全部,還有一些別的快樂。」

    他起身走到陸王面前:「殺該殺的人,也會讓我快樂。」

    陸王氣的肩膀都顫抖,眼神裡怒氣幾乎都能溢出來似的。

    世子李逍善卻出乎預料的站在一邊一言不發,只是臉色難看的要命。

    「這是最後一次了。」

    沈冷轉身往回走:「請你相信我,我不是一個因為身上有軍職爵位就會對親王兩個字徹底沒有反抗之心的人,這兩個字在大寧唬不住軍人,尤其唬不住我。」

    沈冷走向茶爺,而陸王卻站在那不住的顫抖。

    他看到韓喚枝走向這邊,怒吼一聲:「你看到了,他竟然威脅本王!」

    韓喚枝點了點頭:「看到了。」

    說了這三個字後擦著陸王的肩膀過去直奔世子李逍善:「世子,從今日起你和我坐一輛車。」

    陸王明顯僵硬了一下。

    韓喚枝緩緩道:「他威脅的很生疏也很拙劣,真的很沒有美感。」

    他看向陸王的眼睛:「其實何須說那麼多話呢,只三個字就夠了。」

    他再次路過陸王身邊:「別作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0 07:06
第三百零六章 皇帝的弱點

    姚無痕看到沈冷出手抓住了馬車車廂的那一幕,他在心裡記下來,沈冷的傷並沒有影響他的戰力,他還有一件很奇特的東西,可以彈射出細細的鐵索。

    這一路上姚無痕都在尋找機會下手,他不想再拖下去,沈冷的傷如果完全好了的話,哪怕他現在得到了近身的機會也沒有十成把握。

    他走過沈冷的帳篷,然後扶著刀站在不遠處。

    他是親兵,要做好一個親兵該做的事。

    遠處的一座帳篷亮了起來,他看到禮部尚書何新奎鑽了進去,而那是陸王李承合的帳篷。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之後何新奎從帳篷裡出來,也不知道有心還是無意的往沈冷的帳篷這邊看了一眼,雖然夜幕已經將要降臨,可是姚無痕敏銳的察覺到何新奎的眼睛裡有不善之意,姚無痕是一個殺手,他確定自己絕不會看錯,哪怕那不是看,而是感覺。

    陸王的護衛統領譚相同在何新奎出去之後也進了帳篷,還有一名護衛跟在他身後,看起來態度謙卑,可進了帳篷之後譚相同立刻退到了一邊,把位置讓給後面進來的那個人,後進來的人本低著頭,抬起頭的那一刻,鷹眸令人畏懼。

    這人看起來差不多能有近五十歲了,是那種第一眼看到他絕對不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太普通了,只要他不讓自己的眼睛裡暴露本性,誰也不會在意他。

    「韓喚枝懷疑了?」

    那人進來之後陸王立刻問了一句。

    護衛擺了擺手,譚相同立刻去把帳篷的簾子放下來,然後站在門邊上,幾乎是緊貼帳篷聽著外面的聲音,若有人靠近的話他第一時間就能察覺。

    「是你的人蠢,當然你更蠢。」

    護衛坐下來:「羅大人交代的很清楚,可你的人做起來太毛糙。」

    陸王臉色一沉:「我沒有本意做這件事,是你們逼我的。」

    「所以你故意做的這麼毛糙?」

    護衛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故意讓韓喚枝起疑心,何必在我面前裝的這麼憤怒無助?只要韓喚枝懷疑你就會盯著你,這樣你就有理由之後的事不再去做,王爺......羅大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莫非你是想看到我們萬里迢迢的從王府裡帶過來王妃的什麼東西才肯配合好?勞民傷財,還傷心傷神。」

    「你們敢!」

    陸王怒道:「若王妃出了什麼事,你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怕死我了。」

    護衛冷笑:「你知道我是誰,我是商鷹,二十幾年前廷尉府鷹犬之名還沒有被世人遺忘呢,陸獒在王府裡照看王妃,我在這裡保護王爺,羅大人待你是真的好......」

    譚相同轉身看向商鷹:「你別太過分,大不了我與你同歸於盡。」

    「你?」

    商鷹輕蔑一笑:「你差的太多了,還不配。」

    譚相同往前一動,陸王一擺手:「聽他說完。」

    商鷹點了點頭:「這才是應該應該有的態度,整件事羅大人是如何安排的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韓喚枝必須死,他死了,未來羅大人才能回廷尉府,長安城裡皇帝必死無疑,你兒子迎娶了吐蕃國公主回來正好可以登基稱帝,太子我們也會除掉,在那種情況下,沐昭桐會站出來告訴所有人,大寧不可一日無君,恰好最合適的人就是世子殿下了,恰好就在長安城裡,多完美。」

    陸王沉聲道:「可你們始終不肯告訴我,你們如何殺死陛下。」

    「那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

    商鷹道:「羅大人在長安城佈局二十年,萬事俱備,而且你應該確定一件事,皇帝身邊的那些護衛根本不足為懼,羅大人的實力有多強我也無需多言,唯一能讓大人正眼看待的也就是一個澹台袁術罷了......你還是按照計畫去做的好,世子要盡快與沈冷和孟長安搞好關係,尤其是孟長安。」

    陸王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已經把身家性命都押給你們了。」

    商鷹微微挑眉:「誰不是?」

    他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別再耍你那幾分小心思,廷尉府的人最擅長的就是看穿人心,若是再讓我知道了你搖擺不定,我會替沈冷做他不敢做的事,沈冷有句話說的很對......世子活著就行了,世子的父親和世子的妹妹,沒有多大份量。」

    他離開帳篷之前又回頭:「再多說一句,為什麼吐蕃會突然要把一位公主嫁過來?為什麼是世子迎娶這位公主?」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撩開帳篷的簾子出去,出門之後立刻就又變成了一個謙卑恭順的尋常護衛,不起眼,任何人都不會戒備這樣一個人,也不會覺得這樣一個人有什麼威脅。

    「王爺。」

    譚相同在商鷹出去之後立刻走到陸王身邊壓低聲音說道:「這些人的話,沒一個可信的,王爺要謹慎啊......如今陛下對大寧的掌控超過之前任何一位帝王,這只是一個必然出現的動盪期,陛下要收回各方之權,動盪難免會有,所以便有人覺得是可乘之機......然而談何容易?」

    陸王嘆道:「你看的透徹啊。」

    他往後靠了靠:「可我有什麼辦法?說起來我是個親王,大寧皇帝陛下的兄弟,可實際上你也看到了,連沈冷那樣人都敢威脅我,皇權越重,他兄弟就越卑微,二十年前我想賭一把,沐昭桐攔在我面前,現在沐昭桐已經被陛下快把權力架空了,他攔不住我。」

    他抬起頭:「我兒二十年前就有機會成為帝王。」

    譚相同還是覺得太瘋狂太冒險,那是皇帝陛下啊。

    陸王看向他:「你知道最艱難的是什麼嗎?」

    譚相同搖頭。

    陸王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最艱難的不是你要面對很多選擇,而是......你沒的選。」

    另外一邊。

    沈冷從帳篷裡出來,姚無痕立刻肅立行禮:「將軍。」

    沈冷嗯了一聲:「有模有樣了。」

    姚無痕有些羞澀的笑了笑:「總得好好學習。」

    沈冷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然後往韓喚枝的帳篷那邊走,姚無痕看著沈冷的後背,想著若此時出手的話自己能不能逃離?最終他放棄了念頭,這是軍營,四周都是沈冷的手下,他逃不了的。

    然後他回頭看了一眼帳篷,沈冷的女人在帳篷裡。

    韓喚枝的帳篷裡沒有點上燈,他就靜坐在黑暗之中,沈冷進門之後楞了一下:「所以我其實挺不喜歡廷尉府的。」

    韓喚枝閉著眼睛說道:「只要陛下喜歡就好。」

    沈冷點了點頭:「你若是人見人愛,也挺可怕的。」

    韓喚枝問:「你是來問陸王的事?」

    沈冷:「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韓喚枝沉默了一會兒:「我若是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就不會損失了我的馬車,你知道的,我有多愛我的馬車。」

    沈冷在這句話裡聽出了寒意。

    韓喚枝睜開眼睛:「不管他為什麼這樣做,但他做了,而且做的很粗糙,他不可能想不到我們會抓到活口,不可能想不到活口會說出是他主使的,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希望我知道。」

    沈冷:「他是想讓你知道有人在逼他?」

    韓喚枝:「無關緊要,不管是有人逼他還是他自願的,事情終究是他做的,他毀了我的馬車。」

    這是韓喚枝第二次提到他的馬車。

    「你打算?」

    沈冷問。

    韓喚枝再次閉上眼睛:「我在想,最希望我死的人是誰?」

    沈冷又問:「是誰?」

    韓喚枝輕輕嘆了口氣:「你覺得呢?」

    沈冷一聳肩膀:「我怎麼知道,那麼多。」

    韓喚枝抬起手揉了揉眉角:「就是因為太多了......人見人愛算什麼。」

    他竟是有幾分得意:「人見人恨才了不起。」

    與此同時,長安城。

    皇帝坐在肆茅齋裡,也沒有點燈,他坐在黑暗裡,適應著黑暗。

    澹台袁術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嚇了一跳,本能的伸手去摸腰側,然後才想起來見陛下是不能帶刀的。

    「朕是不是心急了?」

    皇帝忽然問了一句。

    澹台袁術搖頭:「二十年了,不算急。」

    皇帝嗯了一聲:「也許不是所有人都理解朕,一成不變多好?一成不變的大寧也是巨人,隨隨便便就能讓周圍諸國臣服的巨人,澹台,你心裡是不是也會想,朕做的太絕了?」

    「兵權本就應該是陛下的,四方大將軍只是為陛下代管兵權。」

    「動盪快來了。」

    皇帝睜開眼睛:「朕為了這動盪準備了二十年,朕想看看,這動盪有多大。」

    澹台袁術垂首:「大不過陛下一隻手。」

    皇帝嘴角一勾:「最近是怎麼了,韓喚枝學會了拍馬屁,你也學會了......」

    他站起來舒展了一下雙臂:「西疆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澹台袁術道:「密旨已經送到,比迎親隊伍快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估計這迎親隊伍這會兒也就是才過了半壁路,還沒進可沁草原。」

    皇帝舒了口氣:「小插曲而已,不足為慮,朕說過,大寧之外的任何事都不足以讓朕憂心,哪怕是黑武,朕在意的只是大寧之內的事,一個女人一台戲,朕已經陪著她唱了二十年,她沒覺悟,朕是在給她機會改過,至於別人,朕就沒有心情陪著唱戲,朕又不在乎。」

    澹台袁術明白皇帝的意思,這大寧是陛下的大寧,很多人還沒有搞清楚這一點。

    陛下唯一的弱點,就是不願意背負罵名。

    「父皇那時候,死了幾個兄弟?」

    皇帝問。

    澹台袁術不敢答。

    「朕一個都不捨得動,他們是看清楚了這一點吧。」

    皇帝忽然笑了笑:「總算是有個會玩的人了,可這玩的還是不夠大。」

    吐蕃國,為什麼會突然嫁過來一個公主?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 07:02
長寧帝軍 第三百零七章 疆外


    沈冷問韓喚枝:「他們就不怕把這大寧折騰的千瘡百孔?」

    韓喚枝回答說:「幾年前陛下曾經問我,這天下大不大,我回答說很大,可陛下說......這天下可供開疆拓土之地就那麼多,內外加起來也就勉強夠朕一個人折騰的,哪裡還有別人折騰的地方。」

    說完之後韓喚枝若有深意的看了沈冷一眼:「你覺得他們是在折騰大寧?」

    沈冷皺眉。

    韓喚枝笑了笑:「是陛下在給大寧治病。」

    換了一輛馬車之後韓喚枝的心情一直不好,他很懷念他的馬車,雖然沒有再和沈冷提及馬車二字,可沈冷看得出來,韓喚枝只是在等那個時間。

    隊伍出了秦嶺之後便進入可沁草原,這是一片東西狹窄南北很長的草場,這片草場向北一直延伸出去,一直連接到北方那片真正是牛羊遍地的草原,那廣袤之地便是韓喚枝女人的家,如今那個已經穩坐大埃斤之位的女子可能也在思唸著他。

    可沁草原的草並不適合放牧,這片草原有三分之二是人力種出來的,西疆之外的沙漠像是無所不能吞噬的惡魔,風是惡魔的先鋒軍,風到了,沙漠就到了,幾百年前沙漠以每年十幾里的速度讓沃野變荒蕪,大寧立國之後,開國皇帝宣佈要在西疆做兩件大事......第一,打通楚沒有修完的半壁路,第二,治理荒沙。

    西疆三郡十二縣的百姓被動員起來,開始了治理沙漠的戰爭,這一戰的敵人是大自然,然而不管敵人是誰,強大與否,最終打贏了的當然是大寧,只能是大寧。

    用了差不多二十幾年的時間,這三郡十二縣的百姓硬生生把荒漠變成了草場,雖然不適合放牧,可卻成功阻止了沙漠向中原侵略的步伐。

    零零散散的能在草原上看到小群的牛羊,優哉游哉。

    即便是這樣,李帆兒也興奮的不得了,從連綿大山之中走了多日突然開闊起來,而且還能見到牛羊,她好像立刻就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歡快的衝進草原裡去看牛羊吃草,她覺得牛羊好新奇,牛羊覺得她好白痴。

    當地的郡縣官員迎接而來,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

    草原上的姑娘們穿著民族服裝轉了起來,舞姿優美而又不失豪邁,也就只有草原兒女才能舞出這般風采,奶酒奶茶,還有一鍋一鍋燉的咕嘟咕嘟冒泡的牛羊肉。

    當地郡縣官員不得不小心應對,畢竟迎親隊伍裡有一位親王,一位世子,一位縣主,還有廷尉府都廷尉,吏部侍郎,以及幾位四五品的將軍,莫說親王一家,就說是沈冷他們的軍銜品級也遠高於這些地方官。

    陳冉站在沈冷身後看著那載歌載舞的草原姑娘嘆道:「大寧之內,九十六族,九十五個民族能歌善舞。」

    沈冷:「你們也可以進去跳,但不准騷擾人家姑娘。」

    陳冉想了想:「別了,我怕姑娘們把我搶回去。」

    副將王根棟是個老實人,想到之前聽的傳聞忍不住問了一句:「我聽說這草原上白天熱晚上冷,現在季節正好,再過陣子就能冷的拿不出手,放屁的時候能看到一股白煙從褲子裡噴出來。」

    陳冉想了想那畫面,真美。

    坐在沈冷旁邊的孟長安忍不住嘴角一勾,草原上會不

    會冷到放屁都能看到他不知道,反正北疆是......已經有半年的時間沒有回北疆了,真的有些想念。

    吃飽喝足,隊伍在草原上休整了一天之後繼續趕路,歷時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到了西疆重甲所在之地。

    鳳凰台。

    人都說西疆大將軍談九州是四方大將軍之中最穩重的一個,不苟言笑,飽讀詩書,行事風格一板一眼,還有人說談九州是四位大將軍之中武藝最差的一個,甚至可能他就不會武藝,這說法也不是空穴來風,傳聞談九州領兵二十五年,沒人見過他出手。

    可不管怎麼說,他訓練的重甲,可讓西域臣服。

    趁著陸王他們和大將軍談九州寒暄之際,陳冉壓低聲音問了問沈冷:「楊大哥已經很久沒見過了,之前問過你,你也不肯說,我有些擔心。」

    很少有人注意到沈冷身邊少了一個楊七寶。

    「他沒事。」

    沈冷只是不肯說:「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見到他。」

    接下來的安排就很程序化,很豐盛的迎接午宴,然後是大將軍帶著陸王等人參觀西疆重甲大營,第二天的安排是去西府武庫參觀新兵訓練,韓喚枝沈冷孟長安他們自然是要隨行的。

    西疆國門之外。

    一支行商隊伍的首領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少了六七人,於是惱火起來:「我說過了,雖然我收了你們的銀子保護你們的安全,可你們若是不聽我的安排私自離隊,死了也就死了,這西域之地諸多流寇,遠不似大寧之內那般太平,且風沙就要到了,走散的人我是肯定不等的。」

    剩下的商人檢查發現,自己手下人一個不少,是一支半路加進來的行商隊伍不見了,那六七個人看著也不像是做生意的,在這茫茫之地,丟了人想找都找不到。

    距離行商隊伍大概七八里的地方,楊七寶將遮擋住口鼻的紗巾往下拉了拉,趴在沙丘上看著遠處那浩蕩而來的隊伍。

    「果然不出將軍所料。」

    他帶著的都是沈冷手下的斥候,精銳之中的精銳。

    「吐蕃國不過是送親而已,何必如此勞師動眾?」

    一個親兵放下千里眼:「看起來隊伍連綿不盡,不低於十萬之數。」

    「若不止這一路呢?」

    楊七寶冷哼了一聲:「送個閨女出嫁,需要動用幾十萬大軍嗎?之前有情報說,與大寧靠近的三個西域小國被吐蕃欺負,三國與吐蕃針鋒相對劍拔弩張,你們看看,吐蕃國大軍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從這小國之內穿過,哪裡是敵對的樣子。」

    「咱們可以回去了。」

    楊七寶從沙丘上滑下去:「盡快將消息送回大寧。」

    遠處吐蕃國大軍之中,一個看起來猶如王闊海一般壯碩的漢子坐在駝背上懶洋洋的似乎快要睡著了,他沒有穿著甲冑,身上衣服也穿的邋裡邋遢,背後掛著一把彎刀。

    「塔木陀。」

    另外一個看起來三十幾歲的吐蕃國將軍笑道:「你打起精神來,馬上就要到寧國了。」

    「有什麼需要我打起精神來的?」

    塔木陀眯著眼睛哼了一聲:「我倒是真想見識一下所謂的西疆重甲有多了不起,寧人自大,一直說陸戰無敵,那是沒有與我吐蕃大軍碰到

    過。」

    「你可別莽撞。」

    名字叫括善的吐蕃國將軍道:「陛下和國師吩咐過不止一次,我們不是來與大寧開戰的。」

    「看心情咯。」

    塔木陀伸了個懶腰:「萬一心情好,就把大寧打下來獻給陛下,難道陛下還能罵我?」

    括善哈哈大笑:「到時候隨便選幾個寧國的公主給你做小老婆,隨便你怎麼玩。」

    塔木陀眼神一亮:「我聽聞寧人女子個個溫婉,皮膚白的好像凝脂一樣,還說她們說話輕聲輕語,征服起來極有快意,想想看,若真是那般瘦小,玩起來應該挺有意思,就怕一不小心給干死了。」

    「哈哈哈哈。」

    括善大笑。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一陣號角聲,那是斥候的示警。

    「什麼事?」

    括善舉起千里眼往遠處看了看,沙丘之間,有幾個黑影縱馬遠去。

    「不用理會,幾個小毛賊而已。」

    括善放下千里眼:「分一個百人隊出去,把那幾個小賊的人頭給我割回來。」

    隨著一聲呼嘯,一支騎兵百人隊朝著楊七寶他們撤退的方向追了過去。

    大寧西疆。

    西疆重甲所在之地名為鳳凰台,可距離西邊邊疆還有大概四百里左右,迎親隊伍要在鳳凰台停留,直到吐蕃國那邊的送親隊伍靠近國門再過去也不遲,按照與吐蕃國的約定,送親隊伍要到大寧邊城石子海。

    石子海城的位置很特別,邊城之外就是霍拓國與車遲國的接壤處,三國之中霍拓國最大車遲國最小,可車遲國背後還有一個貼護國,原本三國互相牽制,可最近因為吐蕃咄咄逼人,三國的態度發生轉變,表面上看起來已經擰成了一股繩。

    這三個小國聯合派使臣前往大寧,試圖勸說皇帝陛下不要答應吐蕃國的請求,他們擔心一旦吐蕃與大寧聯姻,等到將來吐蕃吞滅三國的時候大寧就會袖手旁觀。

    總之,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石子海是一座石頭城,其中駐軍一千二百,領兵之人,叫白小歌。

    白小歌站在城牆上看著遠處,有一隊斥候從城外歸來,城門打開,斥候縱馬入城,片刻之後,斥候隊正便快步登上城牆,跑到白小歌身邊後俯身一拜:「將軍,吐蕃國的大軍已經快到了,穿過霍拓國而來,看來三國聯合向大寧求援的事是假的,應立即上報。」

    白小歌哦了一聲,懶散的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會上報給大將軍。」

    「對了將軍。」

    斥候隊正道:「我們喬裝深入霍拓國內,發現了吐蕃國大軍蹤跡的時候,還發現了又另外一支斥候隊伍也在附近,雖然是行商打扮,可屬下看得出來,那作風完全就是咱們大寧的斥候。」

    「還有別人?」

    白小歌眼神一凜:「在何方位?」

    隊正伸手往西南方向一指:「那邊,比屬下慢了些,應該再過半個時辰會回來,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也應走咱們的石子海回大寧,只是不知道是哪邊的兄弟。」

    白小歌嗯了一聲:「你下去吧。」

    等斥候隊正走了,白小歌招手:「召集親兵隊,隨我出城。」

    他嘴角一勾,寒意盡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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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