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21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2 17:49
第三百三十八章 四天

    距離沈冷成親還有四天,今天早晨發生的第一件事是,吏部勘核司的人又去了御史台,在牆角和窗戶縫隙裡發現了灰塵,在院子裡也發現了沒清理乾淨的野草,於是陛下震怒,下旨御史台再打掃衛生一天。

    今天早晨發生的第二件事是,禮部侍郎何新奎招供,承認收了大量賄賂安排來路不明之人進入西去迎親隊伍中,以至於世子公主遇襲,陛下令廷尉府徹查禮部,韓喚枝帶黑騎進禮部衙門,整個禮部如同提前進入了寒冬。

    今天早晨發生的第三件事是,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上書請罰,在東暖閣外長跪不起,陛下責令其思過,整頓禁軍,罰俸兩年,勳職降一等。

    今天早晨發生的第四件事,長安城裡十一家酒樓的廚師匯聚迎新樓,開始在大街上搭建灶台,十一家酒樓的掌櫃親自帶著夥計小二忙前忙後,這就是流雲會的能力。

    沈冷覺得很不好意思,看著那些在為他成親而奔忙的人心中感激,那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臉上帶著善意的笑和辛苦的汗,他感動的想哭。

    酒樓外邊,陳冉指揮一名親兵爬上路邊的樹去掛紅燈籠,水師戰兵的兄弟們買了許多回來,說是要把門外長街兩側的樹都掛上,讓成親那天這條街從頭紅到尾,結果親兵一個不小心滑了一下從樹上跌落,站在樹下時刻準備著的王闊海一步橫跨,公主抱將那親兵抱住:「兄弟,海浪上行船都站得穩,爬個樹怎麼會掉下來。」

    那親兵一捂臉:「你先把我放下去行不,校尉你這麼抱著我,我有一種不該有的羞澀。」

    王闊海臉一紅,把那親兵放下來低頭看了看:「靴子都丟了。」

    眾人抬頭一看,一隻戰靴高高掛。

    「我來吧。」

    陳冉往四周看了看沒看到合適東西,把自己靴子脫了:「不是我吹牛,當初我和將軍在魚鱗鎮的時候,我扔東西最準,將軍都不是我對手。」

    瞄準,扔,特別准,也掛上了。

    陳冉看了看樹上的那兩隻靴子,發現很般配。

    「笨不笨。」

    王闊海看了陳冉一眼:「還吹不?」

    陳冉臉難得一紅:「要是不證明給你們看,你們真以為我沒砸過馬蜂窩。」

    於是他把那親兵另一隻靴子也脫了下來,那親兵一臉茫然。

    瞄準,扔,特別准,又掛上了。

    沈冷從屋子裡出來舉頭看了看:「你們是想著等到來年秋天靴子成熟了,就能長滿一樹再來摘嗎?」

    他看了陳冉一眼:「在屋裡就聽到你吹牛了,小時候砸馬蜂窩你什麼時候贏過我?來,看我的。」

    陳冉下意識想跑,結果沒跑了。

    他剩下的那隻靴子被沈冷扒了,沈冷深吸一口氣準備瞄準,然後有些頭暈,看了看陳冉的靴子想著真是大意了,幹嘛要深吸一口氣。

    沈冷活動了一下雙臂,右手拿著靴子高高舉起,左手伸出去瞄準,然後往上一扔......大家看著靴子精準的打在另一隻靴子上,兩隻靴子一塊往下掉,然後掛在下邊樹枝上。

    沈冷:「要不然等到來年秋天吧。」

    王闊海甕聲甕氣:「我來吧。」

    上去就一肩膀撞在樹上了,樹劇烈搖晃起來,陳冉立刻喊道:「你輕點,把樹撞斷了可怎麼辦,以後撞樹要多和將軍學習!」

    沈冷嘆息:「拔劍吧。」

    就在這時候煙雲坊和落霞飛兩家鋪子的掌櫃一塊來了,請沈冷去試穿喜服,之前茶爺已經在流雲會的女眷陪同下去了,出於習俗,沈冷和茶爺這幾天也不應該見面,所以兩個人分開去,只不過茶爺就住在酒樓後邊的獨院,流雲會的高手時刻都在外圍保護。

    沈冷離開酒樓之後沒多久,王闊海在搖晃下來一地落葉之後終於把靴子都給搖晃下來了,站在那一個勁兒的喘粗氣:「肩膀疼。」

    陳冉:「你這不算什麼,你回頭去問問將軍是不是腦瓜疼。」

    延福宮。

    皇后跪坐在佛像前看起來極摯誠的在誦經,只是閉著的眼睛眼皮一下一下的動著,顯然心並沒有安靜下來,許久之後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起身,在貼身侍女的攙扶下站起來往裡屋走:「今天初幾了?」

    「初二,算上今天,距離世子和吐蕃國公主大婚還有四天。」

    「也是那個野種成親的日子。」

    皇后回到屋子裡坐了一會兒,終究沒忍住:「去把珍妃請來,就說我有要緊事。」

    侍女楞了一下,請珍妃?

    整個未央宮乃至於整個長安城誰不知道皇后與珍妃不合?雖然說皇后才是母儀天下之人,可後宮做主的其實是珍妃,陛下當年就說過,皇后體弱不適合操勞,後宮諸事以珍妃為準,皇后突然要把珍妃請來,這可能會驚動陛下。

    可是下人們又不敢違背,只好硬著頭皮去請。

    兩炷香之後,珍妃居然真的來了。

    兩個女人在延福宮的院子裡見面,站在那棵已經快要落光了樹葉的柿子樹下,樹上的葉子近乎沒了,那一個一個飽滿的柿子看起來就有些誘人。

    「皇后召我來何事?」

    珍妃行禮,然後站直了身子,比起之前那些年她在皇后面前要有底氣的多了,遙想當年在留王府,王妃對她嚴苛到了連下人都看不過去的地步,只要是王爺不在府中的時候,王妃總是能尋到她的錯處然後責罰,那百般羞辱,她現在也記得清清楚楚。

    「你覺得你能瞞得住多少年?」

    皇后看著珍妃的眼睛:「當年我沒能把你的真面目撕開,你是不是很慶幸?陛下對你是真的好,你說什麼陛下就信什麼,可我相信謊言終究有被揭穿的那一天,那時候,你還怎麼風光?」

    珍妃笑了笑:「皇后一直覺得我說了謊,一直覺得我在騙陛下,可是這麼多年來,皇后找到證據了嗎?」

    「會有的。」

    皇后語氣平淡的說道:「從你嫁入王府的第一天我就從你眼神裡看到了狡猾,當初你與陛下初識,陛下救了你的命,這些都是你那個在江湖上跑馬幫的爹安排的對不對?你在陛下面前裝成一直受了驚嚇的小白兔,整個王府裡的人也都覺得你是一隻可憐的小白兔,而我是一隻凶惡的母狼......我不止一次的打你罵你,就是想看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能撐到什麼地步,這麼看來當年確實小瞧了你,你一個狐狸,裝了這麼多年的小白兔辛苦不辛苦?」

    珍妃臉色稍稍有些不好看,卻依然盡力保持著平靜:「我是什麼也好,皇后倒是這麼多年來沒變過,一直都是那隻母狼。」

    皇后哼了一聲:「你我鬥了這麼多年,你覺得最終誰會贏?」

    「陛下。」

    珍妃的回答很果斷也很堅決:「誰也贏不了陛下。」

    「你是哪裡來的底氣說出這句話的?」

    皇后看向珍妃:「你若是真的把陛下騙了,他還是那個贏家嗎?」

    「你真當陛下什麼都不知道?」

    珍妃用同情的眼神看著皇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能瞞得住陛下,就正如你說我是一隻狐狸......我年輕時候在江湖之中行走,怎麼可能真的是一隻小白兔,你說我是狐狸我覺得不是罵我,馬幫裡的一半事是我撐著的,沒有腦子自然撐不下去,可人們說到狐狸的時候總是只想到狐狸狡猾,卻忘了狐狸也有利爪尖牙。」

    她看著皇后的眼睛:「可是陛下希望我做一隻小白兔,於是我就自己剪斷了利爪磨鈍了尖牙,任你百般欺凌,說起來,若我不是在乎陛下,我就不能一劍殺了你重歸江湖?我沒那麼做,只是因為陛下不喜,陛下喜歡我做一個什麼樣子的人我就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而你,也做的不錯,這麼多年來陛下不喜什麼樣子,你就一直是什麼樣子。」

    皇后冷哼:「可你最終還是輸了,太子即位,名正言順。」

    「那是你在乎的事啊。」

    珍妃搖頭:「可能你現在都在懷疑我當年到陛下身邊是帶著什麼目的,我現在願意再告訴你一次......你在乎的和我在乎的不一樣,我在乎的,是一直能陪著陛下,這一世夫妻姻緣讓我滿足,所以才會忍你,你不知道的是,當年馬幫小當家,也可一劍光寒十九洲。」

    說完這句話之後珍妃轉身:「若是皇后沒有什麼要緊事,我先回去了,還有很多事要張羅。」

    「為那個沈冷成親在忙活吧。」

    皇后看著珍妃背影:「你難道就不怕?」

    珍妃回頭:「我怕什麼?」

    皇后指了指院子裡那棵幾乎落盡了樹葉的柿子樹:「你認得這是什麼樹嗎?」

    她嘴角微微一揚:「柿子,失子,這諧音讓人心情舒暢。」

    珍妃點了點頭:「我也很舒暢,這樹是在你延福宮裡的,我慶年宮一棵柿子樹都沒有。」

    說完之後大步離開,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她肩膀微微顫抖,往前走的時候她的臉色一點兒都不好看,沒有勝利者的喜悅,皇后問她你覺得最後誰會贏,她說是陛下,那是因為她很清楚皇后和自己都贏不了,最終可能還會失去很多很多東西。

    只是她已經忍了好多年,今天沒打算再忍。

    「這個賤人!」

    皇后猛的將手裡的佛珠扯斷,珠子散落一地。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3 07:04
長寧帝軍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三天


    距離沈冷成親還有三天,這天早晨發生的第一件事是禮部勘核司的人來的比前兩天還早,御史台一群靠嘴吃飯的人差一點就動手打人了,場面一時之間很是勁爆。

    勘核司的人官不大但是握實權,每年官員考核就是他們在辦的事,哪怕是內閣大學士沐昭桐到了日子也要工工整整的遞交給吏部勘核司一份文案,當然是不是他親自寫的就無從得知,正是因為大寧各部各衙之間的這種互相牽制,所以朝堂風氣比先帝李承遠的時候要好很多。

    當今陛下登基之前,吏部考核只是派人下去看一看,陛下登基之後要求他們不但要看一看,還要走一走問一問,走的是鄉間地頭,問的是平頭百姓。

    勘核司的主官是從四品,比侍郎稍稍低一些,但勘核司在吏部之中的位置相當於當初廷尉府在刑部的位置,勘核司直接向皇帝負責,每年官員考評當然也要向吏部尚書匯報,可吏部尚書也就是有權知道而已。

    主官名叫賀翰林,有意思的是,他和御史台都御史賴成是雁塔書院同年同期的學生,兩個人都師從老院長路從吾。

    賴成看到賀翰林又來了,眼珠子幾乎都瞪出來:「你還想幹嘛?」

    賀翰林上上下下看了看賴成,連著兩日大掃除賴成都沒有回家,衣服有些髒,臉色也很差,於是賀翰林臉色一沉:「身為都御史有監察百官之權,大到職權小到儀表,你都可以寫進奏摺呈遞陛下,凡不妥之處,你都要管,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衣冠不整面容憔悴髮型糟亂!」

    賴成楞了一下:「你還能挑出來什麼毛病?!」

    賀翰林歉然道:「還能挑出什麼那是明天的事了,今日責令御史台上下整理儀容學習禮節,反正我報上去陛下也是要下旨的,你們就乾脆自己回屋去洗澡更衣然後你組織你的手下學習一下,我會派人盯著看,不然我可要寫進今年官員考評。」

    賴成:「你這是濫用職權!」

    賀翰林:「別給我扣大帽子,我先走了,哦對了......先生讓你我到他家裡吃飯,說已經許久沒吃過你做的紅燒魚,先生有些想。」

    賴成嗯了一聲:「你告訴先生過幾日我買兩尾魚去。」

    「別過幾天了,明天吧。」

    賀翰林嘆道:「你還不明白先生哪裡是想吃魚?是因為你把陛下煩著了啊......陛下只能把先生叫了去,好一頓說。」

    賴成有些歉疚道:「連累先生了,先生如何說?」

    「先生說,當年力主把你送到御史台算是對了,御史台就是煩陛下的。」

    賴成哼了一聲,沒說什麼,可稍顯得意。

    他見賀翰林要走,一把拉住,把賀翰林拽到一邊壓低聲音問:「你倒是跟我說說,那個叫沈冷的水師將軍到底怎麼回事?我還沒見過陛下這麼回護過一個人。」

    「我哪兒知道。」

    賀翰林嘆道:「我就求你等過了初六再上書行不行?你省心我也省心。」

    賴成又哼了一聲。

    想了想,不如回屋洗澡。

    賀翰林瞪了他一眼出門而去,到了門外長嘆一聲,回頭又看了一眼御史台那院子裡乾乾淨淨,連牆角磚縫都掃的一塵不染,窗檯門框都擦的能反光,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明天可怎麼辦?」

    他手下人撲哧一聲全笑了。

    學府街兩側披紅,別處來的百姓都說這是在提前為世子與吐蕃公主大婚準備的,哪裡知道這條街上的喜氣與世子與吐蕃公主全然無關,長安城在這幾日變得有些好玩,城中唯有這一條街慶賀的不是世子大婚,而是將軍大婚。

    杜威名蹲在酒樓門口看著那一排整齊大灶心中感慨,廚師們站成一排正在給新鍋開鍋,場面有幾分小震撼,他感慨之餘也激動,忍不住想著若當初沒有跟著將軍,自己的人生怕是會另外一個樣子,而那種樣子他應是也不會陌生,就如沐筱風那般。

    每個人都不純粹,只看自己想變成什麼樣子。

    想到將軍快要大婚,那便是一個男人最幸福滿足的樣子,自己跟著將軍這樣的人,早晚也有自己最幸福滿足的樣子,於是他想喝酒。

    起身到酒樓櫃檯處討要了一壺酒,回到門口坐在台階上看喜紅滿枝,覺得配酒真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沈冷在他身邊坐下來,拿過來他的酒壺喝了一口:「一般一個男人自己喝酒,都是因為想到了什麼心事,覺得這心事可以做下酒菜。」

    杜威名笑了笑:「將軍,我聽說每個男人新婚的時候都會喝得酩酊大醉。」

    沈冷聳了聳肩膀:「男人喝醉的時候很多,唯有這一天才真的與酒關係最大。」

    「為什麼?」

    杜威名道:「男人苦悶時喝酒,開心時也喝酒,都會喝醉。」

    「苦配不上酒。」

    沈冷一仰脖喝了好大一口,笑了笑:「喜才配得上。」

    他站起來,把酒壺遞給杜威名:「古人發明酒的時候肯定不是為了消愁,是酒被人釀出來之後才用於消愁,然而借酒消愁毫無作用,醒來後還會發現自己醜態百出,只能說是酒的使用方法被用錯了,所以酒肯定不是用來緩解苦悶的,而是用來慶賀。」

    杜威名笑道:「若慶賀的時候喝多了,也會醜態百出怎麼辦?」

    「慶賀的時候喝多了的醜態百出,算不得醜態百出。」

    沈冷道:「可我大婚當日,你們若是誰喝多了耍酒瘋讓我不能好好洞房,我就會讓你們醜態百出。」

    杜威名哈哈大笑,舉起酒壺:「為將軍賀。」

    沈冷:「你以為這個理由就能讓我忘了你白日飲酒違反軍規了嗎?」

    杜威名一怔:「屬下錯了......」

    沈冷:「所以剛才我也喝了,你我都不要說出去。」

    杜威名使勁點頭:「我去幹活了。」

    他把酒壺扔在一邊要去幹活,沈冷喊了一聲回來,指了指那酒壺:「還回去。」

    杜威名哦了一聲,一臉歉然,撿起來酒壺跑回去還給櫃檯。

    沈冷往酒樓裡走,登上二樓打開後窗就能看到不遠處那獨院,院子裡流雲會的大嫂們在忙前忙後,茶爺此時此刻應該坐在屋子裡看著那些漂漂亮亮的喜服面帶羞澀,想著茶爺羞澀的樣子一定美到了極致,沈冷閉上眼睛幻想了一下,滿腦子都是茶爺的笑臉,自言自語......茶爺真好看。

    後邊獨院中,茶爺盤腿坐在椅子上看著那些喜服在發愁,每一件都好看,可怎麼選?

    一位大嫂忍不住讚歎道:「茶兒姑娘就是好看,穿什麼都美才會這般發愁,沈將軍也是真豪氣,一下子定做了這麼多喜服,這不是難為人嗎?」

    另一位大嫂笑道:「茶兒姑娘這不是想著,穿哪一件才能在將軍面前最美。」

    之前說話的大嫂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那就想多了,在那些臭男人看來,穿什麼都不如不穿的時候最美......」

    旁邊的大嫂笑著打了她一下:「你這嘴真沒個把門的,人家茶兒姑娘還沒出嫁呢,你可別在這胡言亂語了。」

    那大嫂忽然想到了什麼,湊近茶爺小心翼翼的問:「茶兒姑娘,你對......你對那些事可懂?」

    茶兒楞了一下:「什麼事?」

    大嫂臉一紅:「就是,就是新婚之夜要做的事。」

    茶兒想了想:「睡在一被窩?」

    大嫂長出一口氣:「你知道就好。」

    茶兒鄭重點頭:「唔,知道。」

    她想著睡在一個被窩的事又有什麼稀奇,這神秘兮兮的樣子好像誰沒有睡過似的,可是隱隱約約,又覺得這大嫂說的睡在一個被窩,和她認為的睡在一個被窩應該有些不一樣才對。

    「大嫂,還需要學嗎?」

    她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那大嫂眉角一挑:「你算是問對人了。」

    旁邊的人全都笑翻了,搞的茶爺很不好意思,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不好意思,總之就是有些不好意思,那大嫂貼在茶爺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好一會兒,說的她自己都臉紅起來,茶兒卻一臉疑惑:「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大嫂被問懵了。

    茶兒認真的問道:「你剛才說的那些動作是為什麼?」

    本盤膝坐在椅子上的茶爺往後一仰身,把腿伸出去:「這個樣子,為什麼?」

    大嫂捂著臉,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屋子的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有些不好意思再詳細解釋到底是為什麼,畢竟是難為情的事。

    「為了......咳咳,愉悅。」

    一位大嫂硬著頭皮回答。

    「唔?」

    茶兒有些理解了:「就和拎著冷子撞樹應該差不多吧。」

    所有人都懵了。

    可是茶兒還是不明白,愉悅她懂,和冷子在一起的時候不管做什麼她都很愉悅,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坐在台階上看星星哪怕是一起出去買菜,都很愉悅,那這個動作起到的作用是什麼?

    真複雜。

    酒樓裡,站在二樓後窗的沈冷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茶爺從屋子裡出來,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這是第幾天沒有看到茶爺了,其實也沒什麼可掰著手指頭的,才兩天而已。

    想她。

    往樓上走,看到葉流雲站在樓梯口,後者手裡端著一個紫砂壺看著沈冷上來:「你剛才站在後窗口的時候像是在思考什麼?」

    沈冷點了點頭:「我在想,是不是給茶爺定製的喜服太多了些,她那樣一個選擇困難的人,應該現在會很煩惱吧......」

    「你在因為衣服而煩惱?」

    葉流雲楞了一下。

    沈冷嗯了一聲。

    葉流雲想著自己作為一個長輩,總得在沈冷大婚之前教些什麼,於是清了清嗓子:「其實......穿什麼衣服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是事與衣服無關,也不能說無關,咳咳......算了,當我沒說,我也不是很擅長解釋這方面的事。」

    他轉身上樓,沈冷看著他的背影想著,葉先生這是怎麼了?

    真奇怪。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3 07:04
第三百四十章 兩天

    距離沈冷成親還有兩天,今天早晨發生的第一件事是吏部勘核司的人又早早的到了御史台,卻無功而返,因為都御史賴成賴大人居然不在,說是告假回家了,賀翰林不放心又跑到賴成家裡,正遇到拎著兩條魚要出門的賴成,賴成看了看賀翰林,賀翰林看了看賴成,賴成一臉悲憤:「過分了啊。」

    賀翰林一臉無辜:「這話說的,要不然,我幫你拎一條?」

    賴成瞪了他一眼:「少來這套,先生還得以為有一條是你買的。」

    賀翰林笑起來:「我有的吃就成。」

    賴成還瞪他:「我告假了,你還跟著我做什麼。」

    賀翰林:「難道還不許我告假?」

    兩個人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往學府街走,到了學府街看到那兩側披紅,賴成的臉一下子就綠了:「這有違禮制!」

    賀翰林:「何必呢?」

    賴成哼了一聲:「初七再說!」

    路過迎新樓門口,賴成從懷裡取出來一張賀帖和封好了的六兩六錢銀子遞給賀翰林:「幫我進去隨一份賀禮。」

    賀翰林:「你自己怎麼不去。」

    賴成一臉傲嬌:「我是都御史!」

    賀翰林嘆了口氣:「封了多少?」

    賴成:「六兩六。」

    賀翰林:「那我和你一樣吧。」

    他伸手。

    賴成:「幹嘛?」

    賀翰林:「沒帶錢,先借我些。」

    賴成閉眼:「我覺得我們同窗之誼快要盡了。」

    「借了銀子再盡。」

    賀翰林把賴成的賀帖禮錢拿過來,瞧了瞧附近沒人注意,從旁邊偷了一塊紅布把賴成借給他的銀子包了,拎著東西進酒樓,沒多久就出來,酒樓的人恭送出門,賀翰林也沒多說什麼,走到賴成身邊看著這抬眼望天一臉傲嬌的老同窗道:「走吧,話說你那麼不待見沈冷,為什麼還要隨禮?」

    賴成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誰說我不待見他?」

    「那你一本一本沒完沒了的上奏摺。」

    「那是我的職責。」

    賴成道:「穿上都御史的官服,我就得做都御史該做的事,今日我沒穿官服,我就是個路人,我敬重沈將軍為人,也驚嘆他那赫赫戰功,更喜歡他做事不拘一格少年意氣,所以他大婚我也覺得開心,也想蹭一蹭他的喜氣,但......初七我還是要參他一本。」

    賴成往四周看了看,大街飄紅。

    「太過了些。」

    他自言自語的往前走:「這要是不讓他警醒,被人捧殺了豈不可惜?」

    賀翰林笑的越發暢然:「朝廷裡沒人喜歡你們御史台的人,你們在最討厭排行榜上比廷尉府還靠前,可是我卻知道你這麼多年了,這外冷內熱的性子就沒變過。」

    賴成回頭:「真的?比廷尉府還靠前?」

    「是啊。」

    賴成立刻得意起來,搞得賀翰林覺得他可能有些神經不正常。

    兩個人到了書院門外,守門人自然認識這兩位大人直接放了進去,他們兩個也不用人通稟直接到了老院長的獨院外邊,門開著,屋子裡邊有老院長爽朗笑聲不住傳出來,於是二人對視一眼,心說這是誰把老院長逗的這麼開心。

    進了門才發現,原來是沈冷和孟長安在屋子裡,兩個軍中的年輕將軍起身見禮,老院長笑著說道:「他們兩個是你們的師兄,別那麼多規矩。」

    賴成道:「先生你們先聊著,我去把魚收拾了。」

    老院長:「讓沈冷去。」

    賴成:「嗯?」

    沈冷過來把魚接過來:「大人歇著,我去收拾吧。」

    賴成茫然:「先生不是想吃我做的紅燒魚?」

    老院長:「你做的不好吃,讓沈冷去做。」

    賴成:「......」

    他看了沈冷一眼:「你還會燒菜?」

    沈冷壓低聲音道:「家裡女人口味刁,沒辦法。」

    賴成立刻有了幾分親切感。

    不多時沈冷收拾出來一桌子菜,老院長先動筷幾個人才動,賴成第一口就去嘗沈冷燒的魚,然後眼神一亮:「果然滋味不凡,你是怎麼做的?」

    沈冷把做法詳細說了一遍,賴成點了點頭:「記住了......對了,我初七要參你一本。」

    沈冷點了點頭:「謝大人這幾日不奏本。」

    賀翰林哈哈大笑:「你就不能暫時忘了公事?」

    賴成端起酒杯:「敬先生,就不說別的事了。」

    老院長把酒杯端起來:「這第一杯酒還是先祝沈冷大婚將至,還有不到兩天了,這傻小子福氣十足,能娶到茶兒那樣的好姑娘,應該好好感謝自己上輩子積德行善。」

    沈冷也有些傲嬌:「她覺得嫁給我可能也是因為上輩子積德行善。」

    孟長安淡淡道:「茶兒上輩子可能救了一隻流浪貓,那貓這輩子投胎為人來報恩的。」

    沈冷:「為什麼是貓?」

    孟長安:「黑狗不是在茶兒身邊呢嗎。」

    沈冷:「......」

    眾人舉杯,賴成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我有一事不解,你這般鋪張,為什麼陛下還要護著你?」

    賀翰林:「你怎麼又提這事?」

    沈冷認真思考了一下:「若陛下對賴大人說清楚,還煩請賴大人轉告我一聲。」

    賴成:「你也不知道?」

    沈冷嘆道:「我真想知道。」

    賴成看向老院長,老院子滋一口酒,吧嗒一口菜,不亦樂乎。

    雨城巷。

    回到長安城的羅英雄避開了廷尉府的追查,對於他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太艱難的事,畢竟廷尉府的人如何做事他都很清楚,廷尉府裡如今也有幾個他帶出來的人,很多刑偵的手段還是他教的。

    靠在一張稍顯破舊的籐椅上,看著外面秋風起樹葉落的羅英雄一直沉默,院子裡只有他一人,不沉默又如何?

    這小院偏僻安靜,彷彿連落葉墜地之聲都能聽到似的,羅英雄閉著眼睛假寐,腦子裡卻是一副完整的地圖,整個學府街,乃至於附近幾條街的地形,細化到每一座房子,是做什麼生意的,又或是民宅,都在他的腦子裡。

    整個流雲會的高手在那天應該都會調集在學府街附近,想著葉流雲那一手功夫還算勉強入了他的眼睛,至於流雲會中其他人,他沒幾個在乎的,倒是沈冷本身讓他有些吃不準,那個年輕人不管是閱歷經驗殺人手段都不是他對手,可他總覺得那傢伙不好殺,別說還有那麼多人護著,也許一對一也不是輕鬆就能殺得了。

    然後想到那個叫孟長安的人,似乎實力與沈冷不相上下,這兩個人聯手的話,他沒有把握短時間內一擊必殺。

    就在這時候他睜開眼睛,微微嘆息一聲:「你們的鼻子,比廷尉府的人還要靈。」

    院子裡輕飄飄落下來三個人,一個看起來像是個病癆鬼,手裡常年拿著一塊手帕,咳嗽的聲音不大卻不停,捂著嘴咳嗽的樣子好像隨時都要把肺吐出來似的,偏偏是這種壓著嗓子的咳嗽聲,讓人覺得更刺耳。

    另外一個看起來像個屠夫,十月的天氣已經轉涼,他卻只穿了一件褡褳露著肚皮,瞧著一身的肥肉,可落地近乎無聲,絡腮鬍豹子眼,那張圓臉沒幾分和氣。

    另外一個是女人,穿著一件水綠色的長裙,本是個模樣極美的人,可臉上卻從眉間往下斜著半張臉有一道傷疤,所以她有一隻眼睛還是瞎的。

    女人轉身去開門,荀直從外面緩步走進來掃了這小院子一眼:「羅大人這地方尋的真偏,找了好一會兒,好在你所能到的地方,我們大概都知道,畢竟這些年來你們用到的人用到的東西,多半我們也在用。」

    「荀先生?」

    羅英雄起身,他不在乎那三個看起來有些非同尋常的江湖客,卻在乎手無縛雞之力的荀直。

    「是我。」

    荀直進門:「羅大人應該在想什麼事情吧。」

    羅英雄笑了笑:「荀先生想的,怕是和我想的一樣。」

    「宮裡傳出來消息,不希望沈冷能把初六這天過完,年輕人太張揚就不會事事皆順。」

    「你們聽宮裡那位貴人的話,我卻不聽。」

    羅英雄搖頭:「不是一路人。」

    「可以是一路人。」

    荀直道:「我來,是想跟羅大人說......沈冷要死,但羅大人絕不能死。」

    他指了指那三個人:「羅大人應該還沒有想出什麼萬全之策,畢竟整個流雲會的人都在學府街上,縱然羅大人武藝無雙,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的功成身退,所以我給你帶來三個人......他們三個你盡可差遣,在他們三個全死了之前,羅大人不會死。」

    羅英雄微微皺眉:「條件呢?」

    荀直沉默片刻:「若世上還有一人可殺皇帝,只能是羅大人你。」

    「皇帝是那麼好殺的?」

    羅英雄看了荀直一眼:「早聞先生大名,可先生的話卻沒讓我覺得有什麼高深之處,先生想做的事我一直在做,能想到能做到的也一定比先生多,你說能殺就能殺?」

    「據我所知,皇帝明年要去東疆。」

    荀直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在長安城沒人能殺得了皇帝,但到了東疆就不一樣,如果皇帝在東疆出了事裴亭山怎麼解釋?所以裴亭山必然要動起來,到時候時局不穩,總得有人站出來,太子殿下即位順理成章,再平了裴亭山的亂子,皇位便會穩固。」

    羅英雄哼了一聲:「與我何關?皇帝死了即位的是他兒子,我憑什麼出手?」

    「蘇皇后已經死了。」

    荀直嘆道:「羅大人不想報仇?」

    羅英雄一怔。

    荀直道:「最主要的是,皇帝死了,韓喚枝死了,太子殿下可以保證將來廷尉府還是你的。」

    羅英雄閉上眼,腦子裡出現的是那把都廷尉的座椅。

    荀直站起來俯身一拜:「皇后娘娘是真的希望羅大人可以到我們這邊來,雖然這些年我們培養了一些人,也有幾個嶄露頭角,可加起來也沒辦法和羅大人你相提並論,尤其是西疆刺殺一事敗了,更加顯得那些年輕人做事不穩重,若那件事是羅大人安排的,想必會是另外一個結果。」

    羅英雄問:「我怎麼知道,皇后將來不殺我?」

    荀直站直了身子:「太子需要人,忠於皇帝的那些人總是要清一清的,誰能比羅大人做的更好?」

    羅英雄嘴角一勾,看向那三個江湖客:「只他們三個似乎也不夠。」

    「還有一百二十死士。」

    荀直認真的說道:「皇后說,不計代價。」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4 17:52
長寧帝軍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一天


    距離沈冷成親還有一天的時間,這一天早晨,無大事發生。

    上午的時候,一個拉車的中年漢子從學府街經過,他拉的車上裝著滿滿的貨物,應該是從長安城外大運河碼頭拉到這的,從碼頭至此至少二十幾里,算計著時間,城門才開他就進來了,看起來人已經很累,就算是一匹駑馬拉著這麼沉重的貨物也會累,何況是一個人?

    漢子看到長街飄紅,大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軍人,忍不住楞了一下,佝僂著身子把車停下來,用已經發黃的毛巾擦了擦汗水,拉住一個路過的水師戰兵問:「小兄弟,這是什麼喜事,怎麼都是戰兵在此?」

    水師戰兵自豪道:「將軍大婚。」

    「將軍大婚?」

    漢子沉默片刻,從懷裡翻出來一個很舊很舊的錢袋,把裡邊的散碎銀子和銅錢都倒在手心裡,大概也就一二兩銀子的數目,他撿著比較大的幾顆銀豆子遞給那水師戰兵:「幫我給將軍隨份賀禮。」

    「你認識將軍?」

    戰兵一臉疑惑。

    「不認識。」

    漢子稍顯靦腆的笑了笑,看面容他大概在四十幾歲卻已經兩鬢斑白,一條胳膊有些不好使喚,身上衣服也有破洞,看起來是個窮苦的,卻幾乎把所有銀子拿出來隨賀禮,這就顯得有些不正常。

    「我也是個老兵了。」

    漢子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我自己不進去了,這衣服不合適。」

    那個水師戰兵說什麼也不肯收那錢,不是因為太少了,而是誰都能看出來那是這個中年漢子拼了命賺來的血汗錢,不能收。

    「老哥。」

    戰兵動容道:「將軍若是知道了必然不會收的,你別為難我了,你若是有什麼難處跟我們說,雖然不知道你曾是什麼地方的戰兵,可天下戰兵是一家,我們能幫你什麼就幫。」

    「我沒什麼需要幫忙的,我挺好。」

    老兵直了直身子,像是腰有些疼的樣子:「你不幫我,那我自己進去隨一份賀禮好了,只是這身破舊衣服別影響客人們的心情......我不認識你們的將軍,原來我也有個將軍,待我可好,待我可好......後來將軍沒了,那一年,他好像也才是二十幾歲年紀,尚未娶妻。」

    就在這時候孟長安從酒樓裡出來,看了一眼那漢子,隨即臉色肅然起來:「北疆老兵?」

    那漢子身上是軍衣,只是已經太破舊,縫縫補補,又髒,之前那水師戰兵硬是沒有看出來,聽孟長安將軍問了一句,大家才注意到這老兵袖口靠近肩膀的位置上,有一塊已經幾乎辨認不出的標徽,本來胸口位置應也有標徽,可能是他自己拆了。

    「將軍是北疆邊軍的將軍?」

    老兵聽到孟長安問了一句,臉色立刻激動起來,喘息著站直了身子,啪的一聲行了一個肅然軍禮。

    「是,我是北疆老兵!」

    「你現在這是......」

    孟長安快步過來扶著那老兵肩膀:「遇到什麼困難了?朝廷對退伍老兵皆有安置,你家裡可是出了什麼問題?」

    「沒有,我就一個人過日子。」

    老兵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笑著笑著眼角就流出了淚水。

    「朝廷對退伍老兵安置的可好了,每個月發的銀子足夠生活,只是我不能閒著,人閒著就廢了......將軍可是你要大婚了?」

    老兵把那幾顆銀豆子想塞給孟長安:「祝將軍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冷子!」

    孟長安回頭喊了一聲,正在屋裡和葉流雲他們商量事的沈冷立刻從屋裡跑出來:「怎麼了?」

    沈冷看到孟長安扶著一個中年漢子,又注意到那漢子身上衣服樣式,再看到那輛裝滿了貨物的木車,臉上動容,他快步過來:「出什麼事了?」

    孟長安把這個老闆要隨賀禮的事說了一遍,沈冷只覺得胸口裡有些窒息,點頭:「老哥你叫什麼名字?」

    他把銀豆子從老兵手裡接過來:「是我成親,老哥你這個份子錢,我收了,謝謝老哥!」

    眾人都愣住。

    老兵笑起來:「收了好收了好,我叫什麼不重要,我還要貨急著送過去,告辭了,就此告辭了。」

    「你等下。」

    沈冷道:「我取些喜糖給你。」

    沈冷跑回去,找了個禮盒裝滿喜糖,又取了一張銀票放在喜糖裡,拎著禮盒出來:「喜糖總是要吃的。」

    老兵將禮盒接了,雙手顫抖:「謝謝將軍了,謝謝。」

    說完之後轉身拉車要走,沈冷喊了一聲:「陳冉!」

    「在!」

    「帶幾個兄弟幫老哥把貨送了。」

    「是!」

    陳冉帶著幾個親兵過來幫老兵推車,老兵愣在了一下,似乎不敢再看沈冷和孟長安,拉起車往前走,往前走的時候,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流,上一次這樣哭是在二十多年前了,那一年他才十九歲。

    一個多時辰之後,陳冉帶著幾個親兵回來,臉色都有些發白。

    「打聽清楚了?」

    沈冷問。

    陳冉點了點頭:「打聽清楚了......那老哥叫許營,原本不是長安人,是山北道人,二十多年前北疆戰兵......跟著陛下打黑武那一戰的老兵。」

    沈冷眼神一驚:「二十多年前的老兵?」

    「是......」

    陳冉那麼硬實一個漢子,忽然之間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斷斷續續的說了這老兵的身份。

    二十多年前,陛下年少時領兵北擊黑武,許營不是跟著陛下的,但也參與了那一戰,北疆邊軍那一戰中十去五六,許營所在的那一旗戰兵幾乎打沒了,那一旗的戰兵將軍叫賀洪武,戰死的時候年二十六歲。

    大戰之中,賀洪武奉命率軍連夜開赴封硯台。

    封硯台守將,是莊雍。

    許營是他那個團年紀最小的戰兵,百十個戰兵都把他當弟弟看,團率叫劉德勝,長安人,平時對許營看起來很嚴厲,可私底下對他極好,當時黑武人數十萬大軍已經攻入大寧,封硯台的寧軍就是要拖住這些黑武人的,將軍賀洪武戰死的時候,這一旗一千多人還剩下不到四百,將軍死,校尉指揮。

    許營的團,打到天黑的時候還剩下十六個人,團率瞎了一隻眼。

    「許營。」

    團率劉德勝從懷裡翻出來一份帶血的書信:「給你個任務。」

    「團率你說!」

    「咱們守的是封硯台外線,讓咱們守住最少兩天,咱們已經守了三天......你回去吧,回城裡,你年紀最小,還沒有成親,家裡獨苗,能活下去就活下去。」

    「我不!」

    「給老子聽著!」

    劉德勝一把抓住許營的衣領:「給老子把家書送回長安城。」

    許營搖頭,哭喊著不走。

    「你看看,你給老子看看!」

    劉德勝指著陣地上一層一層的屍體:「咱們團就剩這十幾個人了,不能都死了啊,都死了,咱們團不就是滅了嗎?你回去,好好活著,替我們活著。」

    「敵襲!」

    就在這時候敵襲的示警又響了起來,號角聲和嘶吼聲響徹天際。

    「給老子活著。」

    瞎了一隻眼睛的劉德勝一腳把許營踹翻在地,拎著黑線刀衝了上去:「得有個人幫老子去看看,老子拼了命守著的大好河山,未來五年十年,幾十年後,是什麼樣子!」

    「殺!」

    「殺!」

    十幾個渾身是傷的戰兵衝了出去,許營一個人跪在那嚎啕大哭,那是他十九歲人生之中哭的最撕心裂肺的一次。

    許營回到了封硯台,在封硯台裡又守了四天,傷了一條胳膊,好在大軍到來,從後邊迂迴過去將黑武人全都堵在那,一口氣殺敵數百里,血灑北疆山河,雪與血同色。

    右臂廢了,許營退伍,沒有回家,而是到了長安。

    他把血書交給團率劉德勝的家人,在門口跪了一個時辰不肯起,然後磕了三個頭,他又去了兵部,跪在那求兵部的大人把與他一團的兄弟們的家籍告訴他,那大人心疼他,冒著風險將那一團士兵的檔案翻出來,家籍抄了一份給他。

    從那一年開始,許營就沒有離開過長安城,每個月兵部發的銀子足夠他生活,算不得富貴,可夠得上吃穿不愁,但他覺得差的太多了,他那一團有一百多個兄弟,就他一個人活著,在那一天許營告訴自己,他要養一百多個家。

    他去碼頭做苦力,他什麼都不會,只會當兵,好在有力氣,雖然廢了一條右臂可人沒廢,別人扛一包貨他就扛三包,別人一天運一趟他就運兩趟。

    陳冉蹲在那哭:「我去問過那幾個綢緞鋪子的掌櫃,為了許營,這幾家鋪子從不僱傭別的力工,工錢也一直給的最高,曾經有掌櫃的說給他多加一倍,他不肯,他說賣多大力氣拿多少錢,心裡踏實......有兩家鋪子是轉手盤出去的,可是老闆臨走之前都和新東家交代清楚了,若是不用許營給店裡送貨,他們的店就不賣。」

    「二十幾年了,他每年定期給一百多戶人家送銀子,還不肯說,兵部每年給戰死將士家裡發撫卹的時候,他就跑去兵部求人,把他那份加進去,只說是朝廷發的,他怕兄弟們的家裡人不肯要。」

    陳冉哭的像個孩子:「冷子,我心裡難受啊冷子。」

    他抬起頭看向沈冷:「許營說,他將軍賀洪武戰死的那年,定了親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4 17:53
長寧帝軍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大喜

    十一月初六。

    宜:婚嫁,置業,動土,開業,喬遷......

    忌:無。

    學府街,一千戰兵,六百白衣,皆換紅袍。

    新郎官看起來傻呵呵,只顧著笑,越笑越傻。

    葉流雲站在二樓窗口看著大街上一片紅袍連若雲,忍不住嘴角一勾自言自語:「流雲應紅色,這才是該有的樣子。」

    距離學府街三里半的裕華街上,有一戶青磚小院也一樣的披紅掛綵,門上貼著兩個大大的喜字,瞧著就讓人心情舒暢,兩隻喜鵲飛到小院子裡落在枝頭,竟是不走了。

    這是楚劍憐送給沈冷和茶爺的小院,院門關著,是因為今日這門開起來哪會那麼容易,大嫂們都商量過,紅包不夠休想開門。

    院子裡都是人,流雲會的大嫂們,今日都是娘家人。

    沈先生穿著一身簇新的衣服端坐在正堂,覺得自己怎麼坐著都不自在,他想著一定是因為新衣服的原因,一定是。

    「恭喜先生。」

    一位領著小孩兒來的大嫂笑著說了一聲,沈先生好像條件反射似的從袖口裡摸出來一個紅包:「謝謝謝謝。」

    大嫂笑的前仰後合:「先生給過了的。」

    「茶兒呢?」

    沈先生尷尬的問了一句:「怎麼還沒去裡屋坐好?」

    「還沒到時辰呢,不急不急的,街口有人看著,新郎官來了要點爆竹,聽到聲音茶兒姑娘再回裡屋坐好就行,她現在在院子裡給黑獒洗澡呢。」

    「什麼時候了,她也心也是真大。」

    沈先生坐不住:「我還是去喊她一聲吧。」

    他起來大步往外走,到門口看了一眼就愣住,心大的沈茶顏給黑獒洗的乾乾淨淨,正在仔細的把一朵大紅花綁在黑獒腦袋上,黑獒一臉茫然。

    這大紅花還真大,比黑獒腦袋還大,帶上之後晃晃悠悠的,黑獒動起來可有意思了。

    茶爺站起來看了看,小有成就感:「真俊。」

    黑獒眼睛總往上抬著看,走路跟喝多了似的不晃晃悠悠才怪,它眼神裡都是帶著童真的好奇,頭上怎麼有一隻火紅火紅的大蝴蝶?

    茶爺轉身看到沈先生:「咦,先生怎麼不在屋子裡坐著了?」

    沈先生道:「你應該在屋子裡坐著啊。」

    茶爺搖頭:「不行,坐著心慌......我還是找點事幹吧。」

    她看了看沈先生:「時間還來得及,要不然我給先生洗個頭?」

    沈先生看了看黑獒頭頂大紅花,使勁搖頭:「不用不用,我昨夜裡洗了......」

    茶爺在院子裡轉來轉去:「我還能幹點什麼?我還能幹點什麼呢?」

    沈先生看著她慌自己也慌:「你別轉了,該去換喜服了。」

    「不行。」

    茶爺嚴肅起來:「喜服可好看了,我若是提前穿好,坐的久了會有褶皺,就會不漂亮。」

    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了爆竹聲!

    砰!

    「來了來了!」

    「茶兒姑娘快去換喜服!」

    「不用急不用急,剛才外面不知道是誰家放了個爆竹,不是將軍到了。」

    一群人鬆了口氣。

    迎新樓。

    沈冷騎上高頭大馬,馬頭上掛著一朵紅花,換上紅袍的傻冷子看起來可英俊了,氣宇非凡,上了馬,身邊十八人也同時上馬,其中六人來自禁軍,是澹台袁術昨夜裡就派來的高手,六人來自大內,再加上孟長安,楊七寶以及流雲會的高手。

    十八人便是天門,誰也開不得。

    「敲鑼!」

    當!

    一聲銅鑼響,迎親隊伍浩蕩前行。

    王闊海大步在前,走幾步就敲響銅鑼,看起來若天神下凡。

    皇宮。

    皇帝看了看身上的龍袍,覺得不太合適,轉身吩咐:「去挑一件帶紅色的來,這衣服看著不喜慶。」

    代放舟輕聲提醒:「陛下,世子大婚,不是皇子,陛下不用穿的那麼正式,有些不合禮制。」

    「朕就想穿。」

    皇帝耍了小脾氣,誰敢攔著?

    內侍連忙送來新的,皇帝看著還是不喜慶,最後挑了那套本應在太子大婚時候才穿的衣服,對著銅鏡左左右右的看了看自己,滿意起來。

    「要不要去請皇后?」

    代放舟又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不必,著人去看看珍妃出宮了沒有,若沒有就去催催。」

    「是。」

    皇帝大步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想著長安城裡怎麼這麼安靜,連個爆竹聲都沒有。

    「去弄出些動靜來,煙花爆竹多放些。」

    「陛下,吉時未到。」

    「朕說現在就去弄出些動靜來。」

    「是。」

    於是內侍們忙活起來,禁軍也忙活起來,因為陛下不知道怎麼想的,要放煙花爆竹卻不准在未央宮裡放,而是要拿到外面大街上去放,本是要去大殿的皇帝也不去了,直接登上城門樓,看著外面煙花起,嘴角帶笑。

    我兒子結婚,怎麼能連個動靜都沒有。

    站在未央宮城門樓上的皇帝等著宮門開,護送珍妃的隊伍出門,他仰天大笑,誰也不懂皇帝笑的是什麼。

    皇帝笑的流了眼淚,往東邊指了指,嘴唇張開無聲的說了一句......好好的。

    本有很多話要破口而出,最終卻只是這三個字。

    前幾天有人來說,按照禮部制定的流程,世子與吐蕃國公主大婚要游長安城,路線有一段和沈冷迎娶茶兒的路線重合,問陛下是不是派人知會沈將軍一聲,把路讓一讓。

    皇帝當時就惱了:「當然要讓。」

    禮部的人還沒來得及應一聲,皇帝又說了一句:「把世子的路線改了。」

    在場的人都愣了。

    此時此刻,傻冷子騎著高頭大馬往前走,看似很瀟灑,實則袖口裡的雙手攥緊了拳頭,手心裡都是汗水,嘴裡嘀嘀咕咕的背著他該說的那些話,唯恐到地方說錯一句,可是背著背著就忘了,使勁去想,然後發現自己連忘了什麼都忘了。

    一側的民居屋頂上,斷蹲在那,一身紅袍,舉起手裡的酒葫蘆:「兄弟,祝你成婚大喜!」

    街對面,同樣一身紅袍的舍也舉起酒葫蘆:「敬你!」

    更遠些,靠在一棵大樹上的離往嘴裡灌了一口酒,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句:「憑什麼了,就沒見過如此歧視人名字的,就因為我們叫斷舍離,東主就讓我們在外圍做戒備......天理何在。」

    蹲在他身邊的風笑了笑:「不是還有我們幾個陪著你呢嗎?」

    石塔上,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紅袍,又看了看大街上穿紅袍的隊伍,想著若自己在隊伍裡,豈不是將顏值都拉上去了。

    刃蹲在城牆上看著遠處,稍有風吹草動就能看到,他沒喝酒,因為他要保持清醒,看著隊伍從遠處大街上經過,刃嘴角勾起來:「百年好合。」

    大街兩側自然有很多巷子通過來,這些巷子都可能是刺客半路攔截迎親隊伍時候進入主街的通道,可是奇怪的是,這長街上動手最合適不過就是無人來,回到迎新樓裡高手如雲,刺客再想下手除非是瘋了,在沈先生家裡?沈先生家裡四周幾個院子裡的都是人,大內侍衛統領衛藍帶著人已經在這戒備了一整夜,別說有人靠近,飛鳥靠近都不行。

    為什麼沒人來?

    荀直準備了三個武藝極強的江湖客給羅英雄,還有一百二十死士,這長街本來就是他們要下手的地方。

    可他們下不了手。

    長街兩側每一條巷子裡,是每一條巷子裡,站滿了精甲禁軍!

    兵甲如林,管你什麼手段非凡的江湖客?

    每隔一里,便有五百鐵騎,皇帝給澹台袁術下了旨,疑者可殺,近者必殺。

    一百二十死士算什麼,這是長安城,這是皇帝的長安城!

    「爆竹聲!」

    小院裡,聽到爆竹聲響的那一刻,院子裡的人全都歡呼了起來,若是被人看到了,還會錯覺是這是誰家嫁女兒這麼開心的,歡呼出一種終於把人給嫁出去了的感覺......

    黑眼蹲在小院對面的一戶民宅房頂上,看到自己紅袍落了灰塵,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沒敢用手去拍打,唯恐把新衣服打出褶來,沈冷娶媳婦,比他自己娶媳婦還要緊張的多。

    想著東主也真是夠迷信的,斷舍離那三個傢伙名字不喜氣也就罷了,不准他們進迎親隊伍也就不准,我名字裡不過是就有個黑字啊,黑字怎麼了......

    「冷子,新媳婦娶回家,等我給你敬酒。」

    他自言自語的一句,右手卻沒松開過他那根黑色鐵釺。

    小院四周的巷子裡,一隊一隊的鐵甲禁軍嚴陣以待,兵器上都用紅布遮擋住,大將軍澹台袁術吩咐過,有事才能揭開紅布,沒事,不准露出鋒刃。

    廷尉府,黑騎變緹騎。

    長街兩側巡遊,一刻也不放鬆。

    穿著一身紅袍的韓喚枝準備去酒樓裡等著了,有人來報,說是新的馬車已經準備好,還是原來都廷尉喜歡的黑色,特別黑。

    韓喚枝一怔,想了想,說了聲不坐,給我尋匹紅馬來。

    他用紅布將自己的長劍包好,回頭看了看身邊手下,也都以紅布將兵器包住這才放了心:「走,去喝喜酒。」

    「喝喜酒!」

    古樂耿珊他們喊了一聲,哪裡像是一群鬼見愁。

    小院這邊,迎親的隊伍終於到了院門口,負責背著紅色大包的杜威名跑過來問了一句:「現在就去叫門嗎?娘家人要是不給開,我往裡可著勁兒的扔紅包就對了,是這樣吧?」

    明明已經準備了很多次,連話都練習了很多次的事,到了節骨眼上又慌了,唯恐做的有哪裡不對勁。

    「對。」

    沈冷深吸一口氣:「不開門就可著勁兒的扔紅包。」

    他從馬背上下來,在一群人簇擁下走到門口,杜威名站在門口清了清嗓子喊道:「新姑爺來咯,裡邊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眾人一愣,然後笑的前仰後合。

    把杜威名都嚇傻了。

    「扔紅包扔紅包。」

    有人提醒,杜威名才想起來自己是干這個的,連忙打開包裹往外掏紅包,還沒有來得及掏出來,院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襲紅裙的茶爺自己拎著一個紅色小包裹出來,挎著紅色小包裹的手還拎著裙襬,另外一隻手往上撩著紅蓋頭,從門裡出來看了看那紅色馬車:「是這輛吧。」

    她在人們錯愕的視線之中她自己過去上了車,坐好,把蓋頭整理了一下:「走走走。」

    還沒等沈冷反應過來,茶爺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對了,按規矩伴郎得從娘家假裝偷一個碗,我已經偷出來了,給誰?」

    沈冷站在那,傻乎乎的往左右看了看:「要不然,給我?」

    茶爺想了想:「算了我幫你拿著吧,還不走?」

    沈冷剛要走,茶爺忽然想起來什麼,手指抬起來放在嘴邊打了個口哨,黑獒從院子裡衝出來跳上馬車,那個漂亮的新娘子呦,自己上了車,還帶著一隻頭頂大紅花的狗。

    對面屋頂上的黑眼看了不服氣,心說它不黑?

    又想了想,算了,不爭,誰教人家是娘家狗。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4 17:53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成親

    沈冷看著自己上車的茶爺,覺得媳婦真省心啊。

    他拉了杜威名一把:「快去散紅包。」

    杜威名還愣著:「不是門開了嗎?」

    「你還管什麼門。」

    沈冷道:「快去快去,見者有份,都發了都發了。」

    杜威名立刻跑過去,見人就發,居然發出了一種成就感。

    沈冷上馬在前,馬車在後,隊伍敲敲打打回迎新樓。

    若是有人可以站在高空往下看,一定會被震撼的無以復加......沈冷的迎親隊伍往前走,這條街兩邊隔著幾排房子的另外兩條大街上,鐵甲禁軍與迎親隊伍等速前行,中間這條路上的迎親隊伍若一條紅色流雲,兩邊的大街上黑甲如林。

    未央宮。

    皇帝的眼睛像是看著正在行禮的世子李逍善與吐蕃國公主月珠明台,可實則什麼都沒有看進眼裡,他坐在那,只等著澹台袁術進來說一聲......安然無恙。

    雨城巷。

    院子裡密密麻麻的站著一百二十個死士,這些人面面相覷,哪裡還有什麼殺氣。

    荀直坐在門口有些落魄失神,想了很久這該怎麼破,發現沒得破。

    羅英雄站在院子正中忽然仰天大笑,笑聲之中充滿悲涼:「哈哈哈哈......好好好,這才是大寧皇帝。」

    荀直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羅英雄,自言自語:「這裡是長安。」

    他起身往外走:「我先走了,長安城裡已經沒有什麼可謀的,皇帝不出長安,永遠沒有什麼可謀......羅大人若是覺得不甘心便去看看,別枉丟了性命,我說過的,皇后很希望你能到這邊來。」

    刀疤臉的少婦問:「我們呢?」

    「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荀直竟是有些心灰意冷,逕自出門而去。

    所有人看向羅英雄,荀直說過,他們的命都交給羅英雄了,所以羅英雄不發話,他們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個穿著灰色棉布長衫的中年男人停住腳步,門沒有關好,他往裡看,就看到了那些死士,看到了那三個江湖客,因為人多擋著,卻沒有看到羅英雄。

    中年男人氣質儒雅,舉步進門。

    「你是誰?想做什麼?」

    那個露著肚皮的屠夫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中年男人嘴角帶笑:「我徒兒今日大婚,我來你這裡借劍,還想著早些回去喝喜酒,哪位願意借劍的,勞煩快些。」

    徒兒大婚,借劍做什麼?

    迎新樓。

    隊伍平安歸來,無事發生。

    沈冷的迎親隊伍進入學府街之前停下來,守在街口的戰兵們回頭喊了一聲:「放炮!」

    鋪滿學府街的紅色爆竹被點響,暴雨般密集的爆竹聲山呼海嘯一樣從大街這頭往另一頭席捲,本來緊張到了極致的茶爺在這一刻卻平靜下來,伸手按住因為爆竹聲而有些焦躁的黑獒,對於即將到來的典禮並沒有多少害怕,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心裡波瀾不驚,甚至還有些餓,想吃一屜小籠包。

    那爆竹聲持續了很久很久,學府街有多長,爆竹聲就響了多長,爆竹聲後,大街依然是鋪滿了紅。

    「將軍威武!」

    站在大街兩側的水師戰兵們昂首挺胸,比即將出征的時候看起來還要威武霸氣。

    沈冷笑的像個傻子,事實上,從早晨開始他就像個傻子。

    回頭看了一眼,沈先生在發紅包。

    隊伍重新向前移動,在迎新樓門口停了下來,流雲會的大嫂們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有人舉起紅傘,是怕天妒紅顏,有人搬來板凳,新娘子的腳要在板凳上踩一下才能落地,沈冷從馬背上跳下來等著茶爺下車,大嫂攙著茶爺手臂在板凳上沾了一下,沈冷隨即過去將茶爺抱起來,茶爺一條手臂勾著沈冷脖子,那露出來的雪白手腕上還帶著一根紅繩。

    頭頂大紅花的黑獒圍著沈冷轉圈,一副要抱抱的樣子,沈冷嘆道:「你自己多重心裡沒點數?」

    茶爺:「嗯?」

    沈冷:「沒說你......」

    抱著新娘走上紅毯,兩側的人灑出花瓣,那樣子美的讓人一輩子都忘不了。

    沈冷抱著茶爺進門,大堂裡早就已經佈置好了,珍妃娘娘坐在大堂正中,稍微靠下一點的位置擺著一把椅子,椅子空著,那本是沈先生要坐的位置。

    沈冷又往後看了一眼,沈先生在發紅包。

    這個被兩個小孩子叫了十年先生當爹當娘一輩子沒娶的男人,激動是只是記得自己該發紅包,笑著往外送,看起來比沈冷還傻。

    「沈先生,該去坐了。」

    有人提醒,沈先生這才醒悟過來,連忙跑過去,先是給珍妃行禮,然後小心翼翼的欠著身子在椅子上坐下來,兩隻手放在膝蓋上,緊張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只是想著,這地方自己不該坐。

    珍妃坐在那,仔仔細細的看著沈冷那張臉,那眉眼,那面容,似乎想把這臉記在心裡,被人提醒了幾聲才緩過神來,吩咐人把自己給新郎新娘準備的賀禮取出來。

    一對金碗,一對玉如意,兩顆東珠。

    典禮準備開始,葉流雲也有些緊張的走到前面來,清了清嗓子:「一拜天地。」

    第二聲:「二拜高堂。」

    「等下。」

    珍妃忽然抬手阻止,眾人都看向她。

    「去再搬一把椅子來。」

    珍妃指了指自己身邊:「放這。」

    「娘娘,這是什麼意思?」

    葉流雲忍不住問了一句,問過之後才反應過來,立刻吩咐人去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珍妃娘娘身邊。

    沈冷和茶爺兩個人要拜,珍妃道:「先拜沈先生,沒有他,便沒有你們二人。」

    兩個人面朝沈先生的方向,本應該鞠躬,可兩個人卻同時跪了下來,深深一拜。

    「快起來快起來。」

    沈先生連忙起身要去扶:「這可怎麼行。」

    珍妃道:「先生只管坐著,讓他們拜,你就當坐在那。」

    沈先生只好坐下來,卻一臉的心疼,也一臉的不安。

    兩個人拜過了沈先生再去拜珍妃,珍妃像是也緊張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端坐,沈冷和茶爺剛要跪下去,就聽到外邊有人喊了一聲:「先等等!」

    眾人一驚,心說這又是誰來阻止?

    大家往門口看,身穿鐵甲,可鐵甲是以紅繩穿起的大將軍澹台袁術邁步從外面進來,那可是大將軍,眾人連忙俯身施禮,可澹台袁術進門之後卻往旁邊一站讓出來一條路,當今陛下李承唐邁步從門外進來,一瞬間屋子裡的人全都怔住了。

    「拜見陛下!」

    韓喚枝先反應過來率先跪了下去,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流雲會,水師戰兵的人大部分都沒有見過皇帝,此時聽聞陛下到了,一個個全都傻了眼。

    裡裡外外,跪滿長街。

    皇帝伸手把沈先生扶起來:「好好坐著。」

    然後他挨著珍妃坐下,笑著問了一句:「你就猜到了朕要來?」

    珍妃莞爾一笑,並沒有回答。

    「宮裡事比你們這邊結束的早,世子二人已經在坐花車遊長安,朕也無事就過來這邊看看,普天之下,皆是朕的子民,所以朕今日坐在這受你們新婚夫妻二人一拜,不過分吧。」

    這當然不過分。

    葉流雲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二拜高堂。」

    沈冷和茶爺兩個人起身,又跪下,朝著陛下與珍妃磕頭。

    在沈冷和茶爺拜下去的那一刻,皇帝伸手握住了珍妃的手,這稍顯有失皇帝威嚴的舉動有些反常,可是珍妃卻懂皇帝的心思,她坐直了身子握緊皇帝的手,兩個人受了沈冷茶爺這一拜。

    「紅包......朕備了的。」

    皇帝在身上翻了翻,站在一邊的代放舟連忙將紅包取出來:「在這呢在這呢,陛下。」

    皇帝伸手把紅包拿過來,剛要把紅包給沈冷和茶爺兩個人送過去的代放舟楞了一下,他過去給就是了,看起來陛下這是要親自給?

    皇帝把紅包遞給沈冷:「成親之前是少年,有些時候意氣用事也就罷了,成親之後你就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做事之前多思考,莫要如以往那麼衝動,好好待茶兒姑娘,朕聽說茶兒姑娘溫良恭謙讓......」

    聽到這句的時候沈冷實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然後頓時覺得自己太失禮,連忙低下頭:「臣謹記。」

    「朕還沒說完。」

    皇帝瞪了沈冷一眼,哪裡是真生氣,那瞪的毫無威力可言。

    「做臣子要有做臣子的樣子,做將軍要有做將軍的樣子,做丈夫也要有做丈夫的樣子,外可領兵侍國事,內可持家懂進退,什麼事都要做好。」

    「臣謹記。」

    茶兒聽到這,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他都做了,我做什麼。」

    「你享福就行了。」

    皇帝把紅包放在茶爺手裡:「哪天他若是欺負了你,你就直接進宮去找珍妃,讓她給你做主。」

    沈冷:「陛下交代錯人了......」

    皇帝笑了笑回去坐好,看了葉流雲一眼:「繼續。」

    葉流雲高聲道:「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王闊海聽到送入洞房幾個字後立刻轉身,朝著大街上喊了一聲:「開席!」

    算上迎新樓在內的十二家酒樓的廚師們忙活起來,灶台上的火早就點上了,隨著加細木柴進去,火勢一下子升起來,遠遠看著那筆直的一排大灶真是壯闊。

    一千戰兵六百流雲會的人忙活起來,在長街上擺滿了桌椅。

    兩個大嫂一左一右引領著沈冷和茶爺穿過迎新樓到了後邊那獨院,那院子也是沈冷和茶爺的,不過不是楚先生送的,而是葉流雲贈送給沈冷的新婚禮物。

    進了房間,沈冷扶著茶爺在床上坐下來,茶爺看起來有些緊張:「接下來是什麼步驟?」

    「親親。」

    沈冷不要臉的湊過去,把紅蓋頭掀開在茶爺臉上親了一下,茶爺臉一紅......沈冷得寸進尺,在茶爺的紅唇上親了一下,茶爺臉更紅了起來,沈冷越發不要臉,竟是,竟是伸了舌頭......

    「親了好久了。」

    茶爺臉燙的厲害:「還沒親夠啊。」

    「成親了啊。」

    沈冷一本正經:「成親的意思就是,以後可以成天到晚沒羞沒臊的親親了。」

    就在這時候,院子裡忽然有一陣陣破空之風,長劍自天際飛來有若流星雨,嗖嗖嗖的聲音迅疾的讓人心裡發毛,守在四周的人全都緊張起來,卻劍那一柄一柄的長劍落地,每一柄都深入地下,一百二十柄長劍在地上刺出來一個雙喜。

    喜氣的是,每一把劍上還細心的綁了紅布。

    姓楚的那個人倒也沒什麼,也就是個劍神而已,站在屋頂上看著四周紅滿大地嘴角帶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0:47
長寧帝軍 第三百四十四章 你們臉疼嗎?


    楚劍憐沒有下來,沈冷從屋子裡出去的時候,他站在屋頂上招手:「扔一壺酒上來。」

    沈冷連忙取了一壺酒扔上去,茶爺喊了一聲師父你快下來啊,楚劍憐一仰頭將壺中酒一飲而盡。

    「喝了你們的喜酒,看了你們穿喜服的樣子,瞭然無憾,我不下去了,前面樓子裡有個皇帝,我和他終究不能共處一室,你們兩個好好過日子。」

    說完之後飄然而去。

    轉身的那一刻,沈冷依稀看到楚先生布衣胸口位置有些殷紅。

    「先生你沒事吧。」

    沈冷大聲問了一句。

    「無事。」

    聲音遠遠傳來:「有些快意,世上用劍之人,擋我一劍者少之又少,他當我劍十三,還能走,以後怕是難免還有一戰。」

    他是誰?

    茶爺看向沈冷,沈冷腦海裡出現一個名字......羅英雄。

    城東一偏僻民宅中,羅英雄終於撐不住倒在地上,向前爬了幾步靠在屋簷下大口大口喘息,心口位置有一處劍傷,前後通透,只差一絲便是心臟位置,若非是他反應超絕,這一劍早已經死了。

    羅英雄一生自負,總覺得這世上武者無人能在自己之上,那布衣劍客的一劍,讓他體會到了什麼叫生死一剎......一百二十三人皆死,唯有他獨活,前前後後擋了那人十三劍,那還是殺一百二十三人後的劍勢,回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

    他喘息著起身推開房門,這獨院是他為自己準備的避難所之一,屋子裡有傷藥,有銀子,有新的身份憑證,靠著這些東西他可以離開長安城,荀直說,在長安裡已無可謀之事,他本不信,現在信了。

    脫去上衣,對著銅鏡給背後的傷口撒藥,沒有人可以幫他,他自己也知道,若自己這一次傷成這樣還死不了,那也許就是天意。

    迎新樓。

    韓喚枝壓低聲音在皇帝耳邊說道:「楚劍憐在後院現身,看起來像是受了重傷,若此時出手,可將其生擒。」

    皇帝沉默片刻,搖頭:「朕有那麼小氣?他今日送的禮,他日朕沉劍珞珈湖,還了他的人情。」

    韓喚枝沒再多說什麼,今日沈冷大婚,楚劍憐以一百二十長劍送來賀禮,做到了廷尉府沒做到的事,但他並不是妒恨楚劍憐,他是廷尉府都廷尉,這是他的職責,皇帝說不用去,韓喚枝心裡也鬆了口氣。

    究其根本,那是茶兒姑娘的師父。

    酒席開,本來安排所有人都在大街上喝喜酒,可陛下來了,珍妃來了,總不能讓他們兩個也在街上吃,百姓們若是聞訊而來,就怕局面會亂。

    可和皇帝商量了一下是不是在酒樓裡用膳,皇帝立刻長身而起:「朕與將士們同飲。」

    與此同時,消息在長安裡炸開了。

    剛剛參加完世子大婚的朝臣們回去各司其職,還沒有緩過神來就聽到消息說陛下去了迎新樓參加沈冷將軍婚禮,一瞬間這消息就把大部分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那是多大的聖恩?那是多大是天眷!

    陛下去了,我們去還是不去?

    沒過多久又有消息過來,說皇帝暫時不回未央宮要留在迎新樓喝喜酒,還要在大街上喝。

    內閣先動,不管大學士沐昭桐多不樂意,多恨沈冷,可此時此刻朝臣們都看著他,他不能不有所表示,於是離開內閣,上車往迎新樓,內閣大學士這一動,整個朝廷全都動了。

    結果來了之後有幾分尷尬,朝臣數百,沒預備那麼多桌子。

    皇帝一擺手:「擠擠!」

    擠擠?

    一群紫袍梁冠的大人物,和那些水師戰兵擠在一起吃飯?成何體統啊。

    皇帝招手,大學士沐昭桐自然要坐到皇帝那邊去,其他人可怎麼辦?

    「覺得自己坐在將士們身邊丟臉了?」

    皇帝臉色微微一寒,起身:「那朕把這個位子讓給你們,朕去和他們坐一起,你們覺得坐這裡體面,體面給你們。」

    誰也攔不住,皇帝就隨便選了一個桌子坐下來:「給朕騰出個地方來,且說好了,誰也不許拘束,朕反正是不會拘束的,你們誰要是沒吃飽,那是你們自己沒膽子。」

    皇帝把袖口挽起來,看到對面坐著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兵,穿著簇新的衣服,右臂蜷縮不能動,臉色微微一變:「你是哪年的兵?」

    許營是沈冷安排人特意接來的,還有照顧許營這麼多年的那些綢緞鋪子的掌櫃,只不過沒在這桌,那些掌櫃今日算是開了眼睛,見到了皇帝啊。

    許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草民許成,二十多年前與陛下一起征戰過,在北疆封硯台。」

    皇帝動容,起身過去把許營扶起來:「朕說過,今日誰也別跪來跪去的,那還怎麼痛快喝酒,朕當初領兵的時候,手下人可沒有你們這麼慫,在封硯台那一戰打完之後,朕與將士們同飲一天,划拳輸了,他們可是真敢往朕臉上貼紙條的,貼了朕滿臉都是。」

    許營激動的顫抖,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劃兩拳?」

    皇帝伸手。

    許營使勁點頭:「劃兩拳!」

    皇帝這隨便找地方一坐,那些光鮮亮麗的朝臣們哪個還敢講究什麼?桌子不夠凳子倒是富裕,自己拎個凳子找地方坐,一個個看起來都特別和藹可親:「來來來,我坐這裡可好?」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反正一個個都和顏悅色。

    沈冷過來挨桌敬酒,要說今日不喝大了,那怎麼可能?

    喝到後來皇帝讓人把沈冷摻回去休息,孟長安端著酒碗上來替沈冷敬酒,沒多久孟長安也喝大了,然後是沈冷的手下過來替將軍敬酒,楊七寶杜威名等人全都喝大了。

    茶爺坐在婚房裡等了好一會兒,心說冷子怎麼還不回來,實在等不下去了出門看了看,發現沈冷和孟長安兩個人坐在小院門口,勾搭著肩膀在那不知道胡說八道什麼,兩個人滿嘴酒氣,孟長安一邊說一邊哭,說著什麼小時候打你,是怕我爹把你打的太狠,說著說著就哭的嗷嗷的,哪裡還有冷面將軍的氣勢。

    沈冷也哭,哭的撕心裂肺。

    茶爺站在那,沒有過去,而是找了流雲會的大嫂去尋來兩件大衣給那兩個人披上,然後又自己去煮了薑糖水,求別人幫忙送到那兩人身邊,她披了一件衣服坐在屋門口台階上看著那兩個漢子一會哭一會笑,就這麼看了半夜。

    那兩個傢伙,唱家鄉小調兒唱了半夜。

    這就是新婚夜的樣子啊。

    茶爺看著沈冷和孟長安靠在院門口睡著了,想著這新婚夜也挺美好,看到了自家男人嚎啕大哭的樣子。

    她招呼人來幫忙把孟長安抬著送回去,她彎腰把沈冷抱起來回屋,把沈冷放在床上,擔心他受了半夜的深秋寒風會著涼,提前就燒了熱水,給沈冷擦了臉,洗了腳,蓋好被子後坐在床邊看著那張喝多了難受到有些扭曲的臉,眼神裡都是心疼。

    一夜沒睡的茶爺在天微微亮的時候起來,換了一身乾淨利索的衣服,抓了掃帚出門打掃學府街。

    昨夜裡喝的一片狼藉,天還沒完全亮起來,酒樓的夥計也都累了半夜沒有起來,她便一個人打掃,半個多時辰之後才有人起來,看到新娘子居然在清理滿地的垃圾,夥計們立刻就驚了,連忙衝過去幫忙。

    「陛下昨天也喝大了。」

    一個小夥計笑著說:「原來陛下沒有那麼嚇人,一直和戰兵兄弟們划拳,喝大了唱軍歌,一千多戰兵兄弟和四周看不到的地方,都有人跟著唱,那聲音大的震天響。」

    茶爺昨夜裡聽到了那軍歌嘹喨,想不到是陛下起的頭。

    「對了茶兒姑娘,你知道嗎?珍妃娘娘本來要去你院子裡的,看到沈冷和孟將軍在門口又說又哭的就沒進門,卻站在門口看了你好一會兒呢。」

    「看我?」

    「我也不知道看誰,反正在院門口戰了好一會兒,陛下尋她的時候她才離開。」

    茶爺在心裡自言自語了一句,那是她在看冷子呢。

    未央宮。

    大殿,上朝時候的陛下準時到了,沒有比往日慢一點,只是看起來臉色稍稍有些發白,畢竟只睡了一個多時辰而已,他喝的太多很難受,可沒有如沈冷孟長安他們醉成那樣,皇帝年少時,北疆封硯台慶功宴上,一個人喝了七斤酒。

    他很清醒,只是有些頭痛,昨夜裡回到未央宮後反而沒有幾分睡意,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明月足有半個時辰,一會兒想到冷子,一會兒想到北疆。

    此時此刻,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掃視群臣:「朕昨夜在沈冷大婚的時候見到了一個人,他叫許營,一個參加當年北擊黑武決戰封硯台的老兵,那一戰,他的將軍賀洪武旗下一千二百多名戰兵,只有許營一人生還......許營沒有回山北道老家,而是在長安城裡做了二十幾年的苦力,每年賺來的銀子全都委託兵部的人與撫卹銀一塊送到他當年戰死同袍的家裡,一百多戶,一百多戶!」

    皇帝猛的站起來:「兵部的人,戶部的人,都給朕站出來。」

    兩部大員連忙出列,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這事你們昨夜裡也知道了吧?」

    「臣等知道了。」

    「你們臉疼不疼?」

    皇帝問。

    沒有人敢回答。

    皇帝抬起手指著自己的臉:「你們的臉不疼,朕的臉疼!你們的心不疼,朕心疼!」

    他從台階上下來,圍著那群出列的官員走:「你們現在一個個錦衣玉食,隔夜的飯一口都不吃的吧?許營吃什麼你們知道嗎?朕來告訴你們!他夜裡回家熬一鍋粥,那就是第二天一天的飯,喝粥,吃些鹹菜,實在饞得慌了去肉鋪買二兩別人都不要的肉皮回去,還得省著吃!他知道感恩,因為是那一百多個同袍護著他活下來的,所以他自己再苦再累都無怨無悔,他心甘情願,你們呢?你們知道感恩嗎!」

    陛下的一陣暴喝,嗓子都沙啞了。

    「你們不知道。」

    皇帝眼睛血紅血紅的:「沒有許營這樣的軍人,你們能有現在的日子?」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自己看著辦吧,朕的大寧之內還有多少許營這樣的人?朕也累了......我看你們也累了,覺得累的就回家休息去吧。」

    「臣等不累。」

    「不累就給朕去把你們該辦的事都辦好!而不是讓許營這樣的人吃苦受罪!」

    皇帝登上龍椅坐下來,環視四周:「別逼著朕殺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0:47
長寧帝軍 第三百四十五章 很多個要記住的人

    沈冷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屋子裡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很好聞,應該是茶爺點上的,傻冷子想著成了親果然不一樣,竟是變得溫婉起來,於是咧開嘴傻笑。

    茶爺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從外面進來,步伐很快,顯然那碗燙手,她把碗放在床邊桌子上,兩隻手抬起來揪著自己的小耳垂,顯然手指被燙著了。

    沈冷立刻坐起來把茶爺兩隻手抓過來:「疼不疼?」

    「哪有那麼嬌貴。」

    茶爺坐在沈冷身邊:「想著你喝了那麼多酒,又吐了那麼多,睡到現在肚子肯定空了的,也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就給你煮了一碗麵,快些吃,還有事跟你說。」

    沈冷傻笑著起來,覺得人生真是美好。

    吸溜吸溜的把面吃的乾乾淨淨,湯都喝了。

    「什麼事?」

    他問。

    「唔,去把衣服都洗了。」

    茶爺指了指地上的衣服:「吐的亂七八糟的。」

    「哦......」

    沈冷起來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往外走,回頭看了一眼,茶爺一翻身鑽進他剛剛爬出來的被窩,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沈冷輕手輕腳的出門,到外邊看到晾衣桿上掛著自己的衣服頓時楞了一下,然後看了看懷裡的衣服,明明是干淨的啊。

    衣服裡有一張紙條,沈冷打開看了看:哈哈哈哈,被騙了吧。

    沈冷感動的鼻子發酸,這傻丫頭一夜沒睡,院子裡收拾的乾乾淨淨,衣服都洗了,他轉身回房間,就看到茶爺躲在被窩裡偷笑,肩膀都在一下一下的顫。

    「你沒睡著!」

    沈冷往前跑著要撲過去,然後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走路為什麼有一絲絲涼意,還走出了吊兒郎當的感覺?

    下意識低頭看了看,唔......確實吊兒郎當。

    也就是這時候茶爺也忽然反應過來,從被窩裡探出頭往外看了看:「你不要臉!你沒穿衣服就出去!」

    沈冷衝回去鑽進被窩:「我不要臉......我衣服誰脫了的。」

    茶爺捂著臉:「是你吐的太髒了我才脫了去洗。」

    沈冷:「你挪挪給我個地方,讓我遮一遮。」

    茶爺:「你剛才都出門了。」

    沈冷:「難道不是你讓我出門的?」

    茶爺把捂著眼睛的手打開一條縫看著沈冷,兩個人面對面:「為什麼.....那麼奇怪?」

    沈冷:「嗯?」

    茶爺:「沒事......睡覺。」

    沈冷連忙在被窩裡把衣服穿好,這才出門活動了一下身體,圍著小院子跑了幾十圈,打了一趟拳,然後忽然間想到,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回到屋子裡,茶爺已經睡的好香好香。

    沈冷蹲在門口台階上,想到很久很久之前,沈先生好像是給了自己一本什麼書來著,每一次看都臉紅心跳,一招一式都奇怪的很,可是那本書沒在這,於是他一口氣跑出去到前面迎新樓找沈先生。

    沈先生和葉流雲正在喝茶,看到沈冷過來之後兩個人對視一笑。

    明明是兩個很正經的人,卻笑出了猥瑣的樣子。

    「睡的好嗎?」

    葉流雲問了一句。

    沈先生:「咳咳......」

    葉流云:「我沒別的意思......」

    沈冷打過招呼後拉了沈先生一把:「先生,我有點事問你。」

    沈先生:「難道當著葉先生還不能問?」

    沈冷難為情起來:「我記得在先生在江南道的時候教我讀書寫字,給了我好多書,其中有一本是帶插圖的,就是有小人的那種,還有嗎?」

    沈先生:「這個......」

    葉流云:「我有啊。」

    他起身去書房,沈冷頓時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沈先生瞪了他一眼:「都是過來人,葉先生有書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不要張揚就是了。」

    沈冷點頭如搗蒜:「嗯嗯嗯。」

    不多時葉流雲從書房出來,手裡拿著一本已經翻看的發黃了的書冊遞給沈冷:「這是孤本,別弄丟了。」

    沈冷哦了一聲接過來,迅速塞進懷裡往外就跑,感覺心跳比自己跑了二十里還要快,一口氣跑回自己小院裡把院門關上,又插好,不敢吵了茶爺睡覺就鑽進廚房裡,還把廚房門也插好,找了個他認為安全的角落蹲在那,小心翼翼的把那本泛黃的書取出來,然後就楞了。

    封面上有幾個字......禪宗伏虎拳。

    打開看了看,還真特麼有小人插圖。

    沈冷啪的一聲把書合上,仰天長嘆。

    未央宮。

    有兩個小宮女抱著一些要洗的衣服送到浣衣坊,其中一個過去說話,另外一個瞅準了機會到了廂房那邊,廂房裡坐著一個看起來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可他不是女孩子,他是白小洛。

    這可能是白小洛人生之中最屈辱的一陣子,為了不死,為了以後能成為人上人,他居然男扮女裝在浣衣坊潛藏了這麼久,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煎熬,自尊心被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皇后娘娘讓我告訴公子,這兩日宮禁鬆了不少,可以出宮去了,長安城北的燕山之中有一座尼姑庵,很少有人去,清淨安全,公子可過去暫避,有什麼消息,皇后娘娘會派人知會公子。」

    「尼姑庵!」

    白小洛眼神一凜,露出幾分殺意,嚇得那小宮女往後退了好幾步,她從來沒有想到,如公子這般清俊秀美的少年,眼神裡會那麼可怕,那一瞬間她彷彿看到了一柄劍貼在自己咽喉前。

    「罷了。」

    白小洛起身:「不就是扮作女人而已,也習慣了。」

    「公子千萬小心些,城中廷尉府和刑部的人在嚴查羅英雄,公子不要露了行蹤。」

    小宮女連忙又交代了一句,轉身跑了出去。

    白小洛頹然的坐下來,本以為出了浣衣坊後這屈辱就算是過去了,可沒想到這次更加屈辱,要去尼姑庵......大寧不崇尚禪宗,正經的寺廟也沒有幾座,更別說燕山裡的孤僻之地的那尼姑庵,自然香火不旺,真的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沈冷,孟長安。」

    白小洛喃喃自語:「終有一日,我會公平一戰殺了你們,終有一日,大寧四方兵甲,皆歸我統御。」

    與此同時,長安城裡那個偏僻的小院子裡,昏迷了一夜一天的羅英雄睜開了眼睛,傷口疼的他臉立刻扭曲起來,下意識的抬起手摸了摸額頭燙的厲害,身體也沒幾分力,可是他居然醒了過來。

    羅英雄艱難的起身,自己配了藥換上,又服了藥,只做了這些事就已經氣喘吁吁,想著居然熬了過來,運氣這種東西真是奇怪的很。

    閉上眼睛,羅英雄腦子裡還是那布衣劍客的劍,那可能是他往後餘生的夢魘。

    長安城裡怎麼都不安全,這小院暫時沒有人查到,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若要出長安最近的可以靜養的地方,唯有北邊的燕山了。

    迎新樓。

    沈冷低著頭回來,把那孤本的禪宗伏虎拳遞給葉流云:「謝謝葉先生,我看完了。」

    沈先生在他遞過來的那一瞬間就看到了封面上的字,還有那畫的栩栩如生的打拳的小人,還是個小禿人,於是沒忍住,一口茶水噴了出去。

    「好書,好書!」

    葉流雲接過來:「你也要看嗎?」

    沈先生連連搖頭:「不用不用,我過了年紀了,不需要看帶插圖的小人書了。」

    沈冷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長安城裡的事大抵都已經做完,咱們什麼時候回水師?」

    葉流雲一怔:「你莫不是忘了諸軍大比。」

    沈冷恍然:「真的忘了。」

    「諸軍大比的日子就定在這個月,從月初開始就陸陸續續有各軍之中挑選出來的人到兵部報到,昨天從南疆水師裡也來了幾個人,才到,又是你新婚大喜之日,所以我之前沒有告訴你,他們也來喝了喜酒只是到的晚了些,那時候你已經喝得醉了,想必也沒有發現。」

    「啊?」

    沈冷一驚,自己竟是喝成那個樣子,連水師裡來了人都沒有發現。

    「水師裡來了三個人,一個叫談靈狐,你必然是認識的。」

    「是,西疆重甲大將軍的公子。」

    「嗯,還有一個叫白念。」

    沈冷皺眉,這個白念他也認識,當初在水師的時候沐筱風曾經嘲笑他不過是山野村夫出身,將來要代表水師參加諸軍大比且能為水師爭光奪彩之人必然是白念,只是這個人不似沐筱風那麼張揚,進了水師之後極為低調,做事謹慎謙遜,在水師之中人緣還不錯,他征戰不惜命,帶著的戰兵對他也極尊敬。

    「還有一個叫陸輕麟。」

    葉流雲道:「陸輕麟有個哥哥叫陸重吾,上上一屆諸軍大比的榜眼。」

    沈冷沒聽過這個名字,也沒有見過這個人。

    「是海沙的手下。」

    葉流雲道:「海沙秘密訓練水軍打造戰船如今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陸輕麟一直在海沙身邊做事,海沙對他極為推崇,想來是海沙說服了莊雍才得以讓陸輕麟來,陸輕麟在南疆這陣子屢立戰功,已經被升為正五品,可參加十大戰將之爭。」

    他看了沈冷一眼:「除了你們水師之中的這三個人,還有幾個你要多重視,西疆來的許無年,你沒聽過這個名字,但他大哥的名字你必然聽過,叫許病己,另外一個叫彭斬鯊。」

    這兩個名字沈冷其實都聽過,西疆與吐蕃人一戰,許無年和彭斬鯊都算得上大放異彩。

    「東疆段眉,張樺林,北疆王無波,寧侯,這些名字,你都該記住。」

    葉流雲若有深意的說道:「大寧現在年輕一代的領兵將軍人才輩出,多,很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0:47
長寧帝軍 第三百四十六章 硬蹭

    被提醒之後沈冷才想起來要去兵部報備,約了孟長安,兩個人下午沒事了就溜躂著往兵部去,今年諸軍大比已經比往屆的固定時間推遲了很久,好在南疆大捷的消息讓其他諸軍備選之人也沒了什麼怨言,若水師在那邊打輸了的話,再導致了諸軍大比的延遲,以後水師的人在整個大寧戰兵體系裡都抬不起頭。

    如今的沈冷孟長安,無疑是整個大寧年輕一代將領之中名氣最大的兩個,可少年人,哪有幾個服少年人的,面上服,許多人心裡也不服。

    能來參加諸軍大比的四疆新秀,都是諸軍之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將才,誰還沒上場打過仗?

    以往沒打過仗的是二十衛戰兵選出來的人,當然也不是這二十衛戰兵這幾年都沒有動過兵戈。

    其實歷屆諸軍大比都有一個鄙視鏈,北疆來的看不起南疆來的,南疆來的看不起東疆來的,東疆來的看不起西疆來的,四疆一塊看不起其他諸衛戰兵來的。

    北疆連年都在打仗,大大小小的摩擦就沒停過,不只是對黑武人,從龍江往北黑武自然最大,可還有很多小國,這些小國大部分都是黑武的附屬國,被稱之為鬼月聯盟。

    北疆邊軍要面對的就不僅僅是黑武人,還有很多其他小國的騷擾,這些小國有黑武在背後撐腰,對大寧也沒什麼太多畏懼。

    所以北疆來的人,每一個都是從屍山血海裡殺出赫赫威名的,他們自然瞧不起南疆來的狼猿,南疆狼猿雖然也一直在打,打的都是什麼?什麼南越國之流,能和黑武比?

    南疆來的看不起東疆,是因為東疆海疆遼闊又不似南疆有求立人騷擾,有戰事,也就是對東北方向的渤海國,渤海國地處苦寒之地,因為太窮所以很凶,時不時冒險出來在東疆搗搗亂,東疆大軍對渤海國打了幾次,奈何那個地方實在不適合開戰,渤海國幾乎全國都是山區,大兵團作戰根本就施展不開。

    然而好歹東疆還有的打,在以往東疆的刀兵可是真看不起西疆重甲,因為那邊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打過仗了,西域人慫的連放屁都不敢對著大寧這邊,怎麼打?

    好在今年西疆重甲幹了件大事,所以東疆的人這次就不幸成了四疆鄙視鏈的墊底。

    今年戰事很密集,南疆海戰,狼猿參戰了,還有總計八衛戰兵參戰,西疆那邊重甲出國門,也集合了山南道山北道兩衛戰兵,北疆自不必說,倒真是只有東疆風平浪靜。

    所以今年參加諸軍大比來自各衛戰兵的年輕將領們也沒有那麼大的壓力,打過仗了嘛,打過仗就不會被鄙視的那麼狠。

    沈冷和孟長安兩個人進兵部的時候看到不少進進出出的人,年輕人互相看著都覺得有些不順眼,因為大家都清楚,這會兒來兵部報備的都是對手。

    然而,沈冷和孟長安不一樣,他倆身上的軍銜有點高。

    參加十大新秀之爭的人都是校尉級別,參加十大戰將之爭是從五品以上,正五品的有一些,然而從四品的只有沈冷和孟長安他們倆。

    原因很簡單,大寧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年輕的人就觸及到四品。

    二十多年前對黑武那一戰湧現出不少青年才俊,那一戰後,有幾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至從四品以上,可依然沒有不到二十歲就到了這個層級的人。

    基本上能到從四品的軍中戰將,最不濟也是三十幾歲的人了,還得說年輕些的,絕大部分參軍之人哪有那麼容易成為將軍。

    算起來沈冷和孟長安今年才十九歲多些,沒到二十呢。

    兵部裡一群天南地北來的年輕人級別都差不多,就算稍有差距,可來自不同的地方,誰對誰也沒幾分敬畏,兩個身穿從四品鷹揚將軍戰袍的人一進來,這些還在互相看不順眼的人全都站直了身子,行軍禮。

    這兩個人一進來,坐在一邊品茶看著手下人辦事的兵部侍郎勞德祿都起來了,笑臉相迎。

    在勞德祿看來,這兩個年輕人都不能得罪啊,一個是北疆大將軍鐵流黎的義子,搞不准將來孟長安就是北疆大將軍,前途無量。

    另外一個,陛下剛剛參加了他的婚禮,還在婚禮上喝多了......非但陛下去了,後宮真正做主的珍妃也去了,這麼多年來,哪個年輕人有如此聖眷?

    「兩位將軍。」

    勞德祿笑呵呵上來打招呼,沈冷和孟長安連忙回禮,這位勞大人已經無慾無求,快六十歲,比兵部尚書張大人年紀還大,指望著再上一層樓已經無望,這個年紀做些閒散的事,頭頂梁冠身穿紫袍,優哉游哉。

    他也想得開,再熬個一年半載也就光榮的退下去,多美,所以他才不會去得罪人。

    「兩位將軍無需親至,你們兩位的名字我已經早早就安排人報備上去了,宮裡也來人問過,生怕兵部這邊忘了。」

    這話說的巧妙,先說自己已經幫兩位把該辦的事都辦了,再說宮裡也派人來知會過,把自己的好和宮裡的好都告訴這兩位軍中新貴。

    「多謝大人。」

    孟長安往四周看了看,那些年輕人看著他和沈冷的眼神很複雜,有人眼神裡是豔羨,有人是嫉妒,有人是尊敬,有人是陌生,有人是冷漠。

    「拜見將軍。」

    兩個年輕人快步過來,行了標準的軍禮。

    這兩個年輕人一個叫王無波一個叫寧侯,是北疆來的,看到孟長安在自然要過來打招呼。

    「北疆如何?」

    孟長安問。

    王無波回答:「一如既往。」

    寧侯笑著說道:「來之前大將軍見我的時候還提起過將軍你,說你是我們北疆年輕人的榜樣。」

    孟長安:「哦。」

    轉身看向沈冷:「走吧。」

    沈冷點頭:「好。」

    寧侯臉色頓時一變。

    沈冷往外走的時候笑道:「你幹嘛給他臉色看。」

    「先提大將軍見了他,說給我聽?」

    孟長安依然那副冷冷淡淡招人恨的樣子:「心性可見一斑。」

    寧侯站在那尷尬的要死,王無波拉了他一下,寧侯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沈冷道:「那你也應該給他些面子,畢竟都是北疆來的。」

    孟長安:「他提大將軍,我是給大將軍面子還是給他?」

    沈冷笑:「他回去之後會添油加醋對大將軍說,你給他臉子看他能說出來你是不把大將軍放在眼裡。」

    孟長安無所謂:「我在乎這個做什麼。」

    兩個人在兵部門口外面站著商量一會兒去什麼地方轉轉,就見那個寧侯從兵部裡出來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似乎忘了剛才的不愉快,他到門口的時候假裝沒看到沈冷和孟長安,和身邊人說話的聲音大了起來:「真是很感動啊,兵部尚書張大人百忙之中還願意抽空出來跟我吃個便飯,我就不與你們多聊了,萬一讓張大人等著我,那就太失禮了。」

    說完之後抬著頭走了。

    沈冷:「晚飯去吃什麼?」

    「我沒帶錢。」

    「你什麼時候帶過錢?」

    「你呢?」

    「我也沒帶。」

    「你以為我信?」

    「不遠處有個鴻賓樓,滋味還不錯,最主要的是鴻賓樓的掌櫃和葉先生認識,可以賒賬。」

    「你好歹也是四品將軍。」

    「從的。」

    沈冷:「茶兒陪著沈先生去宮裡了,先生不願意讓太醫院的人勞師動眾的往家裡跑,每隔三天要去一趟太醫院,臨走的時候就說晚飯要和陛下吃,回家我也沒事,反正也是賒葉先生的賬,我們愉快的決定嗎?」

    孟長安:「反正是你不要臉,我就是蹭飯而已。」

    沈冷:「你覺得論起來,誰更不要臉?」

    兩個人一路溜溜躂達到了鴻賓樓,進了門之後店小二連忙迎上來,不久之前沈冷大婚的時候,鴻賓樓可是關了門,掌櫃的帶著整個後廚以及所有夥計去幫忙,大家都認識沈冷孟長安。

    兩個人隨便選了一個雅間點了幾樣小菜,然後就聽到了外面有個不怎麼招人待見的聲音出現。

    「張大人,卑職是北疆大將軍鐵流黎推薦來的寧侯,你慢些走,小心台階,我來給你開門......」

    沈冷噗嗤一聲笑出來。

    對面雅間,兵部尚書落座之後寒暄了幾句,眾人開始吃飯,其實這個寧侯是真的硬蹭上來的飯局,今日是張大人宴請韓喚枝,韓喚枝從西疆回來之後嚴查禁軍,對兵部這邊倒是沒怎麼動,張大人為表謝意安排了這個飯局,在兵部的時候,寧侯是聽到了兵部侍郎勞德祿交代手下人的時候說了地方,於是極不要臉的先跑到這裡等著,假裝偶遇,然後硬擠進飯局來。

    沈冷和孟長安聽到了韓喚枝說話,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沒打算過去打招呼,他們倆都太懶了,那一大屋子人,太囉嗦。

    寧侯點頭哈腰的給諸位大人倒酒,眾人面面相覷,心說這個傢伙是怎麼來的?

    兵部尚書張大人看向侍郎勞德祿,勞德祿一臉無辜。

    韓喚枝倒是無妨,反正也只是隨便過來喝杯酒而已。

    寧侯一個勁的獻慇勤,還極不要臉的硬生生坐在了尚書張大人身邊,酒過三巡,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往張大人身邊拉了拉椅子,壓低聲音說道:「今日在兵部裡見到了孟長安將軍和沈冷將軍,兩個人似乎有些......」

    話還沒說完,張大人舉起酒杯對韓喚枝說道:「再敬韓大人一杯。」

    韓喚枝陪著喝了,算計著什麼時候走。

    寧侯被打斷,卻沒覺得尷尬,等到那杯酒喝了之後又提起話茬:「尤其是孟將軍,確實是為人太高傲了些,其實在北疆大家也都知道他什麼性格,大將軍更是嚴厲批評過他很多次,年輕人這樣可不太好,我在兵部的時候便說了他,我只是提前跟大人說一聲,免得以後有人再提起此事,大人會覺得孟長安將軍如何如何,其實孟將軍人還是不錯的。」

    張大人看了他一眼,舉杯:「願諸軍大比順利舉行。」

    眾人都舉杯,偏偏是韓喚枝沒舉杯。

    張大人臉色頓時有些變化:「韓大人?」

    韓喚枝抬起手指了指寧侯:「那是大人你什麼人?」

    張大人搖頭:「我不認識。」

    寧侯連忙站起來舉著酒杯:「韓大人,我是北疆鐵流黎大將軍推薦來的寧侯,剛才介紹過的。」

    「唔。」

    韓喚枝:「我問你了麼?」

    寧侯楞了一下。

    韓喚枝起身往外走:「多謝張大人設宴款待,我還有要緊事,先回去了。」

    張大人也起身:「韓大人稍等,我與你一起走。」

    往外走的時候狠狠瞪了勞德祿一眼,勞德祿更委屈了,這飯局是他安排的,可他沒找這麼一個傻-逼來啊。

    寧侯連忙小跑著跟上去:「兩位大人慢走,我送兩位大人。」

    張大人畢竟是有涵養的人,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不用送了,我還有要事急著回去處理。」

    正說著,小夥計給沈冷和孟長安上菜,門一開,韓喚枝和張大人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就看到沈冷賊兮兮的低著頭正說著:「一會兒下去結賬的時候我們就賒兵部的賬吧,聽起來像是張大人請客......」

    一抬頭,張大人看著他呢。

    沈冷:「好......尷尬。」

    孟長安:「我是從犯。」

    張大人噗嗤一聲笑了:「咦,飯菜不錯,我來蹭杯酒,免得一會兒結賬的時候我覺得虧得慌。」

    轉身進去了。

    韓喚枝也跟著進來回頭吩咐小夥計:「加一壺好酒,怎麼連幾個肉菜都沒有。」

    沈冷:「想賒賬來著,這不是不太好意思麼。」

    韓喚枝:「臉呢?」

    沈冷:「天氣轉涼,放家裡了,怕凍著。」

    寧侯站在門外剛要擠進來,韓喚枝一回手把門一關。

    他的話都沒說完呢:「兩位大人不是說有要緊事要走......」

    砰地一聲門關上,險些砸了他的鼻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0:47
長寧帝軍 第三百四十七章 勤學苦練


    寧侯站在門外聽著屋子裡笑聲頻頻,咬著嘴唇才忍住沒直接罵出來。

    回頭看到兵部侍郎勞德祿勞大人出來,他連忙堆起笑臉:「勞大人,咱們回去繼續?」

    勞德祿從他身邊擠過來:「讓一下。」

    然後敲了敲門,也進了沈冷他們那個房間。

    原本那個雅間裡吃飯的人們陸續離去,寧侯走出酒樓的時候感覺到了十一月長安城的寒意。

    他問自己,做錯了什麼嗎?

    不就是你們混的更熟嗎?

    不就是你們更會巴結嗎?

    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笨人,能從那麼多人之中脫穎而出代表北疆參加准軍大比也足以證明自己比任何人都不弱,當然......北疆大將軍鐵流黎之所以選了他,是因為另外一位將軍崔天盛的極力推薦,至於崔天盛為什麼如此不遺餘力的為他奔走,此中因果,他當然不會隨便說。

    正三品將軍崔天盛英勇善戰,戰功顯赫,是鐵流黎麾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被譽為北疆三傑之首,這三人分別是正三品將軍賀洪圖,正三品將軍袁過。

    這三位,年紀最輕的賀洪圖也已經四十幾歲,他有個哥哥叫賀洪武,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是正五品將軍,封硯台一戰,全軍戰沒。

    除了這三位之外,北疆還有小三傑,武新宇,海沙,孟長安。

    海沙已經被皇帝秘密調入水師,所以這小三傑前的位置就發生了變化,武新宇,孟長安,連波裳,有意思的是,這三個人都是鐵流黎的義子。

    寧侯之所以被崔天盛看重,是因為這個人心思太多,三年前,崔天盛獨子崔高林戰死北疆,寧侯當時是崔高林的親兵隊正,藉著這個機會,那段時間一直都在接近安慰這位失獨的老父,那個時期的人有多脆弱?寧侯盡心盡力伺候著,事無鉅細,在崔天盛臥床期間更是照顧的無微不至。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正因為有寧侯在身邊,崔天盛最艱難的那段日子總算挺了過來。

    所以之後崔天盛對寧侯極好,收為義子,可寧侯心眼太多,唯恐被人背後說什麼,所以對崔天盛說義父這件事你就不要對外宣稱了,我不想讓人家說我是仰仗你巴結你,我要靠自己的本事......這些話說完,崔天盛對他更是喜歡的不得了。

    不久之後,寧侯被提拔為校尉,一年之後從五品,又一年之後正五品,這次諸軍大比,崔天盛在鐵流黎面前極力推薦,鐵流黎也不知崔天盛收了寧侯為義子,自然也不會駁了老部下的面子。

    走出鴻賓樓,看著長安城的月色,寧侯忽然醒悟。

    是自己太著急了,可是怎麼能不急?

    孟長安到北疆才多久,被譽為小三傑之一,而他想取而代之要走的路還很長,畢竟孟長安是鐵流黎的義子,就算是扳倒了孟長安,還有武新宇和連波裳要扳倒,他只有踩著這三個人上去,才能觸及大將軍的位子。

    他深吸一口氣,想著自己必須找個時間再見見孟長安,好好把關係拉回來。

    又想到要不要在諸軍大比的時候故意讓一讓他?

    可是來時義父說過,他已經在正五品,若沒有什麼契機,想提到從四品難如登天,北疆能立的戰功還有什麼?孟長安一個人就把最大的功勞佔了,他不可能再比孟長安做的更好,讓他帶著斥候在黑武國境內九進九出?

    所以諸軍大比對他來說格外重要,若是能拿到十大戰將之首,提到從四品也就水到渠成。

    可若是真的直接就贏了孟長安,回去之後孟長安在大將軍鐵流黎面前說自己壞話怎麼辦?別說北疆,看起來孟長安在長安城也混的風生水起,那個兵部侍郎勞德祿勞大人對他都客客氣氣的,尚書張大人竟是直接過去找他們吃飯,若他在張大人面前說些壞話......

    寧侯臉色一變。

    他一路走一路都在想,不知不覺竟是走過了兵部浩亭山莊,一時之間又不想回去,於是坐在路邊仔細思考起來。

    寧侯瞭解王無波,這個人性子木訥是個老好人,但是武藝真的很強,這次北疆推薦來的一共就三個人,若是孟長安他必須讓一讓的話,那怎麼能再讓王無波?

    來了三個人,若是排在三人最末尾回到北疆去,義父臉上不好看,他也會被嘲笑。

    越想越是心裡憤恨,這個世上為什麼就那麼多不公平之事?孟長安憑什麼就是大將軍的義子,憑什麼兵部的大人們和他談笑風生卻對自己冷言冷語?

    寧侯猛的站起來,目露凶光。

    正在這時候遠遠的看到有個人朝這邊過來,到近前藉著路邊燈火認出來正是王無波,一瞬間,一個念頭從寧侯腦子裡鑽了出來。

    「你在這啊。」

    王無波跑過來:「找了你好一會兒,我見你還沒回來就出門尋你,聽說你去了鴻賓樓,在鴻賓樓裡巡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初到長安,怕你出什麼事,在過不了幾天就諸軍大比了,你可別亂跑了。」

    「沒有沒有。」

    寧侯佯裝喝多:「喝了不少酒,竟是走過了,想著借夜風清涼醒醒酒,這就回去。」

    兩個人住在一起,一路上閒聊著回到山莊內,進門之後不久就看到孟長安也剛回來,推開一個獨院進了門,王無波嘆道:「孟將軍真的是我們北疆年輕人的楷模,在這浩亭山莊裡居住獨院,就是對他的一種認可啊。」

    寧侯心裡卻猛地一震,那種妒火再次燃燒起來。

    憑什麼他要和王無波住在一個房間,而且還不是院子,那棟木樓裡住了八個人,兩個人一間,孟長安卻一個人住這麼大的院子!

    「對了。」

    寧侯笑著說道:「咱們也沒算正式拜訪過孟將軍,明日若無事,你我二人就一起去如何?」

    「好啊。」

    王無波頓時開心起來:「你也知道我性子太沉悶,又不會說話,你若是肯一起去自然最好,本來我還想著也要去正式拜訪一下的。」

    寧侯心裡又一怒,想著原來你是想單獨去拜訪孟長安的。

    可他自然不會表現出什麼,若想孟長安不能參加諸軍大比,還得靠這個王無波幫忙,心說既然你都沒把我當朋友,那就別怪我借你用用了。

    沈冷回到了迎新樓後邊的小院子裡,燈火已經亮了起來,茶兒和沈先生已經歸來,他加快進步進門,就看到沈先生面帶紅暈的坐在那喝茶,顯然今天又喝了不少酒。

    「陛下留你喝酒了?」

    沈冷在沈先生身邊坐下來,沈先生點頭有些心虛:「喝了一丟丟。」

    沈冷:「唔,聖命不可違是吧。」

    茶爺:「呵呵。」

    沈先生:「給我留些面子......我現在身份如此複雜,你們要多些敬重。」

    「身份複雜?」

    「我可以算作你義父,也就是義岳父,我也是你義父,還是你義公公......」

    茶爺道:「陛下說你身子不適就別喝酒了,是誰聞到陛下的酒香就忍不住的?陛下都說不讓你喝,偏就喝。」

    沈先生:「咳咳,你們是不是分不清楚老幼尊卑了?」

    茶爺:「你信不信......信不信......」

    沈先生:「想不出什麼詞威脅我?」

    茶爺:「你信不信我和冷子明天就離家出走,讓你變成孤寡老人!」

    沈先生:「好可怕。」

    沈冷起身:「我去做碗湯給你醒醒酒,想必肚子裡也不舒服。」

    茶爺舉手:「我也要喝湯,在宮裡吃飯真的不自在,哪裡敢吃了,先生說你要淑女些,我就只好說自己胃口好小的,吃不多吃不多,你又知道宮裡飯菜精緻,忍的好辛苦。」

    她看著沈冷一臉小哀求:「光喝湯也不太好,再加幾個小鹹菜什麼的配著喝就好了。」

    「你想吃什麼小菜?我去拌一些涼菜。」

    「天氣涼了,涼菜不好,熱乎小菜吧。」

    「唔,什麼熱乎小菜?」

    「就隨便弄一些紅燒蹄髈啊,叫花雞啊,清蒸魚啊,四喜丸子什麼的就好,我胃口一般,不用太麻煩。」

    沈冷噗嗤一聲笑了:「大晚上的哪兒給你尋這些東西去,面吃不吃?」

    「吃......」

    「加不加荷包蛋?」

    「加,給先生加一個,我五個就好。」

    「唔......」

    沈先生嘆道:「古人說女大不中留,原來是因為養不起。」

    茶爺:「呵呵,先生你就別做夢了,我出嫁,不就是從這屋到那屋嗎?」

    沈先生:「......」

    沈冷去廚房忙活起來,茶爺從門外跳進來:「嘿!」

    沈冷回頭:「哎呀嚇死我了。」

    茶爺:「哎呀真的嘛,謝謝你百忙之中還不忘敷衍我一下。」

    沈冷笑著搖頭。

    茶爺在沈冷身後來來回回踱步,忽然湊過來在沈冷臉上親了一下:「算是獎勵你晚上給我做面吃。」

    沈冷一把摟著茶爺的小蠻腰,面對面就是一個深吻,吻著吻著感覺有些地方又變得彆扭起來,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屁股,唯恐茶爺察覺。

    茶爺臉紅撲撲的,推開沈冷往外看了看:「小心先生看到了。」

    沈冷轉身去煮麵,茶爺就注意到了那不該凸起的地方,於是好奇:「你是不是又練了什麼新的兵器?我聽說你去葉先生那借了一本禪宗伏虎拳,也不是練兵器的書啊。」

    沈冷連忙背對著茶爺:「哪有什麼兵器......」

    茶爺也沒多問,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跑回房間裡取了一本書來:「之前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在流雲會大嫂們幫我準備的嫁妝裡有本小冊子,也不知道是什麼,翻看看了看,沒看懂。」

    沈冷把書接過來隨便翻開看了看。

    「咦!小人書!」

    眼睛都亮了。

    「小人書是什麼?」

    「是......一種兩個人練的功夫。」

    茶爺:「不太像,都是摟摟抱抱的姿勢,看著羞人,你看這個,流雲會的大嫂教過我這個姿勢,就是這般躺著,也不知道能練什麼,原來流雲會的大嫂都是習武之人啊。」

    沈冷:「......」

    他深吸一口氣:「要不,吃過飯之後我和你一起鑽研一下?」

    茶爺想到那些親密姿勢,頓時臉又紅了:「雖然看不懂,可也不知道為什麼,看一會兒就臉紅心跳......」

    沈冷:「嗯,那肯定是絕世秘籍了......你看還沒有練呢,都已經影響了你的氣息。」

    做好了面給沈先生端過去,卻發現沈先生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沈冷俯身把沈先生抱起來送進裡屋,沈先生迷迷糊糊的說了一聲好酒。

    安頓好了沈先生,沈冷出來以後發現茶爺在吃麵,沉默片刻後他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們不能這樣荒廢,白天沒有練功,晚上要補上,就如以往那樣!」

    茶爺:「哦,那你先去院子裡練,我一會兒過去陪你。」

    沈冷一把拉起茶爺的手:「外面冷,我們在屋子裡練吧......」

    第二天一早,沈先生醒來發現沈冷居然沒有按時練功,站在院子裡活動了一下筋骨,想著以往這個時間沈冷早就已經在院子跑圈了,正這時候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沈冷一隻手扶著腰從屋子裡緩步出來,另一隻手扶著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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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