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371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3 10:15
第三百一十八章 針


    長泰宮。

    皇帝走到宮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沉默片刻,誰也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皇帝想了些什麼,大概四五息之後,皇帝舉步走進宮門,院子裡跪著一地的人,都是長泰宮的下人,見到皇帝進來之後所有人頭壓的更低了,大部分人都在瑟瑟發抖。

    蘇皇后看起來還很年輕,不似實際年紀那麼大,算起來她也已經五十歲多些,容貌來說,保養的猶如三十歲的少婦,若不仔細看眉角的那些細紋,真的分辨不出。

    歲月沒有給她太多傷害,是因為皇帝這二十年對她心存敬意。

    所以深思之下便會發現,絕對權力之下,連歲月都可以阻攔。

    皇帝說後宮之內誰也不許擾了蘇皇后靜養,卻不曾斷過供奉,就拿每年的貢品來說,總是要先送一份到長泰宮,來自江南道的繡品,哪一次不是先由著她來挑,然後才是正經的那位楊皇后。

    皇帝走進來,蘇皇后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沒動。

    「朕好像已經有差不多七八年沒有來過這裡了。」

    皇帝走到蘇皇后對面坐下來,蘇皇后第一次沒有對皇帝行禮,似乎她已經確定毫無必要,她只是有些不服氣,敗則敗了,為什麼敗的這麼莫名其妙?

    「陛下是來告訴我,我該怎麼死?」

    「朕用了二十年的時間告訴你,你可以養尊處優而死。」

    「那是養尊處優?」

    蘇皇后笑起來:「看來陛下嚮往這種生活,若跟你換,你換不換?」

    皇帝看了她一眼,沒理會。

    蘇皇后隨即輕蔑起來,覺得自己一句話問住了皇帝,總是沒有輸了太多體面。

    「兄長曾經說過,人最不能亂了的就是規矩。」

    皇帝看向那些跪著的內侍和宮女:「衛藍。」

    「臣在。」

    侍衛統領衛藍大步上前,俯身一拜。

    「長泰宮的這些下人們,剋扣蘇皇后的俸銀,懈怠了蘇皇后的生活,朕竟是今日才知道,以至於蘇皇后積鬱成疾,病入膏肓,朕很生氣......這些下人都拉出去杖斃吧,去延福宮門口打。」

    「臣遵旨。」

    衛藍一擺手,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內侍衛上前,拉扯著那群內侍和宮女出去,一時之間哀嚎之聲頓起,整個後宮都變得喧鬧起來,皇帝最不喜喧鬧,衛藍看到陛下皺眉,於是下令先把這些人的下巴都摘了,整個世界頓時清淨了幾分。

    「不過如此。」

    蘇皇后嘆了口氣:「我以為會是什麼新花樣,往前想想,這樣的事在後宮裡也不少見,往後想想,以後怕也不會少見。」

    「你病了。」

    皇帝緩緩道:「病了就要好好醫治,朕已經傳旨太醫院讓人過來,太醫院提點風王華醫術高明,斷然不會讓你有什麼痛苦,朕能做到的也就如此,你體面些,朕還能給你最後一次風光。」

    風光大葬。

    「我還以為你永遠對自家人恨不下來心,想著你兄長那麼冷酷無情的一個人,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怯懦的弟弟,現在才知道,你比他還要無情的多。」

    蘇皇后起身,看得出來她還特意打扮過,身上的衣服很華美,妝容也很精緻。

    「我想走的乾淨些,別讓那些人髒了我,王風華把藥送過來就走,我死了之後再讓人進門,死的樣子怕是會不好看,所以在我死之前不許別人看到,死了之後......也就無所謂了。」

    她往屋子裡走,走到一半的時候回頭問:「你對自己的結髮妻,也能如此狠心嗎?」

    皇帝不語。

    「等我見了你兄長,我會告訴他安心,大寧在你手裡蒸蒸日上。」

    「若你能見著他,再多說幾句。」

    「說什麼?」

    「告訴他,他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沒對兄弟動手。」

    皇帝起身往外走:「不然哪有你這二十年。」

    蘇皇后一怔,然後尖聲大笑起來,笑的格外淒厲。

    皇帝出了長泰宮,站在門口又停了一會兒,依然不會有人知道他想了些什麼,片刻之後皇帝擺手:「封門,傳旨......請龍虎山真人進京,來宮裡做一場法事。」

    說完之後大步而行。

    那一夜,未央宮裡杖斃一百餘人。

    太平街。

    車馬行的門早就已經關了,隱隱約約還能透過縫隙看到屋子裡的燈火,一個看起來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臉色陰沉的坐在那,緊皺雙眉。

    「大人,都已經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就能出城,明日守城們的禁軍校尉是咱們的人,叫張安立,已經打過招呼,馬車出城的時候不會盤查。」

    幾個漢子站在一邊,車馬行的老闆低著頭說道:「都廷尉大人還是不知下落,屬下會盡力打探,大人可先去找陸獒大人匯合,只要人活著,終究還有再起之日。」

    「再起?」

    坐在那的漢子哼了一聲:「只是我們自己不承認,天早就變了。」

    他起身:「有了都廷尉大人的消息盡快聯絡我。」

    此人名為高美辰,原廷尉府智囊,都廷尉羅英雄最得力的手下,這麼多年來很多事都是他在安排,包括當年留王進京之前,是他一力勸說羅英雄不要再試圖刺殺,而是隱藏起來另圖大計。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輕聲敲門,屋子裡的人全都緊張起來,有人已經抓起桌子上的長刀。

    「是我,張安立。」

    門外的人似乎有些緊張,說話的聲音微微發顫。

    車馬行的老闆讓人去把門打開,門開的那一瞬間,一柄劍毒蛇一般刺進來,快的令人防不勝防,一劍就將開門人的咽喉刺穿,可是血卻在劍收回去之後至少兩息才噴出來,兩息之內,出劍的人已經在屋子裡了。

    一襲黑色錦衣,英姿颯爽。

    廷尉府千辦耿珊微微斜著身子,前腳虛後腳實,隨時能發力移動。

    耿珊的劍扛在肩膀上,看向高美辰的語氣平淡的說道:「廷尉府後學晚輩耿珊,請前輩赴死。」

    高美辰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來:「好好好,我還說廷尉府一代不如一代,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韓喚枝不錯,他調教出來的人也都不錯,還懂得喊我一聲前輩。」

    他看了看耿珊肩膀上的劍:「如剛才那樣快,可好?」

    耿珊點了點頭:「如你所願。」

    一炷香之後,車馬行空了,連血跡都被擦的乾乾淨淨,好像這裡本來就沒有人住過。

    陸王府。

    陸獒不喜歡陸王府,也不喜歡陸王這個封號,他叫陸獒,此時此刻在陸王府,提起來就好像在嘲笑他是陸王府裡的一條狗,可他不是,他是廷尉府的狗,最凶惡的那條。

    幾十年前提到廷尉府一鷹一犬,誰不害怕?

    陸王妃還在哭,哭的他有些心煩,日日夜夜想起來就哭,女人的眼淚就流不完?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有腳步聲,很密集,似乎是很多人進了王府,可是王府四周他都佈置了暗哨,若有人進來為何沒有收到示警?

    他拉開門出去,看到院子裡整整齊齊站著至少百餘名廷尉,站在最前邊的是三個身穿千辦錦衣的男人,三個人看到陸獒之後抱拳:「前輩,可以去死了。」

    長安城往西的官道上,一匹馬連夜疾奔,馬背上的羅英雄回頭往長安城方向看了一眼,已經出來百里,自然是看不到了那當世第一的雄城,當然更不可能看到長泰宮裡的事。

    「不能虧了。」

    他低語了一聲:「最不濟也要殺你一個兒子,野的也是兒子,我難受了二十年,你以後難受半輩子。」

    西疆,石子海城。

    沈冷蹲在城垛上往外看,夜幕茫茫,外面吐蕃人的連營已經撤到十里之外,那一片密集如星河的燈火就是連營所在,他回頭看了一眼像是睡著了的孟長安:「你說你這個人掃把不掃把,你去南疆,南疆開戰,窕國被大寧滅了,你到西疆,吐蕃人寇邊,過不了多久外面也會屍橫遍野......」

    孟長安閉著眼睛:「我去南疆,你在,我來西疆,你在,我就是在北疆殺幾個人,你也在......誰掃把?」

    沈冷想了想,好像有點道理。

    孟長安語氣平淡的說道:「明日別再出風頭,這是西疆,這些日子你已經讓西疆那些當將軍的臉上無光,順帶著談大將軍也臉上無光,幾次出去,他手下人沒一個比你打的出彩,尤其是那個叫彭斬鯊的,眼神裡像是要把你打閹了才解恨。」

    沈冷:「打閹了這種話你面無表情就能說出來,是悶騷無疑了。」

    他嘴裡叼著一根牙籤,想著今日晚飯的肉炒的老了些,嚼起來有些艱難,真是浪費了那麼多好肉。

    「你發現了沒有。」

    沈冷問:「北疆你我一同打過,南疆你我一同打過,如今西疆又一同來了......東疆會不會去?」

    孟長安依然那副木頭臉:「我去南疆,是巧合,我來西疆,是聖命,我應該在北疆,北疆才是我應該在的地方.....北疆的廝殺,才是真的廝殺。」

    沈冷撇嘴:「打完了諸軍大比你就回去了,到了北疆別忘了慶祝。」

    「慶祝什麼?」

    「慶祝你諸軍大比勇奪第二。」

    「呵呵。」

    沈冷把嘴裡的牙籤抽出來想扔了,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為什麼牙籤不是竹子就是木頭做的,用了就扔多浪費,就不能做鐵的嗎?」

    他看向孟長安:「你見過鐵牙籤嗎?」

    孟長安沉默片刻,認真的看了沈冷一眼:「你見過針嗎?」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11:20
長寧帝軍 第三百一十九章 後路

    石子海城外,吐蕃國大營。

    勒勤闊哥明台一臉愁容,看向坐在身邊的老者幾次欲言又止,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三十萬大軍已經被擋在石子海小城外十幾天,每一天的錢糧消耗都步是小數,這些放在一邊,關鍵是寧人那邊沒有任何鬆動的跡象,莫說割地出來,現在就是公主殿下想進門都不容易,若耗到最後,吐蕃可能會落一個背信棄義的罵名,還一無所獲。

    多大虧。

    「寧人那邊還沒有消息過來嗎?」

    闊哥明台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個比較柔和的切入點來問,畢竟坐在他身邊的是吐蕃國的國師,之前對外宣稱的時候他可沒在送親使者的名單之中,國師親自來了,足以說明吐蕃國對這件事的重視。

    因為寧人那邊可是正經答應了的,只要事成,從山南道劃出千里之地歸吐蕃國所有。

    吐蕃國那邊堅信不疑,只是因為兩個人。

    其一,是這次暗地裡找吐蕃國談判的可是大寧的皇后,其二,就是國師。

    國師姓蘇。

    國師也沒說過,他說的皇后是前皇后。

    到現在為止,寧國之內誰也沒有想到,遠在大寧西疆千里之外的吐蕃國國師居然是個寧人,還是大寧前皇后的親弟弟。

    「怕是出問題了。」

    國師摘下帽子,露出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哪裡像是四十幾歲的人,看容貌至少也有六十歲。

    他叫蘇韜略,在二十年前大寧皇帝李承遠暴斃之後就遠遁他鄉。

    她姐姐有野心而無膽色,他有膽色有野心,可是最終卻不得不躲在異域他鄉二十年,當年的事他覺得自己籌備的極穩妥,而且下手也極果決,皇帝死了,姐姐蘇皇后臨朝聽政,他最不濟也是大將軍或是內閣大學士......可如今呢,他雖然已經貴為吐蕃國師,可在他看來,吐蕃國雖然在西域諸國之中算是比較強的,可和大寧相比,吐蕃就是一個土字。

    真他媽的土。

    他用了一年的時間成為吐蕃國原國師昊鄰海的門客,用了三年的時間讓昊鄰海對他刮目相看,把他引薦給吐蕃國皇帝,又用了三年的時間讓昊鄰海失去權勢,他成為了新一代的國師。

    在他看來,他的計謀用在吐蕃國這些人身上,便是大材小用。

    好在,二十年後,他終於又找到了機會。

    長安城裡有人找來,是羅英雄的手下,說是如今大寧內憂外患,皇帝李承唐自己玩火,四方大將軍對皇帝已經心生怨念,大學士沐昭桐更是對皇帝恨之入骨,若是操作的好了,當年未成之事,必有所成。

    「國師,你來之前可是說的極篤定,不會有什麼問題,如今......」

    「世上萬事,沒有萬全。」

    蘇韜略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再等一些日子,長安城裡若是事成,消息會到,事敗,消息也會到。」

    「事敗呢?」

    闊哥明台臉色一寒,他可不似皇兄那樣對這個寧人那麼信任,歸根結底蘇韜略是個寧人,如今事關大寧,誰知道他會不會故意做一場戲,讓吐蕃損失慘重。

    「國師應該知道,車遲國,霍拓國,貼護國三國之所以可以配合,是我們應允了好處,如果他們拿不到好處,難保他們不會轉過頭去幫寧國......國師向來算無遺策,總不能一點預備的策略都沒有想到吧。」

    「滅車遲。」

    國師沉默片刻後說道:「這件事我與陛下說過多次,車遲國與吐蕃最近,三十萬大軍自然不能無功而返,以勒勤領兵之威,率雄軍滅車遲最多不用一個月的時間。」

    「那是。」

    聽到國師誇讚,闊哥明台心裡立刻就美了起來。

    「我領兵作戰多年從無敗績,小小一個車遲我還不放在眼裡。」

    闊哥明台問:「可,那與寧國之事?」

    「暫且不要想了。」

    國師道:「勒勤可現在就分兵出去,留十萬人在,大軍連夜分兵後撤,寧人不會察覺,我以疑兵之計讓寧人以為三十萬大軍皆在,到時候勒勤已經將車遲滅國,車遲這次也算是背叛了寧國,寧人自不會救之,勒勤回軍之日,攜得勝之威,揮軍向北再滅霍拓,然後重兵駐守這兩地,寧人也無可奈何。」

    「公主殿下呢?」

    闊哥明台想到了那個小丫頭,臉色有些不歡喜。

    那個小丫頭仰慕寧人文化,自幼跟著國師學習,一口的寧話比吐蕃國語還要說的流利,張嘴閉嘴之乎者也,引經據典誰也聽不懂,吐蕃國上上下下,只有她對嫁入寧國是真的很期待也很歡喜,在她看來寧國必是處處皆美如天國一般的存在。

    「我去找她說吧。」

    國師起身:「勒勤現在就可去分派軍務,將塔木陀留下,括善等將領勒勤自可都帶去。」

    「也好。」

    闊哥明台起身:「那就按國師的策略辦,拿下車遲與霍拓兩國,回金賬王庭之日也不會臉上無光。」

    國師俯身拜了拜,離開勒勤大帳後朝著公主殿下大帳那邊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在腦海裡整理著措辭......公主名為月珠明台,多年前求著他給取了個寧人的名字,叫明台婉寧,她不喜歡,硬是把明台兩個字去掉,自己選了一個姓......慕,仰慕的慕。

    慕婉寧。

    已經十六歲的人了,雖單純清淨,可凡事都有主見,國師甚至有些後悔不該教她那麼多,以至於她的思想遠超吐蕃國人,甚至比她父親吐蕃國皇帝還要更高遠。

    她是真的一心想去大寧的,想看看國師描述之中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江山萬里錦繡的大寧。

    國師嘆了口氣,自己終究是寧人,歸根結底骨子裡還是忘不掉大寧的好,所以在給慕婉寧講述大寧的時候,都是美好之處,可世上哪有絕對的美好,然而此時他若再去慕婉寧面前將他親口描繪出來的天國說成地獄,她自然也不會信。

    在公主大帳外等候了片刻,公主貼身侍女淨胡姑娘笑吟吟的從大帳裡出來,以寧人之禮相見,公主身邊的人,都被公主影響,平日裡說寧語行寧禮,處處以寧人方式生活。

    「國師快請進,殿下已經等了國師多日,今天總算是來了。」

    小姑娘淨胡說不上有多好看,可她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笑起來有若一彎新月,透徹如湖水,因為那雙眼睛太好看,好看到足以讓人忽略了她臉上的那幾處小小的雀斑,也忽略了皮膚略微粗糙了些。

    「臣參見公主殿下。」

    進門之後國師立刻施禮,公主慕婉寧好像一隻雀兒般從氈毯上起來飛到他身邊,兩隻手扶著他的胳膊:「先生可不用這般生分,我說過的,先生不必給我行禮,因為你是先生,先生說寧人尊師重道,我當然不能壞了規矩。」

    「公主......」

    國師張了張嘴,只覺得滿嘴苦澀。

    「可能,出了些問題。」

    「什麼?」

    慕婉寧臉色一變:「什麼問題?!」

    語氣都急了起來。

    國師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解釋,只是怔怔的站在那,公主的臉色也就越發的難看起來:「是不是因為父皇下旨以大軍送我的原因?我聽外面人說了,寧人重兵陳於石子海城,外面已經有過幾次廝殺,雖然只是一觸即回,可顯然寧人是覺得我們來的目的不單純,先生。」

    公主看向國師:「先生派人去解釋一下可好?寧人素來講道理的。」

    「寧人,其實是最不講道理的。」

    國師低著頭:「寧人若講道理,哪裡能成就天下第一。」

    「可先生當初不是這樣和我說的啊,先生說......」

    「先生是騙你的!」

    國師猛的抬起頭:「我說的那些都是美化了的,是謊言。」

    公主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臉色難看的要命,那本來純淨的眼神裡出現了絕望:「先生為什麼要騙我?不對......先生不是騙我的,而是現在的局面不可控了對不對?」

    她竟是很快恢復了平靜:「以我對父皇的瞭解,他從不會做吃虧的事,這些還是先生教他的......吐蕃三十萬大軍隨行,自然不是單純的送我,我怎麼這麼笨竟是才反應過來,你們是想對寧人動兵的,怪不得到了石子海城外卻遲遲不得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先生,若你此時跟我說,我無法嫁入大寧了,還勞煩先生說的真誠些,不要有什麼隱瞞。」

    「公主......」

    國師嘆了口氣:「其實陛下也是為公主著想,陛下想著,公主一個人在大寧都城長安生活,人生地不熟,不管是生活方式還是別的什麼都會不習慣,陛下的意思是,是讓大寧山南道靠近車遲國這邊劃出千里之地為公主領地,公主與駙馬可居住在領地之內,以後回吐蕃也就方便些,若需要陛下照顧,也方便些。」

    「先生不要騙我了,父皇疼愛我不假,可不會因為我而與大寧為敵,難道父皇不明白,如此一來,即便我嫁入寧國也不會有什麼踏實日子過?寧人是容不得侮辱的,這是先生對我說過的話,先生忘了?我卻不會忘。」

    「先生當日說,寧人死可辱不可,然而誰想讓寧人死,往往死於寧人之前。」

    公主看向國師。

    「先生,你自己的話,都忘了。」

    一瞬間很多往事湧上心頭,國師想起來,他那日喝了些酒,得意時還說了......別去試圖招惹大寧,大寧最缺的就是動兵的理由,因為大寧的皇帝陛下很懶,懶的想理由,送上門的理由大寧皇帝會很開心的接受,寧軍動便是風雷動,可令山河變色,大地顫抖。

    就在這時候將軍括善從外邊喊了他一聲,聲音急切。

    「國師,出事了。」

    國師連忙出了大帳:「何事?」

    「我們中了寧人的算計,寧人大將軍談九州根本就不在石子海城,而是帶軍攻入車遲,如今已破車遲都城,我們的後路......被斷了。」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11:20
長寧帝軍 第三百二十章 大叉叉


    很多時候,寧人之外的人對寧人的很多決定做法都不理解。

    比如,西疆重甲大將軍談九州率四萬重甲破車遲都城,然後如一堵高牆一樣把三十萬吐蕃國大軍的歸路攔住,四萬攔三十萬,還有一種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的氣勢,除了寧人就沒人能理解。

    哪裡來的自信,講不講道理?

    談九州不應該坐鎮石子海城以顧大局嗎?他一個大將軍帶兵去堵路,誰來指揮?

    如今石子海城中陸王最大,他還真是躍躍欲試,然而最終忍了下來。

    大將軍談九州率重甲繞路攻入車遲國之前交代的不多,有兩句話大概是重點......第一,各路戰兵,按佈置進擊。

    也就是說,他在臨行之前都已經佈置好了,作為奇兵的自然是那一萬多輕騎,然後是匯聚於此的西疆六萬戰兵,總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十一萬,各軍將軍都得到了談九州的軍令,如何打,打何處,談九州已經成竹在胸。

    第二句話是......你們隨意打,我堵著,他們跑不了。

    於是,十一萬大寧軍隊形成了對三十萬吐蕃大軍的兩面圍堵,這把看熱鬧的都看懵了,不管是已經宣佈國滅的車遲國,還是霍拓國,又或者是稍微遠一些的貼護國,都懵了,吐蕃大軍在西域橫行無忌,西域諸國敢怒不敢言,怎麼寧人就敢這麼幹?

    寧人自信,可寧人什麼時候盲目自信過?

    四萬重甲,據守藏布江,藏布江才是吐蕃國回撤的最大障礙。

    「避無可避。」

    闊哥明台披掛鐵甲騎上戰馬:「若這一戰擊敗寧軍,我吐蕃國威便震揚天下,進可取寧國山南山北兩道,遠圖長安,退可收車遲霍拓兩國,闊地千里,這一戰,你們能夠參與其中,必將青史留名。」

    「殺光寧狗!」

    「把寧人碎屍萬段!」

    「讓寧人感受吐蕃鐵騎的無敵!」

    一聲聲吶喊,讓闊哥明台心潮澎湃。

    這一戰若是打贏了,他將成為吐蕃國有史以來最強之將,誰還能與他比肩?

    「衝!」

    闊哥明台舉起彎刀朝著石子海城的方向一指:「先滅石子海寧軍,再回師剿滅談九州!」

    吐蕃國大軍猶如大海浪潮一樣朝著石子海城方向衝了過去,浪潮洶湧,波濤滾滾。

    藏布江。

    車遲國國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大將軍談九州的臉色,說實話,車遲國都城被攻破,抵抗並不強烈,寧軍突然出現在城外的時候,他就知道守不住,與其拼到最後自己最終落個死,還不如隨便抵抗一下給百姓們一個交代,然後就開門投降,寧人的性子他也瞭解,只要他表現的夠慫,寧人就不計較太多,誰願意和慫人多計較。

    寧人覺得打慫人丟臉,甚至還想給慫人一口飯。

    「大將軍,朕......不是,我有一件事不理解。」

    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往前湊了湊看著談九州正在佈置的沙盤:「我知道大將軍陳兵藏布江斷吐蕃國軍的退路是最正確的選擇,藏布江寬有百丈,想安然渡河哪有那般容易的......可是。」

    車遲國國王又看了看談九州的臉,聲音更低了些:「朕...

    ...不是,我也曾多年領兵,有件事想請教大將軍,大將軍的重甲擺在藏布江這邊,三十萬吐蕃軍在那邊,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們不退兵呢?大將軍說過,留守石子海城的大寧戰兵不過七萬,若吐蕃軍不退反進,以三十萬兵力猛攻石子海城,而大將軍的四萬重甲也不能輕鬆渡河回去支援,萬一......」

    後邊的話他沒敢說出來,萬一大將軍覺得晦氣,他別說國王做不了,命可能也保不住。

    「第一,我那七萬戰兵不是留守。」

    談九州淡淡道:「第二,吐蕃人會逃回來的。」

    石子海城。

    沈冷的一旗戰兵被編入了輕騎軍,由輕騎軍將軍雷硬指揮,孟長安被歸入辛字營戰兵,為了他,辛字營戰兵將軍敖耿甚至特意撥了一旗一千多人給他。

    孟長安看向分撥給自己的戰兵,舒展了一下雙臂:「不熟悉我對不對?沒關係,你們只管看著我,我的刀指向什麼地方,你們就往什麼地方沖,不要害怕找不到我,往前看。」

    他將鐵盔戴好,將黑線刀舉起來往前一指:「戰兵!」

    「永不後退!」

    「寧軍面前,不可有站立之敵!」

    「呼!呼!呼!」

    一千多人跟著他衝了上去,對面就是浩蕩如海的三十萬吐蕃大軍。

    瘋狂起來的吐蕃人在士氣上並不弱於寧軍,身穿著厚重皮甲的他們彎刀上同樣殺氣騰騰,與孟長安對面而來的吐蕃人一邊奔跑一邊嘶吼,如同已經瘋了的野獸。

    「弩!」

    在雙方幾輪箭雨的洗禮之後,終於就要對撞在一起,距離不到十丈。

    寧軍這邊的弩箭橫掃出去,如果從天空中往下看的話,能看到一片黑色的暴雨橫著灑向吐蕃國大軍,吐蕃國那邊的箭陣還在發威,可是卻不敢再把羽箭落在寧軍最前排,距離太近了,會傷到自己人。

    「箭陣?」

    站在石子海城牆上的陸王都沒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甚至還讓人切了一盤哈密瓜,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吐蕃人的打法,落後大寧五十年。」

    連弩是大寧戰兵的殺人利器,吐蕃人也有連弩,包括南疆的求立人也有,可不管是連弩的工藝還是威力都落後的太多,寧軍連弩激射十二箭,對方的連弩連六箭都射不出。

    向前疾衝的吐蕃人一排一排的倒下去,爬不起來卻還活著的人被身後野獸一樣湧上來的自己人踩死,踩成肉泥,一個吐蕃人胸口上連續被弩箭擊中倒了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腳底,同伴根本就來不及避開他,只能是一腳一腳的踩上去。

    吐蕃人的皮甲很厚實,他們盛產牛羊,皮甲的製作工藝比寧人要好,更厚實更堅韌。

    所以,這個吐蕃人死的樣子慘到了極致,一股一股的血從皮甲縫隙裡湧出來,然後是肉,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一個人活生生被踩成肉泥是什麼樣子,大可以去想像一下,你手裡拿著一張餃子皮,放進去餡,結果餡料放多了,包餃子的時候餡料從裡面擠出來的樣子。

    大抵如此。

    「標!」

    又是一陣屠殺。

    寧軍在三十米範圍內,放空了連弩,衝鋒在前的每個人還都能投射出去一支鐵

    標槍,雖然短,但沉重鋒利。

    一個吐蕃人向前疾衝的時候看到面前有黑影過來,想躲閃已經來不及,標槍正中他的腦門,重力之下,標槍竟然戳穿了堅硬的額骨,槍尖又從腦殼後面刺出來,白色的和紅色的東西往外流出來,人腦門上多了一支標槍的樣子真的很難看。

    站在石子海城上往遠處看,吐蕃人的隊伍更龐大更震撼,相對來說,六萬步卒的戰兵要單薄許多,可是在接觸到的一瞬間,就能看到血線以恐怖的速度往吐蕃人那邊推進。

    孟長安一刀將面前的吐蕃人咽喉切開,再一刀將後面的人從臉上切過去,他向前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後面的戰兵隊伍有些跟不上,於是這個當年在書院被稱為只有莽夫之勇的莽夫陷入圍困,他居然向後殺了幾步,將越過自己的吐蕃人殺盡之後帶著隊伍又殺回來。

    瘋狂,兩邊的人都很瘋狂。

    嗚!

    號角聲從東南方向響起,寧人的輕騎兵好像一條黑龍從一側殺了出,他們並沒有直接去衝撞吐蕃人的大軍,那可是三十萬大軍,厚度之大,足以將輕騎兵困在裡邊,失去了速度的輕騎兵被步兵圍困就是靶子,沒有誰會傻到用輕騎兵衝擊敵方那麼龐大的步兵戰群。

    寧軍的輕騎兵像是刮刀,風一樣掠過,從吐蕃國側翼硬生生刮下來一層人,隊伍浩蕩如大江奔流一樣擦著吐蕃人的大軍側翼衝過去,最外面的一層吐蕃人隨即被騎射的弓箭射死,衝過去之後的騎兵兜了一個圈子又回來,再刮一次。

    孟長安就是一把尖刀的刀尖,狠狠的刺入吐蕃人的隊伍裡,而尖刀後邊越來越寬,吐蕃人陣列的傷口就被撕開的越來越大,他好像永遠都不會用盡了力氣的屠夫,而且正如他在戰前說的那樣......只要往前看,你們就一定能看到我。

    他就在最前方。

    「去把那支輕騎給我剿了!」

    闊哥明台一聲暴喝,麾下戰將括善隨即帶著吐蕃騎兵衝了出去,他們的人數更多,至少有四萬餘,本打算繞到寧軍陣列背後,可此時也不得不去應對寧軍輕騎那噁心至極的騷擾戰法。

    看到吐蕃國騎兵朝著這邊衝過來,騎兵將軍雷硬把刀往後一指:「引他們的騎兵離開!」

    士兵們隨即打馬,朝著遠處衝了出去,吐蕃人的騎兵緊隨其後,煙塵漫天。

    孟長安一刀將面前吐蕃人的頭顱砍掉,抬起頭看了看,從對面有個好像蠻熊一般的雄壯漢子朝著自己衝了過來,那傢伙向前疾衝的時候把前邊的自己人都撞的接連翻倒,人形衝撞車一樣。

    「給我死!」

    塔木陀早就看到了孟長安,那個寧人將軍徹底激起了他的怒火和鬥志。

    這一刀,勢可劈山。

    當!

    孟長安一刀迎上去擋住,腳下隨即炸起來一層浮土,腳底竟是往地下沉了一些。

    「寧人,你們必敗!」

    塔木陀眼睛血紅的盯著孟長安,孟長安長刀一轉站直了身子,居然還有閒暇抬起左手揉了揉耳朵:「嗓門好大,嗓門大的傻-逼,是不是就叫大-傻-逼。」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11:20
第三百二十一章 雙煞

    塔木陀比孟長安高了足有半個頭,瞧著那胳膊比孟長安的腿似乎還要粗些,他雖然不懂孟長安說他大叉叉那句是什麼意思,但想著終究不是什麼好話,所以一刀朝著孟長安的頭頂砍了下來,刀攜風威,風帶奔雷。

    當!

    孟長安居然又沒有躲閃,依然實打實的一刀迎上去。

    這一刀孟長安向後退了兩步,塔木陀也向後退了兩步,兩個人握刀的手都有些微微發顫,那般力度,若劈一匹馬,會一刀兩斷,劈一塊石碑,也會一刀兩斷......偏偏是劈一個人不行。

    「有兩下子。」

    塔木陀鬥志旺盛,大步上來一腳踹向孟長安的面門,他個子高大,這一腳竟然有一種呼嘯之威,孟長安左腳向後挪了半步,腰上發力,力轉左臂,左拳朝著那大腳底一拳砸了過去。

    砰。

    腳底與拳頭對撞在一起,給人錯覺彷彿有氣浪往四周翻捲,塔木陀抬著一條腿向後挑著退出去,蹬蹬蹬,險些摔倒,孟長安雙腳在地面上平滑出去,鞋底在地面上犁地一樣犁出來兩道痕跡。

    塔木陀連續三擊沒有殺了孟長安,眼睛反而亮了。

    他一刀橫掃,孟長安向前疾衝迎著刀子過來,在刀鋒近身的剎那往後一仰身,右手的黑線刀在地上戳了一下,猶如船槳往後蕩一樣,船槳蕩輕舟,借助這一蕩之力,他雙腳連環踢在塔木陀的胸口上,這山一般壯碩的漢子被幾腳踹的向後翻倒,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孟長安一刀朝著他的腦袋剁了下來。

    塔木陀舉起彎刀擋在自己面前,噹的一聲,刀鋒碰撞刀鋒,黑線刀壓著彎刀往下砸在塔木陀臉上,直接砸出來一條血印。

    塔木陀的左手抬起來一掌拍在孟長安的胸口,這一掌比熊掌拍上來力度還要大,蒙城安的身子竟是被拍的凌空而起,胸腹裡一陣陣氣血翻騰,好像五臟六腑都被拍的移了位置似的。

    塔木陀趁機一翻身躲開,起身之後一腳鞭腿橫掃過去,孟長安雙腳離地,在塔木陀的腿掃過來的時候腳在他腿上踩了一下向後翻出去,兩個人拉開距離,都在呼哧呼哧喘息。

    「有兩下子!」

    塔木陀又喊了一聲。

    「好幾下了,你數數是一二二二二?」

    孟長安揮刀直上,塔木陀向後退了一步,左手朝著孟長安的脖子抓了過來,孟長安一側頭讓開,左手抬起來抓著塔木陀左臂,身子借力跳起來,兩條腿纏住了塔木陀的脖子用力一絞,塔木陀的身軀往一邊倒了下去,他右手彎刀朝著孟長安剁下來,孟長安一腳蹬在他脖子上,兩個人同時蹭著地面滑出去,那一刀就剁在地上。

    塔木陀猛的起來,抬起手揉了揉脖子,感覺骨頭好像都被這一腳踹錯位了似的,他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寧人,想不明白那傢伙怎麼就這麼強悍,爆發力這麼兇猛。

    「你投降!」

    塔木陀喊了一聲。

    孟長安一愣:「果然是傻-逼。」

    塔木陀:「你才是!」

    孟長安又一愣。

    塔木陀心想不管你罵的是什麼,反正我罵回去了,有若兒時別人罵什麼只一句反彈般威力無窮。

    孟長安向前,刀子自下往上劃向塔木陀胸口,塔木陀彎刀往下一壓將黑線刀擋住,兩個人就在那較力,一個往上一個往下,按理說塔木陀那麼高大雄壯而且是自上往下發力佔據了優勢,可他卻發現自己雙手壓刀居然還是在一點點被抬起來。

    「啊!」

    他一聲暴喝,手臂上青筋畢露,衣袖崩開。

    孟長安忽然一側身讓開,塔木陀發力太猛不由自主的往前撲了出去,孟長安一腳踹在塔木陀的屁股上,那巨大的身軀便狠狠的趴在地上,還往前滑了一段。

    感覺到背後寒氣,塔木陀立刻翻身,黑線刀剁在他剛剛趴著地方,猶如一刀斬開了水浪一樣,土往兩邊分開。

    塔木陀一刀橫掃逼退孟長安,站起來揉了揉自己屁股:「你不要臉!」

    孟長安心說我怎麼就不要臉了?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數萬吐蕃鐵騎追擊大寧那一萬餘輕騎,為了不讓本就數量劣勢的大寧戰兵被敵騎騷擾,大寧騎兵將吐蕃騎兵引著離開了主戰場,一開始吐蕃人就發現了大寧騎兵的意圖,追至半路隨即返回,結果大寧的輕騎又反身回來追著他們打,吐蕃國將軍括善被打的火起,一怒之下下令大軍窮追不捨。

    遠離了主戰場之後壓力就全都在大寧輕騎這邊,且戰且退,只是不讓吐蕃人回去。

    萬餘騎在前邊疾衝,數萬騎在後邊緊追,場面當得起排山倒海四個字。

    沈冷回頭看了看,因為被來回拉扯,敵方數萬騎兵的隊伍已經前後脫節,他忽然一招手,自己那一千多戰兵跟著他從隊伍裡分了出去,騎兵將軍雷硬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沈冷,你幹什麼!」

    可沈冷已經帶著他的人朝著一側衝出去,相對於後邊數萬騎兵來說,這一千多人的隊伍就顯得那麼單薄。

    沈冷帶著人向一側衝,後邊括善看到了之後頓時高興起來:「他們已經怕了,有人要脫離逃走,卜拉洞,你帶五千人給我追上去!把他們分割消滅。」

    戰將卜拉洞隨即呼嘯一聲,帶著部下騎兵朝著沈冷那邊追了過來,哪知道沈冷那一千多人橫向跑出去之後居然繞了一個圈子,朝著吐蕃騎兵大隊人馬的後隊衝了過來。

    括善大喜:「吹角,讓後隊圍堵!」

    隨著號角聲響起,後面的吐蕃騎兵開始兜轉過來,前後夾擊,要將沈冷這一千多人吞進去。

    這時候雷硬忽然就明白了沈冷的意圖,沈冷用一千多人就把吐蕃人的陣型帶亂了,他將橫刀往旁邊一指:「繞回去!」

    騎兵呼嘯轉彎,踏起來的塵土猶如怒浪翻捲。

    沈冷大聲喊道:「殺穿過去,敵軍必亂,被困住我們就要戰死,能不能死!」

    「不能!」

    「有沒有決死之心!」

    「沒有!」

    這另類的口號聲中,水師一千多戰兵跟著沈冷往吐蕃人的後隊狠狠的紮了過去。

    騎兵馬戰都配備了長兵器,然而沈冷的人都不擅長使用,沈冷看了看自己馬鞍橋一側掛著的長槊,想著長些終究是好的,於是掛好黑線刀將長槊摘下來往前一舉,覺得好不順手。

    「媽的不會使。」

    他將那造價不菲的長槊當做標槍扔了出去,對面的吐蕃國一員將軍本來已經準備好了格擋對方鐵槊,誰想到那傢伙居然第一下就把槊扔了......噗的一聲,長槊貫胸而過,又將後面一個吐蕃騎兵釘死。

    「殺穿!」

    沈冷再次將黑線刀抽出來,一馬當先衝進了吐蕃人的騎兵隊伍中。

    奔雷與奔雷相撞,怒海與怒海拍擊。

    仿若天地變色,大地呻吟。

    沈冷一刀,一刀,再一刀,不管對面衝過來的人是什麼樣子,猙獰還是害怕,只是一刀一刀的劈砍出去,多少個寒暑冬夏,這少年每天都要固定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練習劈砍,單調枯燥,除了他這樣的人又有幾人能堅持下來?

    只為了出刀更快,在戰場上,刀子比敵人快就能掌控生死。

    黑線刀沉重鋒利,一刀一個,血一次一次的潑灑在身上身上,殺到眼前一空的時候竟是真的把吐蕃人的騎兵殺了一個對穿,此時他身上已經被血徹底濕透,連白馬都被染成了紅色。

    石子海城牆上,茶爺的眼睛直看著沈冷一個人,不管那混戰有多複雜,她都能找到沈冷的所在,看著那傻冷子帶著自己人反身回去只為了給大軍找到破敵之機,茶爺的眼睛都紅了。

    「嗚!」

    站在茶爺身邊的黑獒忽然抬頭嚎叫了一聲,如同狼王。

    巨大的黑犬突然往前一沖,竟是直接從數米高的城牆上跳了下去,如一道黑風朝著沈冷那邊狂奔。

    沈冷殺穿敵軍之後回頭看了看,自己手下人也有損失,好在他開路勢如破竹,後面的人只管跟著他往前衝就是了,殺穿之後吐蕃國兩邊夾擊的騎兵相遇,只好都停了下來,猶如兩條大河碰頭又不敢碰頭,一時間河道淤積,到處都是漩渦。

    就在這時候雷硬帶著一萬輕騎殺回來了,在吐蕃騎兵還在盡力整頓隊伍的時候猶如一把黑線刀,重重的刺進了吐蕃人的胸膛裡。

    「大寧!」

    「呼!」

    殺聲震天。

    輕騎兵好像絞肉機一樣往前推,面前那些被打的措手不及的吐蕃人一個一個被絞死。

    沈冷往遠處看了看,戰兵隊伍雖然人少,也已經推著對面的吐蕃大軍開始往後撤,此時此刻,只差一絲吐蕃人的士氣就會徹底崩潰。

    他看了看遠處高聳的吐蕃帥旗,咬著牙往前一沖:「跟我殺過去!」

    戰兵們呼嘯一聲,哪裡有人去管危險不危險,將軍刀鋒所指之處,便是他們要殺過去的方向。

    吐蕃騎兵將軍括善看到那支單薄的寧人騎兵居然朝著大纛方向過去,怒罵了一聲,帶著人去攔截。

    一支羽箭斜刺裡飛過來,沈冷的肩膀上被刺了一箭,身子不由自主的往旁邊歪了一下,奮力拉住韁繩才坐穩回來,轉頭望過去,吐蕃一員大將朝著他衝來。

    沈冷一伸手把肩膀上的羽箭拔下來,帶下來一條血肉。

    「傷我者死。」

    他眼看著那人已經衝到近前,雙腳離開馬鐙,跳起來在自己馬鞍上蹬了一下,他的戰馬都被瞪的往一側退了好幾步,沈冷凌空而至,一刀朝著括善砍下來,括善臉色大變,哪想到對方會飛......

    他雙手將彎刀舉起,黑線刀重重的斬在彎刀上。

    噹的一聲,彎刀斷,人頭開。

    黑線刀勢如破竹,從頭頂到胯下,一刀將括善劈成兩段,血霧之中,沈冷坐在括善的戰馬上催馬向前,側頭看了看肩膀上的傷口,咧嘴......還真他媽的疼。

    你傷了我不算什麼,兩軍交戰哪有不傷人的,可你傷了我茶爺就會心疼。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7:38
長寧帝軍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上它!

    沈冷一刀把括善劈開,奪了括善的馬往前衝出去與自己隊伍會合,一千多人的隊伍朝著吐蕃國大隊人馬那邊衝了過去,悍然無懼。

    對面那桿大纛說明對方的身份,沈冷帶著麾下戰兵筆直的朝著大纛所在疾衝,一路上披荊斬棘般殺敵無數。

    「放肆!」

    闊哥明台看到那支人數極少的寧人騎兵衝過來頓時大怒,這般不把他放在眼裡,他如何能忍得?

    在他的戰馬旁邊還有一熊一豹,身邊親衛手臂上還立著一隻海東青,闊哥明台最喜狩獵,這一熊一豹都是他所馴養,最凶狠者卻是那海東青。

    「放開熊豹。」

    闊哥明台一聲令下,手下馴獸者立刻將熊豹身上的鐵鏈解開,朝著沈冷放下指了指,不停下令。

    黑熊疾奔而去,體型龐大可奔跑起來速度卻快的令人咋舌,黑熊對著沈冷直衝過來,沈冷看到之後眼神頓時一凜。

    就在他準備好了迎接黑熊攔截的時候,那隻金錢豹卻後發先至,如一道金黃色的閃電從後邊疾衝上來,四肢在黑熊後背上蹬了一下凌空而起,朝著沈冷的脖子一口咬了下來!

    太快,太猛,太凶狠!

    沈冷黑線刀揚起的時候,獵豹的血盆大口已經到了他身前。

    一隻黑色的大爪子從側面拍了過來,啪的一聲,巨力之下直接將獵豹扇飛了出去。

    沈冷的戰馬受驚,人立而起,嘶鳴一聲竟是把沈冷甩了下去。

    沈冷落地之後,那戰馬朝著一側想要衝出,黑熊一巴掌拍下來落在馬脖子上,戰馬的脖子竟是被掏掉了一塊,血肉模糊,戰馬被這一擊之力拍的側倒出去,悲鳴了兩聲倒地不起。

    黑獒橫著攔在沈冷身前,扭頭看著黑熊和獵豹。

    獵豹的半邊臉上血肉模糊,一隻眼睛都被抓破了,眼眶裡血往外直流,可另外一隻眼睛裡卻越發凶狠。

    「吼!」

    黑熊站起來嘶吼了一聲,朝著黑獒撲了過來,此時此刻的黑獒看起來並不似以往雄壯,半路上受了傷,被沈冷剃掉了幾塊黑毛所以顯得有些滑稽,而傷口也影響了它的速度,這並不是黑獒最巔峰的狀態。

    「嗡!」

    黑獒吼了一聲,哪裡似一般的狗汪的那種叫聲,它的叫聲低沉厚重,如同悶雷。

    黑熊先來,人立而行,快衝到黑獒身前時候猛的撲下來,兩隻大爪子朝著黑獒的腰背上按落,血盆大口則咬向黑獒的脖子。

    黑獒忽然往前一沖避開黑熊一擊,迎面而來的是獵豹的衝擊,在獵豹撲過來的一瞬間,黑獒往旁邊扭了一下,獵豹的嘴擦著它的身子過去,就在兩者就要擦肩而過的瞬間,黑獒扭頭一口咬住了獵豹的脖子,堅硬鋒利的牙齒完全刺入,在咬住之後它立刻轉身面朝黑熊方向,巨大的頭顱狠狠的左右搖擺,看起來凶悍的獵豹在它嘴裡卻變得軟綿綿,被晃了七八下之後已經失去了抵抗之力。

    黑獒一低頭把獵豹身子放在地上卻不松開嘴,大爪子抬起來按住獵豹的身子,然後頭顱猛的往上一抬,沈冷似乎聽到了令人耳膜彷彿也隨之被撕裂的聲音,獵豹的脖子竟是被這一下撕扯的幾乎斷開,只還連著一小半。

    黑獒鬆開嘴朝著黑熊吼了一聲,滿嘴血腥。

    黑熊本已經衝了過來,被這一吼居然嚇得停住。

    沈冷麾下的戰兵都是第一次看到,如黑熊這般的凶獸居然被一隻狗嚇得不敢前行,黑熊不停的左右跳來跳去又人立而起,身上黑亮的毛和肉如波浪一樣動起來,可它不管怎麼動怎麼吼叫,黑獒始終保持著壓低頭顱盯著它的姿態,頭低著,可眼睛往上,嗓子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黑熊幾次想撲上去,可也不知道是懼怕黑獒的眼神還是看到了後面寧人騎兵逐漸上來懼於人多,回著頭吼了幾聲後朝著闊哥明台那邊跑了過去。

    沈冷衝到黑獒身邊,發現黑獒後背上的傷口已經崩裂,血再次流了出來,可黑獒卻似乎全不在意。

    沈冷拍了拍黑獒的腦袋:「回去!」

    黑獒嗚嗚的搖頭,竟像是示意沈冷到它後背上去,沈冷卻不答應,黑獒隨即咬住沈冷的衣甲不松開,沈冷無奈,翻身上了黑獒的後背,黑獒吼了一聲後站直了身子,來回跳了幾下然後加速朝著吐蕃國大軍那邊衝了過去。

    前方羽箭不斷襲來,黑獒不停的左右閃躲,羽箭帶著嗖嗖的破空之聲從兩側不斷的飛過,沈冷一隻手抓著黑獒頭上如雄獅一般的鬃毛,黑線刀不斷將射向黑獒正面的羽箭劈開,一人一獒,以飛快的速度朝著大纛靠近。

    「殺了他們!」

    闊哥明台一聲暴喝。

    可是之前跑回來的黑熊卻是一直往後跑,還不斷回望,不敢再沖上去。

    一群吐蕃國騎兵迎面而來,黑獒向前疾衝之中忽然停下來,四隻爪子在地面上往前搓,等到速度驟降後又突然橫向衝出去一口咬在戰馬的脖子上,那張大嘴閉合之後往下一拉,戰馬竟是被拉的頭頂著地面折翻了過去,馬背上的騎士甩出去老遠。

    砰地一聲!

    黑獒被一匹戰馬直接撞上來,沈冷和黑獒同時翻倒在地,後面的馬隊緊跟著上來,若是被踩中的話,人與獒犬都會被跺成肉泥。

    沈冷一伸手抓著黑獒的一條腿拉著跑了幾步,黑獒被他掄到了一邊,沈冷右手刀橫掃,一刀斬斷了兩條馬腿,那戰馬嘶鳴一聲往前撲倒。

    沈冷一腳踩著倒下去的戰馬凌空而起,半空之中黑線刀掃掉了後面騎兵的脖子,他落在戰馬上一腳把屍體踢開,勒住戰馬,調轉過來朝著大纛方向繼續猛衝。

    「攔住他!攔住他!」

    闊哥明台撥馬:「都上去給我攔住他!」

    親衛呼嘯而出,他卻撥馬往反方向而行。

    沈冷的目標本來就不是那個人,而是那大纛。

    他縱馬疾馳,身上接連被弩箭射中,一支弩箭擊穿鐵甲打進胸膛裡,幸好葉子甲卸掉了弩箭上的大部分力度,扎進體內的並不是很深,另外一支弩箭射在他大腿上,有小一半沒入腿內。

    沈冷不躲不閃,直接催馬一頭撞在對面騎兵身上,激撞之下,馬背上的人同時被往前甩了出去,半空中沈冷一腳蹬在吐蕃騎兵身上,借力又往前飛了三四米,落地之後一個翻滾避開剁下來的彎刀,快步往前衝上高坡,然後一刀斜劈,砰地一聲將大纛斬斷!

    遠處,大寧的戰兵看到敵軍大纛緩緩的倒了下去,那一刻身體裡的血液都燃燒了起來。

    「殺!」

    喊聲如雷,鼓聲如雷!

    沈冷斬斷大纛之後回身殺過去,在亂軍之中看到黑獒正在四處尋找自己,它走路一瘸一拐顯然剛才被戰馬撞擊傷得不輕,沈冷衝過去抱著黑獒的脖子指了指一側,黑獒似乎是知道自己也已經力盡,轉身朝著空地那邊過去,才走了沒幾步,之前退走的黑熊忽然從馬群後邊衝過來一口咬住了黑獒的脖子!

    黑獒慘叫一聲,猛的掙紮了一下,黑熊這一口咬的偏了些沒能制住黑獒頸骨,牙齒卻在黑獒身上劃出來深深傷口,黑獒眼睛驟然血紅,明明被黑熊壓在下邊,卻掙紮著轉過來一口咬住黑熊的脖子,熊與獒摟抱在一起似的撲在地上,血液很快就把身下的土地染成了褐色。

    沈冷喊了一聲加速衝過去,黑獒卻忽然一個翻身站了起來,仰天一聲咆哮!

    黑熊倒在地上,肚皮一下一下的起伏著,卻越來越微弱。

    大寧戰兵氣勢如虹,陣型配合比吐蕃軍要強大的多,看起來像是凌亂,可五人隊交替向前互相掩護,不管如何廝殺,五人隊始終保持著高效配合,而吐蕃人一開始的士氣被打壓下去,又看到大纛已倒,身後也沒有號令之聲,不知道勒勤死活,人心一下子就亂了。

    後隊先亂,轉身就跑,人的恐懼一旦釋放出去,就如同瘟疫一樣迅速在隊伍之中蔓延開,更多的人開始逃,潮水一樣往後方退了出去。

    戰兵黏著吐蕃人的屁股後面追砍,一刀一刀,刀刀開肉見血。

    身穿土黃色戰服的吐蕃人倒捲的沙塵暴一樣退,身穿黑色戰甲的大寧戰兵席捲而來。

    與孟長安激鬥的塔木陀回頭看到大纛倒了,擔心勒勤出事,回身朝著那邊衝了過去,孟長安在他背後急追,塔木陀這一跑,他身邊的人也跟著跑。

    勒勤闊哥明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士兵一個個如同丟了魂兒一樣的瘋跑,他試圖下令親衛吹角重新整理隊伍,可哪裡是容易事。

    剛要怒罵,忽然一把黑線刀從側面掃了過來,一刀將他大腿斬開了尺餘長的血口,肉往兩邊翻開,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腿骨。

    沈冷一刀得手,剛要繼續揮刀,闊哥明台那匹純黑色的戰馬人立而起,兩個前蹄朝著沈冷的頭頂狠狠的踩了下來,沈冷向一側避開一把抓住闊哥明台的衣服,直接把人拖拽了下來。

    就在這時候塔木陀衝到,肩膀撞在沈冷的後背上,直接把沈冷撞飛了出去。

    塔木陀也不管那麼多,一把將地上的闊哥明台拎起來就跑,身邊一個吐蕃騎兵將要超過他的時候,他左手伸出去抓著那士兵往下一拽,戰馬減速疑惑的回頭看,塔木陀加速疾跑兩步跳上馬背,把闊哥明台放在自己身前催馬前行。

    闊哥明台那匹黑色駿馬想要追上去,沈冷起身恰好在它前邊,一把抓住韁繩,大黑馬往前疾衝,拉著沈冷狂奔了幾步,沈冷雙臂驟然發力:「給我停!」

    腳底竟是踩進了地面之下,大黑馬向前,沈冷的雙腳推出來兩個土包,黑馬脖子一歪被沈冷拉住翻倒。

    黑馬想掙紮著站起來,沈冷上去摟住黑馬的脖子往下一壓,摔跤一樣把黑馬重新按倒:「歸我了!」

    就在這一刻海東青撲面而來,兩隻利爪狠狠的抓向沈冷的眼睛。

    砰!

    一張血盆大口在沈冷面前狠狠閉合,黑獒仰天,海東青在他嘴裡撲棱著翅膀,可很快就安靜下來。

    孟長安正好追上來,看到沈冷無事後鬆了口氣。

    「把它壓住!」

    看到沈冷要馴服那烈馬,孟長安立刻喊了一聲。

    「然後呢!?」

    沈冷問,畢竟他不是常騎馬。

    「上它!」

    孟長安又吼了一聲。

    沈冷回頭,一臉疑惑。

    「我......是說騎上它。」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7:38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去洗澡

    這一戰打的浩蕩壯闊,三十萬揚言要在七天之內拿下山南道千里之地的吐蕃大軍最終連石子海城這條線都沒能跨過,莫說跨過,靠近都不行。

    至少六萬吐蕃士兵死於亂戰之中,有一多半是在他們士氣崩潰後撤的時候被殺,哪怕就是他們潰逃的時候,其實兵力還至少是寧軍的三倍有餘。

    勒勤闊哥明台受傷被手下大將塔木陀救走一路往南西南狂奔,這路上丟了多少士卒已經數不勝數,從石子海城外戰場到一百六十里外的孤駝山,二十幾萬人還剩下十八萬,數萬人或是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跑去了什麼地方,或是乾脆就不敢跟著大隊人馬跑唯恐被寧人黏著殺。

    沈冷坐在地上大口喘息,那匹黑色的駿馬被他差不多嚇住,雖然還不是很順從,可也不再掙扎逃走,只是略顯不服氣的站在一邊。

    黑獒趴在沈冷身邊,碩大的頭顱枕著沈冷的腿喘息著,撇一眼黑馬,黑馬撇一眼它,兩個傢伙都瞧著對方不順眼,可黑馬更多是怕。

    黑獒身上血糊糊的,有的是它自己的血,還有黑熊的血獵豹的血戰馬的血,那隻被譽為羽蟲三百有六十最神俊者海東青的猛禽被它嚼碎了吃了,當然吃的並不是很順心,吃一口,咳咳,啐毛......可矯情了。

    或許還想這這東西真沒滋味啊,還是燉大骨頭好吃。

    沈冷的手下也有損失,這是戰爭,一人不死是神話。

    楊七寶等人押著大批的俘虜往石子海城那邊去,沈冷朝著他們擺手微笑,士兵們用橫刀敲響自己的胸甲向將軍致意。

    沈冷休息了一會兒後招手讓陳冉過來幫忙把鐵甲卸了,然後把上衣脫下來,身上的傷口看起來觸目驚心。

    「幫我擦擦,我讓你幫我帶的東西沒丟吧?」

    沈冷問了一句。

    陳冉紅著眼睛點頭,把背後的布包摘下來,裡面是一套新衣服。

    沈冷用烈酒沖洗傷口,眉頭緊皺,沖洗過之後灑上傷藥好歹包紮了一下,滿身血污的把新衣服穿上,陳冉已經在幫他擦鐵甲了。

    「不能讓茶爺看到我這個樣子啊。」

    他又檢查了一下黑獒的傷口,重新上藥。

    孟長安站在他身邊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她真的那麼好?沒有一點缺點,以至於讓你如此的在乎?」

    「茶爺嗎?」

    沈冷撇嘴:「你別開玩笑了,茶爺的缺點好像天上星數不清,還亮晶晶......大家都能看到,要說看不到的那是真瞎。」

    「那你?」

    「可茶爺的缺點再多也只是星星而已,她的優點不多卻像是太陽,當太陽亮起來的時候誰還會想起來星星?再說,星星也那麼好看不是嗎。」

    「沉淪。」

    孟長安說了兩個字。

    沈冷道:「你就別管我了,是哪個說連生孩子也要和我比比的?你現在身邊連個女孩子都沒有,怎麼比得過我?」

    孟長安不答,這種無聊的問題自然懶得回答。

    他看著沈冷,想到那年在魚鱗鎮他家後面那個廢棄的倉庫裡,他明明是讓沈冷自己先跑,可是這個傻子卻跳出來把那些人都引走想讓他先跑。

    少年人,有少年人也不自知的勇氣。

    而此時的他們已經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他們已經成熟了許多,他們越來越看得清楚這個世界,看到了太多不溫暖的事,因為看的多,所以會對這個世界有所牴觸甚至鄙視,幸好他們並不孤獨,若沈冷身邊沒有孟長安,孟長安身邊沒有沈冷,他們甚至會覺得大寧也沒有多美好,戰兵也沒有多了不起。

    了不起的只是自己。

    沈先生那時候經常對沈冷說向溫暖而行,沈冷銘記於心。

    孟長安只覺得他很傻,傻子當然更需要照顧。

    「你回石子海城。」

    孟長安將黑線刀掛在背後:「我去問問是否一路追下去。」

    沈冷哦了一聲:「別把我刀丟了。」

    孟長安下意識的拍了拍胸口位置,小獵刀一直藏在那,他沉默了一會兒後邁步前行:「別把我刀鞘丟了。」

    沈冷指了指身邊放著的小獵刀刀鞘,孟長安微微一揚嘴角,大步走了出去。

    陳冉幫沈冷把鐵甲擦的乾淨,然後幫著他重新披掛,沈冷站起來的時候才注意到腿上還插著一支弩箭,打開自己腰上掛著的鹿皮囊,從裡邊取出匕首和針線,坐在那自己把褲子割開,深吸一口氣,一刀劃開傷口把弩箭拔出來,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湧,幸好之前先勒住了大腿根,不然的話血會湧的更多。

    咬著牙清洗了傷口,三層縫合,疼的手都在發顫,好不容易縫合好之後灑了傷藥包紮,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幾步,之前激戰的時候顧不得疼,此時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

    他把黑線刀壓在大黑馬的脖子上:「沒更多的時間馴服你,我現在很累,要麼你趴下來讓我上去,要麼今天用你做飯。」

    大黑馬啾啾的叫了幾聲,來來回回的踱步,可是脖子上的黑線刀最終還是讓它前腿彎曲下來,沈冷眉眼帶笑,爬上馬背拍了拍,大黑馬隨即站起來,沈冷騎著黑馬帶著黑獒往回走,一群水師的戰兵跟在他身後。

    「妹兒你聽哥哥的歌!」

    「哥哥的心裡燒著火,只想把你拉下那黃土坡,親你的心窩窩......」

    不知道是誰扯著嗓子吼了幾句,是這西疆之地的小調兒。

    嗓音沙啞。

    沈冷坐在黑馬上搖搖晃晃,眼睛微微眯著:「這歌詞也不知道誰寫的,可別讓韓喚枝聽了去,傳播色-情文化得判好幾年。」

    陳冉道:「已經改過了,原來唱的是親你的奶窩窩......」

    沈冷楞了一下:「這麼不要臉的麼?」

    茶爺站在石子海城的門口等著,沒有哭,看到沈冷回來只是笑著,眼睛裡也看不到之前流過淚水的痕跡,她扶著沈冷從馬背上下來,拉著沈冷的手往回走:「城裡的百姓都已經撤走了,人去屋空,我隨便找了一戶人家用他們的鐵鍋燒了熱水,等了你一會兒,怕是水也快涼了。」

    沈冷笑起來:「鐵鍋燉沈冷麼?」

    茶爺哼了一聲:「以前總是你幫我燒水。」

    沈冷:「走的時候別忘了給人家把用過的東西放好。」

    茶爺:「唔......我知道的,只是有些難。」

    沈冷:「為何?」

    「你看。」

    茶爺伸手往前指了指:「這裡的房子是不是長得都差不多?」

    沈冷一捂臉:「你忘了是哪家?」

    茶爺認真的說道:「不是忘了,我怎麼可能忘了?只是找不到了,找不到和忘了不一樣的。」

    城牆上,快步從台階上下來的陸王本打算和沈冷說幾句話,卻看到少年將軍拉著那女孩子的手就那麼走進了城,看都沒有往他這邊看一眼,心裡頓時有些懊惱,畢竟他是大寧親王,畢竟他不計前嫌是要過來褒獎沈冷幾句。

    世子李逍善站在父親身後不由自主的感慨了一句:「真虎將!」

    李帆兒則哼了一聲,之前廝殺嚇得她臉色發白,此時看著沈冷和茶爺手拉著手過去,比她爹還要惱火:「有什麼?不過是就會殺人而已,髒兮兮的樣子多噁心。」

    「你閉嘴!」

    陸王猛的回頭:「大寧的江山,就是你說的這些髒兮兮的將士們一刀一刀砍出來的,也是一刀一刀穩下來的。」

    李帆兒本能的想頂嘴說大寧的江山關我什麼事,可是看到父親那張臉,她沒敢說。

    「善兒,你代替為父去見沈冷。」

    陸王重新登上城牆,李逍善垂首:「孩兒這就去。」

    李帆兒立刻抓著李逍善的手:「我也去!」

    「你不許去!」

    陸王回頭瞪著她:「來人,把縣主送回鳳凰台,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把她放出來,就在驛館裡好好的閉門反省,什麼時候知道自己錯了再說。」

    「我哪兒錯了?!」

    李帆兒回瞪著她父親。

    李逍善連忙拉了她兩下,吩咐手下人把她送回鳳凰台去。

    陸王嘆了口氣:「都是少年人,怎麼相差就那麼多?」

    或是因為嘆息聲稍稍重了些,這話李逍善也聽到了,肩膀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臉色黯然......他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個廢物,可這次出門之後,父親被逼迫,他被逼迫,處處時時都顯得那麼窩囊,他才發現自己可能真的只是個錦衣玉食養大的廢物。

    與此同時,吐蕃國回撤大軍之中。

    馬車裡的公主慕婉寧臉色和世子李逍善是一模一樣的黯淡無光,她雖然貴為公主,可這一切都不是她自己能左右的,她也很清楚,若是吐蕃國這一戰勝了,她還有可能嫁入大寧,若是敗了......

    她搖了搖頭:「淨胡,你說,為什麼國與國之間就非要有戰爭呢?」

    淨胡哪裡回答的上來,她只是一個單純的小侍女,你若是問她公主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顏色,她自然可以極自豪的說出來,你問她軍國大事,她想都沒有去想過。

    「可能是,就好像兩個小孩子打架,誰打贏了,以後誰就能吃更多的糖果?」

    她回了一句,然後臉一紅,知道自己是胡說八道了。

    「是啊,糖果。」

    慕婉寧抬起頭,眼睛微微泛紅:「你知道嗎,我就是一顆糖果,可是人家未必想要。」

    「殿下什麼意思?」

    「沒什麼。」

    慕婉寧笑了笑:「若能回去也好,回到王庭之後便再也不去想其他的,好好的生活,我們臨走之前在院子裡種的花兒可能都要開了呢,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有沒有人澆水。」

    「公主不去大寧了?」

    淨胡一臉驚訝,然後才反應過來,發現自己確實真的很笨。

    「也許還有轉機呢。」

    淨胡跪下來握著慕婉寧的手:「殿下別想那麼多了,有些時候說話算數的人並不會說話算數,可是說話不算數的人想說話算數,卻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慕婉寧愣了一下,覺得這話很耐人尋味。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17:47
長寧帝軍 第三百二十四章 罪該萬死


    沈冷自然不肯在茶爺面前把衣服脫了,那一身的傷如果讓茶爺看到的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茶爺不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從來都不是,但茶爺這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戰場上人與人是如何廝殺,她縱然還沒有開口,但已經在找機會開口。

    她希望沈冷好好的活下去,戰場上刀劍無眼,沒有誰會運氣好一輩子。

    可是沈冷卻不能放棄,雖然沈先生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告訴過他為什麼要這樣拼下去,可沈先生卻告訴他一定要拼下去,沈冷知道沈先生絕對不會拿他的命來開玩笑,賭的一定很大很大,因為沈先生是那麼那麼在乎他,在乎茶兒。

    長安城。

    保極殿,沈先生換了藥之後躺在床上看著保極殿巨大的屋頂發呆,腦子裡很亂,皇帝之前說的那些話一遍一遍的在迴響,在敲打著沈先生的靈魂。

    「朕需要一個守成之人來接替朕,那些剜腐肉治病之類的事朕會做的很徹底,可病治好了,大寧的江山社稷需要穩一穩,太子沒有開疆拓土之武功,守成是足夠了......」

    這些話,讓沈先生夜不能寐。

    他早就想到了這樣的對話一定會發生,因為沒有幾個人比他更瞭解皇帝。

    皇帝再覺得虧欠沈冷,也不會拿大寧的江山社稷做補償。

    「冷子。」

    沈先生不由自主的低低叫了一聲,恍惚之中自言自語的說道:「這也是為什麼讓你拼下去的原因。」

    是啊,只能拼下去。

    如果不拼的話,做一個普通人?大寧的江山之大卻容不下皇帝的必殺之心,將來太子若登極之後,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將軍更安全,還是一個普通人更安全?

    都不安全,只有相對安全。

    沈先生心裡有些難過有些愧疚,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不臣之心,所以他的痛苦沒有人可以理解,這些話他又斷然不能和皇帝說......說什麼?說之所以讓沈冷那麼拼爭將來做到一方大將軍,就是為了將來太子登極之後可以搏一搏?

    若說了,皇帝會怎麼做?

    冷子可能是皇帝的兒子,還需懷疑,可不能質疑的是,冷子是他養大的!

    做一個普通人必死無疑,做一個大將軍,或許也會死,可最起碼有一爭之力。

    沈先生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楚劍憐送給沈冷幾套房子,韓喚枝送給沈冷一塊千辦鐵牌,這些其實都不重要,將來大寧的皇帝一句話就能讓沈冷的一切小美好化為烏有。

    可是,得有人幫冷子啊。

    沈先生眉頭緊鎖,茶兒......茶兒是個好幫手,可茶兒能幫的不在紛爭上,而在於讓沈冷冷靜下來,讓沈冷不變成一個衝動的魔鬼,既然......

    沈先生咬了咬牙,既然已經有了不臣之心,陛下,臣只能一直這樣下去了。

    沈先生起身,看了一眼外面守著的皇宮侍衛,他將衣服披好之後往東暖閣那邊走,皇帝此時還在東暖閣裡批閱奏摺,因為他們三個在保極殿裡養傷,皇帝最近都沒有去肆茅齋。

    「陛下。」

    沈先生走到東暖閣外俯身輕輕叫了一聲,代放舟連忙從屋子裡出來:「先生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只管讓內侍通傳,怎麼自己走過來了。」

    皇帝在屋子裡說道:「扶他進來吧。」

    「是。」

    代放舟連忙伸手扶著沈先生進了東暖閣,皇帝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你稍等些,朕還有幾分奏摺沒有看完,朕之前已經交代過御膳房準備些清口素菜送過來,朕與你們同吃。」

    沈先生點了點頭,安靜的坐在一邊,閉著眼睛,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將最後一份奏摺批完,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代放舟,去讓御膳房傳膳。」

    代放舟連忙出去,皇帝在屋子裡慢慢走動活動著肩膀:「說吧,朕已經把代放舟支出去了,他是個聰明人,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有什麼話你只管說。」

    「臣想去西疆。」

    「你想死嗎?」

    皇帝皺眉:「以你現在這個身體去西疆,朕要不要提前把後事也給你準備好?朕能給你榮華富貴也能給你風光大葬。」

    「臣擔心冷子會出事。」

    「朕也擔心,所以朕讓韓喚枝也去了。」

    「臣現在已經這個樣子了,以後也做不得什麼大事,唯剩下的心願便是好好看著兩個孩子成長,看著他們結婚生子,看著他們一直幸福,多看一眼是一眼,那是賺了,可少看一眼,那就是虧了,陛下是瞭解臣的,臣最不喜歡的就是吃虧。」

    「你若是死了,朕還虧了呢,你什麼時候見朕喜歡過吃虧?」

    沈先生無奈搖頭:「那就再修養五天?」

    「一個月吧。」

    皇帝道:「一個月後你若是還想著去看,那朕不攔著。」

    「臣......遵旨。」

    沈先生試探著問了一句:「不出遠門,那臣能不能在長安城裡走動走動?陛下可以派給臣兩個人一輛車,臣想去見見院長聊聊天,見見葉流雲,太醫也說了,適當活動活動對恢復更好。」

    「三個人吧,不管你去哪兒,身邊必須帶著一個太醫院的人。」

    「臣謝陛下。」

    第二天一早,一輛馬車從皇宮裡離開,趕車的車伕是宮廷禁衛之中的高手,衛藍親自安排的人,車裡陪沈先生坐著的一個是太醫院的御醫,一個是跑腿的小太監,三個人坐在馬車裡默然無聲,馬車走的並不快,從皇宮後門出去後用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才到雁塔書院不遠處的那座酒樓,小太監早已換了便裝,先下車伸手扶著沈先生下來,御醫在旁邊小心翼翼的跟著。

    沈先生很忐忑,他覺得自己賭這一把,有可能會賭上自己的命。

    葉流雲在屋子裡等著,二樓最大的那個包房裡,他站在窗口看著沈先生下車被人攙扶著進門,心裡一陣悲涼,那是誰?那可是青松道人,當年在留王府裡的時候,誰見了他不喊一聲道長或是先生?就算是在江湖上,曾經青松之名,也要遠比那些所謂的門派宗師要大的多。

    可是看看現在沈先生的樣子,已經像是一位半截子入土的老邁之人。

    沈先生進了門之後,包房的門就關了起來,獨臂的白牙親自守在門外,窗戶也關了,白牙很好奇這樣兩個人會說些什麼,可什麼都聽不到,好像兩個人並沒有交談,不久之後忽然聽到葉流雲一聲怒斥,聲音極大,沈先生卻沒有說話,白牙本能想衝進去保護東主,可腳步一動才醒悟過來,又站了回去,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那兩個人之間的爭吵,自己根本就沒資格進去搭話或者是阻止。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之後葉流雲的聲音變得輕下來,又過了一會兒,白牙隱隱約約的聞到從屋子裡飄出來一股淡淡的燒紙的味道,也不知道里邊的人燒了些什麼。

    屋子裡,葉流雲狠狠的瞪著沈先生:「你就是個瘋子。」

    「我們都是為陛下而瘋的人,從二十年前就是了。」

    沈先生低著頭,看著地上已經燒成了灰燼的那幾張紙,心裡稍稍鬆了口氣,葉流雲沒有直接把他拎起來送到陛下面前,就說明自己這一步賭的成功了一小半。

    「我只能答應你,若將來出來什麼問題,我是第一個殺你,殺沈冷的人。」

    沈先生指了指自己脖子:「我項上人頭,隨時等你來拿。」

    這一日,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他們做了一件多冒險的事。

    從酒樓出來之後沈先生上了馬車,指了指雁塔書院的方向,像是累壞了,坐在馬車裡之後就閉著眼睛休息,依然一句話沒說。

    雁塔書院距離酒樓很近,一炷香之後沈先生已經進了書院,馬車上的人有皇宮禁衛的腰牌,所以進書院之後馬車沒停,直接去了院長大人獨居的那個小院,到了小院門外,沈先生把侍衛太監和御醫都留在了馬車旁邊,一個人進去見老院長。

    大概半柱香之後,外面的人聽到了老院長摔杯子的聲音,罵了一句王八蛋。

    兩炷香之後,老院長忽然笑起來,笑著又罵了一句沈瘋子你果然是個王八蛋。

    皇帝很快就知道了這些事,可即便他是皇帝也沒辦法知道沈先生和老院長和葉流雲說了些什麼,不出沈先生的預料,第二天皇帝沒有在東暖閣處理政務而是去了肆茅齋,他相信不久之後老院長和葉流雲都會被召進去,皇帝當然想知道他都說了些什麼。

    如果今夜不死,那就賭對了。

    整整一個晚上,沈先生根本就沒辦法入睡,他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看了一夜,等到外面旭日初升門被內侍打開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幸運的,沈冷也是幸運的,可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皇帝陛下也是幸運的。

    不久之後皇帝從宮外歸來,沒有先去上朝而是先來了保極殿,進門看到沈先生正在喝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好大的膽子!」

    沈先生心裡一震,慢慢的跪下去。

    皇帝似乎氣的不輕:「你居然敢去找老院長和葉流雲為沈冷求未來?朕用得著你去安排這些?還要讓老院長將來保沈冷一個大將軍?朕的大將軍,是老院長說了算的?!」

    沈先生低著頭,嘴角一勾。

    那兩個人啊,終究還是沒有賣了他。

    書院,剛剛回來的老院長疲勞的躺在床上,覺得自己真是一個越老越傻的人,傻到居然去幫沈小松扯了一句謊言,兩個人根本就沒有什麼交集才對,自己這是怎麼了。

    酒樓,葉流雲回到房間裡坐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提筆在宣紙上寫了四個字。

    罪該萬死。

    然後又燒了,站在窗口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17:47
長寧帝軍 第三百二十五章 刺激


    孤駝山。

    山下有一條小河,沒有人知道河叫什麼名字,這裡是車遲國不是吐蕃,而這裡只有吐蕃人,一群看起來失去了驕傲和自尊的吐蕃人,別說沒人在意一條河叫什麼名字,連身邊人叫什麼都沒有人在意,隊伍建制完全亂了,近二十萬人,沒幾個人還能在身邊找到很多熟悉面孔。

    絕大部分人都沉默的坐著,交談會讓他們看清彼此的狼狽和恐懼。

    從失去驕傲到失去自尊,可能也是一個人從頹到廢的過程。

    小河本清淺,水中魚兒早就被踩渾濁了水底的馬蹄嚇得不知所蹤,這邊有人捧著水喝,那邊戰馬拉進河裡馬糞。

    來的時候有人還特意問過,這小河是藏布江是一條細小分支,分支河道正中有一座小石頭山,水流被擠向兩側,一側被當地車遲人修建的水渠引走,一側則緩緩流下下游。

    孤駝山下有一片樹林,車遲國中難得見到的綠洲景象,四周的沙丘還沒有放棄對綠洲的侵襲,風起時,士兵們便拉起圍巾遮住口鼻。

    當初車遲人在分支河道修建水渠的時候本意是要將兩側的水流都引走,可那時候車遲國的大丞相說,給下游的人也要留一條活路,於是才有了今日吐蕃人一口水喝。

    樹林中位置最好的地方當然是勒勤闊哥明台的,一小片空地還挨著淺水,逃離的時候大帳都來不及收,所以他只能露天躺在地上,隨軍的醫者正在給他換藥,疼的他想一腳把醫者踹出去。

    那一刀太狠了些,現在的闊哥明台一閉上眼睛還能看到那個年輕寧人的眼睛,那眼神讓他害怕,那麼清楚,揮之不去。

    即便是到了現在闊哥明台也想不明白怎麼就輸了,寧軍不過七萬,他有三十萬虎狼,就算是一人換一人,贏的也該是他才對。

    「國師呢?」

    他側頭問。

    「在公主殿下那邊。」

    「哦......」

    闊哥明台吩咐了一聲:「一會兒若國師回來了,請他過來,我有事情與他商量。」

    他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那個親兵,臉上帶著紗巾抵擋著從遠處沙丘被風帶過來的細沙,這親兵身上血跡斑斑,讓他心裡一陣陣的煩躁,煩躁之後便是悲涼。

    如果不是當時塔木陀拚死相救,不是這些親兵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後面襲來的箭雨,他可能也死在了石子海城外,那個地獄一樣的地方。

    塔木陀去整頓隊伍了,其他將領也都去清點人數想重新恢復建制。

    「我回去之後,會重賞你們。」

    闊哥明台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已經給他重新包紮好的醫者:「你下去吧,傷藥留著,回國還要走上很久,路上多荒涼之地,怕是連藥都沒地方去尋。」

    那醫者本想去救治別的傷員,聽到闊哥明台的話忍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這一聲嘆息讓闊哥明台想到了一件事,至少有三千餘傷兵跟著隊伍,消耗著本就不多的糧食和水以及藥品,事實上,他們逃的太倉促,根本就沒有攜帶多少東西,最主要的是這些傷兵是累贅,車遲國已經被滅也就沒有後援,寧軍隨時都可能追上來,或許寧國還會調集更多的戰兵來,畢竟若是一口吞下吐蕃三十萬大軍,吐蕃國十年之內都不能輕鬆緩過來。

    「括善!」

    闊哥明台喊了一聲。

    沒人應答。

    闊哥明台又喊了一聲,然後才反應過來括善已經死了。

    「別不格。」

    他看向另外一名吐蕃國將軍,那是他親衛軍指揮,別不格連忙跑過來,肩膀上還吊著繃帶,臉上也被削掉了一塊皮肉,看起來很淒慘。

    「勒勤,有什麼吩咐?」

    「我交代你去做一件事,只能帶親衛軍去做,不能讓其他各軍的人知道。」

    「勒勤......什麼事?」

    「你......」

    闊哥明台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可能過於殘忍,可這樣的事當年他也做過,只是那時候傷兵不過幾百人而已,時至今日都沒有人把那件事說出去過,不然的話他在吐蕃國內也會扛不住,可到現在為止他也堅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親衛軍還有多少?」

    「不足八千人。」

    「你分五千人出去,親自帶隊。」

    闊哥明台壓低聲音說道:「帶上所有傷員,就說為了他們的安全,我親自帶大軍引開寧人的追擊,你們繞路回去把傷員送回吐蕃,半路上......你知道該怎麼辦,回來只需說不幸遇到了寧人的大隊人馬。」

    別不格臉色瞬間發白:「勒勤,有幾千人啊。」

    「不然呢?」

    闊哥明台嘆了口氣:「你覺得,我會忍心?他們都是為吐蕃而戰的勇士,我相信他們也不願意自己成為累贅,若是因為他們而拖累了大軍歸程,讓更多的勇士死在異國他鄉,他們也會自責,會難過,如我一樣。」

    別不格咬著嘴唇點頭:「我這就是安排。」

    他招手,帶著幾個親衛軍的將領離開,闊哥明台使勁兒出了一口氣卻沒有覺得輕鬆起來,遠處有幾個身穿斥候軍服的人風塵僕僕的回來,下了馬就直奔他這邊跑,闊哥明台希望斥候能帶回來一些好消息。

    「勒勤。」

    斥候什長單膝跪倒:「前邊藏布江有寧軍重甲攔截,而且寧人似乎還逼著車遲國聚攏了大概幾萬人的隊伍,也在藏布江佈防。」

    闊哥明台心裡騰的就燒起來一股火,恨不得一口一口把談九州咬死。

    「再去探路,看看是不是有別的路可以繞過去,去抓一些車遲人做嚮導,願意的給一些金銀,不願意的就殺了。」

    「是!」

    那幾個斥候起身離開。

    「國師怎麼還沒有回來?!」

    他喊了一聲,身邊的親兵連忙俯身:「我這就去問。」

    親兵小跑著離開,想著現在可千萬不要招惹勒勤,誰知道厄運會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之前勒勤和將軍說的話他都聽到了,他真的有一股衝動想去提醒那些傷兵,讓他們不要跟著別不格將軍走,那是黃泉路啊......可他不敢,他只能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受傷。

    沒多久遠處就一陣陣嘈雜之聲,將軍別不格帶著人開始將傷兵聚集起來,聽聞勒勤為了他們居然要自己做誘餌引走寧人追兵,這些傷兵很多人感動落淚,有人遠遠的朝著闊哥明台這邊磕頭,祈願上天讓勒勤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別不格還是不忍心,把還能自己走路的傷員留下,帶著所有的重傷員和腿上受傷的人,並且破天荒的下令親衛軍把自己的口糧分出來給傷兵,告訴他們不要省著,吃飽,一定要吃飽。

    大概兩千餘行動不便的傷兵被帶走,而此時此刻,吐蕃人已經到了考慮殺馬不殺馬的地步了。

    與寧人輕騎交戰的數萬吐蕃騎兵被打散了,回來的不到一萬五千人,馬就是他們的半條命,可軍中無糧,不殺馬的話再過不了一天,寧人追上來,他們連提刀的力氣都沒有。

    闊哥明台思考了至少兩炷香的時間,連續做了兩個決定。

    第一,分派出去一支約兩萬人的隊伍殿後,一旦寧軍追來,這兩萬人就是拿命在給他們爭取時間。

    第二,殺馬,分批殺。

    下令之後闊哥明台臉色稍稍恢復了些,決定雖然稍顯艱難,可一旦做出心情反而就沒有了糾結,讓士兵們最起碼這三天吃飽肚子,才能衝過藏布江。

    若萬一呢?

    那可是數萬寧國西疆重甲,還有藏布江天塹,萬一過不去呢?

    闊哥明台皺眉:「再去個人,請國師立刻過來。」

    他必須做出最後一個決定了,明日大軍開拔之後,他要帶著剩下的親衛軍以殿後為名,保護著公主殿下和他自己以及國師繞路走,雖然......還不知道該怎麼走。

    就在這時候又有一隊斥候歸來,是往後去偵查敵情的,看起來比之前那隊斥候更加辛苦,幾個人身上帶著血跡,似乎還沒有乾透,顯然是遇到了寧人,斥候與斥候相遇,廝殺會更為慘烈,因為他們都知道被發現了意味著什麼。

    為首的那個斥候將自己臉上的紗巾往上拉了拉,跳下馬背快步衝過來,單膝跪倒說了幾句什麼,他的聲音沙啞到了極致,似乎已經有陣子沒有喝過水,所以說話的聲音小的根本聽不清楚。

    「你大聲些!」

    闊哥明台怒喝一聲。

    那人抬起頭又說了幾句,可是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沙啞的令人難受。

    「你過來說。」

    闊哥明台招了招手,斥候隨即低著頭往前小跑過來單膝跪倒在闊哥明台身邊:「勒勤,大事不好了。」

    闊哥明台一怔,這幾個字倒是聽清楚了,可為什麼是寧語?

    那人猛的撲上來,一把摀住闊哥明台的嘴,小獵刀從闊哥明台的脖子一側扎進去,來回切割了幾下將闊哥明台的脖子幾乎斷開,血噴濺出來,那樣子無比的血腥。

    「特別不好,你死了。」

    斥候一隻腳踩著闊哥明台的胸口,另外一隻手抓著頭髮硬拔了一下,還連著的半截脖子被揪斷,他拎著人頭往回衝,在四周的親衛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跳上馬背,才上馬,箭和扔彎刀亂七八糟的飛過來,幾個人一路前衝,而前邊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戰馬衝撞的東倒西歪。

    喊聲罵聲在後邊此起彼伏,不少人開始上馬追擊,可這裡沒有營房沒有柵欄,幾個人騎馬衝進樹林裡借助樹木擋住後邊的箭雨,竟是被他們衝了出去。

    匪夷所思。

    馬背上,孟長安低頭看了看手裡拎著的人頭,騰出手把人頭用頭髮綁在馬鞍上,又用自己的衣服蓋住,再次把面巾往上拉了拉:「衝出去,別往回走,他們會以為咱們回去,必然分兵包抄攔截,往前衝,奔藏布江。」

    那幾個才跟著孟長安沒兩天的大寧戰兵斥候此時竟然完全不害怕,只是覺得跟著這孟將軍......賊雞兒刺激啊。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17:47
長寧帝軍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幫你要

    如果是在別的什麼地方,任何一個國家,一場戰爭之中作為統兵之人的大將軍卻離開了主戰場,優哉游哉的在江邊等了數日,一定會被罵出宿便,御史台的那些大人們若是知道了,奏摺就會如雪片一般飛到皇帝陛下的桌案上,可是在大寧卻不會,也找不出什麼合理的理由來解釋,可能連御史台的大人們都覺得這不算什麼事。

    大寧御史台的大人們會揪住一個將軍的私生活不放,但絕對不會在沒有任何實際證據和結果的時候就隨便參奏一位正在領兵作戰的將軍,頗有點俠氣。

    長安夜。

    長安城裡的月亮也沒什麼特別的,詩人讚美長安月更明,當然是因為皇帝陛下在長安。

    月圓的時候每一家酒樓裡都會有幾個詩人,長安城這個地方詩人遍地走,佩劍帶卷,看起來很有風采,老百姓們的固有觀念之中都是武夫更好喝酒,喝起來不要命,那是多麼大的誤會啊......前幾年的時候長安城詩會,來自四面八方的文人聚集於雁塔下,一天之間作詩數百首,大家作詩未盡興於是去喝酒盡興,負責保護他們安全也為了保證他們不鬧事的一位禁軍將軍被他們拉著一起去,當日隨行前去的禁軍團率以上三十幾個人,硬是被一群詩人幹翻了。

    於是就有了那位姓李的詩人站在威風樓的高處放聲大笑,指著那些喝醉了的禁軍極狂妄的說了一句話:「寫詩,你們不行,喝酒,你們也不行。」

    還有後半句:「可這個大寧,沒我們行,沒你們不行。」

    今日流雲會的酒樓裡沒有詩人,只有愁人。

    葉流雲就很愁,沈小松丟給他一個難題,他不對皇帝說實情就是欺君之罪,將來若真的出了事那就更嚴重,比欺君之罪還要嚴重的罪名真的不多,數來數去,也就一個謀逆更上得了檯面。

    出去做了一件很機密的事,黑眼歸來的時候有些意氣風發,可是看到東主那愁容之後覺得應該是出大事了,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獨臂的白牙,白牙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一嘴的白牙,可欠揍了。

    「還習慣嗎?」

    黑眼壓低聲音問了白牙一句。

    白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不熟練,不過慢慢來。」

    黑眼嗯了一聲:「以前都是用右手,現在換左手,你小弟應該很開心,娶新媳婦了。」

    白牙楞了一下,然後嘆息道:「是啊,原來還有人和它爭寵,現在是一夫一妻了。」

    黑眼噗嗤一聲笑起來,拍了拍白牙的肩膀:「兄弟,好樣的!」

    這句話不是開玩笑。

    白牙點了點頭:「總不至於一隻手會輸給你。」

    黑眼取出來一塊繡工極精美的手帕遞給白牙:「來,送給新娘子的,祝它們白頭偕老。」

    白牙啐了他一口,把手絹接過來:「這明明是送給新郎官的。」

    他看著黑眼嘆道:「你這句話真狠,白頭偕老......要是連那都白頭了,還得指望著它們偕老,我這一輩子得多虧得慌啊......」

    「都進來,別在外邊胡說八道了。」

    葉流雲在屋子裡說了一句:「讓人聽到了,有損於我流雲會的名聲。」

    黑眼白牙對視一笑,兩個人進了房間之後聞到了一股很重的酒味,東主喜歡喝酒,但幾乎沒有喝多過,想喝酒的時候也多是淺嘗輒止,品品味道也就罷了,可今日這屋子裡的酒味之濃重,讓人有一種來錯地方的感覺,但凡酒味重的房間別管多奢華格調也會下降一多半。

    東主葉流雲這般一個注重格調的人,屋子裡酒氣這麼重,可見遇到了多大的煩心事。

    之前門沒關的時候黑眼就看到東主臉色不好,進了門後發現何止是不好,東主連髮型都亂了,衣服也有些不整齊,居然還有一隻鞋是沒有穿好的,趿拉著穿在腳上。

    「東主。」

    黑眼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沒事吧?」

    葉流雲一擺手:「現在還不算大事,有件東西需要你明天早晨跑一趟,城門一開就出城,奔西疆。」

    「給沈冷的?」

    「不,給孟長安。」

    「什麼東西?」

    「幾句話。」

    「信?」

    「不是信,不能有信,是幾句話。」

    葉流雲坐在那,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你們都知道流雲會歷來都是驕傲的,每一個人都驕傲,自我往下......因為流雲會從來都不是一個暗道上的勢力,我們的主子是陛下,這當然值得驕傲,在今天之前,流雲會上上下下也沒有人做過任何對不起這驕傲的事。」

    白牙和黑眼對視了一眼,白牙一回頭把房門又關了關,把門插好。

    「東主?」

    黑眼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葉流雲深吸一口氣:「我可能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我需要你們兩個來幫我修正,或是一起錯......接下來你們面對兩個選擇,第一是聽我說完後直接去見陛下,第二是......」

    他看向那兩個人,黑眼道:「東主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白牙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我在流雲會混的這麼好,東主得讓流雲會繼續牛-逼下去才行,我是個殘疾人了,指望著流雲會照顧我後半生呢。」

    他看了看黑眼送他的手帕,塞進袖口裡:「得給我發個媳婦。」

    一炷香之後,黑眼和白牙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東主說的話,太嚇人。

    第二天一早,黑眼出長安。

    白牙一個人進了北山練左手刀,閉關半年。

    西疆。

    藏布江南岸。

    談九州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覺得這個世界從來都不缺神話,每一個年輕人都可能創造神話,代價當然都會很大,許多事做不成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做成了就會被人稱作神話。

    孟長安這個傢伙,已經創造了第二個神話,當初他在北疆的時候帶著斥候深入黑武九進九出,他所做的事,為未來大寧對黑武動兵取勝做了巨大的保障,那就是神話.....如今只帶著幾個斥候混進吐蕃人的大營裡一刀割下來勒勤闊哥明台的腦袋,這難道就不是神話了?

    「你想沒有想過自己會死?」

    談九州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孟長安搖頭:「沒有,卑職一般都只想著敵人怎麼死。」

    談九州嘴角一勾:「你讓我動了一個念頭。」

    孟長安道:「怕是鐵流黎大將軍會親自來搶。」

    談九州說動念,孟長安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這動念還能是動什麼念,當然是把孟長安扣下自己用了。

    「老鐵那邊還有武新宇。」

    他微笑道:「西疆大將軍難道就不是大將軍?」

    「大將軍是我義父。」

    孟長安也笑著回答。

    「這樣啊。」

    談九州嘆了口氣,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介意多一個嗎?」

    孟長安笑道:「大將軍西疆人才濟濟。」

    「瞧著沒你順眼。」

    談九州道:「罷了罷了,我知道就算是硬要也要不來,真要是把你扣下了,鐵流黎也真敢帶著北疆鐵騎跑過來要人......他那麼老了,陛下終究要照顧一下老年人。」

    孟長安笑著搖頭:「若沒什麼事,卑職還是去河岸上看看,不出意外的話可能吐蕃人很快就會來。」

    「去吧。」

    談九州道:「闊哥明台死了,吐蕃人的來法就會不一樣。」

    孟長安點頭:「卑職也這樣覺得。」

    就在這時候從外面有副將快步進來:「大將軍,吐蕃人大軍已經到了江對岸,有一隊人舉著白旗乘小船過來,說是要求見大將軍。」

    「讓他們到中軍大帳。」

    談九州看向孟長安:「陪我一起去聽聽。」

    中軍大帳,來的幾個吐蕃人緊張的站在那,他們身上的兵器都已經被卸了,每個人的眼睛裡都能看到對未知的恐懼,一個人對自己生死未知,怕就是最大的恐懼。

    談九州看了一眼那幾個人:「想說什麼?」

    為首的吐蕃人身材瘦小,深吸一口氣,將頭上的鐵盔摘了,臉上的紗巾也摘下來,站直了身子後說道:「我叫月珠明台,吐蕃國公主。」

    談九州以為來的會是那位國師,雖然在名單上沒有那位國師的名字,可談九州確定他就在送親隊伍裡,怎麼都沒有想到來的居然是吐蕃國的公主。

    「殿下。」

    談九州起身抱拳,禮數上很周到。

    「來人,給公主搬個座位來。」

    「不必了。」

    公主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來,是想求大將軍放那些士兵們一條生路,錯不在他們,闊哥明台已死,國師不知所蹤,他們只是奉命行事的軍人,如今該死的人已經死了,大將軍不能再把罪責歸於他們這些無辜人的身上,若大將軍能答應我,我便不回去了,大將軍可派人將我綁了送至長安,這一戰大將軍殺敵數萬,還殺了吐蕃勒勤,生擒了吐蕃公主,功勞已經足夠大。」

    「殿下搞錯了一件事。」

    談九州淡淡的說道:「殿下不是吐蕃人,何來生擒一說?」

    公主臉色一變,沒明白談九州的意思。

    談九州道:「公主是要嫁入大寧的,那自然就是寧人,吐蕃人怎麼做是吐蕃人的事,寧人做事從來都不會那麼沒信義,做錯了事的人應該受到教訓,這是道理,公主以後也不要多為吐蕃人說話,也是道理。」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吐蕃人可以卸甲繳械,我會暫時不殺人,不過勞煩公主派人回去對吐蕃王說兩件事,若吐蕃王答應了,仗可以不打。」

    「你說。」

    「我剛才說的話裡已經表明了態度,其一,吐蕃王以後對大寧稱臣,只可為王不可稱帝,其二,在吐蕃劃出來千里之地為公主領地,嗯,就好像當初吐蕃王說的那樣,公主終究還是要有自己的領地才行,在公主於長安生活期間,公主領地我西疆重甲代為管理保護。」

    談九州語氣平淡的說道:「若是吐蕃王不捨得,那公主也不要太擔心,我幫你去要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17:47
長寧帝軍 第三百二十七章 送什麼


    不管公主的要求會不會被談九州接受,有一件事實公主卻不得不接受,吐蕃大軍近二十萬人......無糧。

    殺馬可以堅持一週左右的時間,若省著些吃勉強保持人可以走路的話,能吃十天,可是這十天毫無戰鬥力可言的吐蕃士兵就能讓寧人殺到屍橫遍野,還沒有還手之力。

    來之前吐蕃人還都在說寧人只不過善吹噓實則是任人宰殺的兩腳羊,打完了之後才明白,寧人若是羊,也是可吞虎狼的那種羊。

    石子海城,沈冷並沒有讓自己人參與大軍追擊,大戰之際,身為大寧的將軍不可避戰,再心疼自己手下也必須帶著人殺上去,可大戰之後,吐蕃人已經再無一戰之力,沈冷才不捨得讓自己手下人再有什麼損失。

    坐在小院子裡偷偷摸摸自己換了傷藥,算計著出去尋菜的茶爺也快回來了,手忙腳亂正要換繃帶的時候茶爺便進了門,他尷尬的笑了笑,就好像做錯了事被親娘抓了個現行的調皮孩子,茶爺卻只是把手裡的菜放下,然後過來動作輕柔的幫沈冷把繃帶纏好。

    「咦,手法漂亮多了。」

    沈冷不由自主的讚歎了一句。

    茶爺哼了一聲,拎著菜進了廚房。

    最近沈先生不在身邊,沒有人知道茶爺一個人的時候多少次練習如何上藥如何包紮,沒有人知道她多少次進廚房把自己的小臉燻黑,一遍一遍的做菜,也沒有人知道她曾經向莊雍夫人請教如何編一件軟甲如今已經做了一小半。

    沒多久,端著兩碗麵出來的茶爺看起來還是有些緊張,雖然那只是一碗麵,在她和沈先生把沈冷從魚鱗鎮裡接回來之前她也總是自己煮麵,可她知道那也就是勉強煮熟了而已,把一碗麵做的讓人怎麼吃都不厭煩,絕非易事。

    以後要有很多年的時間,她會為冷子煮麵吃。

    沈冷狼吞虎嚥的把一碗麵吃完,問了一句:「鍋裡還有嗎?」

    茶爺的嘴角隨即微微揚起來,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有!」

    吃過飯之後茶爺去洗碗,沈冷找了斧子之類的工具開始忙,茶爺從廚房探出頭往外看了看,發現傻冷子又在給她做躺椅了,那種可以舒舒服服躺在上面,然後沈冷搬個小板凳坐在她頭前為她洗頭的躺椅。

    戰爭還沒有結束,石子海城這個不知道屬於誰的小院子就成了沈冷和茶爺暫時的家,沈冷釘椅子的時候茶爺就去燒水,燒好之後看到沈冷已經在用那把小獵刀的刀鞘做銼,一點一點的把椅子上可能會蹭破她皮膚的地方打磨的圓潤光滑。

    「躺下。」

    沈冷指了指椅子,茶爺躺好,一頭長發順下來,恰好碰不到地面。

    沈冷坐在那給茶爺洗頭,茶爺抬著頭看晴空萬里。

    「馬上就二十歲了。」

    茶爺忽然說了一句,沈冷嗯了一聲:「是啊,好快,你剛追我那年才十二歲吧。」

    茶爺撇嘴。

    「尋常人家的姑娘,十幾歲就要出嫁。」

    「那是怕嫁不出去,你又不怕。」

    茶爺嘴角上揚:「先生說,你一定要做到大將軍才行。」

    「嗯,那又不難。」

    「先生還說,將軍披紅袍,可好看了。」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小,她希望沈冷可以聽得懂,可沈冷卻好像根本就沒有在意這句話,只是在意她的頭髮,洗的很小心很小心,輕輕撓著她的頭像是在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跳舞,茶爺在心裡告訴自己,紅袍嫁衣自然好,可現在這樣的生活,有沒有紅袍嫁衣又如何?

    「回長安就披給你看。」

    沈冷道:「我打聽過了,長安城裡最善給女子畫妝容的胭脂鋪子叫煙雲坊,那裡面賣的胭脂水粉貴的讓人不敢相信,我進去過,一盒看起來很普通的東西就要價二三兩銀子,就那麼一小盒,真是黑心的洗都洗不白,所以問了問價格,沒給你買。」

    茶爺笑:「我這麼好看,要什麼胭脂水粉。」

    沈冷嗯了一聲:「你這麼好看,買一種胭脂水粉怎麼配得上你,所以我把煙雲坊買下來了。」

    茶爺一怔。

    沈冷自顧自的說道:「本來就想著要娶你也不能隨隨便便選個地方,只能在長安城,要娶你也不能隨隨便便穿一身紅袍嫁衣就行了,得讓你選一件最中意的,回想起來一輩子都不後悔那種......煙雲坊旁邊有個綢緞鋪子叫落霞飛,我也買了,出長安之前我讓他們做出來三十件嫁衣,回去你挑挑,穿一件,剩下的掛著看,以後每年到了咱倆成親的日子,你就換一套穿給我看......我的天,你可不許太胖了啊,不然衣服穿不上。」

    茶爺笑起來,眼睛微微濕潤。

    「花了多少錢?」

    「好貴的。」

    沈冷幫茶爺把頭髮擦乾:「所以你可不能反悔啊。」

    茶爺:「我可不是因為想嫁給你,我是心疼那麼多銀子。」

    「知道知道。」

    沈冷從鹿皮囊裡翻出來隨身帶著的木梳給茶爺梳頭:「我就是知道你在乎銀子所以才下大本錢的,這是誘敵深入之計,聰明不聰明?」

    「笨蛋。」

    茶爺扭頭,在沈冷臉上使勁兒親了一口,轉身的時候淚水從眼角飛出去,落在沈冷的臉上。

    沈冷用手指把她眼角淚水擦了擦:「這是心疼哭了?」

    茶爺哼:「花出去多少,將來就得給我賺回來多少。」

    沈冷:「唔......賺不回來你就罰我幫你生小孩。」

    茶爺臉一紅:「閉嘴。」

    沈冷一俯身吻住茶爺的嘴,含含糊糊的說道:「是這樣閉嘴嗎?」

    從藏布江寧軍大營歸來的孟長安打聽到沈冷和茶爺住的小院,推門進來,然後默默的退出去,在門外站了會兒,看到遠處有個老兵蹲在牆角抽著煙斗,他往那邊走,老兵連忙站起來行了軍禮:「將軍!」

    孟長安嗯了一聲,把煙斗拿過來擦了擦嘬了一口,上頭了。

    「問你個問題。」

    孟長安蹲在那,像個剛剛下田回來的老農,嘬著煙斗問老兵:「親兄弟如果娶妻的話,送什麼東西比較合適?」

    「我不知道......」

    老兵臉一紅:「我就會當兵,不過想著,應該是缺什麼送什麼吧。」

    孟長安仔細想了想沈冷那小子缺什麼,想來想去也沒想到,又嘬了一口煙斗:「宅子他不缺,銀子他也不缺,好像真的沒有什麼缺的。」

    「什麼都不缺嗎?」

    老兵也跟著犯了愁:「那就什麼都不送,其實親兄弟之間沒必要去那麼多東西,永遠都站在一條線上,那就足夠了......當初跟我兄弟說,家裡靠你了,他娶媳婦我也沒能回去,啥也沒送,可我知道那就是我親兄弟,我回家去,會有熱飯吃,有熱乎炕睡。」

    孟長安深吸一口氣:「嗯,那就不想了。」

    他起身往回走,算計著回長安城的日子,吐蕃人被困在藏布江已經有快二十天,大寧這邊給他們的糧食也就夠他們有力氣活著,還是等到他們把馬都吃完了之後才開始給,公主月珠明台派人回金帳王庭送信,估計著使者也快回來了。

    就在這時候忽然看到遠處有個人過來,離著遠,有些熟悉。

    等到了近處才看出來,那臉上一層塵土的漢子居然是流雲會黑眼,這個傢伙身上的衣服若是脫下來怕是能立在那不倒,眼睛裡都是血絲,也不知道多久沒睡過。

    「什麼事這麼急來找沈冷?」

    「先不找沈冷,找你。」

    黑眼往四周看了看:「哪兒說話方便?」

    孟長安回頭看了看空地那邊,雖然會被人看到,但也能離著遠遠的看到別人,於是指了指空地中間那個叫拒胡亭的小亭子:「那邊吧。」

    黑眼走路都搖搖晃晃,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哪兒能吃上一碗麵?加很多肉的那種。」

    「先吃麵還是先說事?」

    「說事。」

    黑眼到了亭子裡一屁股坐下來,又跟裝了彈簧似的跳起來:「幾乎沒停,屁股被磨破了,累死了三匹馬......過半壁路的時候是晚上,差一點就摔死我,馬摔死了,我走路走了一夜,第二天找地方好不容易找了一匹馬,後來又讓我給累死了。」

    孟長安皺眉:「很重要的事?」

    「生死之外無大事,這就是生死大事。」

    黑眼壓低聲音跟孟長安說了好久,孟長安的臉色變幻不停,他在亭子裡來來回回的踱步,不時停下來問一句,黑眼能回答的都回答,不能回答的是因為他不知道,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很輕,所以絕不會被別人聽了去,這地方也沒有誰認識黑眼,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戰兵的衣服。

    「我知道了。」

    孟長安點了點頭,只這四個字,看似輕描淡寫,可黑眼知道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

    孟長安問:「現在去做什麼?」

    「我說過了,想吃麵......肉包子也行,很多肉那種。」

    孟長安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笑起來:「總算是知道要送他什麼了。」

    「什麼?」

    「沒事。」

    孟長安指了指不遠處:「沈冷和茶兒就住在那裡,想吃肉包子也好面也好,去找他們吃,我不會做,也沒帶錢。」

    黑眼:「果然啊......近朱者赤,近沈冷者不要臉。」

    他一步一搖的往沈冷住所那邊走,走了幾步後回頭:「你知道的,按照道理我跟你說完了這些話應該死,我死了,讓我傳話的人才會安全,而讓我傳話的人對我來說如我爹一樣重要。」

    「你死了冷子大婚會少收一份賀禮。」

    孟長安往前走了幾步,攙著黑眼的胳膊往前走:「那冷子多虧。」

    黑眼:「我這麼重要的麼?」

    孟長安:「當然,冷子身邊的人都重要,一個都不能少。」

    黑眼笑起來:「知道了......一個都不能少。」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