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61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7 12:52
第五百零七章 母狼

    那天晚上,提白麟劍出宮的珍妃在茶爺綢緞鋪子門口連斬數人,韓喚枝這般老成持重的人都嚇的魂飛魄散,那是貴妃娘娘啊,貴妃娘娘怎麼在大街上提劍殺人?

    可不敢攔。

    以前在留王府的時候,後來到了長安陛下和珍妃獨處的時候,陛下總是叫她小蠻。

    陛下說,小蠻是蠻橫講理的蠻,不是蠻不講理的蠻,所以什麼時候她壓不住了提劍殺人,那一定是殺的該殺之人,陛下也沒辦法。

    所以韓喚枝有什麼辦法?

    他可是在留王府裡聽到過不止一次陛下叫她小蠻。

    韓喚枝拿了人當然不能當場格殺,他是廷尉府都廷尉,廷尉府也是辦案的不是直接處決的,所以人還是要拿住押回去審問,然而珍妃到了。

    韓喚枝只是進了鋪子看了看茶兒姑娘有沒有事,出來的時候珍妃已經站在那了。

    那一身宮裝的珍妃,讓韓喚枝恍惚看到了當年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馬幫小當家。

    韓喚枝俯身一拜,說娘娘這些人還不能殺,得審。

    珍妃說......你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審什麼?

    韓喚枝說,按照大寧法度,必須帶回去審問才行。

    珍妃說,你想審我不想,我只想殺。

    劍落,人頭落。

    「我從來都不是大家閨秀。」

    她說。

    大家閨秀才笑不露齒,大家閨秀才矜持穩重,大家閨秀才溫柔秀雅。

    大街上廷尉府的人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哪裡敢讓過往的百姓看到珍妃殺人的樣子,雖然尋常百姓也不認識珍妃什麼模樣,就算是看到了也不知道那是誰。

    可那是皇家的體面,大寧的體面,陛下的體面。

    珍妃殺人之後提劍前行,直奔東城後族。

    韓喚枝第一次感覺自己要嚇哭了。

    「娘娘,不能去啊。」

    韓喚枝趕緊追上去攔住低著頭說道:「娘娘若是殺去了後族,陛下如何維護娘娘?為了娘娘為了陛下,臣是不會讓娘娘過去的。」

    珍妃看了看韓喚枝的佩劍:「你可攔得住我?」

    韓喚枝不能。

    他知道,自己連拔劍的機會都沒有,就算有也不敢。

    珍妃緩緩道:「我視茶顏如己出,所以你應該理解,天空上的上蒼鷹看到了地上的雞崽,總是想撲下來叼走吃掉,母雞會張開翅膀將它的孩子擋在下邊,不是它能打得過蒼鷹,它自然知道自己的弱小,也可能被蒼鷹叼走的是它,可它無懼,因為它是母親,我草莽出身,自視不是蒼鷹,但我還能做那隻張開翅膀的母雞,蒼鷹敢來,我死,也啄瞎它一隻眼。」

    說完這句話後珍妃轉身而行。

    茶爺衝出來要攔,攔不住就是大事。

    珍妃看了茶顏一眼,嘴角帶笑:「你出劍的樣子我看過,楚皇劍果然名不虛傳,可你現在不是我對手,你也攔不住我,若那位授你劍術的楚先生在,或許能攔一攔。」

    茶爺跪下來:「不能去。」

    珍妃搖頭:「你不懂。」

    半個時辰後,珍妃提劍入後族。

    禁軍出動,澹台袁術親自帶兵,三千禁軍將後族那好大一片宅子圍的水洩不通,另有三千禁軍封鎖了過往所有路口,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隨意走動進出。

    百姓們議論紛紛,說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聽說,當夜裡不知道哪裡來的許多飛賊闖進後族行兇,一口氣殺了二十幾個人,百姓們自然不知道被殺的是誰,當時在後族大宅裡的人卻知道,死的都是和皇后走動密切的人,其中有幾個是當初還曾常住在留王府,他們自己可能都忘了,在留王府的時候陛下不在,皇后讓人按住珍妃跪在那連抽了十幾個耳光。

    「若非我忍了,你們當年能制得住我?」

    珍妃說。

    劍劍落人頭。

    那一刻,她可能已經瘋了。

    連皇帝都不知道為什麼珍妃如此失態,好像一頭被威脅到了狼崽子的母狼,露出獠牙,誰靠近就咬誰,那天夜裡後族的人自然不是不敢反抗,就算那是珍妃可這般直接闖進來也不行,然而沒有人擋得住珍妃的劍,當然,還有那麼多廷尉府的廷尉隨行,珍妃提劍向前,兩邊廷尉府的人好像兩堵牆。

    韓喚枝心裡唯有一個念頭了......這都廷尉便是不要了也不能讓珍妃娘娘出什麼事,那是陛下最在乎的女人。

    這二十年來,韓喚枝見到的珍妃都是那個溫婉親善的珍妃,從不曾發過脾氣,對誰都好,與誰說話都輕聲細語,他幾乎都忘了珍妃發怒的樣子,而顯然今夜珍妃太不正常,哪怕是和當初那個橫行江湖的馬幫小當家比起來,也不正常。

    殺氣太重。

    戾氣太重。

    沒人見過這麼狠的珍妃。

    珍妃一把揪著後族那位主事人,當今皇后的親哥哥楊彥年的脖領子進了書房,進門之前回頭說了一句,進來者死。

    除了珍妃和楊彥年之外,誰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書房裡。

    珍妃一腳將楊彥年的踩在地上,腳踏胸口。

    「我為了是珍妃,你妹妹當年抱走我的孩子我忍了,所以我痛苦二十年,後悔二十年,現在的我可以不是珍妃,你妹妹也就不用覺得我威脅了她的位置,可你應該記住,你們還敢去傷害茶顏傷害沈冷,我會再出宮,出則不回,若讓我下次拔出此劍,你楊家上下,必有滿門與我同下地獄。」

    說完這句話大步出門,出了正堂之後一甩手,白麟劍化作一道流光飛出去,砰地一聲戳進楊家正堂正門上掛著的匾額正中,白麟劍半截刺進去,劍身嗡嗡的搖擺。

    珍妃回宮。

    陛下眼巴巴的等著,他畢竟是不好親自去後族那邊的,以為珍妃回宮會第一時間來找他,哪想到珍妃根本就沒有來,而是直接去了皇后宮裡。

    砰!

    皇后延福宮的宮門兩扇都飛了出去,一腳踹飛兩扇門的珍妃直入延福宮,大步走進內堂,在皇后驚愕的眼神之中,一把將皇后抓著衣領提起來,然後重重往地上一摔,這一摔把她摔七葷八素三魂七魄都摔沒了一大半。

    「給你臉了?」

    珍妃的第一句話。

    「你可再試試。」

    珍妃的第二句話。

    「若非陛下在乎你,我會忍你?」

    珍妃的第三句話。

    「我豁出去的時候,你必死於我前。」

    第四句。

    「再生事,我以你家做我白麟劍的劍冢,一劍鎮在那,我看誰敢入輪迴。」

    第五句。

    說完之後轉身就走,嚇得一群人不知所措。

    東暖閣。

    陛下在搓手,當然不是因為冷。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皇后一直罵珍妃是狐狸精,可她總是會忘了,狐狸精會勾引人,可首先她是狐狸精,這不是一句廢話,因為狐狸精想殺人,比人殺人要快的多。

    「都做了些什麼?」

    皇帝搓了好一會兒手後問站在那臉色發白的韓喚枝。

    「殺了好些人,茶兒姑娘的綢緞鋪子外面殺了五個,臣攔不住,然後進了後族,殺了二十六個,若非臣跟進去的快可能死的還會更多,對了陛下......娘娘的那把白麟劍還在楊家正堂匾額上插著呢,要不要拿回來?」

    「插著吧。」

    皇帝還在搓手:「拿回來她萬一生氣,朕也降不住。」

    韓喚枝:「......」

    皇帝:「這句話不許傳出去。」

    「是。」

    「去了皇后宮裡?」

    「是,一腳踹飛了兩扇門,陛下,這怎麼辦?」

    「怎麼辦?」

    皇帝想了想:「明天找幾個工匠來把門安回去。」

    「啊?」

    韓喚枝心說就這樣?

    「算了,換兩扇新的吧,就說是年久失修壞了,給延福宮的人傳話,誰說出去,誅三族。」

    「是。」

    應了一聲的是代放舟,這句話只能是他應一聲。

    「楊家那邊呢?」

    韓喚枝小心翼翼的問:「畢竟死了那麼多人,這事開國以來都不曾有過......若是楊家的人執意追究,怕是......」

    「進了賊,禁軍是去抓賊的。」

    皇帝一邊搓手一邊來回走,哪裡有空去想什麼楊家:「總不能讓她怎麼樣,她這些年收斂性子已經不容易,偶爾發一次脾氣,朕得護著她,朕不護著她誰護著她?」

    韓喚枝恍惚了一下,忽然間發現了一件事,自己竟是現在才反應過來。

    陛下和珍妃當年,乃至於現在,自己總覺得在其他什麼地方見到過,此時此刻方才醒悟那不就是沈冷和沈茶顏現在的樣子嗎?所以韓喚枝不由得傻在那,因為自己想到了這一點而有些不敢相信,陛下和珍妃當年如此,沈冷和沈茶顏現在如此,真的......是巧合?

    「皇后那邊沒什麼反應吧?」

    代放舟連忙垂首回答:「還沒有人過來稟報,應該是沒什麼事。」

    怎麼可能沒什麼事,皇后是真的嚇傻了而已。

    皇帝在東暖閣裡來來回回踱步:「氣也生了,人也打了,怎麼還不來見朕?」

    「陛下,珍妃娘娘好像又出宮去了,應該是去了夏蟬亭園。」

    皇帝心說這是去見自己爹娘了,那還好那還好。

    韓喚枝想著陛下不冷靜,自己可不能不冷靜,這事若是處理不好就是大寧立國數百年來最大的醜聞,也是最大的笑話,於陛下來說,更是會被人說三道四,大寧百姓若都知道了,會怎麼說陛下?會怎麼議論大寧法度?

    「楊家那邊總得解釋一下,也安撫一下。」

    「為什麼?」

    皇帝看向韓喚枝:「給他們臉了?」

    韓喚枝低頭不語。

    皇帝也忽然想起來什麼:「沈冷呢?那個傻小子別再幹出來什麼傻事!」

    韓喚枝也一驚,心說這下壞了,只顧看著珍妃,竟是忘了那個傢伙。

    珍妃一怒,畢竟還有分寸。

    就在這時候有內侍急匆匆的跑進來:「陛下,巡海水師提督沈冷和夫人沈茶顏在宮門外求見,宮門已禁,是不是讓他們回去?」

    「讓他們進來吧。」

    皇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心說總算是沒再去殺一通。

    不然怎麼說,又進去賊人了?

    後族真忙。

    禁軍也得忙。

    沈冷去了,但沒去成。

    皇帝攔不住珍妃,可若是皇帝做什麼珍妃一定攔得住,沈冷攔不住沈茶顏,可沈冷要做什麼沈茶顏一定攔得住。

    揪個耳朵的事。

    多大點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7 12:52
第五百零八章 全面打

    東暖閣裡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冷,倒不是陛下在生氣,而是陛下突然間不說話,韓喚枝和代放舟對視了一眼,覺得陛下微皺眉頭的樣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代放舟你出去吧,接一下沈冷和茶顏。」

    皇帝擺了擺手,代放舟立刻明白,陛下這是有話要單獨對韓大人說,他連忙垂首退了出去。

    韓喚枝自然也明白,所以輕輕叫了一聲:「陛下?」

    「珍妃當年進府的時候你們幾個都在,朕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你也在朕身邊來著?」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朕總是會忍不住回想,那時候初遇她朕其實就立刻知道,她是朕的人,為了進府,她應該也是那般想法,所以她收了劍換了衣,本分的像個小家碧玉。」

    韓喚枝嘆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朕那年在府裡說她,你就是不愛動腦子。」

    皇帝看了韓喚枝一眼:「你猜珍妃如何回答?」

    韓喚枝心說那是珍妃娘娘和陛下你的悄悄話,臣猜?

    猜對了不好,猜錯了有什麼意義。

    所以乾脆尷尬的笑了笑。

    「珍妃聽朕說她不愛動腦子,笑著問朕你是不打算養我一輩子嗎?」

    話裡的意思自然清楚,你是男人,是一家之主,你養我一輩子,我就不用動腦子,做個笨笨的傻傻的與世無爭的小女人,可就因為做出了這個決定,珍妃放下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那是她的江湖,她的快意,甚至她的家。

    「現在珍妃開始動腦子了。」

    皇帝想了想,沈冷幾次出事珍妃倒還沉得住氣,聽聞茶顏出了事之後立刻就摘劍出宮,那般殺氣,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了,甚至以往陛下見過的她都沒有這麼大的殺氣煞氣。

    那是因為茶顏有了孩子。

    皇帝心想著,當年珍妃的孩子丟了,她自責了二十年,所以哪怕見到沈冷也不敢表現出什麼,他知道,沈冷大婚的那天晚上,喝醉了的沈冷和孟長安兩個人坐在門口台階上又哭又笑又唱軍歌,放浪形骸一塌糊塗,她站在不遠處看沈冷看了好久好久。

    她絕對不會允許茶顏的孩子再出事。

    韓喚枝聽到陛下說珍妃開始動腦子了,忽然間醒悟過來......前陣子珍妃對陛下說想接父母來長安城過年,那是珍妃跟了陛下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即便是當初在留王府的時候珍妃也沒有提過,她是害怕自己的爹娘看到她在留王府裡過的並不那麼如意,皇后那時候壓她壓的太狠,她擔心自己那個暴脾氣的老爹一旦知道了,就會做出什麼控制不住的事。

    可這次把爹娘接來,顯然不僅僅是想團聚那麼簡單。

    老爺子是西蜀道東蜀道兩道馬幫大當家,江湖上誰不給面子?西蜀道東蜀道山路難行,貨物都是馬幫運送進來運送出去,哪怕是官府的物資運送不過來的時候也是馬幫出面幫忙,說西蜀道東蜀道的江湖,那就是老爺子的江湖,可畢竟馬幫的實力侷限在那地方,進不了京畿道更進不了長安城。

    現在老爺子來了,不久之前茶爺那邊新換了一批夥計都是小姑娘。

    皇帝看了韓喚枝一眼,他在想和韓喚枝在想的一模一樣。

    茶爺那次從珍妃宮裡走後不久,就給原來兩家鋪子的夥計掌櫃發了厚重的銀子補償,因為珍妃對她說一個女孩子開店,讓一群正年少的小夥子在店裡忙前忙後畢竟不方便,便是老男人在也不踏實,所以茶爺聽了珍妃的話,決定招幾個小姑娘做事。

    巧不巧?

    夜裡茶爺在綢緞鋪子出了事,那幾個小姑娘的反應有多快?

    那是馬幫的人啊。

    開始動腦子的珍妃,相當於打開了封印。

    「朕去一趟夏蟬亭園吧。」

    就在韓喚枝想提醒陛下去看看皇后的時候,皇帝卻準備去夏蟬亭園了。

    沈冷和茶爺兩個人在代放舟的引領下到了東暖閣,看到陛下之後行禮,皇帝連忙讓茶爺起身:「你有身孕,記著,下次見到朕不用行禮,若是在這樣拜來拜去的朕就生氣了。」

    茶爺嗯了一聲站起來:「謝陛下恩典。」

    「沒傷著吧?」

    「沒有,來之前沈先生趕了過去,把了脈,說沒有事。」

    「沈小松呢?」

    「回夏蟬亭園了。」

    「唔,那還好,他那般身子骨可不能在動武了。」

    「放心吧陛下,臣讓陳冉和杜威名王闊海三個人陪著回去的。」

    皇帝看了看沈冷:「聽說你提刀了?」

    沈冷沒回答。

    雖然茶爺攔了他,今夜必不能再做些什麼,可沈冷又豈會那麼輕易的就忘了這事?茶爺之所以拉著沈冷來見陛下,一是因為擔心珍妃,二也是不想讓沈冷去後族。

    「罷了。」

    皇帝嘆了口氣:「都跟著朕一塊去夏蟬亭園吧,代放舟,去備車。」

    學府街。

    杜威名看了看陳冉,陳冉看了看王闊海,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沈先生說回夏蟬亭園,可是走到學府街就說要去天機票號取些銀子出來,這幾日陪著馬幫老當家打牌可沒少輸,按照老爺子他們西蜀道那邊的玩法,把沈先生輸的想叫爸爸,長安城這邊麻將的玩法簡單沒什麼講究,西蜀道那邊的玩法只一個血流成河就讓沈先生覺得人間不值得。

    可是沈先生已經進了天機票號有陣子,怎麼還不出來。

    票號裡。

    沈先生生氣了。

    「殺。」

    他起身離開之前,最後一個字說的是殺。

    林落雨點頭:「從長安城開始,今夜楊家在長安暗道上所有的生意,一個不留,一個月之內,京畿道內依附在後族的所有暗道勢力,一個不留,三個月之內,我會查清楚後族那個叫楊心念的女人一切底細,後族培養年青一代的手段我也會摸清楚,一年之內,我會都打掉。」

    沈先生沒再多說什麼,邁步出門。

    一個時辰之後,順天府就炸了。

    已經回家準備睡下的順天府府尹和府丞兩個人被衙門裡的人喊了回來,消息一個接著一個的報進府衙,案子一瞬間就能把整個順天府衙門塞滿似的。

    「永樂賭場剛才被一群黑衣人衝進去給燒了。」

    順天府總捕一臉的無奈:「大人也知道永樂賭場是楊家的人在經營,明面上的主事人也不過是傀儡,為此楊家的人過來打過招呼的,剛剛接到消息說賭場裡的主事被殺,看場子的打手死了一多半。」

    他壓低聲音說道:「卑職懷疑不久之前襲擊沈將軍夫人的那幾個人,是賭場的人。」

    「唉!」

    府尹一聲長嘆:「神仙打架。」

    總捕跟著一聲長嘆:「我等遭殃。」

    「福安當鋪被人砸了,洗劫一空。」

    「六勝酒樓也被砸了。」

    「騰勇鏢局被砸了。」

    「幾個經營暗道生意的一夜之間被滅。」

    府尹看了看總捕:「除了流雲會誰還有這麼大的手筆,若實在不行,你去迎新樓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見到流雲會東主,跟他說說,快過年了別這麼大火氣。」

    府丞嘆道:「流雲會可是澹台大將軍的,惹不起啊。」

    總捕:「我份量不夠啊,要不然兩位大人?」

    府尹:「想什麼呢!我是順天府府尹,你讓我去和暗道上的人談?」

    府丞:「我是府丞。」

    總捕:「......」

    「案子怎麼辦?」

    「該接接,該查查,流雲會那邊該去也得去。」

    就在這時候一個捕頭快步跑進來:「大人,大事不好了,流雲會八百白袍出長街。」

    「大人。」

    外邊又有人跑進來:「紅袖招今夜突然關門了。」

    府尹感覺自己手都在抖,為官這麼多年,順天府府尹這個位子坐的最是膽顫心驚,長安城裡大人物太多,局面錯綜複雜,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事,出了事他一個順天府的府尹就未必能擺平,平日裡流雲會的人對他很尊敬,可今天夜裡顯然是不打算給順天府面子了。

    「流雲會的人才動?」

    府尹忽然反應過來:「那之前動手的是誰?」

    迎新樓,燈火通明。

    葉流雲推開窗,大街上八百白袍整整齊齊的站在那,背掛長刀,別說這是不給順天府面子,連城防軍的面子都不行給了。

    他沉默片刻之後擺了擺手:「去吧。」

    風起雲湧。

    葉流雲轉身回到屋子裡坐下,看了看冒著熱氣的杯子:「我知道衝動了些,院長大人也不用勸什麼了,我這些年在江湖裡摸爬滾打總是難免會沾染很重的江湖氣,江湖氣粘上了就去不掉,所以前些日子陛下召我進宮問我想去什麼地方做事,我說哪兒也不想去,就守著長安。」

    老院長聳了聳肩膀:「沒想勸你。」

    喝了口茶:「下一局?」

    葉流雲嘴角微微一勾:「下一局。」

    一邊落子,老院長一邊說道:「雖然不想勸你,可你應該明白,後族被陛下打壓了這麼多年,生意上的收入才是支撐著那麼大一個家族最主要的來源,若今夜把後族在長安城內所有的生意都打了,後族相當於被你扒了一層皮,你也就直接暴露在皇后眼前,雖然以前皇后也未必不知道,可好歹還相安無事。」

    「扒晚了。」

    葉流雲淡淡的說道:「也正是今日我才醒悟過來,陛下讓我建流雲會真的只是為了緩解一下陛下的壓力?陛下當然也知道,朝中,各地,楊家的人都被壓的抬不起頭,從二十年前開始陛下就在壓他們,壓到他們不得不去經商去做暗道上的生意,而我這個奉旨混暗道的人竟是現在才反應過來,陛下是想著,若有朝一日想往痛裡打,就不僅僅是在朝廷裡地方官府裡打,哪裡露頭就打哪裡。」

    他重重落子:「什麼時候是有朝一日?就是現在。」

    老院長微微搖頭:「怪他們自己吧,為什麼要去招惹沈茶顏?」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7 12:52
第五百零九章 老兩口小兩口

    一夜風風雨雨,避都避不開。

    因為長安城的城門是關著的,想出都出不去。

    陛下擔心這可能開了一個不太好的頭,說出自己的擔心後夏蟬亭園裡的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大家眼巴巴的看著皇帝,只差有人問一句......這頭不是陛下你開的嗎?沒有一開始承天門外的掌嘴三十,哪有後來這麼多事......

    吃罷了飯喝罷了酒,該回的人終究會回去,可陛下還不能走,畢竟岳父大人有話說,哪怕岳父大人見君也要拜,可那是更改不了的身份。

    「陛下。」

    人都回了,屋子裡只剩下一家四口。

    馬幫老當家看起來有些胖,但並不笨重,從桌子後邊繞過來,忽然手扶著桌子就撩袍跪倒在地。

    皇帝嚇了一跳,連忙過去要攙扶。

    「陛下聽臣說完。」

    老當家跪在那,額頭頂著地面。

    「二十多年前,小蠻說要嫁入王府,老臣有罪,老臣當時不答應,老臣知道很多人都說,是老臣算計了陛下,故意讓小蠻接近陛下,是老臣的奸計......可陛下知道不是如此,臣這麼多年來,從沒有粘過小蠻的一點光,更是因為這身份,臣把馬幫的生意都散了一大半,那時候老臣勸她說,以你的出身做不得王妃,你丈夫愛你疼你,最多也只是給你個側妃之位,你在家裡爹娘跟前任性慣了,我們事事處處都讓著你,可是嫁進王府之後不一樣,事事處處要低眉順眼,你可願意?」

    「小蠻說,願意,她說遇到一個對的人,不管什麼身份,他是留王也好,他是平民百姓也罷,終究是看上了眼,若看走了眼,不怪爹娘,只怪自己瞎了。」

    老當家也不抬頭,始終額頭頂著地。

    「後來其實老臣知道她在王府裡過的不順心,所以她從不曾讓我們過來看她,她擔心若老臣鬧起來,陛下你家裡不安寧陛下臉上也無光,以前陛下是王爺的時候,臣還敢鬧,就算是鬧沒了這條命,臣也得護著自己閨女不是?臣不去,不是不敢啊,是小蠻信裡說,你若來,我就走,讓爹娘找不到陛下也找不到。」

    皇帝站在那,臉上變色。

    老當家繼續說道:「現在陛下是陛下了,臣不敢鬧了,不是臣怕死了,而是臣不敢背負一個謀逆之類的罪名,臣一個人死還好,可臣好歹還帶著一大群混生活的,臣沒有讀過什麼書,大概是這樣的罪名吧,臣雖然混江湖,可臣世世代代是寧人,陛下是大寧的陛下,寧人不造陛下的反。」

    「你快起來說。」

    皇帝再次伸手想把老當家扶起來,可老當家就是不起身也不抬頭。

    「臣知道,家長裡短和國家大事相比不算什麼,尤其是對於陛下來說,大寧億萬子民需要陛下操心,國就是大家,陛下哪裡還有那麼多精力去照顧這個小家?可臣只是個放馬的,臣只有一個小家。」

    他終於抬起頭,眼睛微紅。

    「陛下啊,若是陛下覺得小蠻做的不對,做的不好,也不適合在宮裡生活,又或是陛下看她厭了,臣只求陛下別打她罵她,雖然陛下未必打得過她,可陛下若打她她必然是不會還手的,也別困於冷宮不理不睬,把她還給臣就好,若是小蠻犯了什麼殺頭的罪別殺她,殺臣,讓她娘帶她回家。」

    砰砰砰!

    三個重頭。

    老當家額頭見血。

    皇帝一下子慌了神:「千萬別這樣,朕什麼時候打她罵她了?朕又怎麼可能會厭她?朕確實自到了長安之後陪她的時間短了,誠如老人家說的,朕是真的忙,朕不管,朕是不會把她還給你的。」

    他將老當家拉起來:「你就是真造反,朕也不會把她還給你。」

    坐在的珍妃噗嗤一聲笑了,然後笑著就哭了。

    屋門外遠處,代放舟回頭看了看,心說陛下是真的在乎珍妃,皇后那邊出了那麼大的事,珍妃把皇后險些直接給摔死,陛下卻還是沒有去看皇后,反而是追到了夏蟬亭園這邊,聽到屋子裡的哭聲,卻聽不清楚說什麼,代放舟只覺得陛下是真的累,國家大事要忙,大寧那麼大,什麼事能少了陛下主持?還要顧及家事,還要看著後宮裡那麼多貴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

    不過想想,陛下好像也沒在乎過,因為陛下只在乎珍妃。

    回將軍府的馬車裡,茶爺坐在沈冷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沈冷的眼睛。

    「看什麼看?」

    沈冷撇嘴:「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巡海水師提督將軍,你知道我有多少小弟嗎?你再看我信不信我讓我小弟打你。」

    茶爺:「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賣胭脂水粉的,沒那麼多小弟,只有一個,是個將軍。」

    沈冷嘿嘿笑。

    「小弟。」

    茶爺手指勾了勾沈冷下巴:「聽話嗎?」

    沈冷點頭點頭再點頭。

    茶爺:「吐個舌頭。」

    沈冷舌頭吐出來,還呼哧呼哧的。

    茶爺笑:「乖,那你別的也聽話好不好?今天夜裡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珍妃那邊已經幫我出了氣,陛下也已經幫我出了氣,陛下現在已經為難,畢竟一邊是珍妃娘娘一邊是國家法度,你若是再去後族殺一場,陛下怎麼辦?」

    沈冷把舌頭收回來,沒說話。

    「咱又沒吃虧。」

    茶爺嘿嘿笑:「僅有的一個小弟若是連老大的話都不聽,我以後怎麼混江湖,我不要面子啊。」

    沈冷笑著搖頭:「行,今天我不去。」

    「明天也不許去。」

    「明天也不去。」

    「後天也不許去。」

    「後天也不去。」

    「永遠都不許去。」

    沈冷再次沉默下來。

    他不想騙茶爺。

    茶爺嘆了口氣:「那就孩子生下來之前不許去,少些打打殺殺,就當是給孩子積德好不好?咱家沈繼也不希望你去,是吧。」

    茶爺拍了拍小肚子。

    沈冷笑:「說到這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沈繼這個名字適合男孩子,若是生個女孩總不能還叫這個,不好聽。」

    「可這是陛下賜的名字啊。」

    「陛下怎麼的,我是爹。」

    茶爺噗嗤一聲:「行行行,那你說要是生了個女孩兒叫什麼名字。」

    「叫花花怎麼樣?」

    「......」

    沈冷:「沈大花。」

    茶爺:「我的劍呢?」

    沈冷訕訕的笑了笑:「不好聽嗎?」

    茶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為孩子將來考慮一下,去學堂上課,先生一點名,大花,咱家娃兒站起來喊一聲在呢在呢......」

    沈冷想了想那個畫面,捂臉。

    他認真的對茶爺說道:「你看啊,一般來說人家家裡要是女人強勢做主,孩子也有隨母姓的對吧,你這麼強勢了,為什麼你不要求我孩子隨你姓?」

    茶爺:「哈哈哈哈......你有毒吧。」

    沈冷:「你快說。」

    茶爺:「咳咳......以後孩子必須隨我姓!」

    沈冷:「好嘞,你說了算。」

    好像是誰說過來著,只有兩個傻子才會一直相親相愛。

    迎新樓。

    老院長迷瞪了一會兒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後半夜,迷迷糊糊的看到身上蓋著厚實的毯子,旁邊的燈火也調的很暗,睡的有些熱乎,不想挪動,往旁邊看卻沒有看到葉流雲。

    側耳聽了聽,樓下有聲音。

    他起來裹緊了衣服往下走,想著還是回自己家裡睡的好,到了樓下就看到黑眼白殺兩個人一身是血的站在那正在說話,葉流雲一邊聽著一邊點頭。

    老院長微微皺眉,似乎是一下子被這血腥氣沖了鼻子。

    「外面起了風,正冷著。」

    葉流雲回頭看到老院長下來:「回樓上去睡吧,我那屋子讓給老院長了,剛才我取了一床新被子放在床上了......黑眼,去用銀壺灌了熱水給老院長暖腳用。」

    老院長笑了笑:「那就不回去了,風大啊......」

    風大,自然不只是真的風大。

    長安城戒嚴了。

    長安城巡城兵馬司出動了萬餘兵力,禁軍調集了差不多也有萬餘人,大街上到處都是巡街而過的士兵,鐵甲聲聲響也聲聲寒,雖然離著沒多遠老院長回去難免也要被盤問,麻煩。

    不管是巡城兵馬司還是禁軍那邊,動作都很快,剛好是流雲會的人撤回來兵馬就到了,所以不只是快,還精準。

    「收收心吧。」

    老院長往樓上走:「總不能讓陛下太為難,你也應該明白若是再做的過了,陛下就會有疑慮,連你都為沈冷出頭了,陛下難道就不擔心沈冷有結黨營私之嫌?當是為了陛下,也當是為了那個傻小子,別再多事。」

    「是。」

    葉流雲點頭:「我知道的。」

    老院長笑起來,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當然了......陛下肯定不擔心什麼結黨營私,那傻小子哪兒會。」

    大街上,沈冷沈茶顏小兩口乘車回家,一路上被盤查了好多次,好在巡海水師提督府的馬車上標徽大家都認識,哪怕是今年才剛剛做出來的,也一樣必須得認識。

    另外一條大街上,皇帝和珍妃兩口子也乘車回家,一路上沒人敢盤查,因為那是陛下的輦車,那是禁軍開路。

    「說好了啊。」

    茶爺看著沈冷認真的說道:「不許再反悔了。」

    沈冷點頭:「下次別用這種商量的語氣和我說話,知不知道你自己是做老大的,你用那種毋庸置疑的命令的語氣和我說話,記住了嗎?」

    茶爺笑:「那好,從今天今開始不許碰我了。」

    沈冷:「......」

    「記住了嗎?」

    「我......要不然你換回來商量的語氣試試?」

    沈冷委屈:「我覺得我還能爭取一下,剛才都說了,回家之後讓我小弟打你......」

    茶爺:「小你大爺的弟。」

    腳往上一抬踩下去,馬車裡晃了一下。

    沈冷縮了縮:「知道了......」

    茶爺點頭:「乖。」

    她把手舉起來:「讓你小弟老實些,不然打吐了他。」

    沈冷:「好啊好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7 12:52
第五百一十章 蟄伏

    大寧在選擇長安為都城之前長安並不是一座大城,那時候決定定都於此,開國前期長安城的建造比現在更有規矩,最初規模一百八十坊,有高牆將坊與坊之間隔開。

    後一百六十年,當時的寧帝李泰興覺得這些高牆隔開的裡坊讓長安看起來壁壘森嚴,也讓百姓們心裡不痛快,覺得層次分明,階級分化,於是下令拆掉了那些圍牆,才有了現在長安城的初貌。

    再後來到大寧三百年,寧帝李方予決定擴建長安城,耗時長達三十幾年,長安城便有了現在的規模。

    只是即便如此,長安城裡的層次也依然分明,城西富城東貴,城南城北,多是尋常百姓。

    楊家那好大一片宅院就在城東,算是佔據了幾乎最好的位置,楊家大宅前邊有山有水有園林,看起來極有氣勢,只是從那天夜裡珍妃一劍殺入這大宅之後,楊家的大門就再也沒有開過。

    楊彥年覺得這是楊家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何須他覺得,本來就是。

    站在正屋正堂正門的匾額下,抬頭看著那柄插在匾額上的白麟劍,楊彥年恨不得把這柄劍拔下來燒紅了化掉,那哪是一把劍,那是紮在楊家每個人心口的一根刺,是把楊家釘在恥辱柱上的那根釘子。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皇帝下旨,那把劍就在那插著,妄動者死。

    他回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楊心念:「知道你錯了嗎?」

    楊心念低頭,臉上依然還疼,心裡也疼。

    「知錯。」

    「你嘴裡說知錯,可你心裡並不覺得,你或許還想著這一切都是意外,你看看現在楊家的樣子,我們關起門來,難道就看不到外面那些人幸災樂禍的嘴臉,聽不到那些閒言閒語?無需別人去說,連我都覺得我們現在是縮頭的烏龜,楊家的列祖列宗都因為我們而蒙羞受辱。」

    楊心念咬著嘴唇,不說話。

    「而這一切,都因為你的任性,如果沒有你抽在沈冷手下將軍杜威名臉上那一鞭子......沒有去招惹沈冷沈茶顏,沒有因為不能進宮而放肆。」

    他抬起手指了指匾額上那把白麟劍:「就沒有這把劍,沒有這恥辱。」

    楊心念依然沒有說話。

    她能說什麼?

    「暫時離開楊家吧。」

    聽到這句話楊心念猛的抬起頭:「為什麼?」

    「暫時出長安去避一避,沈冷有皇帝給他撐腰,我們鬥不過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將來太子即位,那時候我們楊家才能揚眉吐氣重振雄風,一切的恥辱都會被我們洗刷,現在我們只能忍著忍不住也得忍著,雖然你是個女子,可我從來都沒有輕看你,始終覺得你能堪當大任,我讓你離開是為你好,天知道沈冷會不會就此罷手,如果他要對付你,怕是我也沒能力護你周全,索性你就去江南道那邊躲一陣子吧。」

    楊彥年道:「咱們楊家在長安城的生意一夜之間被摧毀,家族的收入來源就減少了差不多三成,甚至還要多些......江南道的綢緞生意歷來都是我們楊家最重要的產業,你去江南道撫柳莊照看家族生意,壓住性子,哪怕就是夾著尾巴做狗也要把生意經營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那就去吧,不能再出什麼差錯了。」

    楊彥年沉默片刻:「你是接觸家族秘密最多的年輕一代,你知道皇后為了將來太子即位後帝位穩固這些年准備了多少,生意是那些準備的財力支撐,沒了綢緞生意,那麼多人那麼事我們就撐不下去。」

    「我明白。」

    楊心念抬起頭:「我死,也不會讓楊家在江南道的生意再受打擊。」

    「我信你。」

    楊彥年伸手把楊心念扶起來:「你自己從家裡選一些得力的人手帶著,我能給你的也不多了,自己去經營吧,從即日起我將無限期的閉門謝客,或許將一直到太子即位那天。」

    他拍了拍楊心念的肩膀:「我累了,楊家以後就靠你們這些年輕人。」

    說完之後楊彥年轉身進了屋門,背影看起來那麼落寞。

    楊心念站起來,抬起頭看了看那把白麟劍,眼神裡都是恨意,若怒火可化鼎爐,就能熔了那把劍,也熔了那些人。

    出長安城的馬車上,楊心念抬起手摸了摸臉上包著的紗布,輕輕觸碰也疼的鑽心,想著自己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太子哥哥了,自己這般醜陋的模樣,將來怎麼可能入宮?怎麼可能母儀天下?於是臉上的疼便不再疼,因為疼不過心裡。

    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都插進掌心。

    就在她的馬車出城門那一刻,白念帶著幾個人從城外歸來,這次出門做事還算順利,算計著年前時間有限也沒辦法把楊家江南道的生意都摸清楚,索性請示了一下韓喚枝,把他知道的在京畿道的楊家幾處據點給拔了,二十個人跟著他,也算是浴血之後的兄弟。

    楊心念出城之後打開車窗往外看了看,想再看看這巍峨雄偉的長安城城牆,卻恰好被白念看到,白念自然認識她,於是眼神微凜。

    「你們先回去找韓大人覆命。」

    白念轉身跟了上去。

    廷尉府。

    韓喚枝得到手下人稟報之後微微皺眉,讓人出去,再次讓自己一個人陷入了房間的昏暗之中,他手肘撐著桌子,兩隻手交叉在鼻子前邊陷入沉思。

    葉流雲那一動,在長安城裡把楊家逼到了絕路,所以他都不得不將自己的計畫暫時停了停,不是他害怕皇后也不是擔心楊家的報復,而是擔心突然逼急了楊家會出現什麼大變故。

    按照他的計畫徐徐圖之,楊家的生意一點點的挖出來然後查辦,陛下並沒有催他,只是說這麼大一筆銀子能用到北疆對黑武之戰,打仗打的就是銀子,陛下的考慮是就算這一戰打的時間久一些,三年之內也不能傷及大寧國庫,用的是求立和窕國南理國的銀子物資,用的是後族的銀子,所以他本不急,有幾年的時間可以籌謀,謀定而動,總比貿然而動要強的多,毒蛇雖然噁心可毒液有用,那就不能一下子把毒蛇打死,得時不時擠毒液用。

    楊心念出了長安城,那就說明楊家已經開始把經營的重心挪出長安。

    還打不打?

    現在最大的隱患不是長安城裡的楊家,也不是江南道楊家的生意,甚至不是延福宮裡的皇后,而是那些看不到的東西,為了太子即位之後有人可用皇后而準備的東西,這些東西,哪怕後族遭受重創也絕對不會拿出來用,因為那是他們的未來。

    可若是江南道那邊再割一茬,後族可能就會繃不住。

    這些事葉流雲可以不考慮,可他不能不考慮。

    與此同時,延福宮。

    皇后看著外面樹上最後一片葉子飄落下來,好像那飄乎乎落下來的樹葉是一座山,重重的砸在她心口,身上還在疼可心裡更疼,明明對皇帝已經失望之極所以沒有任何希望,可為什麼還會感到難過?

    那時候珍妃還沒進留王府,她和陛下也算是相親相愛。

    想到這她楞了一下......不,那是相敬如賓,算不上相親相愛。

    「高玉樓。」

    「奴婢在。」

    皇后看向目前身邊最親信的這個太監,沉默片刻之後說道:「想辦法換個方式通知我家裡人,自己人什麼都不要做了,未來幾年任何楊家的人都不能直接出面對付沈冷,楊家現在已經經不起風吹雨打,現在正是那個沈冷得意的時候,既然惹不起,那就不去招惹,可是......心念臉上的疤,楊家正堂上插著的那把劍,終究不能當做看不到。」

    高玉樓小心翼翼的問:「是不是再找找江湖上的人?」

    「江湖?」

    皇后苦笑:「大寧的江湖之中,能為我所用的人不多,豪傑多出蜀地,可東蜀道西蜀道是珍妃娘家人的天下,京畿道被流雲會霸著,還能用誰?」

    高玉樓道:「大寧那麼大,江湖那麼大,總是會有人可用。」

    「不穩妥。」

    皇后道:「只要用的是寧人,最終都會失敗,這麼多次了,難道我還沒有吃夠虧?所以你想辦法知會我家裡人,從大寧之外找人,沈冷得罪的可不都是大寧之內的人,窕國,求立,南理,桑國,黑武,渤海,甚至西域的那些小國,安排人去找,去請,不惜重金也要把域外的能人異士請來。」

    「是。」

    高玉樓垂首:「可這樣一來人手就不夠用了,是不是動一動天地人?」

    天地人不是一個人,是三個層次。

    「從人字裡選一些散出去吧,地字天字都不能動,那是我為太子準備的,你知道現在朝中太子其實沒人可用,內閣裡那些人都不會聽話,陛下最近極看重一個叫竇懷楠的年輕人,未來內閣主事的多半是他了,拉不動的,內閣也插不進去手,所以我為太子準備的那些人,現在一個都不能消耗了。」

    「奴婢遵命,讓家裡從人字裡挑選一批人出去。」

    皇后點了點頭:「去安排吧,我也乏了,沒事不要來打擾我。」

    高玉樓俯身退出去,心裡也跟著擔憂,他的命運他的前途,早就已經和後族和皇后綁在一起了。

    早知道何必上這條船?

    可不得不說,皇后的謀略尋常人真的比不上,皇后早就想到了若萬一出了什麼事,她身邊的人都會被陛下屠了一個都留不住,而新換進來延福宮裡的人,自然是針對皇后的,所以在早早之前,早到高玉樓他們那批小太監剛剛選進宮的時候,皇后派人盯著,嶄露頭角能拉都拉攏了過來,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對皇后忠心耿耿,可除了代放舟那樣皇帝信任的人,宮裡能選的夠資格在延福宮諸事的太監,哪個皇后沒有提前接觸過?

    更令人覺得害怕的是,將近二十年,一批一批進宮的太監,每一批裡都有後族安排進來的人。

    換線吧,浣衣坊那條線已經不能用了。

    高玉樓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剛才覺得臉上涼了一下,原來是又下雪了。

    ......

    ......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7 12:53
第五百一十一章 尋常日子

    沈冷早早起床去練功,在院子裡打拳,茶爺不許他再去禁軍演武場那邊,哪怕是有澹台大將軍在那等著也不許他去,還不是因為擔心他忍不住去後族踹門。

    為了給茶爺做早飯,他比往日起的還早了些,拳打過,刀練過,圍著院子又跑了一百多圈太陽才剛剛從東邊微微露頭,算計著到了茶爺起床的時候,沈冷便進了廚房忙活。

    茶爺起床洗漱,早飯已經擺在桌子上。

    茶爺看著面前的飯菜忍不住又是一個小驚喜:「為什麼我想吃什麼的時候,你總是能猜到?」

    沈冷道:「我問過你的啊。」

    「哪裡問過?」

    「昨天晚上和你聊天的時候你說過。」

    「可你並沒有直接問我想吃什麼啊。」

    「身為一個丈夫,如果需要直接問自己的女人想吃想做什麼才能得到答案,那是天大的失職。」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如果那樣的話,連我都不能容忍自己。」

    茶爺:「說吧想去幹嘛?」

    「想去書院看看。」

    沈冷訕訕的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想出門。」

    茶爺:「身為一個妻子,如果連自己男人那點小心思都看不出來的話,那是天大的失職。」

    茶爺也一本正經:「如果那樣的話,連我都不能容忍自己。」

    沈冷:「那大哥你是放我去?」

    「不放。」

    茶爺挑了挑眉:「除非帶我一起。」

    沈冷握拳:「好的大哥!」

    兩個人吃過了早飯之後就去了雁塔書院,說起來活動區域一直都在學府街這一帶,迎新樓在學府街街口,往裡走不了多遠就是天機票號,過了天機票號再走一段就是雁塔書院,而從書院穿過去再從後門出來,沒多遠就是夏蟬亭園。

    過迎新樓的時候小兩口進去坐了一會兒,年前葉流雲也不準備再多忙些什麼,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在迎新樓裡,當然他也懶得主事,在樓子裡的時候也多是一個人坐在三樓上喝茶看書。

    沈冷拎著兩罐好茶來給葉流雲送過來,把葉流雲嚇了一跳,這絕對不是正常操作,嚇得他想把放茶葉的櫃子塞到床底下去。

    「真的不是來蹭茶的。」

    沈冷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來說聲謝謝,那天夜裡流雲會替茶爺出氣。」

    葉流云:「呵呵,說謝謝?」

    然後看了看:「怎麼你提來的茶葉罐上有宮廷印記?」

    「唔,那天晚上我從陛下東暖閣裡要來的。」

    「你確定是要?」

    「當然啊,我也不敢直接在陛下書房裡拿啊,陛下哪有葉先生這麼小氣。」

    葉流雲嘆道:「你知道這茶葉是哪兒來的嗎?」

    「陛下那的啊。」

    「是我前陣子進宮帶給陛下的,那印記上還有葉字,那是珍妃的父親從西蜀道來的時候帶的最上等的碧潭飄雪,陛下知道我愛喝茶所以派人給我送了幾罐來,想是怕弄混了所以寫上我的姓,而我知道陛下最愛的茶就是這個,所以我給送了回去,現在你又把這東西給我送回來了?」

    沈冷算了算這因果關係。

    「累不累?」

    沈冷伸手把茶葉罐拿過來:「若你不喜歡,我再還給陛下。」

    「我信了你的邪!」

    葉流雲一把將茶葉罐搶過來:「你要是還給陛下,我名字倒著寫。」

    雲流葉?

    沈冷想了想,也挺好聽的。

    「給你就給你,本就是要給你的,你還搶。」

    沈冷起身:「我們還得去見老院長,你就別留我們吃飯了。」

    葉流云:「......」

    沈冷拉著茶爺往外走:「真的不用留,一會兒我們和老院長一起過來吃。」

    葉流云:「......」

    出了迎新樓奔書院,路過天機票號的時候自然要進去聊幾句,沈冷坐在那喝茶,看了看這杯子裡的茶葉居然也極好,又注意到茶葉罐就在桌子上,腦子裡就轉悠起來,想著一會兒以什麼理由順走兩罐去給老院長,又想了想這票號是自己的,頓時失去了興致。

    那邊幾個小姑娘手拉著手說話嘰嘰喳喳,沈冷一個人坐在那有些無聊,起身在票號裡轉悠,雖然票號才開張不久,可年前這段很忙,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放出去的風聲,長安城裡很多人都知道了天機票號有書院背景,據說老院長經常來,所以來票號存錢的人很多。

    林落雨吩咐人準備了些精緻點心和好茶給沈冷帶上,沈冷和茶爺帶上東西又去了出院,到書院的時候發現老院長正在未名湖邊釣魚。

    這是很奇怪的事,他這般怕冷的人怎麼會坐在這釣魚?況且未名湖已經上凍,要想釣魚還得鑿開冰面,那是多麻煩的一件事。

    似乎是早就猜到了沈冷會來,老院長指了指身邊放著的兩個小凳子:「坐下聊幾句。」

    沈冷忽然間明白過來,老院長是有些不能讓別人聽到的話要對他說,這未名湖邊那麼空曠,反而比在屋子裡更適合說些比較私密的話題,屋子裡還擔心隔牆有耳,在湖邊一覽無餘,誰靠近都知道。

    「好嘞。」

    沈冷坐下來:「請說,是不是很私密的事?」

    老院長:「算是。」

    沈冷:「老院長有相好的了?想讓我保媒?」

    老院長:「滾......」

    老院長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昨日我聽說太子去了延福宮,因為皇后被打的事大發雷霆,你應該知道太子和皇后感情很好,反而和陛下疏遠些,陛下在出了事之後沒去皇后那邊,太子極不滿意,母親被人欺負了,他總是不能忍的,而對珍妃他不敢怎麼樣,所以年前你們兩個小心些。」

    沈冷聳了聳肩膀:「太子不像個胡作非為的。」

    「我只是提醒你。」

    老院長把魚竿收起來遞給沈冷:「中午吃魚,你來釣。」

    沈冷看了看那魚竿,魚線是有,可沒掛魚鉤,老院長這哪裡是釣魚,分明就是在等他們兩個來。

    「沒魚鉤怎麼釣?」

    老院長:「誰說讓你釣我未名湖裡的魚?未名湖裡的魚是我的,我要吃魚,能吃我的?」

    沈冷問:「魚鉤呢?」

    老院長在口袋裡掏了掏,魚鉤還在線板上纏著呢。

    兩個人扶著老院長起,上車又回了迎新樓,進門之後沈冷就讓茶爺扶著老院長去一邊坐著,然後自己搬個板凳坐到了迎新樓的魚缸前,認真的掛鉤配線,可還沒有把魚鉤扔進魚缸裡呢,葉流雲就忍不住下來了:「吃吃吃,你說吃什麼就吃什麼,別動我的紅龍。」

    沈冷:「葉先生你知道我不是有臉蹭吃的人,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自己動手的好,自己動手,吃東西不怕人說閒話。」

    葉流云:「你去後廚釣行嗎,後廚有個大魚缸。」

    沈冷:「好的。」

    起身去後廚,回頭朝著老院長比劃了一個成了的手勢。

    老院長:「我不吃鯉魚啊,也不吃草魚,刺多,你釣的准一些。」

    葉流雲長嘆一聲。

    與此同時,息烽口。

    距離白山關有三四百里遠,如果說白山關已經算得上艱苦,那息烽口就是艱苦的祖宗,老艱苦。

    孟長安在息烽口住的是一座土坯房的小院,院牆也是土坯的,原本這院子里長滿了野草,是月珠明台和淨胡兩個人帶著親兵一點點清理出來,灰頭土臉,本來息烽口的守軍將軍王喜來要把自己的住所讓出來,可孟長安說什麼都不許,這地方真的艱苦,連多餘的院子也沒有幾個,孟長安就選了這個實在破的有些不像話的地方住下來。

    所有比較好的房子,他都讓給了自己手下士兵。

    從前幾天開始黑武人的邊軍就試探著往息烽口這邊運動,雖然沒有直接進攻,可顯然兵力集結的越來越多,如果是以往黑武人早就打上來了,可因為新汗皇改變了策略,所以這邊也只是增兵施壓,似乎沒有真動手的打算。

    孟長安從城牆上下來,吩咐人密切注意,倒也無需太多擔心。

    回來的時候看到那土院外面的兩棵柿子樹上原本掛著的凍柿子都已經沒了,想著肯定是月珠明台和淨胡摘的,一進門,就看到院子裡曬著的柿子,上次他偶然間提起過小時候最愛吃的就是柿子干,月珠明台顯然是記下了。

    「我去劈柴。」

    孟長安卸甲,然後拎著斧頭去劈柴,然後就看到淨胡笑呵呵的拎著兩幅對聯出來,那紅紙配上這土牆土院,竟然有一種很別樣的美感。

    門口還掛著兩串干辣椒,也是紅彤彤的,看著就喜慶。

    「誇誇公主和我。」

    淨胡昂著小下巴:「厲害不厲害。」

    這麼一個破舊的院子,硬是讓她倆佈置出來家的那種溫暖感。

    月珠明台給孟長安泡了一壺茶端到院子裡,坐在那看著孟長安劈柴,那把斧子在他手裡,劈柴都那麼陽剛好看。

    「咱們應該是要在這裡過年了。」

    月珠明台笑著說道:「息烽口王將軍派人送來了一些豬肉,昨日親兵出去打獵,獵到了幾隻野兔和山雞,過年吃的飯菜是足夠了,也挺豐盛的。」

    孟長安覺得心裡一酸,她是吐蕃國的公主,卻跟著自己在這邊疆受苦,而她偏偏還不覺得這是苦,總是那麼容易滿足。

    「下午沒事,我一會兒扎個風箏。」

    孟長安停了一下,低著頭說道:「一會兒帶你們出去放風箏吧。」

    兩個小姑娘頓時雀躍起來,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他腦子裡卻想著,家裡都是肉食,她們兩個卻愛吃菜,這地方尋些菜哪有那麼容易,也許外面凍雪下邊還會有野生的芥菜,於是放下斧頭:「我去尋一下做風箏的東西。」

    披上衣服出門。

    一個多時辰才回來,臉上笑呵呵的,單純的像個小男孩。

    那兩隻手凍的紅腫紅腫,卻捧著一些挖開無數凍雪才找到的野芥菜。

    「葉子還好,洗洗就能吃。」

    他舉著那些野芥菜,好像稀世珍寶:「輪到你們誇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7 12:53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三年計畫

    黑武國都城因為皇宮名為紅宮所以也被人稱之為紅城,人們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大城原本的名字,紅宮佔地極大,黑武汗皇闊可敵完烈處處都和大寧比,聽聞大寧未央宮壯闊錦繡天下無雙他就重修宮殿,大是大,哪兒都大,每一座宮殿都大的離譜,巨石建造,還有兩人都合抱不過來的石柱,石柱上雕刻著各種花紋,看起來真的很了不起,可就是空。

    整個紅宮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空,沒有什麼人氣。

    新的汗皇闊可敵桑布呂即位之後,迎娶了完烈的的妻子,皇后還是皇后。

    傳聞這位皇后自從帶著幾個侍女下人勒死了上一代汗皇完烈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好像驅殼還是她的但靈魂被別的人佔據,原本懦弱,現在卻很強硬,甚至咄咄逼人,所以本性難移這句話真的沒幾分可信。

    三個月之前,皇后要求桑布呂給她家裡增加封地,桑布呂沒答應,這位皇后就在朝臣面前指著桑布呂的鼻子罵,問他你知道你的汗皇之位是怎麼來的嗎?沒有我和我的家族庇佑你,你現在能手持權杖坐在寶座上?

    桑布呂當時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甚至顯得有些窩囊。

    午飯的時候,桑布呂沒有等皇后一起吃,皇后來了的時候桑布呂已經吃完走了,然後就聽說皇后掀翻了桌子,罵桑布呂忘恩負義。

    其實一開始還好,她似乎對桑布呂還有幾分懼意,膽子這種事是越練越大,不要忘記當初她在完烈面前連個屁都不敢大聲放出來。

    紅宮的正殿被取名為光明寶殿,汗皇桑布呂聽著外面罵罵咧咧的聲音微微皺眉,皇后非但掀翻了桌子,還跑到光明殿外邊來鬧,哭哭啼啼,在殿外大聲質問桑布呂知不知道自己怎麼做的汗皇,知不知道現在他依靠的是誰,為了保證他的皇位,她家裡的幾個哥哥都在禁軍任職了,他的叔叔接管了都城的城防軍,沒有她一家人,他能做個屁的汗皇。

    桑布呂揉了揉眉角,苦笑著看了看坐在那的南院大將軍蘇蓋。

    「朕著實有些煩了。」

    蘇蓋也覺得丟人,甚至是奇恥大辱。

    「陛下,總不能由著她一直鬧下去。」

    「所以朕才找你來。」

    桑布呂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朕登極之初就給你寫了親筆信,請你趕來都城,你來的很快,朕也就踏實下來,那次我們談話的時候如今的局面朕都說過的,似乎沒有一處朕猜的不准,朕剛剛入主紅宮,內內外外都是完烈的人,朕甚至連這紅宮裡的侍衛都不敢相信,所以那時候不得已只好啟用她家裡人,因為是她殺了完烈,所以總不能她家裡人站在完烈的人那邊。」

    蘇蓋點頭:「陛下都算到了。」

    「只是個過度。」

    桑布呂道:「當日朕和你定下計策,如何安穩江山......朕說,為了權宜,必須啟用她家裡人,禁軍和城防軍都在她家裡人手裡,總好過在完烈原來那些忠心之人的手裡好,如今她已經幫朕把所有該殺的人都殺光了,朕甚至連罵名都不需要背。」

    他看了看蘇蓋:「那時候朕請求你受一些委屈,你答應了,朕心裡才有了底氣......然後朕就故意表現出對你的不信任,多次說要換了你把南院大將軍的位子讓給皇后的哥哥,她一直都信以為真,非但她會信,朕確定,寧國那邊的人也會信,你和朕都知道,那個叫葉雲散的人雖然逃離了,可他在黑武經營多年,說不定暗中留下了很多眼線,都城這邊的一舉一動都在那些密諜的眼睛裡看著,朕怎麼能不小心。」

    「時候到了。」

    桑布呂看向蘇蓋:「所有人都認為朕這次召你來是要罷免你的南院大將軍之位,皇后的哥哥連大將軍禮服都已經做好了......而你,似乎和朕心心相通,你知道要帶兵來。」

    蘇蓋垂首:「臣總得做些樣子,讓那些人都以為臣已經有了反心,臣這次帶來了乞烈軍,陛下可用。」

    「下午朕會散出去消息說朕晚上宴請你,然後當眾宣佈罷免你的大將軍。」

    桑布呂看向蘇蓋:「朕的一切,都交給你了。」

    蘇蓋起身行了一個黑武軍禮:「陛下放心。」

    與此同時,並不知道此時南院大將軍蘇蓋就在汗皇房裡的皇后氣鼓鼓的回到自己的寢宮,立刻讓人把她的幾個哥哥都找來,她那幾位哥哥在禁軍任職將軍,來的很快,反正紅宮也沒有人敢阻攔。

    「是時候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了。」

    皇后看向他那幾位哥哥:「如果不出意外這次蘇蓋肯定會反,到時候你們先不要去幫他,甚至可以把乞烈軍放進來,讓他知道少了我們不行,等蘇蓋的乞烈軍兵圍紅宮,你們再和叔叔一起,以禁軍和城防軍進攻乞烈軍,可絕對不能讓桑布呂死了,他活著我們還能利用,這樣窩囊的汗皇,始終都是家族的傀儡。」

    其中一個哥哥笑了笑:「我的皇后妹妹你就放心吧,桑布呂那種窩囊廢沒有我們可怎麼行?當初他身邊一個可信任的人都沒有,是我們把他捧起來的,現在以為可以甩開我們了,當然要給他一點教訓。」

    皇后點了點頭:「那就這樣,今夜桑布呂要宴請蘇蓋,我會逼他當眾宣佈把蘇蓋免職,讓你成為新的南院大將軍,南院有數百萬軍隊,只要拿下了南院大將軍我們家族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能相比,到時候就算廢了他又如何?」

    「妹妹還是你厲害。」

    「今夜等你的好消息。」

    好消息總是會飛的慢一些。

    桑布呂的窩囊,懦弱,都是裝出來的。

    當夜桑布呂宣佈免去大將軍蘇蓋的一切職務,蘇蓋憤而離席,第二天一早,城外的乞烈軍就衝進了紅城直奔皇宮,據說汗皇桑布呂嚇得躲進了浴室裡不敢出來。

    在紅宮的另外一座宮殿裡,桑布呂的姐姐,黑武長公主闊可敵沁色卻在悠閒的品嚐著美酒,年輕的禁軍校尉索科親吻著她的長腿,跪在那說道:「公主殿下,你的弟弟今晚可能就要做不成汗皇了,為什麼看起來你一點都不心急?」

    「我以為你沒這麼蠢。」

    沁色彎腰用手指勾起索科的臉:「你的腦子比你的臉差遠了。」

    阿史那臉一紅:「為什麼?」

    沁色笑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桑布呂,那是一個野心家,皇后跟她的家族裡那些蠢貨加起來也鬥不過桑布呂,說起來你雖然傻一些,但是你的本事還可以。」

    她說這句的時候語氣有些奇怪,索科的臉就又紅了些。

    「就喜歡你這單純男孩愛臉紅的樣子,剛才你可不是這麼害羞,像個勇士一樣。」

    索科:「殿下,你還是快告訴我吧。」

    沁色道:「你以為蘇蓋會進攻紅宮嗎?他不會的,那都是桑布呂在和他一起演戲,今天蘇蓋就會讓皇后和她整個家族被夷為平地,看在你對我忠誠的份兒上,我給你指點一條明路。」

    「殿下快說。」

    「桑布呂此時還在做戲,為了讓人相信他是一個懦弱怕死的人,他躲進了浴室裡不敢出來,而親衛軍都是聽從皇后的指令,沒有人會在光明殿外面保護他,你現在帶你的人去,表現出你的忠誠。」

    「可我手下之後三百人。」

    「足夠了。」

    沁色在索科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你會回來感謝我的,我的將軍。」

    索科站起來,整理好衣服,掛上他的佩劍大步走了出去。

    當天下午,蘇蓋率領乞烈軍兵圍紅宮,宮廷裡的人幾乎全都嚇尿了,躲在屋子裡瑟瑟發抖,哪裡還有人想去保護那懦弱的汗皇陛下,唯有索科,帶著他那幾百人的隊伍站在了光明殿外邊,威風凜凜的索科手持戰劍大聲朝著光明殿裡喊:「陛下,臣索科來保護你,如果有人想要傷害陛下,就先從臣的屍體上踏過去!」

    其實他也快嚇尿了,他哪裡能確定蘇蓋是不是真的會反。

    沁色公主猜對了。

    蘇蓋率軍忽然衝擊了禁軍大營,將皇后的幾個哥哥直接砍死,然後將皇后吊死在她的宮殿門口,與她一起吊死的,還有那日一同勒死闊可敵完烈時候的幾個宮女下人。

    城防軍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他們的大將軍就被蘇蓋手下的高手刺殺,然後乞烈軍衝進了皇后家裡見人就殺,那麼龐大的一個家族,直接被屠殺的乾乾淨淨。

    桑布呂換上嶄新的汗皇皇袍,手裡持著權杖,在索科帶著那三百禁軍的護衛下登上了光明殿的寶座,所有朝臣都被乞烈軍抓來,大將軍蘇蓋持劍站在寶座下。

    「朕以為,你們總是會有些良心的。」

    桑布呂搖頭:「是朕高估了你們的勇氣,也高估了你們的忠誠,你們一定都在等著朕出事?真的很抱歉,你們失望了。」

    他站起來,手握汗皇權杖:「自即日起,南院大將軍蘇蓋晉陞為元帥,統御全國兵馬。」

    然後他看向索科:「年輕的勇士,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朕的禁軍將軍了。」

    一個時辰之後,光明殿的書房裡,桑布呂看向蘇蓋:「元帥,朕和你提過的,寧人遲則五年,快則三年,必然會對黑武用兵,所以是時候執行三年計畫了。」

    三年計畫。

    用三年的時間,儘量多的刺殺寧國軍隊之中的將領。

    同時做出假象,大將軍蘇蓋挾持了汗皇桑布呂,桑布呂是個傀儡,黑武國內極為不穩定。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7 12:53
第五百一十三章 對面的勇士


    對於闊可敵沁色來說,紅宮就是一個巨大的囚牢,她不覺得住在這皇宮裡有多榮耀,反而覺得那些噁心的勾心鬥角比市井小民在菜市場討價還價還要無聊,因為她看得太透徹,所以無聊,在她看來那些所謂的勾心鬥角,比小孩子過家家還要膚淺幼稚。

    如果不是桑布呂太瞭解她不准她離開紅城,甚至不准離開紅宮,她早就不知道野到什麼地方去了,她那個可愛的弟弟啊,從小就怕她,怕到了骨子裡,因為桑布呂哪怕是一個眼神,她也能看穿桑布呂的心思。

    黑武國那麼大,好玩的地方太多了,何必就在這紅宮裡住一輩子呢。

    榮任禁軍將軍的索科帶著一支產自大寧的漂亮的玉簪來求見,見到沁色的那一瞬間就跪倒在地恨不得親吻她的皮靴,公主殿下給了他前程,他似乎看到了禁軍大將軍的禮服就掛在自己的房間裡。

    「公主殿下,你的眼睛真的能看到未來嗎?」

    「不能。」

    沁色接過來那支玉簪看了看,走到銀鏡前戴起來扭了扭頭仔細看,並沒有覺得多好看,然後隨手扔進首飾盒。

    「公主殿下,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索科站起來問:「為什麼陛下那麼信任大將軍蘇蓋?舉國之兵都歸他調遣,若他真的有什麼異心,陛下如何節制?」

    「過度。」

    沁色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自己如果背後生出來一對翅膀該多好,那就能飛走了。

    「過度?」

    「和皇后那一家人沒什麼區別。」

    沁色走到床那邊躺下來,紅色的睡衣遮擋不住她長長的白白的腿。

    「我太瞭解桑布呂,我那個可愛的弟弟啊,從小就不是一個單純的人。」

    她眯著眼睛:「如果我猜得不錯,在咱們那位帝國首任大元帥離開紅城不久,我們的陛下就要急著見見其他人了,比如一個野心特別大的年輕人,我的弟弟最懂得如何利用人的野心。」

    「蘇蓋已經在今天早晨離開都城了,回南院備戰。」

    「他可真傻。」

    沁色想著,若和大寧那一戰打完,蘇蓋難道想不到自己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如果他聰明些,就會一直製造和大寧在邊疆的緊張氣氛,讓桑布呂摸不清楚狀況,那樣的話,桑布呂就會覺得南疆離開了蘇蓋不行,如果蘇蓋再狠一些,殺了桑布呂要見的人那就更完美了。

    可惜,蘇蓋沒有那樣的頭腦,他只是覺得自己太榮幸了能夠得到汗皇陛下莫大的信任,高興會讓一個人頭腦變得愚蠢起來,況且在她看來蘇蓋本就愚蠢,當然,在她看來這個世界上的男人絕大部分都愚蠢,最起碼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遇到一個她認為聰明的傢伙,至於她弟弟,那不是聰明,那是陰狠。

    「以後儘量不要再來我這了。」

    沁色朝著索科勾了勾手指:「若是讓桑布呂知道你曾經親吻過他姐姐的腳,雖然只是親吻了腳,可你剛剛穿上的將軍禮服就會被扒下來,還有你的皮。」

    索科嚇得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殿門外。

    光明殿。

    桑布呂喝了一口烈酒平復著自己的心情,他用了一年的時間就把皇位坐穩,而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每一步,每一個人,都是他計算好了的。

    「遼殺狼。」

    桑布呂看了看面前這個年輕的帝國將軍:「朕聽聞大將軍蘇蓋似乎對你有些不好?」

    「大將軍對臣還算不錯。」

    遼殺狼如實回答,因為他也摸不清楚陛下的心思,不敢貿然說話。

    「那你從軍領兵作戰,是為了蘇蓋對你的好,還是為了黑武帝國?」

    「為帝國,為陛下。」

    遼殺狼回答的很快。

    桑布呂滿意的點了點頭,指了指不遠處桌子上放著的那把劍:「那是朕的佩劍,從今天開始是你的了,這把劍不可用來殺敵,甚至不要輕易拔出來,劍朕賜給你是有更大的用途,如果,朕是說如果有一天大將軍心裡有了什麼對朕不太好的想法,那......」

    遼殺狼看向那把劍,眼神裡露出野望和貪婪。

    桑布呂喜歡這樣的年輕人,喜歡年輕人眼睛裡那不加掩飾的慾望。

    「去吧,拿走它。」

    桑布呂淡淡的說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朕的意思。」

    遼殺狼過去將那把劍拿起來看了看,那精緻的劍鞘上鑲嵌著名貴的寶石,劍看起來就如同星河,璀璨奪目。

    「什麼時候臣能用這把劍?」

    「對寧國那一戰打完之後吧,如果大將軍能夠醒悟過自己已經年邁該回家去修養,那劍就不必出鞘,若是他不能醒悟,你應該幫他醒悟。」

    「臣遵旨。」

    遼殺狼站直了身子,肅立行禮:「臣願永遠追隨陛下。」

    「朕相信你的忠誠,不然也不會把劍賜給你,帝國有那麼多優秀的年輕人可朕唯獨覺得你可堪大任,你不要辜負了朕對你的期望,不過有一件事你應該明白,在對寧國那一戰之前你必須無條件的遵從大將軍的命令,朕不希望早早的給了你一個許諾之後,野心會沖淡你對帝國對朕的忠誠。」

    「臣不會忘記陛下的教誨。」

    遼殺狼垂首:「對寧國一戰之前,臣一定會是大將軍手裡最鋒利的刀。」

    「是朕的刀。」

    桑布呂笑了笑:「去享受吧,朕在都城裡給你準備了一座莊園,那裡有一切你可以享受到的東西,只要你想得到的都會有,朕給你五天假期,五天之後你返回南院,朕為了以示對大將軍的尊敬,明天會當眾責罵你,並且降你的軍職,如果大將軍聰明的話,會再給你升起來的。」

    他擺手:「去吧。」

    遼殺狼拜了拜,轉身離開,轉身的那一刻嘴角的笑意忍都忍不住。

    「朕未來的南院大將軍。」

    桑布呂的聲音再他背後傳來:「不要辜負了朕。」

    「臣,定不辜負。」

    長公主寢宮。

    沁色看了一眼快下破了膽子的索科搖了搖頭:「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沒有真正的勇士,你走吧,我已經對你失去興趣了......多想去南疆戰場上看一看,也許我喜歡的勇士會在戰場上出現。」

    索科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如果他幫助公主逃離皇宮,然後半路上再找機會把公主殺掉,這樣一來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和公主之間的事,雖然也並沒有發生什麼真正的實質的事,公主總是勾著他,誇他調情的本事好,卻不肯讓他真的得到,既然得不到公主那他更不想失去剛剛得到的這一切,身上的禁軍將軍禮服是那麼的漂亮,他捨不得被人扒下來。

    公主自己也說過,陛下是忌憚她的,所以才不准她離開,或許公主死了的話陛下也會開心。

    想到這索科跪下來:「我知道公主殿下對我失望了,我很痛心,可我還是想幫助公主,如果以後再也不能見到公主殿下,我希望可以最後在滿足公主一個願望,就算是拼了我的命也要去幫公主完成。」

    「唔。」

    沁色坐起來看了看索科,眼神裡有些戲謔:「這樣啊,那你幫我殺了桑布呂。」

    索科嚇得顫抖了一下,臉色瞬間發白。

    「殿下,你......不要開玩笑了。」

    沁色笑了笑:「既然你不敢,那就幫我逃走吧。」

    索科眼神一亮:「可是,太難了。」

    「我知道你會有辦法的。」

    沁色再次躺下來:「我等著你帶給我的好消息。」

    索科低著頭,嘴角都是笑意:「我會為公主安排好一切的。」

    沁色看著頭頂漂亮的床紗:「是啊,我相信你。」

    等到索科離開了宮殿,沁色自言自語的說道:「如果不是桑布呂派你來監視我,我又怎麼會看得上你這樣的蠢貨......我沒有看錯你,對女人你的心倒是真的狠毒。」

    三天後,一輛運送宮裡垃圾的馬車駛出皇宮,索科親自裝扮成了車伕,他眼睜睜的看著公主鑽進馬車裡這才安心,陛下讓他看著公主,誰會想到他把公主偷出去?他只帶了四個親信,他絕對相信的心腹,出了紅城之後他們就會殺死公主,然後他會去見陛下,就說是那四個人被公主勾引幫助公主逃走,被他發現,然後追了上去,結果那四個人居然狠心把公主殺害。

    多完美的計畫。

    馬車緩緩的駛出紅宮,似乎一切都很順利,並沒有被盤查,因為那真的只是一輛尋常無奇的馬車。

    馬車在黃昏之前出了城門,這是城門守軍精神最疲憊盼著回去休息的時候,所以也是檢查最鬆懈的時候,索科算計的很周到,馬車輕而易舉的出城,一直到了都城十里外空曠無人的地方才停下來。

    索科將馬車打開,一股腥臭味鑽了出來,那高貴的長公主殿下就藏在這臭味難聞的垃圾之中,公主身上髒兮兮的,可看起來依然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氣質。

    「到地方了嗎?」

    她問。

    索科垂首:「是的殿下,這是臣為你準備的歸宿之地。」

    他抬起手指了指四周:「風景很好,是臣親自挑選,在這裡公主可以遙望都城,若是想念了就多看幾眼,臣也會在都城裡想念殿下。」

    他指了指沁色:「動手!」

    噗的一聲。

    他身邊的親兵一刀捅進他的後腰,刀子狠狠的在他身體裡轉了幾下,血一股一股的噴出來,像是泉湧。

    另外一個親兵扶著沁色從馬車上下來,沁色走到索科面前看著那張英俊的臉,眼神裡都是可惜:「其實你的本事也比你的臉差遠了,你懂我的意思,我感覺自己的腳趾是被一隻狗舔過,噁心的睡不著。」

    她後退兩步,伸手,親兵將刀遞給她。

    沁色握著彎刀轉了個漂亮的刀花,然後一刀捅進索科的心口:「這裡風景不錯,可以遙望都城,若是想念了就多看幾眼,我卻不會想你。」

    刀子拔出來,索科倒在地上。

    沁色看了看四周:「你們不會沒有為我準備一輛舒服的馬車吧?」

    其中一個親兵垂首:「已經被殿下準備好了。」

    他打了個口哨,一隊騎兵和一輛馬車從不遠處的樹林裡出來,沁色把刀子扔給親兵登上馬車,似乎也嫌棄極了自己身上的臭味。

    「去南疆。」

    沁色笑起來,有一種自己長出了翅膀的感覺,天空那麼高,想飛多遠就飛多遠。

    「南疆哪裡?」

    手下人問。

    「南疆格底城的將軍羽葛是我的人,就先去那邊吧,路途太遠,我們得快些,在偉大的桑布呂陛下發現之前最好能走到看不到紅城的地方,那樣紅城也就看不到我。」

    沁色用馬車裡早就準備的濕毛巾擦了身體,換上漂亮的衣服,靠在馬車裡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也許真的能遇到勇士呢?」

    格底城的對面,是息烽口。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7 12:54
第五百一十四章 各有所念

    闊可敵沁色看著窗外發呆,男人的慾望她總是有些不理解,當然這慾望指的是權力上的慾望,比如那個佔有慾極強的哥哥完烈,比如野心勃勃的弟弟桑布呂,為什麼就要想著去吞併大寧呢?難道他們就沒有去想過,如果真的有一天拼盡了整個黑武的力氣就算把大寧滅了,那麼離黑武滅國還遠嗎?

    她現在還不確定寧帝的態度,但這同樣適合於寧國,如果寧國傾國之力再加上逆天的運氣把黑武滅了,那麼寧國距離滅國也不遠了。

    如果寧帝站的比桑布呂更高,就會懂的這些道理。

    以黑武之力,控制不了寧國,就算滅了寧,寧人卻不會滅,到時候一個新的國家就會在反抗之中崛起,而黑武必然不會輕易的放棄寧地,於是抽血一樣從國內不斷的調兵調兵調兵,不出五年,黑武就會千瘡百孔,不出十年,黑武必滅,一個新的國家將會出現在黑武的大地上,繼續著和寧地那新崛起的國家對抗。

    反之亦然,寧人也沒辦法徹底讓黑武臣服。

    有意思嗎?

    沁色打開車窗看了外面的天空,覺得自己的翅膀在搧動,自己飛上了高空俯瞰大地。

    在她看來,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只要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比如那些被黑武欺壓的小國,比如那些依附於寧國的小國,如果寧和黑武把這些小國都滅了,世界上只剩下黑武和寧,同樣也不會長久。

    戰爭,是雙刃劍。

    桑布呂是個陰謀家野心家,他不信任任何人,也許包括她,一個從不會相信任何人的人,必然不會走的太長久,她並不擔心桑布呂會殺了自己,她擔心的是有一天如果桑布呂被殺了她會受到牽連,多不值。

    不信任任何人的人養出來的手下,也一樣。

    所以當黑武與寧一戰之後蘇蓋大將軍死去,那麼黑武國內怕是再也不會有一個忠君之臣,遼殺狼?

    那個狼崽子。

    沁色搖了搖頭,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去想這些無聊的問題,她又不想去統治國家,當然如果她統治黑武的話完烈和桑布呂加起來也未必比得過她。

    「殿下。」

    前邊開路的斥候回來稟告:「前方沒有關卡一路平順,不過距離格底城實在太遠,咱們需要補充給養。」

    沁色嗯了一聲:「換上平民百姓的服裝,去買。」

    「買?」

    「是的,就正大光明的去買。」

    沁色揉了揉眉角,心說為什麼自己手下的人都這麼愚蠢呢。

    聽說格底城外邊有一個冰湖,常年不化,冰層厚的馬車可以在上邊疾馳,若是到了之後一定要去的冰湖上滑幾圈,還記得小時候父親帶著她們姐弟還有其他孩子一起在冰面上滑的時候真的很美好,哥哥完烈會不顧自己摔倒也要跑過去照顧桑布呂,而桑布呂則會像個跟屁蟲一樣一直黏在她身後。

    那時候父親說,珍惜你們現在相親相愛的時光吧,等到你們長大了就不會再有了。

    可他們都不懂,懂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太晚。

    莫說是皇家的孩子,就算是尋常人家裡的親姐弟又能相處幾年?從五六歲開始懂事算起來,到十六七歲姐姐或是妹妹嫁人,又或是要去求學,真正相處的時間十年而已。

    格底城,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啊。

    沁色把車窗關好,閉目休息。

    紅城,紅宮。

    桑布呂接到消息說公主殿下失蹤了,他似乎並沒有什麼驚訝,低頭看著桌子上的奏摺沉默了很長時間,手下人問要不要傳旨全國各地關卡攔截搜尋,桑布呂搖了搖頭:「不用。」

    他忌憚沁色,可他其實堅信姐姐是唯一不會傷害他的人,姐姐和完烈不一樣,完烈即位之後人都變了,剛愎暴戾哪裡還有什麼親情,能不殺他已經算是念及舊情,父親有很多妃子,他,完烈和沁色是一個母親的孩子,所以感情自然更好些。

    至於其他的兄弟姐妹,完烈動手殺人的時候連一絲憐憫都沒有。

    「其實她早就可以走。」

    桑布呂自言自語的說道:「朕從沒有下令說長公主若出去就格殺勿論,她只是那樣以為,小時候我總是黏在她屁股後面,母親去世之後我是在她後背上長大的,出門總是她背著我。」

    桑布呂重新打開奏摺:「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手下人躬身退了出去,想著陛下不是最擔心長公主出宮的嗎?

    大殿裡又只剩下了桑布呂一個人,他覺得很冷清,完烈把宮殿修建的太高太大了,所以怎麼都暖和不起來。

    「哥哥,我也知道你可能對我動過殺念,但從不曾對姐姐動過殺念,小時候父親說過,你們兩個是男子漢,要照顧她。」

    桑布呂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若放你走你才開心,你走就是了。」

    對於寧人來說,距離過年的日子手指頭都可以數過來了,長安城裡過年的氣氛更濃,在臘月二十一那天是大寧朝廷規定的年假開始,各地的工坊不管是大的小的公家的私人的,全都要放人回家過年,所有店舖的幫工學徒小夥計若是也想歇歇回家的,按照朝廷的規矩老闆不能阻攔,除非自願留下。

    大寧極重視春節,臘月的最後一天大寧皇帝陛下會帶著文武百官去太廟祭奠歷代先皇,然後巡遊長安城,規格極高,在那一天,巡遊的隊伍會往長街的百姓人群中灑紅貼,裡邊都是吉祥話,百姓們都說凡是那天拿到了紅貼的人將會一年順利吉祥。

    其實最初大寧皇帝的想法是灑銅錢,後來發現比較疼。

    沈冷練功之後又讀了一會書,然後帶著茶爺出門去逛街,年味十足的長安城大街小巷都那麼漂亮,紅燈籠掛滿了兩側的樹,看著就讓人心裡舒服也覺得喜慶。

    此時的沈冷和茶爺自然不會再因為缺少生活所需的銀子而發愁而算計,沈先生也自然不會再為了教育他們要懂得珍惜銀子而自斷一根手指,雖然沈先生的接骨術天下無雙,可那真的疼啊。

    兩個人買了好多東西,回家的時候沈冷兩隻手都快提不過來。

    買的最多的是小孩兒的東西,小衣服小褲子小被子,茶爺看到什麼都覺得好玩覺得喜歡,自從有了身孕之後看誰家孩子都覺得可愛,沈冷說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等到自己孩子出生之後就會看誰家孩子都不如自己孩子可愛,再等到孩子六七歲的時候,就又會覺得誰家孩子都比自己孩子可愛了。

    「不知道那個傻傢伙過得怎麼樣。」

    沈冷看著遠處一個人背影像極了孟長安,幾乎沒有忍住想衝過去給人家屁股一腳。

    好歹忍住了。

    雖然他沒有說是誰,可茶爺怎麼可能不知道他說的誰。

    「他那邊肯定比不得長安。」

    沈冷嘆道:「他好像也不在乎過年。」

    沈冷想著那個傢伙十二歲離開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魚鱗鎮,老院長說每年過年的時候他都和往常沒有任何區別,書院放假,幾乎空了,除了聞達院那邊因為家境一般路途遙遠而不容易回去的學生之外,只有他。

    可他又不會去聞達院那邊,過年的時候會一個人拿著攢下來的銀子去書院外邊吃一頓餃子,然後買回來一兜子饅頭,餓了就在爐火上把饅頭烤烤吃了。

    他也不去食堂,老院長派人喊過他幾次,他就是不肯去。

    那個傢伙,骨子裡是孤獨的。

    「不知道月珠明台和他怎麼樣了。」

    茶爺看向沈冷:「孟長安那般冷硬的性子,怕是也不懂怎麼哄女孩子開心,為什麼你就這麼懂?」

    沈冷一本正經的回答:「他在北疆邊軍,那邊不學這個,我們水師的學......」

    茶爺:「莊雍將軍親自授課嗎?」

    沈冷想了想莊雍的樣子,笑了,然後又沉默下來。

    「今年過年也見不到莊將軍了。」

    前陣子有捷報傳來,莊雍已經兵圍求立都城,不過路途遙遠,等到下一個捷報到了的時候誰知道是哪天,沈冷回憶起起來他最後一次見莊雍的時候,莊雍似乎明顯老了許多。

    陛下是希望有個人守著南邊這海外之地,海外之地也是寧地啊,我怕是回不去了,若你以後得空,就來看看我。

    一想到這句話,沈冷心裡就堵了一下。

    「去天機票號。」

    沈冷和茶爺把東西放回家之後就又去了天機票號,茶爺和高小樣顏笑笑三個人去一邊聊天,沈冷和林落雨面對面坐下來,一時之間氣氛似乎有些冷淡。

    「你想說什麼?」

    林落雨問。

    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服,臉上是淡淡的妝,再加上她獨有的那種自信氣質,讓她看起來很美。

    「幫我個忙。」

    沈冷抬起頭:「有些話我本來不打算明說,你們不打算告訴我,我就一直裝傻,可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所以沒辦法繼續裝下去......我知道天機票號不可能我是大股東,我那點銀子有多少我自己不清楚?天機票號的根就是原來的揚泰票號,你不用這麼看我,我猜不錯,而之所以你創辦了天機可能和先生有關,甚至和更多人有關,這些我不管。」

    沈冷像是認命了似的:「你們知道的都比我自己還多,這沒關係,但我希望你能用天機票號的力量幫我做件事......幫我給莊雍將軍送些年禮過去,另外再準備一份禮物,我想去看看莊夫人。」

    與此同時,長安城莊雍府邸。

    莊夫人和女兒莊若容還沒有去求立,因為莊雍派人送來信讓她們等到戰事結束再去。

    兩個人坐在屋子裡喝茶,聽著外邊不時傳來的鞭炮聲都有些發呆。

    「出去走走嗎?」

    莊夫人問莊若容:「你最近一直都不出門,這樣不好。」

    「沒什麼想買的。」

    莊若容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其實大概十天之前她出門了一次,卻正好看到沈冷帶著茶兒姑娘在買東西,他在給她頭頂戴花。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7 12:54
第五百一十五章 欲求坦然


    準備好了東西沈冷打算帶著茶爺去拜訪莊夫人,茶爺卻說自己不舒服在天機票號這休息一會兒,讓沈冷回來的時候接著她,沈冷只說不去了,帶茶爺去找沈先生看看是不是病了,茶爺怎麼都不肯,沈冷無奈一個人帶著東西離開天機票號。

    沈冷走了之後林落雨搖頭微笑:「那個傻小子,真的以為你不舒服。」

    茶爺抿著嘴兒笑:「我與他同去的話,怕是主人家裡會不自在。」

    林落雨:「也就只有他自己覺得問心無愧便可坦然面對,有些時候誰都沒有做錯什麼,甚至本可成為好朋友,卻只因為其他人其他事而逐漸疏遠,你若是陪著他去了莊將軍府上,那位若容姑娘還要壓著自己的心情,不容易。」

    「若容姐姐是個好人。」

    茶爺搖頭:「只是我和冷子之間,融不進任何人,便是我勸他,他也不會那般想。」

    林落雨笑問:「那你可會勸他?」

    「自然不會。」

    茶爺:「我又不是傻了。」

    林落雨笑的越發開心起來,自始至終,沈冷和沈茶顏的感情都是她見證的那樣從不曾變過,在這個世界上,成功的男人三妻四妾是理所當然的事,以沈冷如今的身份地位,便是納幾房小妾自然不是什麼問題,而林落雨相信,若是傻冷子流露出這樣的想法,茶爺也多半不會強行反對。

    世俗如此。

    可是,他才不會,如果他會的話,還是那個傻冷子嗎?

    感情的事,歸根結底,若不自私必然不是全心投入。

    說到莊若容,那確實是個優秀的讓人無法忽略其美的女孩,換做另外一個男人怕早就已經動心,而事實上,林落雨猜著連莊若容的父親如今大寧最大的那位封疆大吏莊雍將軍都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但......絕不做妾。

    莊雍的驕傲,莊若容的驕傲,都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所以既然不能做正妻何必糾纏?

    不管是莊若容還是莊雍都光明磊落,不合適便不說不談不提及,傻冷子這邊當做什麼事都沒有,她們那邊卻必然辛苦些,但也要當做什麼事都沒有。

    有心與無意,便是如此差別。

    然後林落雨就想到了自己,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真的覺得沈冷很迷人,不......現在也覺得那傻小子很迷人,說到英俊的男人,傻冷子在林落雨見過的男人之中連前五都排不進去,可說到優秀,誰人能出其右?

    「咱們準備吃飯。」

    林落雨起身:「上次聽冷子提起過你最愛吃酸甜的東西,我特意去迎新樓找大師傅學了幾個小菜,東西都已經備好了,你在這稍稍坐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她挽起袖口:「看我給你露一手。」

    一炷香之後,林落雨從後邊回來,茶爺起身:「這麼快就做好了?」

    「不,是這麼快就做廢了。」

    林落雨尷尬的笑了笑:「幸好離著迎新樓好近,咱們走過去吧......」

    長安城北邊的一座城門口,一高一矮兩個男人結伴而來,高的那個帶這個草帽,帽簷上還有未化開的雪,矮的那個當然也不是真的矮,誰叫走在他身邊的那個人看起來很高大健壯。

    戴草帽的人抬起頭看了看,裂開嘴笑:「終於到了。」

    稍微矮一些的也抬起頭:「果然很大。」

    摘下草帽,須彌彥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李閒:「你從來都沒有到過長安?」

    「沒有。」

    「你真可憐。」

    「我不可憐!」

    李閒身為一個教書育人的三好先生,覺得自己雖然窮一些,但不可憐,他雖然確定自己比不上那位寫出江湖第一閒書的先祖,但教書育人是多偉大的事,所以他也是個偉大的人。

    「走,我帶你看看長安城有多大。」

    須彌彥在前邊走遞上去自己的身份憑證,這憑證是真的,並不掩飾,因為他就是在李閒的勸說下來長安解決困擾他那麼久的難題,李閒說,你想殺的是沈冷,如果你不能坦然面對沈冷的話那你心裡始終都會有個結,這個結解不開就會越來越大,最終可能會變成腎結石。

    這麼扯淡的話,須彌彥居然信了。

    奇怪的是,城門守軍並沒有覺得這身份憑證有什麼不對勁,只是覺得他名字奇怪。

    「須彌彥?」

    「是是是。」

    「進去吧。」

    倒是李閒被攔了下來,城門守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李閒。」

    「不對,你身份憑證上明明寫的是李不閒。」

    「我知道,可我覺得不好聽,所以我給自己改名叫李閒,李不閒是家父取的名字,李閒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城門守兵認真的說道:「不是我站在你父親那邊說話啊,我也覺得李不閒沒有李閒好聽,然而你這身份憑證上是衙門蓋了章的,蓋了章的你懂嗎?那就是官方認定的李不閒。」

    李閒心說兵大爺你可真閒。

    「好好好,你說李不閒就李不閒。」

    「怎麼是我說的呢,那是你爸說的。」

    「......」

    進了長安城,李不閒問須彌彥:「要去哪兒?」

    「將軍府唄,沈冷是那麼大的將軍在長安城裡自然有將軍府......不過李先生,如果我這次出了什麼意外的話,就沒辦法帶你游長安了,不如這樣,我先帶你四處走走看看,然後你再陪我去見沈冷。」

    「算了,隨你。」

    李不閒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背包,他辦私塾那麼久從來沒有多收過一個銅錢,若是誰家裡暫時困難拿不出他還會免掉學費,以至於這些年來都沒有什麼積蓄,自然在乎。

    須彌彥有錢,到了長安城之後他就能去票號把自己當初存的銀子取出來,可他不想去,因為他覺得那銀子不乾淨了,以前從沒有這樣以為過,和李不閒相處了一段時間後越發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純粹的人。

    「長安城何處最好?」

    「小淮河。」

    須彌彥咧開嘴笑,他覺得自己笑的也很純潔。

    「必不是什麼好地方!」

    李不閒眼神一凜:「我從你的笑容裡看到了官府明令禁止不准寫在書上的那些詞語,你跟我說小淮河到底是什麼地方?」

    「青樓。」

    須彌彥如實回答:「好多青樓。」

    咧開嘴樂啊:「全是姑娘。」

    李不閒哼了一聲:「我是讀聖賢書的,自然不會去那種地方,你要去就自己去,我去幫你打聽沈冷的將軍府在什麼地方,咱們就約好還在這裡見面,天黑之前我會來等你。」

    「我天黑才去呢。」

    須彌彥拉著李不閒往前走:「不過,能不能借我點錢。」

    「不能。」

    李不閒認真的說道:「我借給你錢,你去快活,我算什麼?」

    須彌彥:「有道理......那你借給我錢,我去幫你們教育那些異族番邦的姑娘為什麼要在青樓為生,我要告訴她們人生處處都是風景現在改過還來得及。」

    這些話都是李不閒對他說過的。

    「你用我的銀子,去青樓用我的話教育那些失足女子,為什麼我不自己去。」

    「那你去嗎。」

    「我去啊!」

    須彌彥想了想:「雖然才中午,可是我們是為了勸人迷途知返的,所以乾脆就別等到晚上了,遲一息,就多一息罪惡。」

    然後他就帶著李不閒去了小淮河那邊。

    兩個時辰之後,叼著一根牙籤的須彌彥蹲在路邊等李不閒出來,想著先生就是先生,說了這麼久還沒有說完,又想到那接待李先生的姑娘聽了兩個時辰的碎碎念,可能都快煩死了吧,他在那小縣城裡做苦力賺錢,打交道的也多是以此為生的人,現在看起來哪裡還像個殺手,叼著牙籤蹲在那就像個趴活的。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他肚子裡咕咕叫,翻了翻身上還有一些散碎銀子,於是跑到不遠處的包子鋪買了幾個肉包子,回來蹲在那繼續等著。

    又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李不閒才從青樓中出來,看到須彌彥的那一刻李不閒的臉瞬間就紅了。

    「先生你也真能說,前前後後兩個半時辰,天都已經黑透了......」

    須彌彥遞給他一個包子:「先墊補墊補,一會兒去找地方喝口茶,說的口乾舌燥了吧。」

    李不閒嚥了口吐沫:「確實口乾舌燥。」

    須彌彥拉著李不閒走,一邊走一邊問:「說的怎麼樣?以先生的口才,應該能把那小姑娘勸的幡然悔悟了吧。」

    李不閒:「咳咳,你呢,你勸的怎麼樣?」

    須彌彥:「我不行,太久沒說,一炷香不到不行了。」

    李不閒臉莫名其妙的又紅了。

    「先生對她說了些什麼?」

    「就是和你說的那些話,與她都說了一遍。」

    「怎麼樣?」

    須彌彥笑著說道:「是不是如我一樣被你說的大徹大悟?」

    李不閒沉默片刻:「我......沒說過她。」

    須彌彥:「嗯?」

    李不閒大步向前,似乎覺得丟死人了:「雖然我說的時間比你長,說了能有一個多時辰......」

    須彌彥一拍腦門:「天賦異稟啊。」

    「那她對先生說什麼了?居然讓先生認輸。」

    「她翻來覆去只是那幾個字,我說了諸多大道理,她就以那幾個字回我,我說萬惡淫為首,她說你試試啊,我說當潔身自好,她說你試試啊。」

    李不閒:「我這脾氣就上來了,試試就試試......」

    須彌彥:「哈哈哈哈哈......你把包子還我,我不想給你吃了。」

    「咱們現在該去見沈冷了吧。」

    「嗯。」

    須彌彥深吸一口氣:「玩也玩了,吃也吃了,還差一口酒,然後那就死便死吧,對了先生,你還有多餘的錢買酒喝嗎?」

    「有是有,不多了。」

    「你花了多少啊。」

    「我......你知道的,我一開始是真的說了一個多時辰,然後又那個說了將近一個時辰。」

    「所以呢?」

    「我加了個鐘。」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7 12:54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你怕不怕

    李不閒和須彌彥兩個人坐在那座將軍府不遠處的酒樓裡,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忐忑,雖然李不閒一直都在說傳聞沈將軍為人坦蕩必不會難為你,可是說歸說,誰敢確定?萬一沈將軍下令關了門亂刀砍下來,那收屍都不好收吧。

    萬一須彌彥進了將軍府便一去不回,李不閒會覺得那是自己的罪孽。

    「看先生的神情,似乎覺得若是我進了將軍府出意外的話,會想念我?」

    「瞎說什麼呢,哪裡會有意外,按理說如果你進去被亂刀砍死了應該叫意料之內,不算意外。」

    須彌彥:「先生你的身上果然有你先祖的風範。」

    「怎麼說?」

    「你先祖一生被人追殺,就先生這張嘴距此不遠了。」

    李不閒:「......」

    須彌彥看了看桌子上吃的乾乾淨淨的飯菜,酒也喝了一壺,菜滋味很足,酒也沒摻水,都很美好,似乎真的了無牽掛了。

    「先生說,人生在世當求坦蕩,若不坦蕩活著便是罪業。」

    須彌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去尋坦蕩了。」

    李不閒沉默著點了點頭,其實他後悔了。

    在須彌彥即將走出酒樓的那一瞬間,李不閒猛的站起來:「我還沒有去看過雁塔,沒有去書院看未名湖,也沒有去看過未央宮,要不然再等等?就算你都不想去,要不然我們再去一趟小淮河?」

    「先生身上的銀子夠返回的嗎?」

    「不......不夠,所以你不能去,你得去賺錢還我銀子。」

    「還你就是了。」

    須彌彥走回來,取了一塊純金的牌子放在酒桌上:「城內的良音票號裡存著我一個箱子,唯有持此牌才能進他們的錢庫,他們會帶著你去打開箱子,箱子裡的一切從今日起都歸先生所有了。」

    「有很多錢?」

    「很多,還有在長安城的一套房產地契,院子不算小,我去看過。」

    須彌彥笑了笑:「別去縣城裡教書了,其實有句話我一直想說但沒好意思,你祖上不務正業寫出天下第一閒書,你根骨裡也不是個正經人,你那學問著實一般,教書育人偉大,可先生的學問教書真不算偉大,拿了錢在長安城做個太平富家翁,娶妻生子。」

    李不閒搖頭:「你還是別去了,你知道那些道理都是我胡謅的。」

    「知道啊。」

    須彌彥道:「先生講的道理很多時候前後矛盾,你自己都能把自己憋住還需要我去質疑?」

    「那你還聽?」

    「因為那是我所願。」

    須彌彥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還有一句話送給你......心有鬱結,真的不會得腎結石,最多心裡難過。」

    說完這句話後須彌彥大步出了酒樓,朝著大街斜對面的將軍府走了過去。

    李不閒蹲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有些想哭,想著就要這樣失去人生之中第一個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傷感的無以復加,他連著深呼吸好幾次,醒悟過來既然是知己,那當然要共生死,於是猛的站起來想要高喊一聲我陪你去,才站起來,就看到須彌彥回來了。

    「怎麼回來了?」

    「這家不是。」

    須彌彥白了李不閒一眼:「忘了你著大舌頭,你打聽來的消息能做的准?這是禁軍將軍沈仍的家。」

    他看著李不閒:「來,看我的舌頭,跟我一起讀......楞是楞仍是仍。」

    李不閒:「仍是仍仍是仍。」

    須彌彥閉眼:「好了咱們走吧。」

    這次換須彌彥打聽,一路走走問問到了沈冷將軍府門外,兩個人蹲在大門對面路邊看著,然後又看了看彼此。

    「先生怕血嗎?」

    「怕。」

    「唔,那算了。」

    「何事?」

    「本想說若我死了,幫我收屍。」

    須彌彥搖了搖頭,起身朝著將軍府大門走了過去,李不閒站起來跟著他走,須彌彥回頭:「你跟著我做什麼?」

    「給你收屍,當然要跟你進去。」

    李不閒微微昂著下頜:「不能白拿你銀子。」

    須彌彥笑了笑,眼神裡有幾分感激,走到將軍府門口敲了敲門,一個親兵從裡邊問了一句:「何人?」

    此時已經到了掌燈十分,將軍府大門已經關閉。

    「沒事!走錯了。」

    須彌彥扭頭就回來了,李不閒覺得自己剛剛提起來的那壯懷激烈一瞬間就散了。

    就在這時候沈冷一個人溜溜躂達回來,他先去天機票號接茶爺,結果茶爺去了迎新樓吃飯,又去了迎新樓,結果看到了茶爺留給他的字條,珍妃想茶爺了,派人接茶爺進宮,今夜不回來了。

    明明前兩日才見過。

    沈冷在迎新樓蹭了一頓飯,好說歹說葉流雲也不留他喝杯茶,只好溜躂了回來。

    沈冷這樣的人當然不習慣穿著將軍服出門,他還是習慣穿家常衣服,覺得舒服自在,須彌彥嚇得給自己找了特別爛的藉口說是忍不住尿意,找地方去撒尿了,李不閒一個人在將軍府門口等著,看到沈冷溜躂過來,忽然間想起來應該好好打聽打聽沈冷為人如何。

    「這位大哥。」

    李不閒湊過去:「有件事想請教。」

    沈冷看了看李不閒那張臉:「請教可以,別叫我大哥,大叔你有什麼事請講。」

    這也就是他這麼沒譜的人才會說出來。

    李不閒訕訕的笑了笑:「是這樣啊,我有一個朋友因為一些事得罪了這府裡的沈仍將軍。」

    沈冷:「你先別說下去,你先跟我讀,沈冷。」

    「沈仍。」

    沈冷放棄了:「你還是說事吧?是誰得罪了沈冷將軍?」

    李不閒道:「我一個朋友,雖然沒有真的去得罪,可是準備去得罪了,而且準備了很長時間,然而有一天他幡然悔悟覺得自己那樣做不對,這事就成了他的心結,他並沒有真的做過什麼對不起沈將軍的事,可就是心理窩著,想求見沈將軍。」

    沈冷想了想:「我不是很明白,大概就是我去你家裡想偷東西,可是進了你家門之後忽然生出來一種罪惡感,於是走了,越想越罪惡,就又回來找你說聲對不起?」

    「比那嚴重,而且你去我家偷東西不會有罪惡感,只會有失敗感。」

    李不閒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他曾經想殺沈將軍。」

    沈冷笑了。

    「唔......那沈冷一定歡迎他。」

    就在這時候須彌彥回來,看到李不閒正在和沈冷聊天之後都懵了,沈冷沒有見過他的模樣,可即便是夜色之中看身形他也能認出來那是沈冷,畢竟他跟著沈冷的時間太久了。

    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所有想好的話在一瞬間就都煙消雲散。

    須彌彥沉默片刻,大步走上去抱拳:「我叫須彌彥,曾一直跟著你。」

    沈冷點了點頭:「你們兩個今天上午的時候進了長安城,然後就去了小淮河,再然後去酒樓吃了一頓飯,又跑去了禁軍沈仍將軍府家門口敲門,最後到了我這,我實在想不明白,當初跟了我那麼久的人為什麼突然就蠢了?如果你們是來道歉的,先去青樓是什麼流程?」

    李不閒臉色大變:「你怎麼都知道。」

    從暗影處走出來一些身穿黑色錦衣的漢子,為首的正是千辦古樂。

    「你在城門口用了須彌彥的名字,就是想告訴我知道吧。」

    沈冷看向須彌彥:「從北疆歸來之後我就失去了那種時時刻刻有一把刀子沒準落下來的感覺,現在你突然回來,而且不加掩飾,所以我得看看你想做什麼。」

    古樂走到沈冷身邊說道:「是個高手,我們一開始盯著的時候他就發現我們了,但沒有甩開我們,這個人......」

    古樂看了看李不閒:「是個棒槌。」

    李不閒張嘴想說你才是個棒槌,忽然想到那身黑色錦衣可能就是廷尉府的人,硬是沒敢說出來。

    須彌彥回答:「我沒蠢,是他蠢,他打聽的將軍府在哪兒。」

    他看著沈冷的眼睛:「你可以殺了我了。」

    沈冷伸手,古樂將佩刀抽了出來。

    沈冷抽刀在手,刀子恍了一下,猶如夜空裡炸亮了一道閃電。

    在距離須彌彥脖子幾乎只有一根髮絲距離的地方,沈冷的刀穩穩的停了下來,那握刀的手哪裡像是一隻手,更像是一個鐵閘。

    刀在他手裡,紋絲不動。

    須彌彥的眉頭動了動,眼角眨了眨。

    「我查過你,你是大學士府裡出來的人,殺朝廷官員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替身,我也暫時沒有查到你做過什麼惡事,抓了一些原本大學士府裡的死士,詢問過,你算是大學士夫人手裡最重要的牌之一所以以前沒動過,也就是說我還沒有必須殺你的理由。」

    「你從長安城出發一直到南疆,然後就跟著我,從南疆到東疆,從東疆到北疆,又從北疆返回半路進高航道之後我才確定你沒有繼續跟著我,你去哪兒了?」

    李不閒在旁邊舉了舉手:「找我......在我的勸說下他幡然悔悟,不過,將軍......既然你也說他沒有做過什麼必須處死的錯事,要不然就饒了他吧。」

    沈冷看了李不閒一眼:「聽你口音是湖見道的人,怎麼在高航道?」

    李不閒:「......」

    沈冷轉頭看向須彌彥認真的問了一句:「剛才我刀在你脖子邊上的那一瞬間,你怕了沒有?」

    須彌彥吐出一口氣:「怕了,我以為不怕死,原來是假的。」

    沈冷將刀子遞給古樂:「怕了就好,算是扯平,你跟著我的那段時間,我特麼也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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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