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32
V123210 發表於 2019-5-8 23:06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二十七章 最後的尊嚴

    巨石從天而落打在城牆上,城磚在一瞬間被擊碎,飛出去的碎石比弩箭還要凶,有人直接被巨石砸死,有人被尖銳的碎石擊穿了脖子,可是日郎國的攻城隊伍卻遲遲沒有上來,大寧軍人的堅守沒有換來公平一戰的機會,只有巨石無休止一般砸落。

    城牆上的守軍被壓制在那,預備隊的人則在城內看著兄弟們飽受摧殘卻無法登上去支援,就算是能上去支援又怎麼樣呢?只不過是換來下一批戰死的名單。

    而就在這時候,寧軍才明白日郎國皇帝建造那座行宮的目的是什麼。

    也許,這並不是日郎國皇帝瓦西里的本意,而是被人慫恿,寧人並不知道慫恿他建造行宮開放講解禪經的人正是伽洛克略。

    他當時一本正經的對瓦西里說:「陛下,我們不是來開戰的,為了表示我們無心一戰的誠意,陛下不如建造一座行宮,然後對窕國百姓開放,請德高望重的僧人講解禪法,這樣一來就會換得窕人的信任。」

    瓦西里本就是個不靠譜的,伽洛克略的這個提議他欣然接受,在修建行宮之前,伽洛克略就不斷派人出去向四周百姓宣講,說日郎國的皇帝陛下要攜眾僧講法,連寧軍都被欺騙,可是現在呢?醒悟的太遲了,修建行宮的巨石,是為拋石車所準備。

    大量的石頭變成了凶器。

    在戰場上直面敵人從來都沒有退縮過的大寧戰兵,從來都是以一種摧枯拉朽之勢將敵人擊潰的大寧戰兵,在這一次卻變得無能為力。

    巨石落下無窮無盡一般,然而擊不垮大寧戰兵的鬥志,被擊垮的是城牆,終於,城牆承受不住接連不斷的打擊有一部分開始坍塌,碎裂的城磚和夯土猶如泥石流一樣滾落下來,一塊巨石砸在缺口一側的牆上,這一下加速了城牆的坍塌速度,大面積的城牆開始墜落。

    「吹角。」

    伽洛克略放下千里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又一次,靠著他發明的戰術將敵人的城池攻破了,如果他手下不是日郎人而是他的安息勇士,此時黑色旗幟應該已經快要插在那座城的城牆上了。

    隨著號角聲響起,被驅趕著的日郎國軍隊潮水一般朝著須臾縣縣城衝了過來,密密麻麻的,從高處往下看猶如一片蟻群。

    「擊鼓!」

    從廢墟裡爬起來的程芳春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可是戰鼓都被砸碎了,他往四周看了看,地上都是碎裂的石頭和殘缺不全的屍體,第一批登上城牆的士兵損失大半,戰鼓壞了,傳令兵不知道戰死在何處,程芳春使勁兒晃了晃腦袋,在廢墟之中尋找號角,可是哪裡能那麼輕易的找到。

    城外的敵人越來越近,程芳春扶著殘缺不全的城牆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抬起握著橫刀的右手,刀身在胸甲上敲響。

    砰,砰,砰......不遠處有人站起來,與他一起用戰刀敲打著胸甲,一個又一個的士兵從瓦礫中站起來,他們灰頭土臉可他們並沒有膽寒,他們也並不狼狽,這敲擊胸甲的聲音比似乎比戰鼓的聲音還要大。

    聽到了那一聲一聲的悶響,城下的預備隊開始瘋狂的往城牆上衝,士兵們在碎裂的磚石下在同伴的屍體下將硬弓和羽箭撿起來,缺口很大,比城門的寬度還要大的多,坍塌下去的城牆形成了一個斜坡,日郎人順著斜坡可以直接沖上城牆,所以程芳春站在這,每一個大寧的將軍都知道,身上的將軍甲不是讓他們有資格站在士兵的身後作戰,而是必須站在士兵的身前。

    哪裡最危險,身穿將軍甲的人就要出現在哪裡。

    還能用的弩車被士兵們轉動過來對準城外,一支一支重弩呼嘯而出,那是大寧戰兵的尊嚴。

    噗!

    一個日郎國士兵胸口被小腿粗的重弩擊穿,他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退,後邊的同伴也被刺穿,重弩在密密麻麻的軍隊裡劃出來一段線,雖然並不是很長,可這一段線上的人全部被穿死。

    然而能用的弩車太少了,一座小小的縣城,城牆上安裝的床子弩本本來就不多,經過將近兩個半時辰的拋石車洗禮之後還能用的只剩下三四架,城牆外的敵人那麼多,三四架弩車根本不足以形成震懾。

    「箭!」

    程芳春一聲暴喝。

    所有登上城牆的寧軍弓箭手和縣兵開始放箭,拋射出去的羽箭從高空落下,一個日郎國士兵下意識的抬起頭往上看著,一個黑點逐漸落下在他的瞳孔裡放大,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黑點到了近前化作了死神,羽箭從他的脖子穿過去,血從後頸噴灑出去,人往後翻倒,後邊上來的士兵根本就來不及避開一腳踩在他臉上,一個人踩過去,後邊的人接二連三的踩過去,很快那皮甲就變得空了起來,肉泥和血水從皮甲的縫隙裡不斷的流出來,擠出來的肉泥看著令人作嘔。

    腳下變得泥濘,也不知道是血讓大地濕潤,還是踩著的本就是血肉。

    大寧戰兵的戰鬥力毋庸置疑,箭陣開始發威,拋射的羽箭在向前的日郎國軍隊裡留下了一個一個的缺口,可是日郎國人太多了,這些缺口很快就被後邊的人補上。

    戰爭之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然而不值錢不等於沒價值。

    「平射!」

    隨著程芳春的下令聲響起,弓箭手開始將拋射改為平射,羽箭的殺傷力更直接,拋射的羽箭像是雨點一樣落在人群裡,可平射的羽箭則像是鐮刀一樣,一層一層將最前排的日郎國士兵放翻。

    拋石車還在拋射著巨石,大寧戰兵在巨石威脅下依然以強大的戰力阻擋著日郎人靠近,一塊巨石落在弓箭手隊伍裡,至少六七個人被砸倒,倒下的人永遠不會再站起來。

    「要上來了!」

    程芳春將弓箭瞄準最前邊的日郎人:「攢射!壓下去。」

    當地人將要沖上城牆,拋石車也終於停了下來。

    數百名弓箭手同時瞄準了城牆缺口這邊,羽箭密集如拳,衝上來的日郎人哪裡見過死這麼多人的戰爭,在缺口處扔下了幾百具屍體之後開始出現躁動,終於還是有人撐不住了壓力和恐懼開始往回跑,前邊的人和後邊上來的人撞在一起,然後恐慌開始蔓延。

    日郎國的軍隊開始往後湧,像是大海退潮。

    「督戰隊!」

    哈德舉起彎刀喊了一聲,在隊伍後邊,兩千名日郎國的弓箭手將彎弓舉起來,羽箭瞄準了他們的同袍,當後隊也開始往回跑的那一刻,督戰隊的羽箭放了出去,一個一個日郎國士兵被自己人射死,可是卻很快就穩住了向後退的隊伍。

    哈德一招手,帶著百餘名安息人殺了上去,好像砍瓜切菜一樣將後退的日郎國士兵砍翻,在那些士兵眼裡他們就是魔鬼是野獸,恐懼再一次讓他們改變選擇,大海從退潮到漲潮的改變並沒有用去多少時間,日郎國的士兵再一次朝著城牆缺口處洶湧而來。

    「讓拋石車調整一下射程。」

    伽洛克略招了招手,一群好像綿羊般的日郎國禁軍士兵連忙將原本屬於他們皇帝陛下的那把寶座抬上來,伽洛克略坐在那往前指了指:「拋石車射程對準攻城隊伍的身後,先砸過去一輪。」

    拋石車陣地那邊傳來號角聲,士兵們在安息人的監督下開始調整拋石車的甩臂幅度,巨大的拋石車調整起來並不是很快的事,小半個時辰之後,一輪幾十塊巨石砸向隊伍身後,故意跑在最後的日郎國士兵被砸翻了不少,一片鬼哭狼嚎。

    此時攻城的隊伍已經沒有了退路,這些原本連見血都不敢的日郎人被激發出了人性之中隱藏著的獸性,他們吶喊著紅著眼睛往前衝,只管往前衝,已經不再去管到底會不會有羽箭無情的帶走他們的生命。

    倒在城牆缺口下邊的屍體越來越多,最終將墜落的城牆堆積起來的坡道覆蓋,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後日郎人終於衝了上去。

    「盾!」

    隨著一聲大喊,幾十面巨盾並列著戳在城牆缺口上,後邊的大寧戰兵將長槍從巨盾後刺出來,刺出再收回就是人命最短的輪迴,血液在巨盾前一次一次的迸濺出來,盾牌猶如被暴雨沖刷,血水順著盾牌流下去,又將下邊的屍體染的更紅。

    「殺上去!」

    毫無退路可言的日郎人只能用這種最野蠻最沒有技術性的進攻來解決戰鬥,他們的人足夠多,後邊的人推著前邊的屍體往前擠,屍體倒下去,後邊的人又變成屍體,然後又倒下去,就這樣硬生生的將盾陣擠開,揮舞著彎刀的日郎人沖上了城牆。

    「死!」

    程芳春一刀將面前的日郎人脖子砍斷,刀子橫掃出去又將後邊一個敵人的人頭送上半空,他再也沒有時間去顧及其他地方,只是一刀一刀的劈砍,在這一刻沒有人能記住之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長什麼樣子,唯一看到的就是血。

    「親兵!」

    程芳春嘶啞著嗓子喊,身邊無人回應,他一刀捅死靠近的敵人往四周看了看,他的親兵已經全部倒在他身邊,親兵的職責,親兵的驕傲,不允許他們死在主將身後。

    那一個個熟悉的人,一張張熟悉的臉,就在眼前。

    「啊!」

    程芳春怒吼著,直接跳進了日郎人的人群裡,刀子一下一下的劈砍著,一個一個的敵人倒在他腳下。

    「救將軍!」

    果毅將軍鄧犁帶著人衝過來,卻沒能將程芳春完好的救回來,他們拉拽回來的是只剩下一口氣的殘缺不全的人,右臂從肩膀往下都沒了,兩條腿還有半條,小腹上裂開的血口多到讓人不敢去看,肩膀上的豁口大到彷彿碰一下就會將上半身撕開。

    戰兵一陣反撲將殺上來的敵人暫時壓回去,鄧犁依然拖著程芳春往後退。

    啪的一聲,程芳春的左手抓住了鄧犁的手:「別浪費力氣了兄弟......咳咳,城已經不重要,帶著兄弟們走的體面些,這是我們戰兵的尊嚴,我先走一步,他們交給你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5-8 23:06
第七百二十八章 那一刀

    程芳春的手垂落下來,用生命守護大寧戰兵尊嚴的將軍走了,可他的兄弟們還在。

    鄧犁站直了身子,眼睛裡的血紅是不屈服。

    第二批預備隊上來了,這也是最後一批預備隊,敵眾我寡到這個差距,程芳春臨死之前說的對......城已經不重要,甚至無關生死,只關乎榮耀。

    黑壓壓的敵軍還在不斷的往上湧,到了這個時候日郎人已經變得瘋狂且麻木,這兩種反應在此刻並不矛盾,人複雜起來,連人都看不透。

    鄧犁站起來的那一刻握住了程芳春的刀,那把已經砍出來無數個缺口的刀,這把刀在左手,右手是他自己的黑線刀,幾個月之前他和程芳春喝酒的時候,程芳春喝醉了,所以稍顯失態,他說他很開心,穿著大寧的軍服奮鬥了二十年終於做到了將軍,他們那個小鎮子裡從來沒有出過一個將軍,他笑著笑著就嚎啕大哭,趴在桌子上哭著說希望自己還能回到鎮子裡,把這個消息告訴爹娘。

    在墳前。

    鄧犁低頭看向那殘缺不全的屍體,咬著牙:「如果我沒死,我去將軍故里,於二老墳前上香。」

    然後撲進日郎人的隊伍中,猶如一頭凶獸。

    就在這一刻,日郎國的大本營那邊忽然冒起來陣陣濃煙,站在城牆上也能看到那麼遠之外,這一馬平川的地方視線就變得格外好起來,在那一刻,在城牆上並不是孤獨求生而是孤獨求死以護衛榮耀之稱的戰兵歡呼起來,哪怕他們明知道近百里之外同袍的勝利並不能救他們。

    生死不重要,真的,他們此時已經沒人在乎生死。

    可是生死重要,他們自己不在乎了,有人在乎。

    大概兩千騎兵從突然側翼殺向日郎國進攻須臾縣的隊伍,這支騎兵猶如神兵天降,在日郎國進攻隊伍的一側劃過,若刀鋒般狠厲,騎兵過去了,與風同行,羽箭留下了,與死神同在。

    連弩如暴雨一般傾瀉-出來,外圍的日郎國士兵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了下去,可他們卻根本沒有辦法反擊,兩千輕騎的速度太快,一掃而過,而就是這一掃,最外層的日郎國人倒下了多少根本沒辦法去計算。

    況且騎兵根本就沒打算只是騷擾一下,他們不是掃一次,而是來回掃。

    輕騎兵是絕對不會衝進那麼密集的步兵陣型裡,再快的輕騎兵衝進去,最初也許會顯得很有殺傷力,然而一旦衝進敵軍陣列之中,輕騎兵很快就會喪失速度優勢,猶如深陷泥潭,馬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防禦的輕騎兵會變成靶子,人人屠戮。

    伽洛克略猛的站起來,舉起千里眼看著那隻騎兵隊伍,然後看到了衝在最前面的騎士坐騎是一條狗,那條一巴掌就能把雄獅按住的狗。

    「沈冷。」

    伽洛克略的眼睛眯了起來,這種眼神,就是沈冷看到他的時候那種眼神。

    兩千騎兵從這邊衝到另外一邊,在急速奔馳的情況下兜了一圈又繞回來,速度絲毫也沒有降低,他們沉默著再一次從日郎國軍隊外圍衝了過去,沒有人吶喊,沉默比吶喊更加讓人畏懼,騎兵距離那些日郎國士兵不過六七丈遠,而就是這六七丈遠讓日郎人毫無辦法,卻是寧軍連弩發揮威力的最佳距離。

    一個弩匣打空立刻換上,騎兵再次呼嘯而過,而日郎人已經膽寒。

    沈冷打了個手勢,一側的陳冉隨即將號角吹響,原本人數就不算多的騎兵忽然一分為二,大概一千騎朝著須臾縣城那邊衝了過去,另外一千人則再次兜轉回來,好像利刃一樣將衝擊城牆缺口的隊伍切斷,這一千騎兵並沒有減速戀戰,戰馬始終保持著讓人頭皮發麻的速度。

    杜威名帶著一千騎兵衝到須臾縣城牆下,騎兵將靠近城牆的日郎國士兵砍翻,當馬背上的騎士揚起刀鋒,死神隨即降臨。

    「走!」

    杜威名朝著城牆上的人喊了一聲。

    鄧犁將登上城牆的最後一個敵人砍翻,又看了一眼身後士兵:「城中百姓可還有人停留?」

    「報將軍,城中百姓無一人停留。」

    城中的百姓,在兩個多月前就都已經轉移走了,這須臾縣城裡只有戰士。

    那些百姓本是窕人,如今也可算是寧人了。

    「走!」

    鄧犁大喊一聲,從城牆上跳下去,而在跳下去之前將程芳春的屍體背了起來,這些守城的勇士們爬上馬背,騎兵帶著他們渾身是血的同袍離開了戰場,而沈冷帶著另外一千騎兵硬生生擋住日郎國人的後續進攻。

    杜威名的一千人先走,沈冷帶隊斷後。

    伽洛克略看著寧人的騎兵如此悍勇卻並沒有生氣,他的眼神裡只有興奮,征戰多年,寧軍是唯一讓他覺得可以稱之為對手的軍隊,那些寧軍戰兵每一個都稱得上合格的戰士,他胸腹之中燃燒起來一團火,竟然快要無法控制一樣,如果他此時身邊是自己的軍隊,他一定會跨上坐騎和追沈冷,去和那個年輕人較量一番。

    「讓拋石車往他們的退路方向砸。」

    伽洛克略擺了擺手:「往他們的戰馬前邊砸。」

    那些日郎國士兵連忙調整拋石車,可實際上根本就來不及,大寧的輕騎來去如風,拋石車調整的時間哪裡能夠用。

    伽洛克略皺眉,招手:「牽馬過來,吹角,所有騎兵追擊。」

    他的親衛哈德連忙跑過來,因為太著急眼睛都有些微微發紅:「陛下!」

    伽洛克略笑著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就想看看那個年輕的寧人將軍還有什麼本事,我相信以後安息大軍再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還會遇到他。」

    他伸手把韁繩接過來翻身上馬,哈德連忙也去搶了一匹戰馬過來,在他看來陛下實在是太瘋狂了,當初決定假扮成一個普通的安息使臣跑到日郎國他已經被嚇得半死,現在又要親自去追擊寧軍騎兵,作為親衛,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著越追越近,哈德與伽洛克略並騎而行:「陛下,我去試他斤兩,請陛下莫要追的太急,安息臣民還在等著陛下回去。」

    伽洛克略無奈的點了點頭:「也好,你去。」

    哈德隨即催馬向前。

    數千日郎國騎兵離開陣營朝著沈冷他們的方向追了過去,從須臾縣到飛來峰大營近百里,而半路上還有日郎國的伏兵,沈冷帶著騎兵是殺穿了日郎國伏兵才衝到須臾縣的,說起來容易,那是打仗,那是在至少五倍的敵人之中殺穿出來。

    「跟我斷後。」

    沈冷一招手,帶著一千騎兵再次轉了回去,杜威名往左右看了看,救出來的兄弟只有四五百人,兩人一騎速度上肯定比追兵要慢,況且那是近百里的路程,跑不到三分之一就會被日郎國騎兵追上。

    「所有沒有帶人的兄弟跟我回去支援將軍。」

    杜威名回頭看了一眼鄧犁:「兄弟你行不行?」

    鄧犁點頭:「行!」

    杜威名從馬背上直接跳了下去,他的親兵立刻勒住戰馬跟著跳了下去,杜威名上了親兵的戰馬指了指飛來峰的方向,那親兵點頭,騎馬經過他的戰兵伸手把他拉上馬背,兩個人卻沒有跟著前邊的隊伍去飛來峰大營,而是調轉戰馬又追向杜威名。

    而在一側,背著程芳春屍體的鄧犁超過了他們兩個,握著刀帶著殺氣跟在杜威名身後。

    一千多人的騎兵隊伍前後數次殺回去將追擊的日郎國軍隊阻攔,沈冷帶著親兵營總是衝在最前,再一次將近身追兵擊退,沈冷拍了拍黑獒:「咱們走。」

    士兵們調轉戰馬隨沈冷往回返,就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一聲暴喝,沈冷回頭,遠處一雄壯的番邦之將縱馬追來,那人坐在馬背上猶如長臂黑猿,右手握刀,左手拎一條鏈子錘,只憑雙腿控馬。

    哈德看到沈冷要走所以怒吼了一聲,催馬緊追,他身後數十名安息士兵不離左右,超過其他日郎國騎兵直奔沈冷而來。

    沈冷看了陳冉一眼:「護送隊伍先走。」

    黑獒似乎瞬間就明白了主人的心思,猛的停住,然後轉身朝著那絡腮鬍的番邦大漢衝了過去,衝至半路,黑獒一聲咆哮,那聲音猶如悶雷,哈德的戰馬被嚇得人立而起竟是不敢靠近。

    沈冷縱狗到了近前,黑線刀從下往上撩了出去,黑獒往前一沖,刀從馬脖子下邊切過去從馬鞍一側切出來,切開馬鞍,切開哈德的肚子,切開脊椎骨,切開後背,血隨著刀撒上半空。

    只一刀而已。

    黑獒又是一聲狂叫,猛的躍起,在半空之中轉身,兩條後腿在一匹戰馬上蹬了一下,戰馬立刻側翻出去,而黑獒則趁勢轉身朝著寧軍隊伍狂奔。

    黑獒已經在兩丈之外,哈德的半截身子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伽洛克略臉色猛的一變,胸腹裡升起一股如烈火般的戰意,幾次忍不住催馬去追,終究忍了下來。

    那一刀,是他見過的最霸道的一刀。

    伽洛克略將手舉起來,追擊的騎兵隊伍隨即緩緩停下,他的戰馬停在哈德的屍體旁邊,低頭看著那半截屍體,看著那依然圓睜著的眼睛,伽洛克略臉色微微發白。

    他抬起頭往前方看了看,塵煙漸遠,那支寧軍騎兵已經變成了一條黑線。

    「沈冷......」

    伽洛克略吐出一口氣,撥馬轉身:「回去吧。」

    哈德的屍體就在那丟著,無人理會。
V123210 發表於 2019-5-9 20:46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二十九章 匯合

    輕騎兵將須臾縣的戰兵救了回來,當他們進入飛來峰大營的時候,留守飛來峰大營的戰兵將士們站在兩側,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敲響了胸甲,整個大營裡都是那沉悶如雷的聲音。

    砰,砰,砰......

    沒有人說話,沉默是最無聲的感情宣洩。

    沈冷從黑獒背上跳下來,伸手將程芳春的屍體接住,他把屍體緩緩放在地上,單膝跪倒:「兄弟,對不起,我到的晚了。」

    他不會去解釋什麼,不會告訴那些被戰兵兄弟們,他是帶著兩千輕騎殺穿了至少五倍敵人的阻攔才趕到須臾縣城下的,也不會告訴兄弟們他為了儘量少的耽誤時間根本就沒有去避開敵人密集的羽箭,若沒有那一身堅固的玄鐵鎧甲,他可能已經身中數十箭而死。

    他不說,可兄弟們都懂。

    沈冷伸手將程芳春腰畔上掛著的將軍鐵牌摘下來,每一個大寧戰兵都有這種鐵牌,只是級別不同款式不同,這鐵牌是大寧戰兵身份的象徵,鐵牌上印有士兵的姓名,職務和家鄉。

    「程將軍是西蜀道人,老家的村子距離雲霄城不遠。」

    鄧犁站在沈冷旁邊嗓音沙啞的說道:「程將軍不久之前和我聊天還說過,他爹娘還不知道他已經做了將軍......他爹娘早就已經過世了,他大半生征戰也沒有來得及娶個媳婦,算是斷了後,他跟我說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去過給爹娘添墳上香......」

    鄧犁看了沈冷一眼:「將軍,能把程將軍的鐵牌給卑職嗎?如果這一戰打完了卑職還活著,想請特假回一趟大寧西蜀道。」

    「好。」

    沈冷把鐵牌遞給鄧犁,鄧犁伸手接過來,把他的鐵牌和程芳春的鐵牌綁在一起,綁的死結。

    「先讓程將軍入土為安。」

    陳冉蹲下來再沈冷身邊說道:「還有很多軍務事等著你去處理,李文山將軍帶著六千戰兵兩萬新軍猛攻日郎國軍隊本營,看火勢應該是已經得手,四面八方的日郎人很快就會支援回來。」

    「嗯。」

    沈冷起身:「騎兵去補充弩箭,休息一刻的時間,然後跟我出城!」

    剛剛從戰場上歸來的騎兵紛紛下馬,沒有出戰的士兵們跑過來為他們牽馬喂料,而騎兵則跑步去了軍械庫那邊補充連弩的弩匣和損壞的兵器甲械,軍械庫的人早就已經把東西搬出來在空地上等著他們來拿,只一刻鐘的時間,所有騎兵歸隊,將近兩千人的隊伍再次集結。

    沈冷蹲在黑獒身邊,抬起手拍了拍黑獒的腦袋:「累不累?」

    黑獒用一種不服氣的眼神看著沈冷,吐著長舌頭喘息著,沈冷指了指營房:「你去歇一會兒,我很快就會來,你可是光靠舌頭出汗,吃不消。」

    黑獒猛的站起來,就像是完全聽懂了沈冷的話一樣,圍著沈冷轉圈不讓沈冷離開。

    「一會兒再帶你出去,要不然你去河裡泡個澡,回來的時候給你燉肉骨頭。」

    沈冷拍了拍黑獒,黑獒只是不肯離開,沈冷臉色嚴肅下來:「你不聽話,我就把你送回去,以後也不用跟著我了。」

    黑獒停下來,委屈的蹲坐在地上,扭頭不看沈冷。

    沈冷讓人取了些肉乾放在黑獒旁邊:「先湊合吃點,我很快回來。」

    他招手,親兵牽過來一匹戰馬,沈冷翻身上了馬背後輕嘆一聲:「果然不如騎狗舒服。」

    扭著頭的黑獒得意起來,卻還是不肯看沈冷。

    兩千騎兵呼嘯而出,再次殺向敵人。

    須臾縣城下,伽洛克略看起來有些疲憊的扶著石頭坐下來,他背後就是須臾縣坍塌的城牆,他四周是數不清的屍體,血腥味不會那麼快散去,這股子味道鑽進人的鼻子裡後會直衝腦海,如果是尋常百姓的話,這場面這氣味會把他們嚇倒,對於他們來說,這裡和地獄有什麼區別?

    伽洛克略往四周看了看,大部分都是日郎國士兵的屍體,他注意到這滿地的死屍身上幾乎很少有超過兩支羽箭的,這就足以說明在那種殘酷的環境下大寧的戰兵依然發揮出絕對強大的戰力,而且儘量不浪費一支箭,如果不是用拋石車狂轟濫炸摧毀了城牆的話,只有一千多守軍的這座縣城就可以至少擋住日郎國數萬大軍很久,直到他們的武器裝備耗盡為止......事實上,伽洛克略絲毫也不懷疑,如果城中糧食武器儲備都充足且日郎國人不善使用拋石車的情況下,這一千多寧國戰兵可以一直守下去,當城外進攻的幾萬日郎人死絕,可能城牆上還會有一個寧國的戰兵扶著殘缺不全的戰旗屹立不倒。

    「軍人。」

    伽洛克略喃喃自語了兩個字。

    就在這時候他的親衛隊隊副亞森跑過來:「剛剛確定了消息,寧軍趁著我們分兵進攻須臾縣和裴縣的時候,猛攻大本營,留守大營的近十萬日郎國軍隊竟然擋不住,雖然還沒有來得及清點傷亡,不過估計著日郎人至少被殺了兩萬以上,寧軍的損失卻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亞森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對手,所以臉色有些難看:「陛下,還是應該盡快離開,這些日郎人見了血就怕,須臾縣這邊有陛下壓著他們不得不進攻,可大本營裡留守的日郎人幾乎可以算是不戰而敗,被寧軍黏在屁股後邊殺,把後背交給敵人......這樣的軍隊再多也沒有用。」

    伽洛克略點了點頭:「也算是見識到了寧軍是什麼模樣。」

    他的話音剛落,又一名斥候縱馬歸來,從馬背上跳下來後緊跑幾步單膝跪倒:「陛下,日郎國大本營被擊潰,進攻裴縣的日郎國將軍慌忙帶兵回援,結果半路上中了寧軍的埋伏,損失慘重。」

    伽洛克略微微皺眉:「寧軍兵力不足,哪裡還有那麼多人在半路埋伏?」

    斥候搖頭,也是一臉茫然。

    「先回軍吧。」

    伽洛克略扶著石頭站起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消耗掉什麼體力,現在自己如此疲勞不是因為真的累,而是心情所致,感覺自己像是打贏了一場戰爭,可仔細想想,卻發現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有得到,一座沒有百姓的空城他攻破了,日郎人的損失是敵人損失的十倍不止,而最終還被敵人成功撤離,最主要的是跟隨他多年的親衛隊隊長哈德也死了。

    他慢慢的走向戰馬,走到半路的時候忽然又停步,再次回頭看向那座小小的縣城。

    他在西方曾經攻破過很多很多比須臾縣要高大堅固很多倍的大城,多到大部分都已經印象模糊了,記不起來當初是什麼場景,而這一戰,他覺得自己應該很久很久都不會忘記。

    他剛剛在有些失神的情況下說回軍吧......然後此時醒悟過來,回去哪兒?

    這不是他的國家這不是他的軍隊,為什麼他有一種被人徹底擊敗了的感覺?

    就在這時候又一個斥候飛馬而來,斥候下馬之後抱拳稟告:「進攻裴縣的日郎國軍隊是被一支大概兩千人左右的輕騎兵擊敗,日郎國軍隊兩萬餘人在行軍途中被騎兵襲擊,又被埋伏在附近的寧軍弓箭手攔截,應該是已經全軍覆沒了。」

    「寧軍不可能還有兩千騎兵。」

    伽洛克略臉色越發難看下來:「如果他們有超過四千騎兵,他就敢對這邊直接發起進攻,只要殺了我他們就徹底贏了,所以......」

    伽洛克略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從這裡到裴縣,他是帶著疲軍殺過去的。」

    他往四周看了看那些茫然麻木的日郎國士兵,同樣都是士兵,此時此刻的對比卻那麼的明顯。

    伽洛克略看到一個身穿將軍甲的日郎人,他根本懶得記住這個將軍叫什麼名字,招了招手讓那人過來:「帶著你的隊伍去和大隊人馬匯合吧。」

    那將軍一愣,連忙點頭,轉身就跑了。

    伽洛克略自己拉著戰馬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從安息喬裝到了日郎,策動日郎對寧軍開戰,試探出來了寧軍的真實戰力,同時也把日郎國最精銳的二十萬人消耗在這片土地上,日郎國再也擋不住我安息大軍,一舉多得......可是,為什麼我不開心?」

    亞森在他身邊低聲說道:「陛下,我們是贏了的。」

    「是啊,我們是贏了的。」

    伽洛克略上馬,再一次回望那座滿目瘡痍的縣城:「我希望下一次是真的贏。」

    數十名安息騎士護著他朝著南方而去,他沒有回日郎國大軍本營,那些日郎人已經沒有意義了,他成功讓寧人對日郎人生出了仇恨,那些日郎人是不可能活著回到日郎國的,而他回去之後將會帶著戰無不勝的安息大軍攻破日郎,他的征服手記上將會再加上一個國家的名字。

    會有大批的財寶金銀和漂亮的年輕姑娘送回安息國內,是啊,沒有什麼可不開心的。

    在落日最後一絲光亮下,這位安息國的皇帝遠離了戰場。

    第三天。

    沈冷捏著一個饅頭一邊走一邊吃,大步走進軍帳,一進門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海將軍?」

    沈冷都沒有想到海沙能來的這麼快。

    「沈將軍。」

    海沙抱拳:「不會介意我來和你搶些軍功吧?」

    沈冷笑起來:「剩下的你都打了我也沒意見。」

    海沙笑道:「我的水師已經截斷了日郎人的退路,他們出不了海。」

    沈冷問:「帶來多少人?」

    「兩萬戰兵。」

    海沙看著沈冷的眼神就猜到了什麼:「搞事情?」

    「搞!」

    沈冷把饅頭塞進嘴裡:「在我們的土地上,日郎人感受不到痛苦。」

    海沙哈哈大笑:「我也是這麼想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5-9 20:46
第七百三十章 設道


    日郎人沒有想到,加起來還至少有十五萬軍隊的他們居然會被包夾在近海岸線的狹長地帶,在陸地上被不到兩萬戰兵追著跑的日郎人好不容易跑回到了船港,然後驚恐的發現船港上飄揚著的是大寧烈紅色戰旗,他們的戰船上日郎國的旗幟也都被摘了。

    海沙的水師攔截了日郎人的退路,水師的戰船和陸地上的戰兵把日郎人包夾住,這個時候日郎人才發現,伽洛克略不見了。

    他們鼓起勇氣選派出一個人來到寧軍這邊祈求原諒,並且願意獻出大量的金銀財寶以換取活命,他們還願意將所有兵器甲械全都留下,最主要的是,隨軍的數百位高僧願意為寧軍祝福,得到了祝福的寧軍以後將戰無不勝,得到了祝福的大寧帝國以後將國運昌隆。

    沈冷聽完這句話忍不住都笑了,回答說你先讓高僧回去祝福一下你們的軍隊,咱們打一架試試有沒有效果再說。

    他並沒有難為過來談判的日郎人,在這個時候還敢上門來談的已經算是日郎人裡邊的勇士,可沈冷也沒打算就這麼放過那些日郎人,他們一直堅稱自己是無辜的是被伽洛克略所威脅,只帶著那麼一點手下的伽洛克略能逼迫二十萬大軍開戰,沈冷如果信了他們的話才怪。

    傍晚,沈冷他們坐在瓦窯河邊,點上一堆火烤上幾串肉,落日的餘暉讓河面變成了暗紅色,軍營內外都顯得很寧靜。

    他們坐在草地上,鋪了一層毯子,陳冉在那邊烤肉,沈冷和海沙相對而坐,兩個人一直都在商議這最後一戰該怎麼打,打贏了是常規操作,可他們倆就都不是常規的人。

    「就算是都殺了也不解恨。」

    海沙捏了一個田螺,用牙籤把肉挑出來:「這些日郎人留著也沒用。」

    「還算有用。」

    沈冷喝了一口酒:「如果放回去的話,咱們的戰船緊跟在他們的船隊身後,他們的海防根本就沒辦法阻攔,他們該死,死在合適的地方比死在這好,如果換一個思路,剩下的日郎人還有大概十五萬上下,如果現在我們先打一場,打怕了他們,然後派人讓他們投降,他們會不會乖乖投降?」

    海沙:「你居然還懷疑這個,我甚至覺得不必打一仗你現在派人去讓他們投降他們也會點頭。」

    沈冷:「那樣他們怕的不徹底。」

    海沙:「你繼續說。」

    沈冷道:「我們在明天或者後天對日郎人猛攻,以殺死至少兩萬日郎人為目標,殺兩萬人,日郎人的心理就近乎崩潰,那時候再談讓他們投降的話他們會更快的答應。」

    海沙:「他們投降之後呢?那可依然還有十三萬人,養著?」

    「就養著。」

    沈冷道:「從各地抽調過來的窕人新軍已經快到了,剛剛接到消息,最快的一支隊伍明天中午之前就能趕到,大概一萬五千,明天晚上之前還會有一支窕人新軍大概兩萬人趕來,我們留下一營兵力,再加上差不多六七萬左右的窕人新軍看守這十三萬俘虜,並不是難事。」

    海沙:「然後我們乘坐日郎人的戰船去日郎國?」

    沈冷笑起來:「大概就是這樣。」

    海沙站起來,來來回回的走動:「這一仗也許沒有我們預計的那麼好打,我們對日郎國完全不熟悉,登陸之後的地形,他們的兵力部署,登陸所需的時間和敵人的反應時間,很多很多事我們根本沒有辦法確定下來。」

    沈冷嗯了一聲,沒說話。

    海沙回頭看向沈冷:「不過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辦法,除非我們不打過去。」

    沈冷看著海沙,海沙聳了聳肩膀:「不打過去可怎麼行?」

    陳冉端著一盤烤好的肉回來放在毯子上,捏了一個田螺:「其實也沒那麼複雜,登陸之後別的不干就跟他們要錢,沒有幾百萬兩銀子休想把他們的十三萬俘虜要回去,非但要銀子,還要其他物資,他們還得裝船給咱們送過來,空船再把那十三萬俘虜帶回去,還要向咱們交寄存費,還得要運費,如果來晚了再要滯納費,如果不送的話就告訴他們把十三萬人都殺了。」

    他把田螺放進嘴裡嘬,嘬的滋滋響。

    「媽的,公的。」

    他嘀咕了一句。

    海沙一臉震驚:「了不起!」

    陳冉:「啊?」

    海沙:「你......你是怎麼憑舌頭就判斷出田螺是公的還是母的?這種能力是天生的吧,後天應該不好練出來。」

    沈冷:「他舌頭很敏感,公母味道不一樣。」

    海沙不可思議的看向沈冷,沈冷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他連忙低下頭假裝吃東西,如果地上有一條縫的話他也不介意鑽進去。

    陳冉:「我說的是空的......空的!」

    海沙:「呃......」

    沈冷哈哈大笑。

    海沙連忙轉移話題:「可是怎麼讓日郎人相信他們有十三萬人被我們抓了做俘虜?」

    沈冷道:「他們的大丞相羅珊還在我軍營裡。」

    海沙道:「我們現在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在預估,如果羅珊回去之後沒有按照我們的要求來辦,而是召集軍隊對抗,他們有地利有人和,我們最多只能抽調出來不足四萬人遠征,糧食物資攜帶都不會太多。」

    沈冷道:「每一場戰爭都是豪賭,我們手裡的牌好一些。」

    海沙嗯了一聲,重新坐在毯子上,看了一眼那盤田螺,愣了愣,默默的把田螺推到陳冉面前,陳冉看了看海沙,又看了看沈冷:「都是那麼大的將軍,體面點好嗎?」

    與此同時,大寧,長安。

    皇帝看了一眼拿著蒲扇搧風的老院長:「海沙請求調回東疆,朕已經思考了好幾天,先生認為是該把他調回來還是該把沈冷調回來?」

    老院長道:「老臣以為那邊用不著三雄俱在,海沙要回來就回來,沈冷要回也回來,莊雍一人坐鎮求立窕國之地,若是鎮不住的話那就是老臣這幾十年的時間都看錯了莊雍。」

    皇帝笑了笑:「到了這一步,也該商量一下在那邊設置道府的事了,先生可有推舉的人選?」

    「內閣次輔康為,可往窕國一地任職為道府,在內閣中康為能力學識不輸於賴成,可正因為這樣......」

    他看了皇帝一眼,皇帝點了點頭:「賴成若是拿不出來什麼漂亮的東西朕將來就讓他做內閣首輔,康為也不會服氣,他比賴成只大兩歲,兩個人的呼聲都很高,朕覺得首輔元東芝更希望是康為來接替他的位置,畢竟康為是他門生。」

    老院長道:「康為輸不是輸在品學能力見識,老臣說的直接些,他恰恰就輸在他的老師是元東芝......元東芝是首輔,他的學生還是首輔,那以後朝堂裡豈不都是他們那一家人了,康為沒有那麼大的人脈可元東芝有,元東芝卸任之前康為繼任之前一定會帶著他四處走動,拜會朝臣,這樣不好,以康為之才,如果用好了他是下一個沐昭桐,如果用不好,他是下一個沐昭桐。」

    皇帝坐下來喝了口茶:「先生擔憂的是。」

    老院長繼續說道:「放康為出去,以次輔之職調任地方,他可能會不服氣,也會心裡覺得委屈,所以老臣以為,不如將那邊窕國道的道府提為從一品。」

    皇帝看著面前的杯子:「不提,朕不能開這個先例,他是大寧的子民,是朕的朝臣,難道朕想讓他做什麼之前還要先考慮好怎麼讓他舒服起來?除了京畿道之外各地道府都是正二品,唯獨他是從一品,各地道府怎麼看朕?」

    老院長道:「是臣疏忽了。」

    「朕明日就召康為來談談。」

    肆茅齋開著窗子,風從外面吹進來帶來了些涼風,算計著日子沈冷南下已經差不多一年了,外面的菜地裡已經種了菜苗,長勢不錯,珍妃帶著那三個小傢伙正在給菜苗澆水,沈冷的兩個孩子跟在二皇子身後像是兩個小跟班,二皇子像個帶頭大哥,昨日不知道從哪兒進來的野貓嚇著了小寧兒,二皇子拎起來半塊磚頭就過去了。

    懿妃帶著二皇子的時候,帶的像個女孩子,說話都不敢說,靦腆的沒有一點男子氣概,跟著珍妃這一年來,珍妃倒是把他帶的有了幾分江湖氣,皇帝很喜歡二皇子這種變化,男孩子,總是要學會擔當。

    「窕國那邊暫定雲海道吧,讓康為過去任道府,從地方上挑個有能力學識的人給他搭伴做道丞,還得選個人過去組建雲海道的戰兵,先生覺得何人可為?」

    「閆開松?」

    老院長試探著問了一句。

    「也好,明日讓內閣擬旨,把他從東疆調往南疆。」

    皇帝看著窗外那三個小孩子,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

    「求立那邊,就暫定為永立道,南理國就直接取消國號併入永立道,南理國的皇帝隨便封個侯吧,讓他來長安居住,永立道道府的人選先生以為用誰合適?」

    「陛下其實有人選了吧,不然不會先問好治理的窕國,後問不好治理的求立。」

    皇帝笑了笑:「朕想把竇懷楠派過去,讓他在那邊做一任道府,把求立那個破地方給朕好好治理一下,穩定之後朕再派人過去接替他,他也該回內閣了。」

    老院長道:「竇懷楠現在是府治,直接提拔為正二品道府怕是不好應付......」

    皇帝:「朕怕什麼?」

    老院長笑起來:「怕是不好應付賴成那張嘴。」

    皇帝:「......」

    皇帝站起來走近窗口:「本來朕考慮過讓孟長安去南疆的,朕不想把他一直放在一個地方,朕也不想讓他一直帶一支隊伍。」

    老院長的心裡一緊,沒敢搭話。

    皇帝吐出一口氣:「罷了,讓唐狠去永立道組建一衛戰兵吧,大寧也該有個正三品的女將軍了。」

    老院長那繃著的心鬆下來,可也只是稍稍鬆了些而已。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0 17:47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三十一章 我們會更快

    風沙捲起,廝殺聲遠。

    沈冷坐在高坡上看著遠處戰場,這樣的戰爭已經沒有必要他親自帶人上去,那些日郎人已經被嚇破了膽子,他們的抵抗對他們自己來說是煎熬對寧軍來說是遊戲,況且這一戰的目的也僅僅是把日郎人本就嚇破的膽子再嚇的更破一些。

    坐在這可以遠遠的看到戰場,大寧的戰兵正在按照他們習慣的節奏推進,日郎人的防線被壓到了海邊,很多人都被擠到沙灘上,沈冷舉起千里眼看了看,日郎人那邊有不少白旗在揮舞。

    投降一碼事,允許不允許投降是另外一碼事。

    他往後一仰躺在草坡上看著天空,有一隻海鷗飛到了這邊,也許它認為沈冷是一大塊好吃的食物,也許認為沈冷是一具屍體,屍體和好吃的食物也許並不矛盾,海鷗俯衝下來直奔沈冷的眼睛,它沒有看起來那麼可愛,它很凶。

    在海鷗的尖嘴啄向沈冷眼睛的那一瞬間,沈冷一抬手抓住了海鷗的腦袋然後往旁邊一戳,噗的一聲把海鷗的嘴巴插進泥土裡,海鷗掙紮著要飛起來,它拔出嘴沈冷就再插回去,那麼大的一隻鳥兒彷彿被他控在了手心裡似的,玩夠了的沈冷鬆開手,海鷗飛走,啪嗒一聲在他臂甲上拉了一灘鳥屎。

    沈冷皺眉,在旁邊草地上把鳥屎蹭了蹭:「權當你是嚇拉了。」

    陳冉從遠處跑過來,氣喘吁吁:「差不多了。」

    沈冷嗯了一聲:「吹角收兵。」

    站在不遠處的親兵隨即吹響號角,角聲響起並不代表只是進攻,不同的節奏長短音代表著不同的意思,當號角聲響起來之後不久,正在施壓的大寧戰兵開始有秩序的往後撤,而此時十幾萬日郎人被擠壓的幾乎沒有了生存空間,寧軍突然撤離之後他們全都鬆了一口氣。

    陣列外圍倒在地上的屍體密密麻麻,讓這風景秀美的海濱成了修羅場。

    沈冷枕著自己的胳膊依然看著天空,那遼遠讓人心境都變得開闊起來,可是這種享受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剛剛逃走的那隻海鷗居然懂得喊鳥兒來,這種行為在江湖上有多重說法,比如說喊人來,搖人來,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鳥兒還會搖鳥兒沈冷也是第一次見。

    何必跟一群鳥中海盜一般見識。

    沈冷爬起來跑了,那幾隻海鷗在半空之中得意的盤旋。

    回到高坡下邊的營地,沈冷剛坐下,海沙從軍帳外走進來:「日郎國已經派人過來了,你要不要見見?」

    沈冷搖頭:「沒有什麼意思。」

    海沙笑了笑:「我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所以直接告訴他們,列隊離開他們的營地,把所有兵器都交出來,不只是兵器,皮甲,皮帶,頭盔,護肘這些東西全都交出來,然後等著我們的人給他們安排地方,十幾萬俘虜,清點起來都麻煩。」

    沈冷笑道:「何必清點。」

    海沙在沈冷對面坐下來:「你去見過那個叫羅珊的人了?」

    「還沒。」

    沈冷用手絹擦了擦臂甲,海沙笑道:「你是真愛乾淨,我的那甲冑滿是血跡也懶得擦了。」

    沈冷:「屎呢?」

    海沙用你剛剛經歷了什麼的眼神看著沈冷,沈冷解釋道:「鳥兒的,鳥兒。」

    海沙:「誰是鳥兒?」

    沈冷:「......」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人快步闖進來,親兵沒有阻攔是因為沈冷吩咐過,如果這個人來的話直接放進來就是了,雖然沒有人攔著,可進來的人臉上是一種赴死般的決絕和憤怒。

    「你為什麼還要進攻!」

    羅珊衝進來之後朝著沈冷喊了一聲。

    沈冷看了她一眼,懶得回答。

    羅珊大聲質問:「沈將軍你很清楚,戰爭不是我們日郎人的本意,他們也是被伽洛克略脅迫才會進攻你們的城池,那不是他們自己想要去的,他們在進攻的時候已經付出代價了,你們已經擊敗了他們一次,他們已經要撤走,為什麼還要追著不放?」

    海沙看了沈冷一眼:「這種人是怎麼做到大丞相的?」

    沈冷:「可能算是一群腦子裡有病的人之中病情比較輕的那個。」

    羅珊越發惱火起來:「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羞辱那些日郎國士兵,他們也是奉命行事!」

    沈冷:「唔......如果他們贏了呢?」

    羅珊一怔。

    沈冷語氣平淡的說道:「我沒有在和你們日郎人玩過家家,大寧的軍人不會玩過家家,如果你不知道是什麼戰爭不知道什麼是戰場,那是你的無知,從你們的軍隊踏上這片土地的第一步開始,這就是侵略,是對我大寧的進攻,你還固執的認為只是過來逛逛?」

    羅珊:「這片土地原本也不屬於大寧!」

    沈冷:「是啊,是我們侵略了這裡,然後我們佔領了這裡。」

    羅珊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窕人也反抗過,只是他們反抗失敗了。」

    沈冷站起來走到羅珊的面前,近距離的看著羅珊的眼睛:「如果大寧的軍隊踏上日郎國的土地,你們會不會反抗?大寧的軍隊不用被人慫恿也不會被人脅迫,你們日郎人圍攻須臾縣,我們也圍攻你們的一座城池,那時候你還會認為,戰爭是可以說停就停的嗎?」

    羅珊一怔:「你......你什麼意思?」

    沈冷走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大寧從來都不會被人打了不還手,倒是大寧打人的時候不喜歡被打的還手,你們打過來,我們自然會打過去,大營外面那十三萬左右的俘虜是我有好生之德,就好像你們信奉的禪宗講的那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沒下令殺死所有俘虜,那浮屠得多少級?一刀沒落就滿級了吧?有滿級的說法嗎?」

    羅珊:「你,你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進攻日郎。」

    「你們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

    沈冷道:「因為你們有藉口?就是那個特別的爛的藉口,日郎興兵二十萬攻入大寧的疆域之內,你們說是為了接回在求立聖徒城裡的大和尚,這藉口都行的話,我們為什麼不能進攻日郎國?」

    羅珊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只有絕望和憤怒。

    她怒視著沈冷,似乎一下子認清了這個魔鬼的真面目。

    「別用受害者的眼神看我,你不是。」

    沈冷道:「我不想多殺人也不是覺得你們日郎人是受害者是值得可憐同情的人,我留著外面十三萬俘虜不殺是想和你們日郎人談條件,現在不妨先告訴你,我會帶著大寧戰兵乘坐你們日郎國的戰船過去,你們海岸的船港看到日郎國的戰旗應該不會有什麼防備吧?我問過了俘虜,從你們的海港殺進去,不到二十里就有一座規模很大的城,人口據說有十幾二十萬萬,你們在須臾縣殺我數百戰兵,我殺你幾十萬人都不夠。」

    「你是個魔鬼!」

    羅珊眼睛血紅血紅的:「我還傻乎乎的以為你是可以信任的人,我們的人被伽洛克略耍了,我們的陛下死了,我們的國家即將遭受安息人的侵略,我本以為你是可以依靠......」

    「你以為的錯了。」

    沈冷打斷了羅珊的話:「你的話幼稚的像個三歲孩子,如果真的是小孩子這麼以為不可笑,而你是一國之丞相,你居然認為你們的敵人可以信任?我不是你們的依靠,你別再說這麼可笑的話了行不行?」

    羅珊的眼睛有眼淚滑落:「果然,大寧也是狼。」

    「你說過,大寧是雄獅。」

    沈冷道:「現在有個不用死人的條件跟你說,你回去考慮一下,我會帶著你和你的隨從一起去日郎國,我甚至還可以把找到的你們日郎國皇帝的屍體保存好一併運送過去,不過......在這之前我先幫你理解一下什麼是戰爭。」

    沈冷看著羅珊的眼睛,那是一雙哭紅了的女人的眼睛,可沈冷並不在意。

    「戰爭的開始是因為慾望,各種各樣的慾望,如果歸結於慾望的話那麼戰爭的起因就會變得單純,只這一種,可是戰爭的結局有兩種,無論勝者還是敗者都有兩種結局,一種是代價,一種是收穫。」

    羅珊深吸一口氣:「你想要什麼?」

    沈冷道:「突然就聰明了?」

    羅珊又問:「你想要什麼?」

    「日郎國是海運大國,我要五百條海船。」

    羅珊沉默片刻,點頭:「我答應你。」

    沈冷道:「用金銀,糧食,布匹,皮革,武器把這五百條海船裝滿。」

    羅珊的眼睛猛的睜大:「你這是在搶劫!」

    「不是。」

    沈冷搖頭:「你可以覺得這是在勒索,但不是搶劫,搶劫得我們自己動手。」

    羅珊強忍著怒意:「我都答應你的話,你能確保那些戰俘會被釋放回去嗎?」

    「我可以。」

    沈冷道:「有認真鄭重的談判就不會反悔,寧人沒有那麼不堪。」

    羅珊幾乎是咬著牙說道:「我會盡力滿足你的要求,你必須答應我,如果我全部滿足了,你釋放所有戰俘並且離開我們的國家。」

    沈冷點了點頭:「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接下來可以談個生意。」

    沈冷往前壓了壓身子,看著羅珊的眼睛認真的問道:「你們擋得住安息人嗎?」

    羅珊的臉色猛的一變,她想說什麼,沈冷卻一擺手:「你先回去休息吧,仔細想想我和你說的這些你能不能做到,我和我的軍隊登陸日郎國,只帶十天的糧食,十天之內第一批糧草沒有送到的話,我們只好自己去拿,請你記住一句話......不攻破日郎國的都城不是我們不能,而是軍人也不想多殺生,如果我願意,我們會比安息人更快讓日郎國成為歷史。」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0 17:47
第七百三十二章 情書


    在沈冷說話的時候海沙基本上保持沉默,除了對一個國家的大丞相居然能說出那麼幼稚的話感到可笑之外,他全程都聽著沈冷在用一種很不熟練的談話方式在威脅對方,羅珊憤而離去,海沙終於忍不住笑起來:「這活沒幹過?」

    沈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比較生疏。」

    海沙想了想也對,讓他去威脅勒索他也不熟練,畢竟大寧戰兵的主職是征服而不是恐嚇。

    「我以為她會討價還價。」

    沈冷居然有些遺憾:「一個小國湊出來五百艘海船的物資談何容易?這個心大的......她竟然沒有一點討價還價的意思,想想看,就因為她的不討價還價日郎國就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還真是......」

    海沙:「替日郎國百姓感到不滿?」

    沈冷:「不是,她不討價還價我就覺得要少了。」

    海沙:「......」

    他看了沈冷一眼:「果然名不虛傳。」

    沈冷:「什麼?」

    海沙:「不是什麼誇你的話。」

    沈冷:「那就別說了。」

    海沙起身:「我去讓人整頓軍備,如果渡海過去的話還是要隨時做好廝殺的準備,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我帶我的人駕乘日郎國的戰船先登陸,你帶你的人駕乘大寧的戰船隨後到,如果我們兩個一塊登陸再一塊陷進去丟人丟的太大了,面子都找不回來。」

    沈冷道:「你年紀那麼大了,還是我先登陸吧。」

    海沙:「如果不是同袍,我可能會打你了。」

    沈冷道:「剛才我沒和你提這件事是因為我覺得這不需要商量什麼,我先帶人登陸,你帶戰船在後邊策應支援,若是沒有什麼危險的話看我發信號你再靠岸,日郎人沒什麼可擔心的,我擔心的是那個叫伽洛克略的人先一步回了日郎國,誰也不知道他會翻出來什麼風浪。」

    海沙:「難道年紀小的就不懂得什麼叫尊老?按年級排隊你也得在我後邊。」

    沈冷:「縱然你已經承認了自己比我老,我還是不打算和你商量什麼,衝動的事交給年輕人來做多好......」

    海沙:「你是想和我爭第一個登陸日郎國的功勞?」

    沈冷:「不然你以為我和你在爭什麼?」

    海沙沉默片刻,緩了口氣後說道:「我以為你在和我爭......一旦出了什麼意外數萬大軍受到牽連,未經請示就擅自攻入他國,打贏了無所謂打輸了就會遺臭萬年的死罪。」

    沈冷笑了笑,沒說話。

    海沙道:「我輸得起。」

    沈冷:「呵呵。」

    海沙走到沈冷面前:「你比我小,前途比我錦繡,你是大寧戰兵心目之中的偶像是他們追趕的標竿,雖然我不願意承認別人比我優秀,可我不得不說即便是我手下的人也有不少對你充滿敬畏,沈冷,你不能倒你明白嗎?陛下不許你倒下,大寧也不許你倒下,你是陛下給所有戰兵子弟看的一面旗幟。」

    沈冷:「這馬屁拍的真生硬且略有不服。」

    海沙:「呵呵。」

    沈冷道:「你不想讓,我也不想讓,所以打一架吧,解決問題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海沙往外看了看:「你我什麼身份?身為三品將軍動不的動就打一架,讓士兵們看到了成何體統?」

    他過去把軍帳的門關上:「先說好誰不許大喊大叫,打的斯文點。」

    半柱香之後,軍帳裡傳來一聲海沙的咆哮:「來來來,再打過!」

    軍帳外的親兵們互相看了看,咳嗽了幾聲,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又半柱香之後,軍帳裡的打鬥聲終於停了下來,門口的親兵側耳傾聽,能聽到粗重的呼吸聲,好像兩個人都沒了力氣似的,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海沙聲音出現,帶著些許的不服氣。

    「你贏了。」

    海沙撐著站起來:「所以你帶咱們的戰船在後邊走。」

    沈冷:「憑什麼!」

    海沙:「誰輸誰先上。」

    沈冷:「你怎麼能如此不要臉?」

    海沙:「你是怎麼有底氣說我的。」

    沈冷:「那就再打,說好了誰贏誰先上。」

    海沙往外走:「沒有那麼多事能重來,我在日郎國船港等你......沈冷,我和你之間將來會分一個勝負出來,可那是將來的事,到時候你可不許假裝輸給我,憑真本事來。」

    沈冷:「不管是憑真本事還是鬧著玩你都不行,喂,老傢伙,你就真的打算這麼直接不要臉了?」

    海沙腳步一停,回頭看了看沈冷:「我和你搶不僅僅是覺得會有危險,也還有私心,我手下有一群老兵跟我多年,他們那一批人留在軍中做事的都已經是校尉銜,你知道,從六品校尉到五品將軍是一道檻,四十歲之前這道檻兒邁過去了就邁過去了,四十歲之後還沒有邁過去,對他們來說差不多也算是此生無望。」

    沈冷點頭:「懂了。」

    海沙抱拳:「多謝。」

    他大步走出軍帳。

    那些老兵如果沒有特殊的軍功他們就算是到退伍回家也沒機會試試將軍甲什麼感覺,作為第一批登陸日郎國的人,這樣有象徵意義的事多多少少會有嘉獎,很多人只差一級軍功就夠了,可是那一級何其之難?

    當然,沈冷知道海沙還是希望他自己來承擔風險。

    夜。

    沈冷在桌子上把紙鋪開,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不了幾天大軍就要渡海去日郎國,回來最快也得幾個月之後,茶爺還在南屏城,這次說是與他同來,可兩個人還是一樣的聚少離多,他想著自己應該再多寫一封信給茶爺,萬一自己在日郎國出了什麼意外的話,茶爺也不至於連個念想都沒有。

    提筆寫字,對於沈冷來說從來都不是什麼容易事,他只要有時間就會練字,可也不知道怎麼了,該拐彎的地方就是拐不好,該橫平豎直的地方也許就有個彎彎出來,而且寫字還著急,越寫越急,所以越寫越亂。

    坐在那看著窗外明月,沈冷想著應該寫一些情話才對。

    可是他哪裡是寫文章的料,提筆坐在那沉默了好久還是一個字都沒有憋出來,想著自己可真是個笨蛋,要不然乾脆不要寫了,如果出了事沒有這封信茶爺念及自己不過是傷心,如果有這一封信,茶爺時不時取出來看看,怕是要傷心欲絕。

    沈冷使勁兒搖了搖頭,心說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

    陳冉從外面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來,他這種自帶天賦技能的人到哪兒都不會擔心找不到吃的,朝著沈冷比劃了一下手裡拎著的燒雞和酒:「要不要與我舉杯邀明月?」

    沈冷:「你為什麼總能找到雞?」

    陳冉:「為什麼我覺得你這話裡沒什麼好意思。」

    沈冷伸手,陳冉把雞屁股掰下來遞給沈冷,沈冷白了他一眼,陳冉嘿嘿笑著把雞腿給了沈冷一個,自己掰下來一個啃:「你以為我每次餓了出去找吃的找到的都是雞,可是雞與雞不同啊。」

    沈冷:「你說的都對。」

    陳冉:「算了,換個話題吧。」

    他看著沈冷面前的信紙:「想些寫信給我大哥?」

    沈冷笑著點了點頭:「想著應該給她寫封信說說最近的情況,其實前天才寫了一封走軍驛送過去,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夜裡還想跟她說點什麼。」

    陳冉:「奇怪不奇怪,我跟你從軍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給家裡寫信的習慣,給我爹都很少寫,可是就在剛才,聽著軍營外面海浪的聲音我有一種衝動想給一個姑娘寫封信,想對她訴說我的思念之情,然後想了想,我特麼的哪有女人?」

    他看了沈冷一眼:「你說我是不是到發情期了?」

    沈冷:「幾月了?」

    陳冉:「八月。」

    「噢,那是發情期了。」

    陳冉:「滾蛋......你想給我大哥寫信,我想給......」

    他端起酒杯一口氣喝乾,啪的一聲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罷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不能說的,戰場上廝殺都不怕還怕說出來?冷子!我想一個丫頭了,一開始是一點點想,後來是越來越想,剛才想的受不了,我在沙子上寫她的名字,她名字可真難聽。」

    沈冷:「你我認識的女孩子裡名字難聽的,也就一個高小樣。」

    陳冉:「是她!」

    他又倒了一杯酒喝下去:「我就是想她了!」

    沈冷哈哈大笑,把手下的信紙遞給陳冉:「寫封信回去吧,雖然路途遙遠車馬也不快,送回去之後能不能到她手裡都不確定,可是寫封信回去告訴她你的想法,別讓人家姑娘覺得你心裡沒她,一封信可能會定下來一段感情,就算什麼都定不下來,最起碼不留遺憾。」

    陳冉深吸一口氣,接過信紙,然後有些傷感的說道:「我以後再也不是一個浪子了。」

    沈冷:「滾。」

    他把書房讓給陳冉,出門在軍營裡慢慢走動,夜風不涼不燥,撓的人心裡不安靜,越撓越想念。

    沈冷在軍營裡的燈火旁邊蹲下來,往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注意他,也確定陳冉沒發現他帶了紙筆出來,他就藉著這燈火把信紙放在膝蓋上寫下了兩行字,信紙鋪不平,所以字看起來更難看了些。

    我小時候最害怕他們說的輪迴是真的,想著人活著這麼辛苦,一輩子難道還不夠?後來見到你,便覺得幾輩子都不夠。

    你要一直那麼好看才行,我這麼膚淺的人愛的一定是你的皮囊,等你不好看了,我們再從頭來一遍。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3 17:35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三十三章 被人下藥的孟長安

    海沙那邊的人收走了差不多兩萬套日郎人的軍服,整整兩天的時間都在檢查和適應日郎國戰船,沈冷這兩日除了練功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會坐在高坡上看著大海發呆,軍務上的事交代下去就好,沒必要什麼事都親力親為。

    他更多的是在思考莊雍和沈先生,這兩個為他做了很多事卻從不肯告訴他的長輩。

    曾經,沈先生和莊雍都是原則性很強的那種人,尤其是莊雍,然而他們現在都在改變自己的原則。

    有時候想想還是跟著沈先生和茶爺在那個破落的小小道觀裡練功更加快樂,沈冷的一身廚藝都是在那個時候鍛鍊出來的,沈冷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他之所以對菜品的要求那麼嚴格,其實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沈先生曾經對他說過的要知恩圖報?

    當他第一次喫茶爺做飯震驚了,當他第一次吃沈先生做的飯何止是震驚都想哭,所以他覺得還是自己來做好一些,他為了讓自己做菜好吃,像個傻子一樣先去品嚐各種作料是什麼滋味,當時茶爺和沈先生都曾不止一次的看到過,只是那時候沈先生和茶爺誰會多想?

    後來這種報恩的心逐漸變成了親情。

    沈先生和茶爺從沈冷的恩人變成了家人,那種在乎就更不必多說什麼。

    正因為如此,沈冷對沈先生現在的狀態很擔憂,他想著如果茶爺沒能把沈先生勸通的話,對日郎國這一戰打完之後自己應該回去和沈先生聊一聊。

    正想著這事,陳冉拎著一包吃的從遠處過來:「大營裡開飯沒見你過去。」

    沈冷笑了笑,陳冉挨著沈冷坐下來,兩個人肩並肩坐在高坡上看著遠處的大海,這一幕像極了當初在魚鱗鎮的時候他們兩個坐在南平江的江邊,陳冉從油紙包裡取出來兩個大饅頭,比了比,把比較大的那個給了沈冷,沈冷指了指那個小的,陳冉搖頭:「以前你總是把大的讓給我,現在我不給了。」

    沈冷笑道:「不過是個饅頭,看你那小氣勁兒。」

    他把大的饅頭接過來咬了一口,陳冉拿著那個小的饅頭卻沒吃,沈冷有心事沒注意到,他幾口就把饅頭吃完,這才看到陳冉一口都沒動,陳冉一臉笑意的把小一些的那個饅頭也遞給沈冷:「一個不夠吃,再把這個也吃了。」

    沈冷心中一陣溫暖:「我都吃了你吃個屁?」

    陳冉:「傻子才吃屁。」

    他把饅頭塞進沈冷手裡,把沈冷感動的都要哭了,然後陳冉從懷裡又翻出來一個油紙包,打開之後香味就飄了出來,那是半隻燒雞。

    陳冉道:「你知道的,我一般都吃雞。」

    沈冷一腳踹在陳冉屁股上,兩個人本坐在高坡上,這一腳把陳冉踹的順著高坡出溜滑,陳冉嘿嘿笑著,爬回來坐在沈冷身邊,把雞腿撕下來遞給沈冷,沈冷搖頭:「都特麼吃飽了。」

    陳冉哈哈大笑:「剛才看你坐在這發呆,又想我大哥呢?」

    「想你大哥她爹。」

    沈冷看了陳冉一眼:「這一仗打完之後得回去和先生再談談,到時候你得和我一起,我這笨嘴拙舌的。」

    陳冉把舌頭伸出來急速的抖了抖,布魯布魯布魯布魯布魯......

    「男人怎麼能笨嘴拙舌呢?。」

    沈冷:「你大爺。」

    陳冉:「我說什麼了.....」

    沈冷抬腳,陳冉已經把屁股挪到一邊去了:「你擔心的事情太多,心情總是那麼陰鬱,可是你表現出來的又總是那麼快樂,我知道,你是想要用快樂感染別人,不想讓別人體會到你心裡的苦,冷子,其實有時候你真的不用想的那麼複雜,沈先生為你做什麼都出於感情二字,他可能還沒覺悟自己正在做的可能傷害到了陛下,然而歸根結底,沈先生不是個壞人啊。」

    沈冷嗯了一聲。

    陳冉啃了一口雞肉:「再說了,我大哥的話沈先生應該還是會聽的,大不了回京之後讓我家老頭再和先生聊聊,兩個老人喝點酒,什麼話說不出來?」

    沈冷眯著眼睛:「你這話略有不孝的嫌疑。」

    陳冉:「拉倒吧,你真以為他們兩個老人家喝多了酒說的都是正經事?你我現在多流氓,他們就會加一倍,到時候把他倆往小淮河一扔,你看看他倆能不能瞬間變成小淮河老浪子。」

    沈冷道:「你爹要是知道你說的這些話......」

    陳冉:「你要是敢告訴我爹,我就廢了我自己,讓我爹斷後!」

    沈冷:「......」

    遠處的海面上,一艘一艘日郎國的戰船正在來迴游走,那是大寧的水師戰兵在適應日郎國的戰船,海沙是個最出色的將軍,他手下的兵是最出色的大寧戰兵,陳冉看著那些戰船演練著陣法,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陛下當初說給你兩年時間,兩年之後你回到長安差不多對北疆之戰就開始了,可打完日郎之後肯定會超過兩年之期,現在陛下也許還不知道日郎人攻入窕國的事。」

    沈冷道:「無論如何,打黑武我要去,無論如何。」

    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打黑武孟長安一定會去。

    東北邊疆,息烽口大營。

    從長安城協助澹台袁術主持諸軍大比之後回到這的孟長安稍稍有些不適,不是身體上的不適,而是對環境的不適,他這次在長安停留的時間足夠久,陪伴家人的時間也足夠久,每天都能抽出很長時間陪著他的兩個女人兩個孩子,那種幸福滿足和現在息烽口這苦寒的環境對比之下,心裡會有些落差。

    可他是孟長安,從回到息烽口大營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恢復了之前的習慣,每天清晨,不管天氣多冷,風和日麗還是大雪漫天,他都會練一個時辰的功然後用冷水擦洗。

    就在這時候大營外面有一輛馬車停下來,已經許久許久沒有見過孟長安的闊可敵沁色在這之前每天把孟長安罵一萬多遍,可是當她得到消息說孟長安已經返回息烽口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洗了澡然後換上最漂亮的衣服,吩咐手下人備車趕來。

    孟長安這種莽夫當然不會理解,這種寒冷的天氣之下一個女人為了見他還特意洗了澡洗了頭是多鄭重的態度。

    沁色站在那遠遠的就看到了光著膀子拎著一桶水往自己身上倒的那個傢伙,陽光下,那一身肌肉像是跳躍的小羽毛,一下一下的掃過沁色的心,她一直認為自己對漂亮男人的興趣僅僅是在欣賞,可和孟長安相處的久了之後她才發現,所有漂亮男人在孟長安面前都是娘們兒。

    親兵跑過去將沁色來了的消息告訴孟長安,孟長安也不知道為什麼嚇了一跳,想到那個令人頭疼的女人他就一陣陣的有些發憷,黑武國的長公主太熱情,太直接,也太坦率,她從來都不掩飾她對孟長安的喜歡,如果孟長安點頭的話,她可能會搬到寧軍大營裡來。

    孟長安連忙回屋子裡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一身黑色的將軍常服,讓他看起來身材筆挺氣質出眾,他本就是個面容冷峻的漢子,配上一身黑衣,這種冷峻就更加的突出。

    闊可敵沁色拎著自己的裙角走過來,裙子的開衩還不低,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

    她看到孟長安走向自己,這麼久不見她的心裡有一種幾乎壓制不住的衝動,想要跑過去抱住他,可畢竟自己是黑武帝國的長公主,無論如何也要表現的矜持些,然而就在這一刻孟長安忽然轉身回去了,沁色頓時一怔,氣的一跺腳,心說你幹嘛躲我?

    還沒有來得及發脾氣,孟長安從屋子裡出來,拎著他的黑色大氅,見了面之後把大氅扔給沁色:「這麼冷的天你穿的這麼少,是想凍死在我這然後訛我?」

    沁色心花怒放,小心翼翼的把孟長安的大氅披在自己身上,還要小心翼翼的不讓大氅擋住自己的美腿,在寒冷的天氣中依然敢把大長腿露出來的一般只有黑武女人做的出來,在她們看來只要不是下雨下雪,再冷的天氣都不是阻擋她們穿裙子的理由。

    可是進了孟長安的房間之後她就忍不住開始哆嗦起來,屋內外溫度相差有些大,爐火燒的很旺盛,沒多久她的臉就看起來有些酡紅,就好像剛剛喝了酒似的。

    孟長安沒理解她為什麼臉這麼紅,動手倒了一杯茶遞給她,沁色搖頭:「如果你把我當朋友的話,就不應該讓我喝茶。」

    孟長安:「嗯?」

    沁色招手,她的親衛把一個木盒放在桌子上後退了出去,沁色把房門關上,然後將木盒打開,裡邊是兩瓶看起來很精緻的酒,酒瓶也不知道是玉的還是還是什麼材質,晶瑩剔透。

    「酒?」

    孟長安問:「什麼意思?」

    沁色抬起下巴驕傲的說道:「你們男人久別重逢第一件事就是喝酒慶祝,你和我也算是久別重逢,也算是朋友吧,茶雖然好喝,但沒有酒那麼有意義,你跟我喝酒,我就知道你是把我當朋友。」

    孟長安:「我有酒。」

    沁色:「喝我帶來的不行?」

    孟長安:「怕你毒死我。」

    沁色惱火,打開一瓶酒灌了一口,又把另外一瓶打開也灌了一口,然後示威似的看著孟長安:「還怕嗎?」

    孟長安無奈,接過來沁色遞給他的一瓶酒要喝,沁色也非要和他碰一下,碰就碰吧,孟長安喝了一口後搖頭:「這也算酒?甜的。」

    「你別看不起這酒,在我們黑武,沒幾個男人能喝完這一瓶還站著不倒的。」

    沁色自己又喝了一大口,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像是緊張。

    孟長安哼了一聲:「那是你們黑武的男人不行。」

    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過了一會兒之後孟長安晃了晃腦袋:「怎麼感覺暈乎乎的,好像還越來越熱?」

    視線有些模糊,隱隱約約的看到沁色把他的黑色大氅扔在一邊,隱隱約約的又看到她身上雪白的長裙褪了下來,隱隱約約的就是一片白。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3 17:36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三十四章 冤家


    孟長安房外的親兵似乎是聽到了些什麼不好的聲音,於是往外走了幾步,想了想,乾脆直接出了院子把院門也關上了。

    孟長安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自己會變成一匹馬,四仰八叉的馬。

    不知道多久之後他從睡夢之中醒過來,感覺好久好久都沒有這麼舒舒服服的睡一覺,在息烽口這邊雖然不似之前那樣時時刻刻警惕著黑武人開戰,可他那般性子又怎麼可能安逸的下來,每天的睡眠都很少,這一覺睡的舒服之極,就好像四肢百骸都通了似的那種感覺。

    只是稍稍有些頭疼,頭疼也還好,就是莫名其妙的還稍稍有些腰酸。

    他翻了個身,然後嚇了一激靈。

    身邊躺著個人,忽閃這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兩個人近在咫尺呼吸可聞,沁色剛要把嘴巴湊上去親他一口,就被孟長安一腳從土炕上踹了下去。

    孟長安這純粹是下意識的反應,踹完了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下去攙扶沁色,可是下來才注意到自己光著,然後才反應過來沁色也沒穿衣服,氣氛頓時詭異起來。

    他就尷尬的站在那,扶起來不是,不扶起來也不是。

    沁色疼的捂著小肚子躺在地上,孟長安終究還是不忍,伸手扶她,她只是瞪了孟長安一眼,孟長安無奈把她抱起來放在土炕上,往四周踅摸自己的衣服在哪兒。

    結果發現衣服扔的哪兒都是,褲子在這邊上衣在那邊,好像很狂野的樣子。

    「你沒事吧。」

    他胡亂的把衣服穿好,看了一眼沁色,沁色哼了一聲又翻身朝著裡邊不看他,其實孟長安在發力的那一刻就反應過來,那一腳還是瞬間收力了的,不然那一腳能把沁色從屋子裡踹倒屋子外面去,可即便如此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這一腳也足夠凶。

    孟長安站在那,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慌過,不管是在戰場上與敵人血腥廝殺,還是帶著斥候深入敵國數百里,又或是率軍攻入渤海大殺四方,他什麼時候慌過?

    「你沒事吧?」

    孟長安又問了一句。

    沁色依然不理他。

    孟長安站在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他性格強勢卻不是不講理的人,所以他覺得自己剛才踹那一腳雖然狠了些但也不是踹的沒道理,我堂堂孟長安,居然被一個女人隨隨便便給睡了?況且下藥這種事確實不光彩,怎麼想都不光彩。

    兩個人陷入了讓彼此都尷尬的沉默之中,孟長安才是真的笨嘴拙舌,他可以和沈冷兩個人喝酒喝到天亮無話不談,但讓他女人談情說愛他連三句話都想不出來,硬想出來三句應該也是尬的可憐,更何況這並不是你情我願的談情說愛。

    沁色躺了一會兒後默默起身,穿好衣服,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大氅,撿起來,認真的披在自己肩上,每一個動作都很認真。

    「這件衣服我帶走,你我以後就不必再見了。」

    沁色看了孟長安一眼:「我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說完之後朝著門外走去,孟長安伸手拉了一下,抓著大氅,沁色回頭看著他:「你想幹嘛?」

    孟長安:「換一件,這件不行。」

    沁色皺眉:「為什麼?」

    孟長安理所當然的說道:「這件衣服是沈冷送我的。」

    沁色頓時惱火起來:「他比我重要的多?」

    問完之後便後悔。

    孟長安:「當然。」

    堂堂孟長安,就是這麼直。

    沁色就知道是這樣的答案,於是更加惱火,心說自己怎麼會這麼蠢?她這般心思靈動細緻入微的女人,剛才問的那句話她自己都覺得蠢到了極致,可是問就問過了,也不至於因為這句話而覺得難堪,和孟長安接觸的久了,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在乎沈冷多過於在乎其他任何人,甚至還在他的妻子孩子之上。

    沁色把大氅解下來扔給孟長安,一臉怒容的看著他,就這樣看著,孟長安被她看的有些發毛:「不走了?」

    沁色伸手:「換的那件呢?」

    孟長安笑了。

    沁色見他笑了,本繃著臉,可沒多一會兒就繃不住了也笑:「你還笑得出來?」

    孟長安道:「不然呢?」

    沁色哼了一聲:「你怎麼連溫柔些都不會?」

    孟長安:「我一個男人,被你禍害了,若是不顯得大度些你就會說我不夠男人,可換過來想想,若是我把你禍害了,我勸你大度些,你如何?」

    沁色走回去四仰八叉的躺在土炕上:「來,禍害我,算是扯平。」

    孟長安愣了:「這什麼邏輯。」

    沁色道:「你不是覺得虧了嗎?我不怕虧。」

    孟長安:「你以為我傻,那豈不是你賺了兩次?」

    沁色想了想,好像也對。

    兩個人就這麼看著對方,然後就莫名其妙的都笑起來,沁色哼了一下扭頭不看他,可還是忍不住笑,孟長安轉身從衣櫃裡取了一件大氅出來,這是制式配發的東西,沁色見他居然真的又拿了一件衣服出來,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狠狠的咬,一個男人情商怎麼能低到這個地步?

    孟長安把大氅蓋在沁色身上:「穿回去洗好了以後還要還給我。」

    沁色沒想到孟長安的情商原來還能更低,於是嘆了口氣,把大氅放在一邊,手在大氅上輕輕撫過:「你的心不在我這,我便是帶走了這衣服又有什麼用?莫說一件衣服,便是把你人帶走了,心不在也是無意義的事......孟長安,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你是個女人心中的蓋世英雄,雖然我被你禍害了,但我不記恨你。」

    孟長安:「......」

    沁色認真的說道:「對我來說也還算美好,所以你也無需愧疚,我們以後都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這樣以後還能再見面,本想著再也不見......可我捨不得,不過你不要擔心,我不會纏著你,我會裝作如以往那樣,只談公事不談私情。」

    她將身上的白色長裙脫下來,身材曲線一覽無餘,她看著孟長安,孟長安哪裡敢看她?

    她將孟長安大氅披在自己身上:「說是不想要,可還是想留個念想,我的衣服留在你這,燒了扔了隨你,你的衣服我帶走了,我回去以後就把這件衣服掛在房間,便是以後嫁了別的男人,這衣服也要掛在我的睡房,我沒什麼不敢的,女人都貪心,也專情,我這輩子看著順眼的男人很多,喜歡的男人只你一個。」

    說完之後大步往外走,又被孟長安一把拉住。

    沁色等著他:「你還想怎麼樣?」

    孟長安大聲道:「只披了一件衣服出去,想凍死?」

    沁色:「你管的著?」

    孟長安:「不凍死也不能讓他們看了去!」

    沁色:「憑什麼?!」

    孟長安嘆了一聲:「終究......是我的女人了。」

    沁色挑釁似的看著他,然後一拳打在孟長安小腹上,孟長安疼的一弓身子,彎腰的時候卻被沁色捧著臉,狠狠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沁色鬆手:「扯平了。」

    一個時辰之後,孟長安看著沁色手忙腳亂的從廚房裡忙活,心說自己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在做夢?怎麼就和她那樣了,吵了一架,他給了她一腳,她給了他一拳,然後還被強親了一口,然後又那樣了一次......現在她溫順的在廚房裡笨拙的做飯,而他坐在這已經擰自己大腿擰了三次。

    沁色從廚房出來,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是幾個奇形怪狀的煎蛋,一個看著像個一字一個看著像個人字......還有一碗看起來跟劇毒似的湯,她做飯的時候每一樣食材都是孟長安親眼看著她去擺弄的,怎麼就擺弄這麼一碗東西出來。

    沁色把煎蛋和湯放在桌子上,被碗燙了手,連忙舉起來捏著自己耳朵,孟長安嘆了口氣,過去把湯盛了兩碗,兩個人相對而坐,沁色一臉期待的看著孟長安,那意思就好像在說你快吃,你要是喜歡我再給你去做。

    孟長安喝了一口,然後就坐在那一動不動。

    沁色問:「你是怎麼了?」

    孟長安認真的說道:「我在等毒發身亡。」

    沁色:「......」

    她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知道你也許並不喜歡我,你覺得我霸道強勢而且不講道理,況且我還是黑武人,可是有些事解釋不清楚,我並不會後悔,也不希望你後悔。」

    孟長安沒說話。

    沁色長嘆一聲:「你不用想那麼多。」

    孟長安看著她的眼睛:「我只是在想,既然已經有夫妻之實,總是要明媒正娶才好,可我該跟誰去提親?難不成去見你弟弟?」

    沁色愣住,然後撲哧一聲笑出來:「在我們黑武,哪有這樣的規矩。」

    孟長安一本正經的說道:「既然是我的女人,便不能再算是黑武人。」

    沁色搖頭:「兩碼事。」

    孟長安又不說話了。

    兩個人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是被沁色強行拉到了一個世界裡,不管是觀念還是習慣又或者是對於某種民族情結的敬畏,兩個人其實都很清楚彼此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

    沁色把碗往前推了推:「大不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把自己當黑武人。」

    孟長安把碗端起來一口氣喝完,沁色頓時眉眼帶笑:「好喝嗎?」

    孟長安:「不好喝。」

    沁色:「說句哄我的話能怎麼樣?」

    孟長安想了想好一會兒:「不那麼難喝。」

    沁色不服氣,自己端起來喝了一口,沉默。

    然後起身:「要不然出去吃吧?可是息烽口這樣的地方能有出去吃的酒樓餐館嗎?這個時候,就算是有酒樓餐館怕也都關門了吧,我現在就好餓。」

    孟長安挽起袖口:「等著!」

    大概半柱香之後,孟長安一臉灰的回來,坐在沁色面前,看著她很嚴肅的說道:「其實食物未必追求要複雜的做法,其實飽餐也未必需要珍饈佳餚,其實簡簡單單也是一種滿足。」

    沁色:「所以呢?」

    孟長安:「你習慣了吃煎蛋?」

    沁色:「不是,只是想著那個做起來好歹沒那麼難,你到底給我做了什麼好吃的?」

    孟長安:「你試過......煮雞蛋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3 17:36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三十五章 我來吧


    煮雞蛋再好吃也是煮雞蛋,可孟長安煮的雞蛋對於闊可敵沁色來說不僅僅是食物那麼簡單,還可能是她過往人生之中不曾有過的一種感觸,一種幸福,一種不管未來過去多久都難以忘記的回憶。

    她很想但是沒敢在軍營裡留宿,哪怕她只想躺在孟長安的胳膊上再多呆那麼一小會兒也行,其他哪裡都不想去。

    「你的親兵應該不會對外說出去什麼,我天黑之前就走,如果留在這的話,消息傳回你們的朝廷,對你來說那是解釋不清的罪,也許會很嚴重。」

    沁色抬起手在孟長安的臉上摩挲:「我以前從不相信會有一個男人征服我的心,所以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絕望對男人充滿了蔑視,你應該也知道,當一個女人強大到超過大部分男人的時候,其實是無奈,身邊沒有人可以支撐我也沒有人可以保護我。」

    孟長安嗯了一聲,低著頭沒有說話。

    沁色在孟長安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披上孟長安的大氅:「可是,我的男人,你應該清楚一件事,畢竟你是寧國的邊軍將軍而我是黑武國的長公主,這是一道難以踰越的鴻溝,那會兒你跟我說,既然是你的女人了總是要明媒正娶,我很高興,特別高興,從來都沒有這麼高興過,可是......我不能嫁給你。」

    女人啊,有些時候比男人更容易冷靜下來。

    「我不會嫁到寧國來,如果我沒有一個親人了我會不顧一切的賴在你身邊,哪怕沒有名分也無妨,我並不在乎那些,可我不能......我的弟弟桑布呂是黑武國的汗皇,不管他和國師的矛盾有多大他依然還是汗皇,國師沒有理由廢掉他,可一旦我嫁給了你,他會死,支持他的人也將背棄他,我不喜歡我的弟弟,可畢竟是我的弟弟,論血緣關係的話,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他一個親人。」

    孟長安點了點頭:「我知道。」

    沁色笑起來:「可是也不用傷感,我不嫁給你,就算是你外面的女人,男人總是和妻子之外的女人上-床的時候覺得更刺激一些,不是嗎?」

    她莞爾一笑,轉身離開。

    孟長安坐在那沒有動,也沒有看她。

    沁色出了門之後就上車離開,可是對於孟長安來說世界好像一下子就變了,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坐下來開始思考。

    他和沁色的事一旦傳入朝廷的話必然會有人參奏他,說的好聽些是為兒女私情不顧家國,說的難聽些就是通敵叛國,如果沁色願意嫁給他還好些,沁色又絕不會嫁給他,所以這消息一旦爆出去可能就是死罪難逃,可他不能死,他死了以後誰來保護沈冷?

    沈先生說,太子殿下極有可能是容不下沈冷的,所以他不能失去現在的一切,他必須掌兵。

    與此同時,息烽口大營裡的另一座軍帳中。

    霍丁站在窗口看著那輛華美的馬車離開軍營,眼神很複雜,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複雜的心情,激動,憤恨,嫉妒.......激動在於,他覺得自己找到了扳倒孟長安的機會,弄死了孟長安沈冷就失去了最大的助力,太子殿下交給他的差事算是完成了一大半,而憤恨則在於他認為孟長安身為大寧將軍怎麼能和一個番邦女子況且還是敵國公主有私情?那有辱大寧將軍的身份。

    至於嫉妒......沁色真的很美啊,美到讓霍丁覺得她不像是人間人,一想到那樣美到毫無瑕疵的女人居然成了孟長安的人,他就覺得上天不公。

    霍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其他兩種情緒可以拋開不去顧及了,興奮就足夠。

    他坐下來開始沉思,該怎麼借助這件事除掉孟長安?

    孟長安的房間被人推開,之前外面有人喊他的時候他沒有回答。

    古樂從外面進來回手把房門關好,屋子裡依然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那應該就是那個黑武女人留下的氣味吧,古樂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過來,可作為沈冷的老部下也是兄弟,他知道自己有必要提醒孟長安。

    「你可能不會想到傳播的速度有多快。」

    古樂看了一眼孟長安:「現在整個大營裡都在津津樂道,絕大部分士兵覺得你牛-逼,連黑武國的長公主都睡了,有一部分人在罵你,覺得你不配做個將軍,你應該知道罵你的那部分人是誰,不出意外到明天所有人都會知道這個消息,可是能把消息送到長安城的人並不多,你是我敬重的人,所以我來和你說一句......以後請多考慮,哪怕你們是在大營之外偷情都沒關係。」

    孟長安看向古樂。

    古樂嘆息一聲:「這種事,我只能處理一次。」

    孟長安一時之間沒有理解,過了一會兒後他才反應過來,猛的站了起來:「不行!」

    古樂道:「現在我比你冷靜,凡事都要有利弊取捨,我和你是朋友,不管你把我當朋友不當,我當你是朋友,可沈冷和我之間的關係是兄弟,你心裡是對沈冷什麼感情,我亦如是......以前我剛剛參軍的時候只想著出人頭地,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也要出人頭地,我眼睜睜的看著爹娘過了半輩子被人看不起的日子,我不能讓我自己再被人看不起,所以當初我才會找到沈冷說要跟著他,我知道他一定會成為大人物。」

    孟長安看著古樂,眼睛裡已經有些淡淡的紅:「不行!」

    古樂搖頭:「沒有別的辦法,你我都知道霍丁也許是太子的人,你也許還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比如太子為什麼針對沈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太子針對沈冷就夠了,所以霍丁一定會把這件事捅到長安,太子的人會不遺餘力的幹掉你,你對於沈冷來說太重要,你不能倒,我來吧。」

    古樂停頓了一下:「我已經安排人封住所有離開息烽口的路,任何往長安方向的人都會被攔截,可不能每天都這麼攔著,也攔不住,兩害相較取其輕,我死比你死好一些,但我人手不夠用,殺霍丁還得殺他的親兵,你儘量安排些人幫我,如果我做的足夠漂亮不會被人查出來是我幹的,那麼是我命大,如果我不幸出了事,勞煩孟將軍你以後見到沈冷替我說一聲我真的把他當兄弟,是他把我改變的,讓我明白了一個男人不應該為了自己而不顧一切,應該為了親人兄弟朋友而不顧一切。」

    他笑了笑:「我不害怕也不後悔,只是想請孟將軍以後儘量不要再犯傻,我們只知道霍丁是太子的人,可到底還有誰是太子的人我們不知道......」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轉身出門,走到門口又停住,回頭看了孟長安一眼:「還有個不情之請......如果我出了事,以後有可能的話,多幫我照顧一下耿珊。」

    邁步出門。

    孟長安站在那發愣,第一次有些恨自己。

    他從來都不是個不克己的人,然而這一次真的有些荒唐了。

    人是會變的。

    耿珊自己都沒有想到過她會變。

    廷尉府裡的人很多都知道她喜歡韓喚枝,哪怕韓喚枝比她大不少,可她不在乎,她甚至不在乎韓喚枝是什麼感覺,她自己喜歡就好了,她不會說出來也不會表現出來,她只是逼著自己做到更加優秀來讓韓喚枝重視她,公務上的在乎也是在乎,不是嗎?

    以往每天晚上睡覺閉上眼睛腦子裡想的都是韓喚枝,那張臉無數次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一直到上一次任務結束,她並沒有察覺到夜裡失眠的情況越來越少,而且開始想到另外一個人,偶爾居然還會夢到他,南疆那一次他和她在那個小院裡瀕臨死亡的時候是開始吧?

    也許是這樣的。

    後來和古樂一塊到了北疆,她不確定是不是韓喚枝有意安排她和古樂一塊來,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那就是她和古樂在一起的時候笑容越來越多,自己對那個看起來有些冷淡的傢伙也越來越在意,她有些恐慌,一個冷靜如她般的女人很清楚當自己放棄了原來的在乎而在乎另外一個人的時候,可能會更加熾烈更加難以控制。

    所以她害怕。

    這段時間以來她刻意疏遠古樂,刻意讓自己看起來討厭他,除了公務事之外幾乎和古樂沒有任何交流,她想著自己還不如回到原來那樣,雖然會經常失眠......然而怎麼可能回得去?

    古樂比她小。

    她覺得古樂應該有個更好的女人才對,她覺得自己最多算半個女人。

    門外響起敲門聲,耿珊嚇了一跳,從思緒中抽離出來起身去開門,當打開門的那一刻心跳突然開始加速,跳的越來越快,心跳加速的厲害所以臉上就必然看起來有些緊張。

    古樂站在門外。

    古樂在笑,笑的很單純也很好看,他本來就是個好看的男人,笑起來露出白白的牙齒就更好看。

    「有事?」

    耿珊強壓著自己的心態,用她認為的最冰冷的語氣問了一句。

    「有點事。」

    古樂笑著問:「能不能請我進去坐坐?」

    耿珊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讓開進門的地方。

    古樂進來之後打量了一下耿珊的房間,忍不住讚歎了一句:「還是女人的屋子裡乾淨,味道也好聞。」

    耿珊臉一紅,但語氣更加冰冷的說道:「如果你沒有什麼正事的話就走吧。」

    古樂搖頭,轉身看向耿珊:「我挺喜歡你的。」

    耿珊大驚失色。

    古樂道:「我要去執行一個任務,是我自己的任務,所以要離開一段時間,霍丁的案子你不用再跟了,韓大人讓我知會你回長安,長安城裡出了很多事,人手不夠用。」

    耿珊:「你說什麼?」

    古樂道:「你今天就可以收拾一下東西回去。」

    耿珊:「你想幹什麼?」

    古樂沒回答,伸手到耿珊臉邊,耿珊緊張的肩膀都在發抖,她想把那隻手推開,可卻沒能做到。

    古樂的手指在耿珊臉上滑過,然後抬起來把她的發簪摘下:「送給我吧。」

    他也不等耿珊答應,把髮簪別在自己的錦衣心口位置,看起來很漂亮。

    「謝謝。」

    古樂轉身往外走。

    耿珊看著他要出門,忽然一把拉住他:「你是不是會死?」

    古樂沉默片刻,搖頭:「不會。」

    耿珊沒有鬆開手,抓的很用力。

    「我們應該死在一起才對,從那次開始。」

    耿珊低著頭,嗓音發顫:「我不想在晚上一直想著一個人的名字而睡不著了,以前不是你,現在是你,所以如果死的話,帶我一起。」

    古樂轉身,笑著,眼睛發紅,然後再次伸手去觸摸耿珊的臉,耿珊沒動,古樂的手忽然加速在她脖子上切了一下,耿珊悶哼一聲暈了過去,古樂一把抱住她放在椅子上,他出門,看了一眼門外的廷尉:「送你們千辦大人回長安,這是韓大人的命令,她不答應,所以把她綁了吧,離開這三百里之後再鬆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3 17:36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三十六章 我是個優秀的人


    塞北風雪不停,可以冷了刀,不會冷了人心。

    古樂裹緊了身上的大氅,從耿珊房間裡出來之後覺得心裡很暖,因為耿珊說在乎他,第一次,這個跟著傻小子所以變成了傻小子的男人覺得被一個女人在乎是真的美好,美好到就連赴死都變得輕鬆起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裡,廷尉們小心翼翼的把耿珊綁住,卻不敢綁的太重了。

    「真傻,我怎麼能讓你死?」

    古樂自言自語了一句,邁步走向大營外。

    與此同時,霍丁站在窗口看到了古樂,所以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他招手,手下親兵隊正蘇玉石快步過來:「將軍有什麼吩咐?」

    「我從甲子營到這北邊苦寒之地只帶著你們,讓你們跟著我受苦了,不過咱們的苦日子似乎也剩下沒幾天,只要想辦法把孟長安私通敵國的消息送回到長安,孟長安就算暫時不死也會被帶回長安城受審,所以我現在需要幾個不怕死的人分頭把消息送回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廷尉府的人必然會站在孟長安那邊,所以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們安然回去......」

    霍丁看了蘇玉石一眼:「明日我會以帶兵出去拉練為由帶你們出息烽口,你們幾個趁機離開隊伍,從二百里外的嘉盛關入關,你們的通關文證我已經寫好了,我的印章做的足可以假亂真,不會有人看得出來。」

    蘇玉石顯然有些緊張:「將軍,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不會。」

    霍丁笑道:「只要你們把消息送到長安,必然會有人來調查,到時候我親自作證孟長安通-奸叛國,這事不可能抹的掉,你們不要害怕,到了長安之後去找太子,他會庇護你們,有太子在,你們怕什麼?」

    「屬下遵命。」

    蘇玉石連忙垂首:「屬下的身家性命都交託給將軍了。」

    霍丁拍了拍他肩膀:「你是我的親兵隊正,是我最親信至近之人難道我還能害你?」

    蘇玉石嚇得連連搖頭:「屬下不敢。」

    霍丁嗯了一聲:「去吧,準備一下。」

    他從櫃子裡取了一包銀子:「這些你們幾個路上用,不用省著,事成之後我會每個人給你們在長安城謀個宅子,再給你們每個人一些安家費用,最起碼保證你們家裡人衣食無憂。」

    蘇玉石單膝跪倒:「多謝將軍!」

    霍丁笑道:「以後我飛黃騰達,你們也一樣。」

    蘇玉石又問了幾句走什麼路線然後離開霍丁房間去準備,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可他心裡怎麼能不緊張?要針對的那可是孟長安,整個東北邊疆甚至整個北疆誰不知道孟長安的脾氣?如果扳倒了還好,若是這次沒能把他扳倒的話自己以後算是徹底完了。

    可是他一個小人物又能怎麼樣?霍丁的選擇就是他的選擇,換句話說就是他沒得選。

    將近夜臨。

    古樂站在大樹後看著軍營那邊,所有的路他都安排人盯著,只要有人出來他立刻就能知道,已經大半日過去,算算時間,護送耿珊的隊伍應該已經出去至少幾十里,耿珊那個性子,此時此刻應該正在破口大罵吧,罵他,罵她的手下,可是古樂知道那些廷尉一定會聽他的吩咐,因為他說過,耿珊如果留下會死,他們都是忠心耿耿的部下,他們不會置耿珊於死地。

    想到耿珊的樣子,古樂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她真的說不上有多漂亮,而且性格還強勢,更像個男人,可在古樂眼裡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美,他忽然理解了為什麼沈冷一直都會傻乎乎的說茶爺真好看。

    耿珊真好看。

    夜很難熬,可是熬了一夜居然沒有任何發現,所有的路上沒有任何人經過,盯著大營的人也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出來,霍丁的人不連夜走難道還要大白天的走?

    古樂忍不住,只好在清晨回到軍營,進了軍營沒多遠就看到霍丁正在整頓他那一營兵馬,一千多名邊軍除去當值留守的人之外,大概有八百餘人已經集結,看起來霍丁是要帶著他們出去拉練,古樂的心裡一緊......如果霍丁帶著八百多人出去的話,以廷尉府的人手根本就盯不住,無法確定誰會離隊,又有幾波人離隊。

    「呦。」

    霍丁看到古樂之後笑著打了個招呼:「古千辦,這麼早從大營外面回來,徹夜未歸?」

    古樂笑了笑:「醒的太早出去跑了一圈。」

    霍丁哦了一聲,然後一臉好奇的問:「我聽說古千辦是沈冷將軍的老部下?那就怪不得了,據說沈將軍帶出來的兵個個都是了不起的人,每一個都養成了和沈將軍一樣加練的習慣,若是一天兩天還好,天天年年如此那就讓人敬佩。」

    古樂也笑了笑:「沈將軍的兵都這樣沒什麼稀奇的,倒是霍將軍已經多日沒有帶兵出去拉練了吧?這是要出營?」

    霍丁嗯了一聲:「昨日收到消息說息烽口外出現了一批小規模的馬匪,正好帶著隊伍出去練練手,許久沒有廝殺,他們都懶散了,一股小馬匪剛好用來磨刀。」

    古樂:「要不要我帶廷尉府的人跟著幫忙?」

    霍丁居然點了點頭:「若是古千辦也沒事的話就跟著,有廷尉府的弟兄們協助的話事情好辦的多。」

    古樂:「那霍將軍就等我一會兒,我去召集人手。」

    霍丁點了點頭,古樂隨即快步離開。

    孟長安在遠處看著,眉頭微皺。

    大概小半個時辰之後,八百多人的戰兵隊伍離開大營朝著息烽口外面過去,下坡的路很陡,戰馬下去的時候都得小心翼翼,而且這陡坡很長至少有近二里的距離,下去的時候士兵們都很謹慎,如果戰馬倒了的話連人帶馬都會翻滾下去。

    古樂騎馬跟在霍丁身邊,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都有心事,卻都裝作和氣。

    他們離開軍營之後沒多久孟長安獨自一人離開大營,他答應了了古樂分派親兵過去幫忙,可他其實並沒有打算這麼幹,古樂有赴死之心,他就不能讓古樂赴死,他也不能讓自己的親兵營任何一人牽連進來,所以他換了便裝,牽了大黑馬出門,在隊伍後邊遠遠的跟著。

    息烽口外自然沒有什麼馬匪,就算是被馬蹄子尥了一腳的腦袋也不會想著到這邊來做馬匪,北邊就是黑武人的大營,南邊就是寧軍的息烽口,馬匪在這夾縫地帶能幹嘛?兩邊吃屁都能崩死他們。

    進了雪原之後隊伍行進的速度就變得慢了下來,霍丁把手舉起來,隊伍緩緩停住,他往四周看了看:「蘇玉石,你帶大隊人馬在這等著,高連海,你帶親兵隊隨我往前探探。」

    他看向古樂:「古千辦跟著嗎?」

    古樂心裡有些惱火,霍丁故意把隊伍分開,他的人手就更加不夠用。

    「跟著,哪能少了我。」

    古樂的手大部分還在各條路上守著,能帶出來的不過七八人而已,霍丁的親兵隊有六七十人,這些人表面上都是當初他從甲子營帶過來的親信,按照慣例他級別不夠,不可能帶這麼多人過來,可是他來的路數就不正常,有太子從中安排,帶過來百十個人自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

    而事實上,這百十個人都不是正經戰兵,也不是甲子營的兵,而是他離開甲子營之後在半路等著他的人,都是太子當初安排好了的,給了這些人軍服和鐵牌以及兵器甲械,這支親兵隊全都是假戰兵,唯有蘇玉石和高連海兩個人是他從甲子營帶過來的真正親信。

    古樂帶著人跟上霍丁,而剩下的差不多七百餘人的隊伍原地等候。

    古樂故意留下了四五個廷尉,他就擔心霍丁是故意把他引走,可是擔心也只能是擔心,人手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什麼事都變得艱難起來。

    孟長安的人怎麼還不來?

    往前走了大概十幾里,身後的隊伍就已經不見了蹤跡,霍丁忽然停住戰馬,側頭看了古樂一眼:「古千辦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古樂笑了笑:「霍將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霍丁笑道:「何必呢?其實你我心裡都很清楚,古千辦和耿千辦來北疆是調查那些渤海人怎麼混進大寧的,查了這麼多日子都沒有離開軍營,不是針對孟將軍的話自然針對的就是我了。」

    古樂眼睛微微眯起:「霍將軍是要向我坦承什麼?」

    霍丁搖頭:「什麼也不會坦承,我是清清白白的大寧邊軍將軍,那些渤海人怎麼混進大寧的我又怎麼知道,他們是從東疆白山關那邊入境的吧,我在息烽口呢,又不會分身過去......不過古千辦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博學多才,從小就被人譽為神童,特別優秀,各方面都優秀。」

    古樂:「比如私刻印章也能以假亂真?」

    霍丁大笑:「你這笑話說的......還真的挺對的。」

    他擺了擺手,所有親兵將連弩對準了古樂等人,古樂身邊的廷尉也立刻將連弩端起來,可是人數相差懸殊,只怕一輪弩箭這幾個廷尉就會全都被放翻在地。

    「你膽子可真大。」

    古樂看著霍丁的眼睛:「你這樣殺了一位大寧廷尉府的千辦,難道以為可以無據可查?」

    「我們是來殺馬匪的,哪知道中了黑武人的埋伏?」

    霍丁嘆道:「大寧痛失一位優秀的廷尉府千辦,我會請求孟將軍處置我沒能救援你的過失,不過他應該也不會殺了我吧?大概,我會被押送回長安,大概會被受審,然後......」

    古樂道:「然後你會在受審的時候說是孟將軍故意陷害你,是你發現了孟將軍通敵叛國的證據才會導致如此,似乎真的天衣無縫。」

    霍丁笑道:「我剛才說過,我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他的馬往後退,四周的親兵連弩已經對準。

    古樂問:「可是你不怕遭報應嗎?」

    霍丁:「幼稚,將希望寄託在老天爺身上。」

    古樂將橫刀抽出來:「我未必不能殺了你。」

    「那你就是孟長安的同黨咯。」

    霍丁的手猛的往下一壓:「全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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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