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18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 11:35
長寧帝軍 第七百八十七章 誰也不許說不行

    沈冷他們從平越道往回走的時候已經十月,回到長安其實就已經快到年前,長安城的冬天依然那麼冷,長安城的年味也依然那麼足,進了臘月之後這種氣氛就更濃起來,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開始提前準備年貨。

    一輛馬車穿過大街小巷在未央宮外停下來,守在宮門口的人仔細看了看,這輛馬車上的標識有些眼生,不屬於朝廷諸位大人的任何一個,禁宮門口當值的人眼睛都多毒,當值的日子久了,上朝的那些大人們乘坐的馬車上是什麼樣的標識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值禁軍校尉馬原仔細看了看,還是沒認出來,倒是覺得有些眼熟,偏偏還想不起來。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內侍總管代放舟:「代公公,這一大早的你就在門口等誰?」

    代放舟笑了笑:「等一位大人物。」

    馬原心說朝中的人都算上,能讓代放舟在門口等了這麼久的也沒誰啊,如那些份量極重的大人物,比如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比如原內閣首輔元東芝,現在的代首輔賴成賴大人,還有書院的老院長,這些人份量自然足夠,可都有可自由出入禁宮的權利,只要宮門不緊,他們這些人是隨時都能來的,莫非是哪位封疆大吏回來了?

    他還在想著,就看到代放舟一路小跑著往那輛馬車過去。

    「葉先生。」

    代放舟在馬車旁邊微微俯身:「陛下讓奴婢在這等你。」

    葉流雲從馬車上下來,看了看車廂上昨夜裡才畫完的安標徽,有些滿意。

    雖然老百姓都知道流雲會是暗道勢力,不過流雲會表面上的生意都正經的很,商舖商行的馬車上都有標徽,可他的馬車沒有,也不能有。

    昨天接到韓喚枝的通知,他就讓人把流雲會的標徽在馬車上畫好。

    「我沒來晚吧?」

    葉流雲問了一句。

    代放舟連忙搖頭:「沒有沒有,陛下還沒到太極殿,陛下說葉先生到了可直接進東暖閣。」

    代放舟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他就在長安城,可是二十幾年來他很少進宮,除非陛下召見他沒有主動來過一次,即便是陛下召見他也只能從未央宮的小門進來,還要儘量避著人,大部分時候都是天黑之後才進來,他本該是和陛下最親近的人之一,可卻不得不疏遠。

    如朝臣們一樣在上朝的時間進未央宮,這是第一次。

    遠處不停的有馬車停下來,一位一位朝廷重臣進入宮門,三三兩兩結伴而行,一路走一路閒聊,可是每個人都會忍不住往葉流雲這邊看幾眼,都在好奇,代放舟來接的人是誰。

    這些陽春白雪的大人們,哪有幾個認得流雲會的標徽。

    兩個人進了宮門,那些也陸續進宮的大人們都會主動和代放舟打個招呼,然後朝著葉流雲善意的笑笑,雖然不認識,可能被代放舟引領進宮的人自然份量不低。

    已經是寒冬臘月,大人們到了太極殿外邊等著,時辰不到不能進大殿,再冷也得等著,又不能壓著時辰來,不過這些大人們也不是沒辦法,往往都會到內閣那邊去蹭溫暖,看起來那排屋子不大,可早晨這會能擠進去不少人,當然也不是誰都能進去。

    代放舟道:「葉先生,咱們到東暖閣那邊一會兒隨陛下一塊上朝。」

    「不了。」

    葉流雲站在太極殿門外:「我在這等著。」

    大人們能進內閣取暖的都進去了,不能進去的也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聊天,唯有葉流雲一個人,一身白衣站在太極殿外邊,身形筆直。

    代放舟覺得鼻子尖上涼了一下,抬頭看了看,竟是下雪了。

    時辰到,朝臣們從內閣所在的房子裡出來,有說有笑的到了大殿門外,不約而同的開始整理朝服,眾人按順序站好,然後排著隊進入太極殿中,一身素白的葉流雲站在風雪裡,像是一棵壓滿了白雪卻壓不彎腰的青松。

    不多時,代放舟先進來喊了一聲陛下到,朝臣連忙面向龍椅那邊整齊的彎腰垂首。

    皇帝邁步走上高台,掃了眾人一眼後坐下來。

    代放舟上前看了看:「諸位大人都到了嗎?」

    內閣代首輔賴成道:「都到了。」

    皇帝忽然站起來:「代放舟,你先下去。」

    代放舟俯身一拜,退到了一側。

    皇帝走到高台邊緣,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公車右何在?」

    已經被扒了官服去掉梁冠的公車右從隊伍最後走出來:「罪臣在。」

    他當然得在,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

    皇帝嗯了一聲後繼續說道:「昨日你提到沈冷勾結流雲會的人,朕說給你一個解釋,沈冷先把罪認了,他是為了阻止朕,是為朕著想,澹台當時也想認,甚至老院長都想認,所以朕後邊的話沒有說完朕當時想著,這件事昨日裡說不夠莊重,得放在太極殿裡說,得在上朝的時候說,得讓你們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說。」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寧天成元年,朕坐在了這。」

    皇帝指了指龍椅,然後又轉頭回來看著下邊的文武百官說道:「你們當中很多人都是在那個時候入朝為官的,如今站在這的人,為朕做事超過二十年的有三成,超過十年的有五成,還有一些不足十年,可一共才過去二十幾年,很多事你們就算沒有親眼所見,也都聽過。」

    他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朕初登大寶,廷尉府的人叛逃了三分之二還多,至於為什麼叛逃朕不說你們也明白,這些叛逃的人沒有離開長安,大部分都潛伏起來,他們想做什麼你們知道嗎?你們當然知道。」

    皇帝指向禮部尚書王懷禮:「那時候朕親自點你的名,把你從禮部員外郎升為侍郎。」

    王懷禮上前俯身:「臣,銘記不忘。」

    皇帝又看向兵部尚書安遠志:「你可還記得,那時候你在北疆武庫任職,是朕派人晝夜兼程把你接到長安的?」

    安遠志俯身:「臣記得,那一路上風雪真大。」

    皇帝嗯了一聲:「是啊,大的何止是風雪。」

    皇帝又看向另外兩個人,滿朝文武,只有他們兩個可以坐著,一個坐在文官之首的位置,是書院老院長路從吾,一個坐在武官之首,是老將軍蘇茂。

    「當初朕初到長安,連夜拜訪先生,先生在書院門外等朕,還記得朕到之前發生了什麼?」

    老院長站起來道:「臣記得,也不會忘。」

    皇帝看向蘇茂:「老將軍,朕把你請回來,想讓你主持大局,老將軍在風雪夜裡進宮,因為北疆黑武趁著那時候朝局不穩而興兵來襲,老將軍與朕徹夜長談,老將軍來的路上發生了什麼應該也沒有忘了吧。」

    蘇茂垂首:「臣沒忘。」

    皇帝緩了一口氣後看向群臣:「你們可能聽說過,但聽說的未必真實,朕就來給你們講講天成元年,兵部尚書李松陳告老還鄉,朕還沒到長安他就已經走了,兵部侍郎杜廣軍託病不出,朕派人去了三次,他只說病重不能主事,朕就讓他在家好好養著,所以朕選了安遠志,派人去北疆把他接回來,那時候有多難?朕想讓他回來,可有人不想讓他回來,一路上,他遭遇截殺十二次。」

    皇帝的眼神掃了一眼,群臣全都低下頭。

    「公車右,你昨日說流雲會是一群蠅營狗苟的下三濫?朕今日告訴你,他們不是!他們非但不是蠅營狗苟的下三濫,他們是朕的人,是大寧的勇士,沒有他們,如今這朝堂上有多少人早就已經去了你知道嗎?!」

    皇帝看向門外:「門外站著的那個叫葉流雲,朕從西蜀道雲霄城帶出來的人,朕當時讓他選,你們知道他怎麼說的?他說陛下總得有人去做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而這事往往又很重要,涉及生死,他說,臣也想風風光光,可是人前風光顯貴,不如多為陛下你做一些事,如果能為大寧多保住幾位忠臣良將,能讓大寧江湖沒有風浪,臣做什麼都願意,陛下缺人用,臣就去江湖上幫陛下找人,臣保證,每一個臣找來的人都心甘情願為大寧赴死!」

    皇帝轉了一圈嘶啞著嗓子說道:「二十幾年前他已經有了赴死之心,如今你們有幾個能做到!」

    所有人都看向門外,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大寧元年,廷尉府叛逃的人為了不讓著朕好過,所以準備刺殺朕選中的人,包括朕剛剛提到的幾位,王懷禮,你是朕第一個點名要的人,所以也是第一個被人盯上的人,那天夜裡,有人在你家門外仗劍守了一夜,就是如今站在門外的葉流雲。」

    王懷禮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再次看向大殿之外。

    「天成二年,朕派去北疆的人把安遠志接回來,可那時候北疆正在與黑武人開戰,朕身邊已經無人可用,所有能打仗甚至所有能提刀的人都去了北疆,是葉流雲挑選了一批他招募來的江湖義士,自願到北疆接你,葉流雲帶著二十三個人去,進長安城的時候只剩下四個人。」

    「天成三年,正是朕決定對黑武人反擊的時候,莊雍率軍死守封硯台,鐵流黎率軍繞到黑武人後邊,殺敵十幾萬,那一仗打的黑武人至今不敢大舉來犯,而當初與朕商議此事的正是老將軍蘇茂。」

    蘇茂垂首道:「臣記得,陛下把臣接回來,臣連夜進宮,一路上小人作祟圖謀不軌,那時候陛下身邊真的是沒人可用了,臣從東疆回來,是一路偷偷摸摸回來的,可是才進城就被人盯上了。」

    皇帝看向門外:「葉流雲,你進來!」

    一身白衣的葉流雲邁步走進大殿,跪倒:「臣,葉流雲,拜見陛下。」

    「你起來。」

    皇帝從高台上下去,大步走到葉流雲身邊:「他身上的傷疤,有十三處是那天為了保護蘇老將軍留下的,這些事難道朕還要一一告訴你們?要不要現在朕把這些傷疤一一隻給你們看?你們可以不知道,知道了也可以忘,可朕永遠都忘不了。」

    公車右低頭,面帶愧色。

    皇帝吐出一口濁氣:「有人甘願付出而不要名利,有的人為了名利不計代價,公車右,你過來看看,這就是你說的蠅營狗苟之輩,這就是你說的下三濫的江湖客!」

    公車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臣有罪。」

    「那時候,朕有多難?朕不像個皇帝,朕是求著人幫朕,可是有多少人以病重為由跑了?有多少人甚至連個藉口都不說也跑了?可還有很多人願意陪朕站在一起,願意與朕同扛這個大寧。」

    皇帝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好一會兒才逐漸平緩下來。

    「那些叛逃的才是亂臣賊子,他們才是蠅營狗苟之輩,他們才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下三濫!」

    皇帝眼神裡散發著寒氣:「包括沒走的沐昭桐!」

    眾人全都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而兵部侍郎杜高淳的頭低的更低。

    皇帝走到公車右身邊:「朕知道,你們得清高,你們得與眾不同,言官當敢言,那是朕給你們的權利,所以平日裡你們罵朕昏君朕都可以忍了,可朕不能忍為大寧默默付出了那麼多的人卻被你們罵做亂臣賊子罵做下三濫。」

    他猛的轉身:「代放舟,把衣服拿過來。」

    代放舟捧著一個托盤快步跑過來,皇帝一把將紫袍從托盤裡抓起來,走到葉流雲身邊給他披在身上:「從今日起,你就是大寧的刑部尚書,誰若是覺得朕今日之決定荒唐,那也給朕閉嘴,朕不想聽到一個人說他不行。」

    葉流雲剛要張嘴,皇帝瞪了他一眼:「你也不許說不行!」

    皇帝大步走回龍椅那邊坐下來:「代放舟,宣旨!」

    他看著龍椅下爬伏在地的群臣,一字一句的說道:「朕從不一意孤行,今日朕偏要一意孤行。」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 11:36
長寧帝軍 第七百八十八章 軌跡


    刑部。

    韓喚枝看著一身官服的葉流雲有些不適應,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然後噗的一聲笑出來:「你在練習做官的眼神。」

    葉流雲搖頭:「我沒有!」

    韓喚枝笑道:「你否認有用嗎?就剛才你失神的那片刻,你的眼神就變幻了好幾種,而你面前只有我,我說了些什麼你都沒有聽進去,只能說明你是在害怕,你是在惶恐不安,你甚至在不自覺的練習怎麼表現出一種讓人信服的眼神。」

    葉流雲看了他一眼,好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下來:「是......」

    韓喚枝道:「沒必要故意去想那種眼神應該是什麼樣的,那些作姦犯科的人每一個看到廷尉府的人都會害怕,這是一種自然反應,刑部吧......雖然也沒什麼可干的,大部分時候都撿一些我們廷尉府吃剩下的屁,但天長日久也就有了那股氣勢,主要是正氣,一身正氣莫說惡人鬼神都怕。」

    葉流云:「為什麼我要撿你的屁吃?」

    韓喚枝:「可能是因為我廷尉府把大屁都吃了?」

    葉流雲哈哈大笑:「挑著味兒大的你們都吃了?」

    韓喚枝:「噁心。」

    葉流雲起身走到窗口:「我決定還是跟你到廷尉府去幾天,看看廷尉府的運作方式,看看廷尉府是怎麼查案怎麼辦案,是怎麼一套做事的流程規矩。」

    韓喚枝嗯了一聲:「迎新樓。」

    葉流雲一怔:「迎新樓怎麼了?」

    韓喚枝道:「給我們廷尉府的人每個都要辦一塊半價的貴賓牌,不然不帶你學。」

    葉流雲認真的說道:「八折,不能再多了。」

    韓喚枝:「八折就八折。」

    兩個人離開刑部,每一個刑部官員都膽顫心驚的看著這兩位大人物過去,刑部尚書鐘上樑才來沒幾年就被廷尉府拿下,據說明天一早就要受審,這其中到底會牽連出什麼大案子誰也不知道,刑部這邊人人自危,雖然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可就是害怕。

    葉流雲腳步一停,他停在那,所有人都站起來看著他。

    葉流雲想了想,提高聲音說道:「你們不應該害怕,不應該惶恐,甚至不應該不安,鐘上樑的案子如果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現在你們就可以慶祝了,慶祝一下,你們迎來了有史以來最硬的一位尚書大人。」

    他指了指韓喚枝:「跟他一樣硬。」

    刑部的人互相看了看,有人悄悄的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有人則看似沒有反應心裡卻真的踏實了些,其實新來的尚書大人說的沒錯,這是當今皇帝李承唐即位以來,二十幾年間,刑部迎來的最硬的一位尚書大人。

    葉流雲道:「如果你們心裡沒有愧沒有鬼,我希望,將來你們走出去,走路的步伐比廷尉府的人還要屌一些,因為你們代表國法,跟著我做事,我會讓你們都變得硬氣起來,因為無私,所以無畏。」

    他掃了眾人一眼,眾人就那麼看著他,葉流雲點了點頭後邁步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陣掌聲,先是稀稀拉拉的,後來掌聲如雷。

    韓喚枝瞥了他一眼:「有點意思。」

    葉流云:「硬不硬?」

    韓喚枝:「一定沒我硬。」

    就在這時候剛剛從未央宮裡出來也不放心葉流雲的沈冷進了門,一進門就聽到這倆在說硬不硬你一定沒我硬這樣的話,他站在那,用一種原來你們倆是這種人的眼光看過去,韓喚枝一怔,葉流雲也一怔,兩個人又對視了一眼,確定沈冷可能是要說什麼不要臉的話。

    沈冷:「你們倆......」

    葉流云:「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冷:「我的意思是,你們倆,比硬?」

    韓喚枝眯著眼睛看他,沈冷嘆道:「下次帶我一起。」

    葉流云:「滾......」

    三個人離開刑部,上了葉流雲的馬車,這是刑部尚書的專車,馬車車廂上有大寧刑部的標徽,韓喚枝那輛黑色馬車還在修,估計著沒有半個月修不好。

    馬車在廷尉府門外停下來,三個人進了廷尉府之後直接到了韓喚枝的獨院,進了院門沈冷就發現有些不對勁,等到進了房間裡邊才反應過來是哪裡不對勁......窗子開著,厚重的窗簾也開著,所以屋子裡很亮堂,亮堂到讓葉流雲和沈冷都錯覺來的地方不對。

    葉流雲伸手指了指窗簾,沒說話,表情已經代表一切。

    韓喚枝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東西:「九歲說,屋子裡太暗了。」

    葉流雲和沈冷臉上的笑容同時消失不見,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韓喚枝倒是覺得沒什麼,過去把窗子關上,畢竟已經是臘月外面冷風灌進來冷的讓人受不了,他一邊把窗子關上一邊說道:「商九歲離開長安之前來過我這三次,每次都說我像是個把自己關進黑暗地獄裡的人,他說不喜歡我這,太陰暗,陰暗就會發霉,他擔心有一天連我都會發霉。」

    「從南疆回來之後,我推開門走進這個屋子,或許是因為這次離開的時間太久了,屋子裡居然真的有一股發霉的味道,所以我就開始強迫自己養成開窗透氣的習慣,挺好。」

    他的語氣很平淡,似乎真的沒什麼了。

    只是似乎。

    葉流雲坐下來,而沈冷則去把爐火點旺。

    「說說案子吧。」

    韓喚枝給他們兩個泡茶:「鐘上樑是沐昭桐的門生,所以我們很自然的會把他往沐昭桐那邊想,理所當然的以為這一切都是沐昭桐死之前安排好的,可是我查了一下鐘上樑這個人為官這些年的經歷,他拜入沐昭桐門下的那年,沐昭桐就安排他去了西疆武庫做事,在西疆武庫歷練了五年後,沐昭桐把他調入京畿道甲子營做事,又五年,做到了甲子營行軍僉事。」

    沈冷看了他一眼:「那怎麼突然調入刑部任職了?」

    「刑部尚書閆舉綱被蘇冷所殺之後,刑部尚書,侍郎,兩個位子都空缺出來,鐘上樑先是被調任侍郎,兩年後升任尚書,算是平步青雲,他趕上了一個好時機......但我在這個案子裡卻想到了別的什麼事。」

    韓喚枝道:「因為涉及甲子營,所以我就特意調查了一下甲子營那邊的官員調動,然後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鐘上樑從甲子營離開之後到了刑部任職,先是侍郎,後是尚書,而他之後的甲子營行軍僉事杜高淳調任兵部任職,為兵部侍郎。」

    韓喚枝停頓了一下後若有所思的說道:「算算看兵部尚書安遠志年紀不小了,他在兵部二十幾年,陛下派人把他從北疆接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四十歲了吧。」

    「三十九。」

    葉流雲道:「我接他回來那年,他三十九。」

    「現在已經六十幾歲了。」

    韓喚枝道:「如不出意外,北疆之戰後安遠志就會退下去,杜高淳就會接任兵部尚書,這幾乎是已經鐵定的事,不會出什麼問題。」

    葉流雲臉色微微一變:「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如果沒有出什麼意外的話,未來幾年後,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就都有可能是那邊的人......」

    他往東指了指。

    其實三個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誰也不能直說出來。

    如果鐘上樑這次沒有忍不住想把沈冷整治一下,最主要的是,如果他不是想要除掉韓喚枝的時候露出了馬腳,他的位子會很穩,畢竟他才不到五十歲,還能在朝為官十幾年,這樣一來......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這兩個重要的位置都有可能是太子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不但要查鐘上樑,還要查杜高淳?」

    葉流雲道:「雖然我之前不在官場,可也大概知道如今兵部是什麼樣個情形,安遠志已經有些力不從心,所以這次北伐的事大部分都是杜高淳在操持,和各方面接觸,統籌,謀劃,實施,都是他親手在抓,安遠志只是聽他匯報......此時此刻,如果想查杜高淳,勢必會影響到北伐。」

    沈冷搖頭:「北伐之前,不能輕動。」

    韓喚枝道:「先得確定這個人不會在大軍北伐的時候做什麼手腳。」

    「能做什麼手腳?」

    葉流雲看向韓喚枝:「他能有多大的膽子?」

    韓喚枝微微搖頭:「別忘了,陛下是要御駕親征的。」

    三個人再次沉默下來。

    東宮。

    太子活動了一下雙臂,又抬起手揉了揉脖子:「真是累的讓人心煩,脖子都疼的受不了.....」

    東宮內侍總管曹安青垂首道:「殿下想想,以後殿下繼承大統,會比現在更累更辛苦。」

    太子嘆道:「皇帝,至高無上,難道連享受清閒的權利都沒有?」

    「殿下,清閒固然好,可一國之事都在肩膀上扛著,如何能清閒?殿下此時的辛苦,是為了適應以後的辛苦,想想陛下是如何做事的,殿下也就有了目標也應該有所準備。」

    太子看了他一眼:「也就是你,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提醒我,對了,我讓你去做的事安排的怎麼樣了?」

    「明日在迎新樓安排好了宴請沈冷。」

    太子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

    「奴婢已經把天字科暴露的人都除掉了,把他們聚在一起議事,在飯菜中下了迷藥,毒藥味道太大,那些人武藝都太強,一旦引起懷疑不好應付,迷藥的味道要小一些,迷暈了這些人後都殺了,至於沒有暴露出來的那些人,奴婢已經早早的安排他們在京畿道潛藏,沒在長安。」

    「還有呢?」

    太子道:「鐘上樑這個廢物,他那邊的線不要再有牽連。」

    「奴婢已經斷了,不管怎麼查,都不可能查到東宮。」

    「那就好。」

    太子沉默片刻,看向曹安青:「你想辦法去提醒一下杜高淳,他不能再出事了。」

    曹安青垂首道:「已經知會過了。」

    太子起身,一邊活動著一邊走到窗口,一把推開窗子,外面的冷風吹進來,太子打了個寒顫:「父皇北征最快是明年開春,大軍開拔到北疆,氣候正合適開戰......這段時間,不能再出任何紕漏,父皇到了北疆之後,我主理朝政,兵部的事又在杜高淳手裡,一切都好說,誰都可以出問題,杜高淳絕對不能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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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七百八十九章 麻將館貴賓牌


    迎新樓。

    沈冷看著面前這個傻笑的漢子忍不住搖頭說道:「葉先生去了刑部任職,流雲會現在你是大當家了,雖然說我也替你開心,可你自己能不能笑的矜持一些,看你這一股篡位得逞的樣子。」

    黑眼咧開嘴:「東主那個房間真大,我昨天第一次認真的看了看。」

    沈冷白了他一眼:「小家子氣。」

    黑眼道:「打掃起來很費力啊。」

    沈冷:「更小家子氣了。」

    「東主以後指不定多久回來一次,那麼大的房間顯得空蕩蕩的,不過我決定以後每天都把他房間打掃一遍,以後東主回來總不能覺得兄弟們沒良心,乾乾淨淨的,什麼時候回來都看著心裡舒服。」

    沈冷心裡一暖:「你不住進去?」

    黑眼:「不住不住,不習慣。」

    他伸了個懶腰:「其實不管東主在刑部還是在這樓子裡,兄弟們始終都還是把他當大當家看,就是突然間心裡有些怪怪的感覺,你能理解嗎?我們身為大寧第一暗道勢力,當家的是刑部尚書」

    沈冷:「瞎說,大寧第一暗道勢力的扛把子是陛下」

    黑眼看了沈冷一眼:「有一種奉旨混黑的得意啊。」

    沈冷哈哈大笑,往四周看了看:「今天晚上太子約我在這吃飯,你知道了吧。」

    黑眼嗯了一聲:「知道,是東宮那個內侍總管曹安青親自來訂的,所以今夜迎新樓就不對外接客了,畢竟是太子殿下,無論如何也是太子殿下。」

    他強調了兩遍太子殿下。

    沈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有分寸。」

    黑眼道:「雖然我們都知道太子殿下對你絕對沒安好心,現在和你親近起來也是裝的,誰都不是傻子可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還是得好好的伺候著,表面上也得和和氣氣,就算是不願意也得把這頓飯吃的開開心心才行。」

    沈冷:「這個不重要,他就是表明個態度,我就陪他應付一下,重要的是這段日子你約束一下兄弟們,葉先生剛到刑部,那些不服氣的人始終盯著,一個暗道勢力的大當家突然成了刑部尚書,對於很多人來說不能接受,覺得匪夷所思,他們會想辦法找到葉先生的把柄,縱然明知道不會把葉先生扳倒,可還是會忍不住跳出來噁心人。」

    黑眼道:「東主上次就和我提起過,流雲會的生意這兩年來都已經很正經了,以後要往更正經的方面發展,我們是第一暗道勢力,可發展暗道勢力不是我們的初衷,我們是要做到最大,我們做到最大了才讓其他暗道勢力混不下去,我們的目的是清理暗道勢力,兄弟們都明白。」

    沈冷笑道:「其實流雲會被提到明面上來也好,前段時間冒出來那個日月堂這兩天是不是明顯老實了。」

    「是啊。」

    黑眼皺眉:「到現在為止也沒查出來這個日月堂是什麼來頭,不過東主和我都懷疑和那些沒暴露出來的天字科的人有關,如果確定的話,就足以證明雖然沐昭桐已經死了,可還有一隻手握著天字科的力量,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涉及多廣,還是讓人不踏實。」

    他沒明說,可他知道沈冷也清楚,那隻手在哪兒。

    「估計著一直到北伐之前他們都不會再出來添亂。」

    沈冷回頭看了一眼:「陳沒蓋子呢,剛才還在,一轉眼去哪兒了。」

    黑眼嘿嘿笑起來:「剛要跟你說,走,帶你看好戲去。」

    「什麼好戲?」

    沈冷一臉好奇。

    黑眼道:「看了就知道了,為這事我們已經準備兩天了。」

    兩個人從三樓下來,到了迎新樓一樓大堂就看到已經不少人都在了,連去宮裡陪孩子的茶爺都來了,看到沈冷下來,茶爺朝他搖著小手,跟招財貓似的

    除了茶爺之外,沈冷還看到了陳大伯,老人家和沈先生坐在那聊天,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反正聊的很開心的樣子。

    黑眼走下來後一擺手:「時辰差不多了,佈置起來。」

    迎新樓的夥計們開始動手,看來早就有所準備,紅色的地毯迅速的鋪好,桌子上擺上了很多喜慶的東西,而一臉疑惑的陳冉被推倒大堂正中,他往四周看著,越看越覺得害怕。

    「我怎麼覺得你們像是要把我賣了,有一種突然成為花魁的感覺。」

    正說著,大堂外邊有人進來,天機票號的夥計們挑著擔子進來的,擔子上綁著紅色的大花,看起來格外的喜慶。

    特意穿了一身漂亮長裙的高小樣邁步進門,臉色有些微微發紅,看起來像是很緊張,走路的姿勢都稍顯有些彆扭,可她卻鼓足勇氣,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脯走到陳大伯面前,俯身一拜:「大伯,我來提親了。」

    陳冉一瞬間就懵了,他一步到了高小樣面前:「你幹嘛?」

    高小樣看了他一眼:「我記得有個人跟我說,去南疆如果能平安回來就娶我,這個人可能忘記了,我得給他提醒一下。」

    陳冉:「我」

    高小樣道:「你不來,那就只好我來,我知道你害怕什麼,我不怕。」

    陳大伯看著陳冉說道:「你個王八」

    沈先生:「咳咳」

    陳大伯:「你個王八傻孩子。」

    沈冷問黑眼:「這事高小樣找你商量的?」

    黑眼道:「我知道沒蓋子擔心什麼,戰場上刀劍無眼生死由命,而且這次北征可能是有史以來大寧對外征戰最凶險的一次,誰也不知道會打成什麼樣,所以他害怕,怕自己如果死了高小樣豈不是要守寡?那麼好的姑娘,他不忍心,可是人家姑娘不怕。」

    沈冷道:「看看陳沒蓋子怎麼反應吧,這事讓人家姑娘做到這個份上,不合適。」

    黑眼嘆道:「是啊,怪彆扭的。」

    大堂裡,陳冉沉默了好一會兒,看向高小樣認真的說道:「你想好了嗎?」

    高小樣:「想好了,聘禮我給自己準備好了,嫁妝我也給自己準備好了,如果你覺得這樣還不行,那就等你出征之後,我把自己嫁進門,我在家裡等你回來。」

    陳冉轉身看向樓梯上的沈冷:「冷子,帶錢了嗎?」

    沈冷道:「你說多少。」

    茶爺道:「我帶了。」

    她上前來,取了一個包好了的紅色布包遞給陳冉:「拿著。」

    然後茶爺走到沈先生身邊:「讓讓唄。」

    沈先生:「開什麼玩笑,我是長輩。」

    茶爺一撇嘴:「我是小樣娘家人。」

    沈先生連忙起身:「讓你,讓你」

    茶爺坐下來,旁邊是陳大伯,茶爺清了清嗓子:「說吧,有什麼事。」

    陳冉深吸一口氣,然後大步上前:「我陳冉,願意娶高小樣為夫呸,不是,我陳冉願意嫁高小樣為妻重來重來,咳咳,我陳冉,願意娶高小樣為妻,不管以後如何,我發誓我會全心全意的待她好,視她如命,我這個人嘴笨,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漂亮話,我知道我就認定她了,非她不娶。」

    茶爺看向高小樣,高小樣道:「你是娘家人,你別看我,我這會兒得矜持一點。」

    茶爺道:「我不太熟練啊,你也知道我那會兒也不怎麼矜持是不是有個什麼考驗之類的?」

    高小樣道:「你今天是長輩啊。」

    茶爺:「唔,長輩,我是長輩」

    她坐直了身子,看向陳冉認真的說道:「帶聘禮了嗎?」

    陳冉連忙道:「有的有的。」

    他連忙把剛才茶爺給他的紅包雙手遞過去,茶爺伸手接過來放在一邊:「說說吧,聘禮都有些什麼?」

    陳冉:「啊?」

    高小樣都急了:「他哪兒知道啊,都是我準備的,你問我你問我。」

    茶爺:「你矜持點!」

    高小樣:「」

    陳冉忽然單膝跪下來,右手放在左胸口:「聘禮在這。」

    他的手重重的拍了拍心口:「我的命。」

    高小樣笑起來,笑著笑著眼睛就紅了,然後轉身不看陳冉,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笑著哭,哭著笑,茶爺連忙起身過去抱著她,在她後背上輕輕的拍著:「不哭不哭。」

    高小樣一邊哭一邊說:「這個混蛋,他這麼說,我我不知道怎麼就受不了了,茶兒姐姐,我是不是太容易感動了。」

    茶爺嘆道:「他們水師學這個的。」

    高小樣:「啊?」

    茶爺連忙解釋:「開玩笑」

    她看向沈冷,沈冷連忙擺手,示意這個不是他教的。

    陳大伯站起來,紅著眼睛走到陳冉面前一字一句的說道:「臭小子,你能這麼說爹很高興,爹知道,你終於長大了我在這表個態吧,小樣姑娘待你好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你若是有朝一日對不起她,我就打斷了你的狗腿!」

    陳冉:「爹,你放心,我如果以後對不起她,我自己打斷了我的狗腿。」

    高小樣抹了抹眼淚走過來,取出來一樣東西遞給陳冉:「嫁給你之前,先解釋一下這個唄,前陣子你不在家,我給你洗衣服的時候發現的,好像很金貴似的。」

    陳冉接過來看了看:「這個」

    陳大伯一把將東西拿過來看了看:「這是什麼東西。」

    「這個」

    陳冉看向沈冷求助,沈冷過來也看了看:「這個啊,這個是小淮河春香樓麻將館貴賓牌,嗯麻將館貴賓牌。」

    高小樣哼了一聲:「貴賓牌消費不低吧。」

    陳大伯:「麻將館的啊,我替你收著!」

    他瞪了陳冉一眼:「年紀輕輕的打什麼麻將,以後我去就行了。」

    他看向沈先生:「以後咱倆去。」

    沈先生:「」

    茶爺看著沈冷笑了笑:「小淮河春香樓麻將館的貴賓牌你認的很清楚啊。」

    沈冷:「我去後廚看看一會兒吃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 11:36
第七百九十章 威脅


    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喝了口茶嗓子才好受了些,可能是前幾日在朝堂上因為憤怒而喊的聲音大了些,嗓子這幾日來都不舒服,嗓音越發的沙啞起來,和往日說話的聲音相比判若兩人。

    可是這種沙啞,聽未來還偏偏有幾分魅力。

    「康為已經啟程去了平越道,提前去熟悉一下平越道那邊的事,讓葉開泰帶他一段時間,然後葉開泰去雲海道昨日元東芝跑到朕這裡來哭訴,說了好多,朕也有些感觸,康為確實是個有能力的人,只是太拘泥於形式。」

    皇帝看了賴成一眼:「朕讓康為去了平越道,你來做首輔,怎麼也不見你感激涕零的表個忠心?」

    賴成道:「陛下是臣從御史台調到內閣,俸祿沒漲。」

    皇帝:「朕剛想起來,公車右誣陷沈冷,御史台的人沒有調查清楚就在朝堂上大放厥詞,這事兒朕是不是還沒有罰?」

    賴成:「臣謝陛下,臣感激涕零。」

    皇帝哼了一聲,把手裡的一份奏摺遞給賴成:「看看,這是參奏你的,說你治下不嚴,肆意妄為,枉為人臣自己想想,朕該怎麼罰你。」

    賴成哪敢真的看,接過來之後有些無賴的說道:「臣上次扣了兩年的俸祿,這些日子都是拉饑荒度日,陛下也不想讓人在外邊胡說,說當朝首輔大學士窮的揭不開鍋。」

    皇帝道:「那你倒是想個法子,讓朕覺得可以不扣俸祿了。」

    「臣寫個檢討吧,臣帶著御史台上下所有人寫一份請罪摺子,肯定言辭真切追悔莫及的那種。」

    皇帝道:「看過再說。」

    賴成嬉皮笑的說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正說著,代放舟從外邊進來,垂首說道:「陛下,禮部尚書王懷禮王大人求見。」

    王懷禮也是內閣成員,次輔之一。

    皇帝點了點頭:「讓他進來。」

    王懷禮從外邊進門,俯身一拜:「臣拜見陛下。」

    他起身:「陛下,剛剛收到了這個。」

    他快步將手裡拿著的一份東西遞給皇帝:「安息國皇帝伽洛克略派人送來的,說是想派遣一支使團來覲見大寧皇帝陛下,願意兩國修好。」

    皇帝把那份國書拿過來打開看了看,眉角微微一抬:「修好?這種把戲前陣子黑武國的汗皇桑布呂才剛剛玩過,他是要對日郎國動手了,所以不遠萬里派人送來一份國書,十之七八是想一邊派人和大寧談一邊進攻日郎,順便還能讓使團仔仔細細看著大寧是什麼模樣,打探一些消息。」

    王懷禮道:「那就回絕了他們?」

    皇帝沉思片刻:「不用,想來就讓他們來。」

    王懷禮垂首道:「臣明白了。」

    皇帝問:「說到桑布呂,昨日你還送進來一份國書,還有桑布呂的親筆信,他這次是真的想和朕見一面好好談談了,黑武國內局勢混亂,他也應該想明白了,黑武的國師心奉月就是想讓他當擋箭牌擋住朕大寧北伐大軍,可是這一戰打完了,桑布呂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他不可能不抵抗,只要抵抗,損失的全是他的力量而不是黑武國師的,所以怎麼算他都輸。」

    王懷禮道:「黑武國的使團就在北疆等著呢,算日子已經等了三個月。」

    「傳旨給武新宇,讓他派人護送使團到長安。」

    皇帝笑了笑:「讓黑武使團的人在長安城吃好住好。」

    王懷禮反應過來:「吃好住好玩好,但不能談好,甚至想談都沒得談,桑布呂還在北邊等著他的人送回去消息,大寧的北征大軍已經出發了。」

    皇帝嗯了一聲:「就這麼安排吧,如果不出意外,安息人應該也就在南疆外等著呢,讓他們也來,都到長安來看看。」

    王懷禮道:「臣遵旨,臣先告退。」

    皇帝道:「去吧。」

    王懷禮出門之後皇帝看向賴成:「安息人要來探探底細,黑武人要來探探底細,忽然之間,朕有一種自豪感,那些所謂的強國,還是要看大寧的臉色。」

    賴成道:「臣前日和沈冷仔細聊過,他特意跟臣提到了日郎國海峽的事,他說如果能掌控海峽,每年只是向過往商船收一些過路費就是一筆巨大的收入,最主要的是,扼住了海峽,就相當於扼住了西南諸國的咽喉,所以他建議,若是真的把安南都護府的事定下來,都護府的位置選在靠近海峽的地方,第一是可把控經濟命脈,第二,我們的水師接應也更容易些。」

    「朕不知道那邊的地形,沈冷畫的草圖朕看過,日郎海峽的位置確實很要緊,就按照他說的辦,安南都護府的級別定在正四品,有臨機專斷之權,盡快安排製作印綬,挑選人員,儘量在夏天之前人員到位,盡快與日郎人談好。」

    賴成道:「臣已經在安排了。」

    皇帝起身,活動了一下:「兵部那邊的事怎麼樣了?現在已經是臘月,過了年再休息兩個月,三月初朕就決定去北疆,歷時數年,從各路抽調過去的戰兵,運送過去的糧草,還有其他的事都已經準備妥當,朕三月出發,走的快一些,五月能到北疆,從五月到十月,是最適合開戰的一段時間,過了十月不好進兵了」

    賴成道:「陛下,臣還想再勸陛下一次,御駕親征,關係重大,如非必要」

    「別勸了。」

    皇帝笑了笑:「這一戰,朕是必然要去的。」

    賴成垂首:「臣知道兵部的事,侍郎杜高淳統籌安排,各路軍隊,糧草補給,都已經安排妥當,東北那邊孟長安訓練的新兵已經有與黑武人一戰之力,西北那邊,唐家訓練的新兵隨時都能上戰場,北疆如今有兵力十五萬餘,孟長安和唐家,可為北征供兵馬二十萬,再加上協調各衛戰兵,陛下北征要帶上的禁軍,總計兵力不低於八十萬,如果再算上從大埃斤雲桑朵答應的從草原調撥的騎兵十萬,第一批集結的兵力就有九十萬,兵部調度緊而不亂有條不紊。」

    「杜高淳這個人能力不錯。」

    皇帝看了賴成一眼:「你認為如何?」

    賴成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皇帝道:「想說什麼?」

    賴成搖頭:「沒什麼,杜大人能力確實很強。」

    皇帝看向窗外:「賴成,朕還是選擇相信每一個人,你們都是朕的臣子。」

    賴成心裡一動。

    京畿道,義縣。

    義縣是京畿道甲子營的駐地,距離長安三百里,義縣是京畿道最大的糧食產地,這裡的土地肥沃,畝產每年都高於周邊各縣,當年決定把甲子營放在義縣不僅僅是因為在這可以扼守從西往長安的交通要道,還因為此地有京畿道第二大的糧倉。

    興義倉在義縣寶安山一側,緊鄰著興義倉的就是甲子營大營。

    距離大營還有五十幾里,一隊騎兵護送著馬車在向前疾馳,這支隊伍前日出長安後就一路西行,半路上只停下來一次,馬車裡是當今大寧兵部侍郎杜高淳杜大人,一顆在朝廷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今年才剛剛三十三歲,誰都不會懷疑他在四十歲之前就能成為兵部尚書,內閣成員。

    兵部尚書安遠志已經老了,做事力不從心,從前年開始,安遠志也逐漸把杜高淳推倒前邊來,這是一種必然的新老交替,他讓杜高淳多露面多接觸多操持,就是在為杜高淳接任兵部尚書而鋪路。

    馬車裡,杜高淳閉著眼睛聽著坐在面前的那個中年男人說話,時不時的眉頭就會微微皺起。

    坐在他對面的,是荀直。

    「閣老已經走了。」

    荀直語氣平淡的說道:「可大勢閣老已經定下,所以咱們只需要按照閣老定下的方向繼續往前走就行,你是閣老最看重的人,這段時期對你來說又是最重要的時候,所以你要格外小心。」

    杜高淳睜開眼:「荀直先生,有些話我一直想說始終忍著,今日不忍了我大概可以猜到你們最終的目標是什麼,雖然時至今日你們也沒有告訴過我,你們的圖謀太大,大到可能有損大寧基業,你們難道自己心裡不害怕?如果一旦黑武反噬,長安以北就是戰場,民不聊生,國力衰退,萬萬人死於戰爭。」

    荀直笑了笑:「這是新老交替必然出現的局面,有什麼問題?」

    杜高淳沉默片刻:「我是寧臣。」

    荀直皺眉:「你應該明白,你能有今時今日之地位,是閣老的恩惠。」

    「我不認為全是。」

    杜高淳臉色有些發白:「你一遍一遍的在跟我說這些話,一遍一遍的強調沒有閣老就沒有我今天,那我問你一次,如果沒有皇后娘娘沒有閣老,你自己會是今天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嗎?」

    荀直一怔:「杜大人,你是不是有些放肆了。」

    「放肆的是你。」

    杜高淳道:「我以前做過些什麼,在不涉及陛下,不涉及觸犯大寧國之根基的情況下,哪怕是違背我自己的良心,為報恩我做了,但我不希望有人威脅我。」

    他往前俯身,看著荀直的眼睛:「我是大寧的兵部侍郎,北伐大軍百萬人生死成敗的後盾,閣老授意讓你安排我做一些不傷國本的小事,我做,但要是涉及百萬大軍涉及大寧基業,對不起荀直先生,你可以試試能不能除掉我,如果能,我杜高淳時刻等著,如果不能,那就閉嘴。」

    「另外。」

    杜高淳看著荀直的眼睛說道:「你不要再一遍一遍的提什麼我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閣老才有的,就算我承認這是閣老的恩惠,與你有什麼關係,你何來的居高臨下?」

    荀直臉色發白,沉默片刻:「停車,杜大人,好自為之。」

    「謝謝荀直先生的好意,請荀直先生記住一句話,我雖是文人,可從穿上軍服的那一天開始就在為死做準備,大不了就是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9-6-4 07:01
長寧帝軍 第七百九十一章 賀禮

    甲子營的重要性和獨特性,其他諸衛戰兵都不能相比,戍衛長安,只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一切,不管是兵力還是裝備,甲子營都是諸衛戰兵之中最強,甚至可以拿出來和四疆虎狼相比,所以甲子營將軍的份量有多重不言而喻。

    薛讓已經在甲子營將軍這個位置坐了十年,十年前陛下把他從東疆刀兵調過來,似乎就在昨日,薛讓有時候回想起來腦海裡自己在東疆刀兵的生活還是那麼清晰。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成為甲子營將軍,二十幾年前,大將軍裴亭山率領九千刀兵直奔長安,封住城門擋住世子李逍然,大將軍的威望隨之達到了巔峰。

    而在那時候,唯一要動一動的就是甲子營,八萬禁軍都沒動,甲子營大軍卻已經開拔,最終得到消息陛下李承唐已經進了長安,所以甲子營才沒有開到長安城外。

    自此之後,甲子營就是陛下心裡的一根刺,在薛讓來甲子營之前的十幾年,甲子營戰兵將軍換了四個人,來了又走,沒有一個人可以坐穩,陛下是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給甲子營大換血,等到薛讓來的時候,當時的甲子營已經和十幾年前的甲子營截然不同。

    他深知甲子營的重要性,所以十年來不敢有絲毫懈怠。

    然而最近這段日子,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至於哪裡不對勁偏偏還想不到。

    門外親兵進來,說是兵部侍郎杜大人到了,薛讓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按照級別來說他比杜高淳還要高,可是誰都知道杜高淳是未來兵部尚書的不二人選,雖然現在杜高淳還沒有進入內閣,幾年後必然能進,兵部尚書是正二品,可內閣次輔是從一品,近乎位極人臣。

    杜高淳快步進來,看到薛讓的時候笑起來:「薛將軍!」

    他是薛讓手下出去的人,在甲子營做事數年,做到了行軍僉事,而薛讓對這個人的能力自然再熟悉不過。

    「杜大人。」

    薛讓抱拳。

    杜高淳緊走幾步:「將軍千萬不要如此客氣,我是甲子營出去的人,永遠都不會忘了。」

    薛讓哈哈大笑,拉著杜高淳的手往屋子裡走:「是來告訴我什麼好消息的?我請你幫我說說陛下親征的時候帶我甲子營一同北上,怎麼樣,是不是成了?」

    杜高淳搖頭:「沒」

    薛讓一愣:「陛下不答應?」

    「內閣諸位大人商量了一下,這件事就給否了,然後又奏請陛下,陛下也覺得不妥當,甲子營駐守京畿道長安無憂,北伐之際禁軍必然隨陛下北上,如果甲子營也去的話,京畿道防備空虛將軍,不是擔心會發什麼事,而是必須準備著應付會發生什麼事,所以甲子營不能動。」

    薛讓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其實我也早就知道的,甲子營肯定不會向北。」

    他有些遺憾的看了杜高淳一眼:「那杜大人來是有什麼要緊事?」

    「甲子營雖然不能隨軍北上,不過陛下打算從甲子營抽調一半的輔兵還有車輛,所以我特意過來和將軍商量一下。」

    「這還不算事,何須你親自跑一趟。」

    薛讓笑道:「陛下有旨意,莫說是一半的輔兵和車輛,全都帶去又如何?難不成我還要對陛下說,那可不行。 」

    杜高淳笑起來:「多謝將軍,另外」

    他往四周看了看,杜高淳立刻明白過來:「你們都出去吧,我和杜大人商議一些要緊事。」

    屋子裡的人全都退了出去房門關上,杜高淳看向薛讓:「將軍,有一句話我必須問你,還請將軍如實相告。」

    薛讓看他臉色肅然起來,也收起笑容:「你問。」

    「將軍。」

    杜高淳深呼吸,然後認真的問道:「最近這些年,是否有人暗中聯絡過將軍?」

    「你指的是什麼?」

    薛讓的臉色有些變化。

    杜高淳道:「將軍,如果有人暗中與你說了些什麼,我希望將軍三思僅僅是輔兵和車輛的事,確實我沒必要自己跑一趟,可這一趟我非來不可,我就對將軍如實坦白,這段日子有人私底下找過我,雖然沒說有所求,可卻送來大筆的銀子,被我拒絕了。」

    薛讓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走動:「你是說大軍北上之前有人想收買你?」

    杜高淳點了點頭:「將軍,我在你手下做事多年深知將軍為人,將軍對大寧對陛下之忠誠也是天地可鑑,我只是害怕啊。」

    薛讓道:「你怕什麼?」

    杜高淳往東指了指,薛讓一怔。

    沉默良久,薛讓看向杜高淳:「你應該相信我的,不管發生什麼,不管是有人賄賂我還是逼迫我,我永遠站在陛下那邊,你剛才指了指,我當是沒看見,也希望你不要胡思亂想,那可是大寧儲君你也應該明白,那是陛下的選擇,忠於陛下,忠於大寧,這是我為官做人的準則。」

    杜高淳總算是鬆了口氣:「那樣最好,我總覺得,最近氣氛有些不對勁。」

    薛讓搖了搖頭:「安心做我們自己的事,別的事我們不管就是了,天家事,無小事。」

    杜高淳有一句話想問,可沒敢問出來,其實就算他不問他也很清楚薛讓的選擇,薛讓對陛下的忠誠不僅僅是對陛下一人,還有李家皇族,還有大寧正統,他確信薛讓不會被什麼人收買,而且薛讓絕非沐昭桐那一系的人,當初陛下把他從東疆刀兵調過來就足以說明對他的信任。

    可是也不知道怎麼了,杜高淳心裡就有些隱隱不安。

    長安城。

    沈冷坐在那看著緊張的發抖的陳冉嗤之以鼻:「看看你那慫樣,上戰場都沒慫過,怎麼當新郎官把你嚇成這樣你相信我,我是過來人,根本不用緊張也不用害怕。」

    陳冉:「我第一回!」

    沈冷:「那我是不是應該告訴高小樣,你這話裡還想有第二回?」

    陳冉:「冷子,你有經驗,你告訴我後天大婚的時候,我應該說什麼?」

    沈冷:「總結起來,謝天謝地謝爹娘,敬茶敬酒入洞房。」

    陳冉:「哪個環節最可怕?」

    「入洞房」

    陳冉:「」

    沈冷道:「相信我,你會有體會的。」

    陳冉:「入洞房這種事有什麼可怕的,小淮河我又不是沒去過,小淮河浪子之稱難道是虛名?」

    沈冷:「呵呵。」

    陳冉道:「我是不是應該表現的稚嫩一些,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年。」

    沈冷道:「從你看不起入洞房就已經知道你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年了,還用裝?」

    陳冉不停的搓手:「不行不行,我現在想躲,真的,從來都沒有這麼害怕過,你說高小樣會不會也害怕?」

    迎新樓,另外一個房間。

    一群流雲會的大嫂圍著高小樣七嘴八舌的教著她應該怎麼做,一個個都是相信我,我是過來人的表情,有些話聽的高小樣臉紅心跳的,又覺得有些好奇。

    「小樣姑娘。」

    流雲會的一位大嫂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不要害怕,這種事第一次都是女孩子比較緊張,男的都會裝的好像什麼都懂,其實是他們男人緊張的不知道該幹嘛,你大哥我和成親的時候,手腳都抖,還假裝鎮定,你只需記住,入洞房入洞房,關鍵詞是入和」

    茶爺一把摀住大嫂的嘴:「嫂子你別說了」

    高小樣臉紅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大嫂嘿嘿笑了笑:「行了行了我不說了,別怕,真的,一開始是咱們女人怕,過不了多久就是他們男人怕!你一個眼神,他們就怕。」

    高小樣好奇的問:「那嫂子,你家裡大哥也怕你嗎?」

    大嫂哼了一聲:「以前怕,現在?現在我們倆純潔的跟不是夫妻似的」

    茶爺就發現,這些流雲會的大嫂是一群很神奇的人,好像她們在成親之後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整個人都昇華了平日裡都不敢和她們多聊天,一開始聊著還正經,沒幾句就拐彎了。

    「東西都準備好了。」

    茶爺看著高小樣說道:「什麼事都不用擔心,我請了葉先生來給你證婚,你只要按照我們教你的一步一步把過程走完就行了,千萬記得啊,吃餃子的時候問你生不生,你一定得大聲說生。」

    高小樣:「知知道了。」

    迎新樓一樓,陳大伯看著沈先生:「我有點怕。」

    沈先生道:「你這一把年紀了你怕什麼?踏踏實實的。」

    陳大伯:「冷子和茶兒成親那會兒,你怕不怕?」

    沈先生想了想:「別的倒是不擔心,我就怕他倆一順手在成親的時候把結拜的事兒也給辦了。」

    陳大伯道:「我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娘,把陳冉拉扯大不容易,如今他快成親了,我這肩膀上的擔子也總算是要放下了,這麼多年像只老母雞似的護著他,想想真是不說了不說了,開心。」

    沈先生:「雞媽不好當啊。」

    陳大伯:「明明是雞」

    沈先生嚇得一哆嗦:「住嘴!」

    與此同時,東宮。

    太子看了曹安青一眼:「我聽說沈冷部下那個親兵營將軍陳冉要大婚了?你去準備一份賀禮,今夜我和沈冷吃飯的時候帶過去。」

    曹安青應了一聲:「奴婢這就去準備。」

    他出了門,抬起頭看了看太陽,那麼刺眼。

    可他卻笑了笑。

    自言自語似的說道:「賀禮麼?閣老屍骨未存,是得給你們送一份賀禮。」
V123210 發表於 2019-6-4 07:02
長寧帝軍 第七百九十二章 兩頓飯

    長寧帝軍第七百九十二章兩頓飯下午的時候迎新樓就在外邊掛出來牌子,晚上的時候不對外營業,東宮那邊的侍衛也早就到了,明裡暗裡都佈置了人,就連禁軍都調撥了人馬,在四周百姓們看不到的地方守著。

    陛下是很低調的人,所以太子也不敢太高調,天快黑的時候乘坐一輛沒有標徽的馬車而來,下車的時候看到等在門外的沈冷立刻就加快腳步上來,臉上露出沒有半分破綻的親切笑容。

    「沈將軍,久等了。」

    沈冷俯身一拜:「見過殿下,臣也是剛到。」

    太子一把將沈冷的手扶住:「今日我們不論君臣,我是真心把沈將軍當朋友看待,沈將軍何必如此客氣。」

    沈冷道:「規矩還是不能亂的。」

    太子和沈冷把手進了酒樓,迎新樓的人全都俯身相迎。

    黑眼親自引領著兩個人上了二樓,包間裡早就已經備好了茶和乾果點心。

    太子落座,笑著說道:「本來是想請你到東宮喝酒,想了想那太過於正式,還是在外面輕快些,素聞迎新樓酒菜長安無雙,早就想來,奈何實在是抽不出時間,所以說,我今日還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品嚐到迎新樓的美酒美食。」

    沈冷笑道:「謝太子殿下抬愛,其實,這地方臣也是不經常來殿下是有什麼事要找臣吩咐?」

    「沒有沒有。」

    太子手一揮:「什麼事都沒有,只是想和你見見面聊聊天,沈將軍是我大寧肱股之臣,年少有為,和沈將軍這樣的人多聊聊,我也能學習到不少東西。」

    沈冷俯身道:「殿下謬讚了。」

    太子笑道:「莫緊張,看你這一板一眼的樣子。」

    他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看著:「長安城的繁華,百姓的安居,乃至於整個大寧的穩定,少不了沈將軍這樣的人在外與敵打拚,我時常在想,父皇十六歲就領兵作戰了,禦敵於北疆之外,而我卻依然碌碌無為,這次父皇準備北征,我不止一次請求父皇帶上我,可是父皇卻不准,他說我得留守長安,身為國之儲君不能任意妄為,要以大局為重。」

    他回頭看了沈冷一眼,剛才說到國之儲君四個字的時候語氣故意加重了幾分。

    然而沈冷居然沒什麼反應,像個小孩子似的規規矩矩的坐在那,手放在膝蓋上,臉上也透著一股子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表情。

    太子心裡哼了一聲,笑了笑說道:「大寧啊,我們李家數百年來苦心經營不敢有絲毫的攜帶,才有了如今的國運昌隆民生繁榮,當然也少不了你們這樣的肱股之臣為之傾注一生心血,我來見你,還是想代表父皇,代表我自己,對你說一聲謝謝。」

    沈冷連忙起身垂首抱拳:「殿下言重了。」

    太子過去拍了拍沈冷的肩膀:「沈將軍今年才二十五?」

    「回殿下,是。」

    「比我還小一歲。」

    太子道:「可我一陣陣的覺得,我這二十幾年的人生實在沒有你精彩,對了,聽聞你是個孤兒?」

    「回殿下,是。」

    「一個孤兒,能成長為大寧獨領一軍的將軍,想必年少時候也受了不少苦才能有如今這般優秀,如你不嫌棄,以後私底下可稱我為兄長。」

    沈冷後退一步俯身道:「臣不敢。」

    太子笑道:「沈將軍,你太緊張了,我說過了今日只是你我私下聚聚,不是什麼正式的場合,你放鬆些。」

    沈冷道:「臣明白,臣知道了。」

    太子看了沈冷一眼,剛剛故意說到私下裡你可以稱我為兄長的時候,他一直都在看著沈冷的眼睛,他想從沈冷的

    眼神裡看出來什麼非同尋常的東西,然而他失望了,他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他確定自己不會看錯,也確定一個人就算再會演戲,突然之間自己提到兄長兩個字也會有些慌亂,而沈冷的眼神裡沒有他以為會出現的懼意。

    他哪裡知道,沈冷其實根本不知道這些事。

    「我其實一直都想有個兄弟,哥哥也好弟弟也好,因為我太孤單了。」

    太子坐下來,看著沈冷說道:「所以,長燁出生之後我很開心,特別開心,原本父皇只有我一個兒子,我從小到大身邊都沒有什麼玩伴,你也知道,我的那些叔伯雖有子嗣,可他們見到我的時候總是會帶著七分敬意三分生疏,一直到快二十歲,我都沒有感受過有兄弟姐妹是什麼感覺,我很敬佩你,也很尊重你,看到你這樣優秀的年輕人,我也會忍不住想,若你是我弟弟該多好。」

    沈冷站在那,心說太子這是吃錯什麼藥了?

    太子見沈冷還是沒有什麼反應,心裡忍不住有些疑惑,心說這個傢伙真的城府這麼深?

    話都已經說的如此明白,他為什麼連點正經的反應都沒有。

    太子問:「你能理解這種感受嗎?」

    沈冷搖頭:「臣雖然是孤兒,不過年少時候身邊不缺朋友,臣的親兵營將軍陳冉就是與我一同長大的同鄉,還有孟長安,也如臣的兄弟一般。」

    太子哦了一聲,略微有些失望。

    「說到陳冉,聽聞他快成親了?」

    太子笑了笑:「曹安青,把帶來的東西交給沈將軍,請他代轉給陳冉將軍,這是我一點小小心意,祝賀他新婚大喜,祝他百年好合。」

    曹安青連忙把帶來的禮盒放在桌子上,然後躬身退後。

    沈冷俯身道:「臣替他謝殿下厚愛。」

    「咦?怎麼還不上菜?」

    太子笑著說道:「我為了晚上這頓飯,可是連午飯都沒有吃,唯恐吃的少了品嚐不齊全這迎新樓的美食,安排人上菜吧,咱們邊吃邊聊。」

    曹安青垂首道:「奴婢這就去吩咐。」

    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看了一眼衛藍:「太子去迎新樓了?」

    大內侍衛統領衛藍垂首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前日的時候就和沈將軍說過,也在迎新樓定下一桌酒菜,天黑之前太子殿下就到了迎新樓,沈將軍在迎新樓外等著。」

    皇帝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後說道:「太子出宮身邊帶的人手夠不夠?」

    「東宮侍衛早就在迎新樓附近佈置,禁軍也安排了人馬。」

    「你帶人也過去吧。」

    皇帝語氣平淡的說道:「他是太子,這麼隨意出門怎麼行,太子和沈冷見過之後,你暗中護送到東宮再回來。」

    衛藍道:「臣這就去。」

    他出了東暖閣之後心裡覺得有些不對勁,太子殿下身邊有那麼多武功高強的東宮侍衛,當初正式冊封太子,東宮的侍衛有一大部分都是他親自挑選的,實力如何自然很清楚,況且迎新樓四周都有禁軍暗中戒備,誰也不可能在迎新樓鬧出來什麼事,迎新樓是流雲會的地盤,流雲會如今也已經幾乎控制整個長安城暗道勢力,陛下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轉念一想,衛藍明白過來,陛下擔心的應該不是太子。

    東暖閣裡,皇帝把今日的最後一份奏摺批閱好放在桌子上,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代放舟,告訴御膳房把晚飯送到東暖閣裡來,朕今日就在這睡下了。」

    代放舟連忙要出去,皇帝又吩咐了一聲:「準備兩個人的,不急,一個時辰之後再送過來就行。」

    代放舟一怔,心說準備兩個人的?

    可他當然不能問,連忙出去吩咐。

    半個時辰後,迎新樓。

    太子殿下端著酒杯說道:「這迎新樓的飯菜果然不一般,這是這幾年來我吃的最舒服的一頓飯,想了想,大概也不是飯菜有多合胃口,只是因為和我一起吃飯的是沈將軍,我還是那句話,我一直都覺得沈將軍與我投緣,這杯酒敬我們之間的緣分。」

    沈冷連忙舉杯:「謝殿下抬愛。」

    兩個人剛要舉杯,就看到曹安青從門外進來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子一眼:「殿下,剛剛珍妃娘娘宮裡派人來找沈將軍,說是珍妃娘娘有事要見他。」

    太子的臉色猛的一沉,但是很快就笑起來:「看來是有要緊事,不然的話這宮門都禁了怎麼會還派人來找,快去快去吧。」

    他放下酒杯,眼神裡的怒意一閃即逝。

    沈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好俯身一拜:「那臣就先告退了。」

    他出了門就覺得不對勁,珍妃娘娘從來都沒有派人找過他,最多也是派人找茶爺進宮去,今天怎麼會這麼巧的?

    他離開迎新樓之後不久,太子也登上馬車回東宮,馬車裡,太子的臉色越發難看下來:「這麼晚了珍妃還讓沈冷進宮?若說他和珍妃沒關係誰信!」

    曹安青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

    未央宮,沈冷跟著找他來的人從側門進來,那內侍道:「沈將軍可去東暖閣,是陛下在等你。」

    沈冷這才恍然,連忙道謝。

    東暖閣,皇帝看了一眼大內侍衛副統領言白,被譽為五色鹿之一的大內高手。

    「看清楚了嗎?」

    言白垂首道:「看清楚了,殿下在聽到說是珍妃娘娘請沈將軍入宮的時候,臉色大變,顯然是要發怒,可忍了下來,沈將軍出門之前臣就先撤了出來,後面的事沒有看到。」

    皇帝嗯了一聲:「知道了,你下去吧,今夜的事不許對任何人講。」

    「臣明白。」

    言白俯身垂首,退出東暖閣。

    他出門,沈冷進門,兩個人見了之後還打了招呼,沈冷當然不會想到言白不久之前也在迎新樓。

    他在東暖閣外邊想等著陛下召見,代放舟卻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看到沈冷,代放舟笑著說道:「陛下已經等了沈將軍好一會兒,快進去吧。」

    沈冷連忙道謝,進了東暖閣發現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沒吃飽吧。」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指了指自己對面:「坐下吃飯,白飯炒菜,吃不言飯不語,先吃了再說。」

    沈冷在陛下面前似乎才是真的不拘束,坐下來,端起來一碗白米飯,就好像和陛下搶著吃的似的,兩個人吃的都很快也都很香,沒多久米飯吃完盤裡的菜也吃的差不多了。

    沈冷放下碗筷嘿嘿笑,皇帝白了他一眼:「在朕的地盤,險些沒搶過你。」

    沈冷又嘿嘿笑。

    皇帝問:「怎麼樣?」

    沈冷道:「一般吧,比臣做的稍稍差了那麼點。」

    皇帝:「吃了朕的東西還說一般?朕是問你太子。」

    沈冷:「呃挺好的。」

    皇帝笑了笑:「朕猜著你和太子吃飯也不會吃的下去,所以讓人準備了些,既然吃了朕的飯,那就先不急著出宮,消消食,陪朕走走。」

    「臣遵旨。」

    沈冷起身,陪著皇帝出了東暖閣,這臘月的夜裡多冷?

    可不管是皇帝還是沈冷,都不覺得冷。

    就連每隔不遠就掛著的一盞宮燈都能帶給人溫暖,越看越暖和,風雪不侵。
V123210 發表於 2019-6-4 07:02
長寧帝軍 第七百九十三章 多難?

    未央宮裡燈火明亮,宮燈設計奇巧,風再大也不會吹熄,君臣兩個人沿著小路走著,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偏偏如此,似乎時間都不存在了。

    「兩個小傢伙功課都還好,朕每日都問問。」

    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茶兒本來說要把他們倆接回去,珍妃來和朕商量,朕沒答應。」

    他看了沈冷一眼,沈冷連忙表態:「不收伙食費都好說。」

    皇帝撲哧一聲:「正經些。」

    沈冷點頭:「臣遵旨。」

    皇帝道:「之前把兩個孩子接進來,朕跟你說是為了敲打你也是為了敲打沈小松,可實際上朕還是不放心那兩個小傢伙,住在宮裡朕踏實,有珍妃在他們倆就只管無憂無慮,來年三月北征,只這幾個月的時間把他們兩個接回去,到時候還要接回來,折騰什麼?天寒地凍,小孩子容易生病。」

    沈冷道:「臣都聽陛下安排。」

    皇帝看了他一眼:「茶兒每日都住在珍妃宮裡,你自己在家裡住若是覺得彆扭那就彆扭著吧。」

    沈冷:「」

    「對北征之事,你有什麼看法?」

    皇帝問。

    沈冷沉思片刻後說道:「黑武之強不容小覷,現在是公認的黑武最弱的時候,可畢竟是黑武,再弱也是黑武,只南院就可有百萬大軍,乞烈軍堪比北疆鐵騎,況且,為了讓百姓們支持北征,之前一直都在將黑武宣傳的很弱,所以一旦戰事不利,百姓們也會惶恐,軍心不穩尚且可治,民心不穩,仗不好打。」

    皇帝道:「朕自然知道,所以第一戰,朕打算交給你和孟長安。」

    沈冷試探著問了一句:「陛下的意思是,分開打?」

    皇帝眼神欣賞的看了沈冷一眼:「朕只說了一句讓你和孟長安打第一戰,你就猜到了分開打,很好黑武南院大軍集結在北疆瀚海城對面,那是真正的硬骨頭,遼殺狼雖然年輕可領兵能力不輸於當初的蘇蓋,況且桑布呂就在南院,所以這必須打贏用以振奮民心的第一戰就要挑軟一點的北院軍隊下手,朕會親自率軍到瀚海城,孟長安和你的水師配合,總計兵力十五萬,打黑武北院三十萬人,還不能打輸。」

    沈冷沉吟片刻:「打輸了會砍頭嗎?」

    皇帝道:「會,砍你們倆的。」

    沈冷嚇得一哆嗦:「真砍?」

    「當然真砍。」

    皇帝看了他一眼:「君無戲言除非是開玩笑。」

    沈冷笑起來,然後說道:「打北院三十萬人,其實不在北院那三十萬人,而在於黑武國長公主闊可敵沁色,她如今掌握格底城和蘇拉城兩座大城,邊軍數萬,那三十萬北院軍隊沒有和咱們邊軍交戰過的經驗,反而是沁色手下的數萬黑武邊軍對大寧戰兵太熟悉,如果一旦打起來,沁色從側翼支援,似乎沒多少一戰必勝的把握。」

    皇帝問:「沁色真的如你們所說的那麼厲害?」

    「其能力應該遠在她弟弟桑布呂之上。」

    皇帝點了點頭:「朕當初讓你去北疆和她交涉,朕還以為你能把她擺平。」

    沈冷嘆道:「如果殺了她會適得其反,當時留著她確實大有必要。」

    皇帝沉默片刻後問:「朕聽聞,孟長安和她有些不清楚?你覺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沈冷後背一涼,可他知道這個時候如果說謊對孟長安更不好,所以垂首道:「應該是真的。」

    皇帝問:「那你怎麼看?」

    沈冷:「咱們沒吃虧。」

    皇帝眯著眼睛看他,沈冷連忙又把頭低下去:「臣其實有個很大膽的想法」

    「朕在問你孟長安的事,你岔開話題說有個大膽的想法,如果你這大膽的想法大不過孟長安私通敵國長公主的事,朕就在開戰之前先把你們兩個都砍了,砍了可惜,閹了吧。」

    沈冷後背又一涼。

    「還是沁色。」

    沈冷解釋道:「臣一直都在思考黑武局勢,黑武國的國師心奉月佔據絕對主動,壓的桑布呂喘不過來氣,而且根據葉大人在北疆密諜打探的消息,心奉月應該已經把黑武皇族還有資格繼承皇位的男人都殺光了,只要桑布呂一死,黑武皇族後繼無人,心奉月就能順理成章的成為新的汗皇,可為什麼我們不能捧起來一個?」

    他看了皇帝一眼後繼續說道:「陛下,不管敵我都清楚,我們誰也滅不了對方,黑武人佔據優勢那麼多年都沒打過邊關幾次,我們這些年後來居上,可也一樣不好打過去,傾盡雙方國力打到最後也是兩敗俱傷,所以這次北征,最大的目標是將黑武國力打退百年,敵退我進,未來的幾十年才是大寧國力全面超越黑武的關鍵時間,幾十年後,遠則百年後,大寧可滅黑武。」

    皇帝點頭:「繼續說。」

    沈冷道:「臣剛才說,沁色是關鍵,所以臣一直都在想如何能擺平這個關鍵人物,如何能讓她不參戰,甚至還能成為大寧北伐的助力?」

    皇帝皺眉:「談何容易。」

    「取勝黑武的關鍵在沁色,取勝沁色的關鍵在孟長安。」

    沈冷道:「如果孟長安可以說服她,桑布呂死後,大寧願意支持她與國師爭奪汗皇之位,甚至可以想盡辦法幫她除掉心奉月,她應該會有所動搖,前提條件是,桑布呂必須死,唯有桑布呂死了她才真的沒得選,她如果不去爭,她的皇族就會徹底沒落。」

    皇帝一邊走一邊思考,等沈冷說完之後問:「剛才你說過,沁色之才遠勝桑布呂,如果讓她繼承汗皇之位,那豈不是為大寧培養出來一個強敵?」

    「陛下,正因為她的能力才智都遠勝桑布呂,所以她比桑布呂更清楚應該如何與大寧相處。這一戰,大寧勝算遠比黑武要大,她當然知道未來幾十年如果再擅動兵戈對黑武更不利,她是聰明人,她知道未來怎麼處置兩國關係,還有一點就是陛下,如果黑武落在心奉月手裡,那豈不是比落在沁色手裡更讓人擔憂?心奉月是劍門宗主,信徒遍及黑武,一旦他政教合一成為黑武國汗皇其統治力將會超越以往歷代汗皇,黑武上下的凝聚力會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這樣恐怖的統治力會讓黑武國力恢復的速度加快。」

    皇帝腳步一停,在原地來來回回的走動。

    沈冷繼續說道:「只要桑布呂一死,再讓孟長安去勸她,此事有八分可成。」

    皇帝看向沈冷:「所以朕還不能罰孟長安?」

    沈冷道:「最起碼還不能閹,興許用得上」

    皇帝:「」

    皇帝道:「那第一戰打北院三十萬人的策略是不是要改?」

    「先不用改。」

    沈冷道:「無論如何,那三十萬人還是相對較弱的,臣從兵部那邊詢問得知,北院大將軍被桑布呂設計反殺,桑布呂身邊能用的人不多,從南院分派一個人過去掌管北院三十萬人,服眾談何容易?如果說黑武人用百萬大軍構建成一道城牆,那三十萬人就是裂縫所在。」

    皇帝道:「朕派人知會葉雲散,讓他多查查北院那邊的事,看看能不能安插進去人。」

    沈冷道:「除此之外,臣還有一個別的想法臣想著,可以讓葉大人在黑武國內想辦法激起民變,越亂越好,當然還有個更狠的法子,只是臣都覺得狠毒了些。」

    「說。」

    「如果心奉月對黑武皇族殺的不夠乾淨,咱們就幫他一把,讓沁色成為真正的唯一人選。」

    皇帝沉思。

    「可以試試。」

    皇帝道:「朕明日就派人趕去北疆與葉雲散商議一下,這樣的事還是廷尉府處理起來比較容易,只是需要挑選一批武藝高強還要膽大心細的人潛入黑武,人選不好挑,如果朕讓孟長安來挑人,他畢竟他和沁色關係特殊。」

    「臣來挑吧。」

    沈冷真怕皇帝把這件事派給孟長安,那對於孟長安來說一定是折磨。

    「這是最好的法子。」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就算你不對朕說,也會有人對朕說,所以你乾脆先說出來,你又怕朕把差事派給最合適的孟長安,所以你搶著把這件事攬下來,歸根結底,你還是在替孟長安著想,你想把沁色捧起來成為黑武新的汗皇,又不想讓她恨孟長安,朕沒有說錯你吧,你是怕孟長安心裡受折磨,所以你才提前說出來提前做準備,你不是個狠毒的人,但你願意去做這狠毒的事。」

    沈冷沒說話,低著頭看著地。

    孟長安是他兄弟,沁色是孟長安的女人,可歸根結底,沈冷是寧人,孟長安也是寧人,北伐一戰,涉及大寧未來百年基業,他知道應該怎麼選。

    皇帝看著他問:「如果計畫沒成功,沁色又願意為孟長安放棄她在黑武的一切跟他回大寧來,你想過沒有,你如何面對她。」

    沈冷垂首:「臣,首先是寧人。」

    皇帝看著夜空語氣有些無奈的說道:「年輕人不懂得取捨,是鋒芒,年輕人懂得取捨,心裡苦,沈小松當初給了一把小獵刀,你卻落下了一個刀鞘,鋒芒在孟長安那,可是唯有你這個刀鞘才能遮住孟長安的鋒芒,沒有你,他可能也沒有今日。」

    沈冷連忙說道:「沒有臣,孟長安也是孟長安。」

    「但他會因為鋒芒太露而早折,沒有你也許都等不到露出鋒芒。」

    皇帝繼續往前走:「他若是不時時刻刻想著還有你,他更不遮掩你比朕瞭解他,早年喪父,而且其父還是水匪,心死之人,年少時多半已對自己放棄了吧,朕猜著,若非你是他的牽掛,他哪裡能有現在,或許在他父親死後不久便已沉淪墮落。」

    沈冷默然。

    這麼多年,他曾無數次把自己想像成孟長安來體會那種痛苦,每一次都心如刀絞。

    可是孟長安還能對他露出笑容,多難?

    皇帝有些心疼的看向沈冷:「你不是個有狠毒心的人,朕知道你做選擇的時候,多難。」
V123210 發表於 2019-6-4 07:02
長寧帝軍 第七百九十四章 大不大?

    陛下和沈冷在未央宮裡散步聊天的時候,在雁塔書院老院長的獨院裡,老院長,沈先生,韓喚枝,還有葉流雲四個人圍坐一桌,銅鍋裡咕嘟咕嘟的冒著泡,菜香肉香讓這屋子裡的暖意多了幾分滋味。

    老院長抿了一口酒,年紀大了,喝酒也比以往少了許多,可對酒的饞倒是遠超以往,喝不多,總想喝,一天一兩酒就是滿足。

    「周天子劍的事,怎麼回事?」

    老院長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沈先生一句。

    「若非沈冷,可能真的鑄成大錯。」

    沈先生長嘆一聲:「是我起了貪念。」

    韓喚枝端著酒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貪念?」

    沈先生道:「還不是因為那傳說。」

    韓喚枝嘆道:「你居然也會去信那種東西。」

    沈先生道:「在求立的時候,我讓冷子把東西留在這我,我於交上去和留下來之間糾纏不清,連自己都一陣陣恍惚,後來茶兒問我,那東西留下來何用?我說沒用,只是還沒等我把話說完,茶兒就說冷子讓她轉告我,如果周天子劍和周傳國玉璽代表天命所歸,周不會滅,那個得到傳國玉璽和天子劍的求立人也不會被他滅,這本是最膚淺的道理,這東西最大的價值,應該就是能賣錢。」

    葉流雲噗的一聲:「符合他的想法。」

    沈先生道:「茶兒說,冷子說了,這東西要是留下也行,找個門路賣了它,然後帶著這筆錢一家三口跑路了吧。」

    老院長笑了笑:「他不執迷,你執迷。」

    沈先生嗯了一聲:「所以我連夜安排人把東西送往長安,如果這東西是我帶回來交給陛下,那亂子就會出來,我們在半路耽擱了,而那時候從求立押解到長安的嚴豁已經受審。」

    老院長道:「這事算是過去了,你以後再也不能這樣胡作非為。」

    沈先生嘆道:「也不知道怎麼了,越老越糊塗。」

    老院長瞪了他一眼:「屁。」

    沈先生:「」

    韓喚枝道:「你不覺得應該做點什麼來彌補一下?」

    「什麼?」

    「這次我從雲霄城帶回來數百廷尉補充到廷尉府,都是要舉家遷過來的,如果我出面的話不好說,好說也不好聽,傳揚出去終究有損廷尉府的名聲,你若是有空就跑跑戶部,爭取把城西祥寧觀外邊那片空地買下來,幾百戶人不是小事。」

    沈先生:「好的好的,我回頭去跑跑看。」

    然後醒悟過來:「呸,我犯錯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是我給廷尉府去跑腿兒?」

    韓喚枝喝了口酒:「不能言而無信啊。」

    葉流雲笑道:「你看,心裡有愧就會沒分寸,沒分寸就會被人佔便宜,你這事跟他廷尉府確實一丁點的關係都沒有。」

    韓喚枝道:「這樣吧,你往戶部跑的時候我也順便說幾句話,戶部那邊終究也會給面子,地按價來買,不能有亂紀之事,以你的名義把地皮買下來,建造好之後,我廷尉府整體租下來。」

    沈先生道:「幾百戶的用地那麼大,這事還是得經過陛下。」

    韓喚枝點了點頭:「也好,你來說。」

    沈先生:「」

    老院長道:「這也算是正事,廷尉府那邊暫緩廷尉家眷從雲霄城搬過來,從買地批文下來到建造好幾百座房子,最快也得耗時一年多,一年多後房子建好再把人搬過來,總不能提前來了讓那麼多百姓沒地方住。」

    沈先生嘆道:「罷了罷了,我辦就我辦。」

    韓喚枝哼了一聲:「那麼大一片地皮歸你了,你好像吃虧了似的。」

    沈先生道:「難道我還真好意思收你們廷尉府的房租?」

    韓喚枝眯著眼睛看他,沈先生認真的說道:「我還真好意思。」

    迎新樓。

    陳冉和高小樣坐在大堂裡聊天,忽然想起來沈冷離開之前讓黑眼轉交給他的東西,去櫃檯那邊拿過來笑著說道:「這是太子送給咱們成親的賀禮,我問了問,據說是從祥寧觀求來的東西,戴在身上可以趨吉避凶。」

    他將盒子打開,裡邊是個極精美的玉珮,這東西做工好的讓人讚嘆,還有一股奇香,玉珮裡邊應該是中空的,氣味可以釋放出來但裡邊的東西卻不會漏出來,高小樣拿起來看了看:「真好看,太子送給咱們,只是因為和沈冷見面禮貌性帶的東西,不過應該也價值不菲。」

    陳冉把東西給高小樣掛在腰帶上:「你戴著,好看。」

    高小樣笑了笑:「那我不戴就不好看了?」

    「好看,你怎麼都好看。」

    陳冉傻乎乎的笑。

    「這味道真奇怪。」

    高小樣深深吸了口氣:「越聞越想聞。」

    陳冉嗯了一聲:「還真是。」

    黑眼從二樓下來看著那倆傻笑的傢伙忍不住搖頭,想起一句至理名言,戀愛中的男女越是傻乎乎的證明兩個人會越幸福,傻的程度決定了幸福的程度,再想想沈冷和茶爺那兩個傢伙都傻到什麼地步了?茶爺現在繡的鴛鴦也跟圖騰似的,沈冷還不是一如既往的美滋滋,沈冷給茶爺挑選的禮物品味老齡化的讓人難以接受,茶爺就是喜歡的不得了,誰跟她說沈冷審美有問題她都不信。

    「你們倆矜持點。」

    黑眼一邊走一邊說道:「後天就成親了,合法以後再秀恩愛。」

    陳冉笑道:「我理解為你嫉妒。」

    黑眼走過來,鼻子抽了抽:「什麼味道這麼香?」

    陳冉指了指高小樣腰間掛著的那玉珮:「太子讓冷子轉交給我的,給我們倆的成親的賀禮。」

    黑眼沉默了一會兒:「先摘了吧。」

    「怎麼了?」

    「沒怎麼。」

    黑眼道:「只因為那是太子送的,可能我太敏感,小心無過錯,說是在祥寧觀請小張真人祈福過的東西,我明天讓人去祥寧觀問問,踏實了再留下。」

    高小樣有些不捨的把玉珮摘下來:「味道怪好聞的。」

    陳冉把東西接過來裝進盒子:「聽黑眼的,小心無過錯。」

    未央宮。

    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對黑武的戰事還得到了北疆之後看情形再確定細節,大方向不會變,你回去之後給孟長安寫封信,讓他思考一下你的提議。」

    沈冷嗯了一聲:「臣回去就寫。」

    兩個人走到池塘邊,月色在池塘水面上鍍了一層銀,皇帝駐足於此,看著水面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有件事之前跟你提過,不過你大部分時候不在長安,這次你回來之前本打算直接讓你去北疆,後來又改了主意,所以這幾個月你多了空閒,和二皇子走動的勤快些,指點他武藝。」

    「臣遵旨。」

    「長燁更像朕。」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因為天黑,沈冷並沒有看清楚皇帝眼神裡的意思,可是他心裡也隱隱約約的覺得陛下話裡有別的什麼深意。

    「回去吧。」

    皇帝道:「在長安的這幾個月,也多到兵部走動,兵部侍郎杜高淳你可多接觸。」

    「臣領旨,臣先告退。」

    「沈冷。」

    「在。」

    沈冷連忙又站住,垂首道:「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天冷,以後出門多穿件衣服,年輕的時候不懼寒風,老了就會吃苦。」

    「臣謝陛下。」

    沈冷俯身一拜,轉身離開。

    皇帝站在池塘邊看著沈冷離開,一直到沈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才將視線收回來,看著池塘發呆了好一會兒,代放舟輕輕的叫了好幾聲陛下他才緩過神來,笑了笑,回了東暖閣。

    第二天一早,沈冷在家裡扛著一個石磨在院子裡跑圈,黑獒跟在他屁股後邊跑,沈冷跑了多少圈它就跑了多少圈,搖著尾巴還覺得很好玩,跑完了之後沈冷坐下來休息,順便壓了壓腿,黑獒看著沈冷壓腿也把腿伸直了,腦袋跟著沈冷一塊動,沈冷壓身子,它就在那點頭。

    沈冷做什麼它做什麼,學的有模有樣。

    陳冉從外邊進來,拎著剛剛買來的早飯,一份是沈冷的一份是他自己的,還有八份是給黑獒的。

    黑獒看到陳冉後就開始搖尾巴,過去在那蹭,陳冉把給它買的八份肉包子倒進盆子裡,黑獒大口大口的吃,陳冉遞給沈冷一份:「剛剛從迎新樓回來,一早沈先生也到了,他說要去戶部跑跑關係看能不能將祥寧觀旁邊的那片空地買下來。」

    「祥寧觀旁邊的空地?」

    沈冷想了想:「咱們也去看看,回來後還沒有見過二本他們,也有點想他們了。」

    「好嘞。」

    陳冉道:「要不要帶點禮物?」

    沈冷想了想道:「還是帶點吧,二本他們還好說,小張真人那邊總得帶些像樣的東西,我去挑挑咱們從求立帶回來的,這樣,你去買一些好酒好茶的帶上。」

    陳冉點頭:「行嘞。」

    兩個人置辦了東西乘車往西城去,陳冉忽然想起來太子送的東西,看了沈冷一眼:「太子送的東西說是從祥寧觀求的,能趨吉避凶,要不要順便問問?」

    沈冷點頭:「問問也好。」

    祥寧觀。

    二本道人坐在牆頭上晃蕩著兩條腿,看著外邊那一大片空地發愁:「師父,你說長安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這麼大片空地留著多浪費。」

    他看向胖道人:「要不咱們問問能不能買下來?」

    「你有那麼多錢嗎?就算有,你買了幹嘛?」

    「上次你不是說過要弄個桃林什麼的嗎?會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來這遊玩。」

    二本道:「我不是因為什麼漂亮小姑娘啊,我就是純粹的想為了咱們道觀創收。」

    青林道人哼了一聲:「如果你真的春心萌動,為師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二本臉一紅:「怎麼會呢,我對女人,興趣不大。」

    青林道人嘆道:「我也沒說女人啊,要不然我給你收個小師弟?」

    二本一臉驚恐的看著他師父:「師兄弟是這麼玩的嗎?」

    青林道人:「不然呢?」

    二本道人問:「那你和師叔他們」

    青林道人一腳踹過去,二本從牆上出溜到牆外,正好看到遠處有一輛馬車過來,他回頭看著青林道人說道:「賭一把?女人還是女人,人數是單數還是雙數?誰贏了誰洗一個月的衣服。」

    青林道人道人看了看那馬車:「最近真人出關,也不知道為啥突然決定開放道觀,這些天咱們道觀都是來求見真人的小姑娘小媳婦的,一個個被迷的神魂顛倒我猜是女的,猜錯了我給你洗一個月衣服。」

    兩個人盯著那馬車,馬車在道觀門口停下來,兩個人更加的目不轉睛。

    一條大黑狗跳了下來。

    青林道人:「咳咳你看這黑狗眉清目秀,應該是母的。」

    剛說完,黑獒抬起腿在道觀門口撒了泡尿。

    二本道人看了看他師父:「你就說,比你的大不大?」

    青林道人:「滾」……
V123210 發表於 2019-6-4 07:03
長寧帝軍 第七百九十五章 家

    長寧帝軍第七百九十五章家二本道人看到沈冷和陳冉從馬車上下來,一臉得意的看向他師父青林道人:「師父,這倆怎麼看也不是女人吧,我那幾雙大寧天成四年的襪子還有那兩件大寧天成六年的內衣,就交給你了。」

    青林道人瞪了他一眼:「我可以硬說他們倆是女人,我是師父,師父說的話你得聽。」

    二本道人不理他,快步過去:「沈將軍,陳將軍,來就來吧還帶什麼東西,來給我拿著就行了。」

    陳冉伸手在二本胸口上拍了拍:「胸肌又大了哈。」

    二本:「」

    「最近道觀裡忙?」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怎麼看到好多車馬。」

    「真人出關。」

    二本道人解釋道:「也不知道怎麼了,這次小張真人出關之後突然決定開放道觀,所以每天都有很多人來求見,他每天見十個人,所以每天一早道觀就擠的水洩不通,說來也怪,不管是誰見過真人之後離開的時候皆是歡天喜地,難不成能見到真人的都是命好的?」

    沈冷有些疑惑,每日見十個人,那不是小張真人的性格。

    雖然並沒有見過幾次,可沈冷大概也知道那是一個靦腆內向甚至與人交流都有些障礙的小姑娘,她突然之間出關然後開始見外面人,這似乎有些非同尋常。

    「除此之外,小張真人還有別的什麼反常之處嗎?」

    「愛說話了。」

    二本道人一邊走一邊說道:「看起來也比閉關之前開朗了不少,以前總是不愛見人,見人也只是低著頭趕緊路過,對了,愛笑了。」

    二本道人看了沈冷一眼:「只是我總覺得他笑起來怪怪的,哪怕他看起來笑的很好看,可眼睛裡沒有笑意,是假的。」

    沈冷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祥寧觀後院,小張真人走到門口將一個剛剛求見她的人送出來,轉身要回屋的時候看到後院門口站著個人,她恍惚了一下,腳步一停,肩膀微微顫抖,然後她加快腳步回到屋子裡,取了眼鏡戴上又回來看了看,之前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外面那人身形有些熟悉,哪怕只是模糊影子她也能判斷出來,那一瞬間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敲打了一下似的。

    很複雜。

    「沈將軍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

    沈冷拎著他挑選的禮物走到小張真人身邊,笑了笑說道:「我聽說你最近有些忙。」

    小張真人像是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連忙搖頭:「不忙。」

    沈冷指了指屋子,小張真人這才想起來應該請客人進屋坐,她讓開門請沈冷進來,又去泡茶,沈冷坐下來之後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屋子裡收拾的很乾淨,還有淡淡的檀香味,然後他忽然就想起來陳冉的事。

    「之前太子那邊是不是派人過來請真人幫了個忙?」

    「太子殿下?」

    小張真人端著茶壺出來有些懵:「沒有啊,我和太子殿下從無交集,也沒有聽說過誰是他派來的人。」

    沈冷點了點頭,心說果然有問題。

    「怎麼了?」

    小張真人問。

    沈冷道:「沒什麼,只是太子之前跟我打聽過,我說你不見客。」

    小張真人嗯了一聲,然後又搖頭:「現在願意多見見人,見見不同的人,道心受阻,自身困住了,只好從別人身上找些感悟出來,每天見形形色色的人,體會她們的難處,聽的多了,勸慰的多了,便覺得自己的難處也不算什麼,又或者,是暫時能忘了自己的難處。」

    沈冷沉默了一會兒後抬起頭看向她:「真人遇到的難處方便對我說嗎?」

    「沒有什麼不方便。」

    小張真人連忙搖頭,眼神越發閃爍起來:「只是只是個人修行上的問題,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自然道法,我所悟已到瓶頸,後來想明白,閉門不見的不只是人,也是自然,人是自然萬物之一,如果連人都不願意見了,那如何能感悟自然萬全?」

    「誰也感悟不了自然萬全。」

    沈冷看著杯子裡的熱茶:「我對道法上的事不懂,雖然我師父是道人,可連他自己對道法都沒有認真修行過幾天,我只是聽他講過,如果一個人時時刻刻都在強迫自己違背本心,那感悟來的不是自然之道,而是人之道,人在自然萬物之中,通過自然萬物所想明白的道理,其實也不過是人自己想出來的道理,與自然萬物並沒有什麼關係,真要是順應自然,懶散的人懶散對嗎?凶惡的人凶惡,對嗎?」

    小張真人看了沈冷的眼睛一眼,連忙低下頭:「將軍說的有理。」

    「難為自己到了一定地步的人,便是聖人。」

    沈冷搖頭:「我倒是更希望真人活的輕鬆些。」

    他看了一眼門外,聲音略微降低:「陛下和我說一些關於真人的事,當初龍虎山上老真人要把你送到長安,是因為害怕他不在了沒人能保護你,到了長安之後陛下按照你的心願讓你獨居,陛下覺得這是對你的保護,真人現在自己閉門受困,其實困住了的是你心裡的猶豫不決。」

    小張真人低著頭,聲音很輕的說道:「便是受困於心,想著見的多了聽的多了,感悟那麼多人的生活,那麼多人的是非,那麼多人的容易與不易,自己所困便會打開。」

    「別人的是別人的。」

    沈冷道:「因為你是女子,便覺得是人不能接受女子為龍虎山真人,你為了龍虎山為了道宗為了大寧,一直都在難為自己,你也快成聖人了。」

    小張真人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做聖人不好嗎?」

    「好。」

    沈冷起身:「這世上需要聖人,聖人還分男女嗎。」

    「我不知道。」

    小張真人有些不敢肯定的說了一句,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師父總說我是龍虎山的希望,是道宗的希望,我跟師父說過很多次,我是女子,女子怎麼能做龍虎山的真人?怎麼能做大寧的國師?可師父還說,注定了是你,那就一定是你,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沈冷能夠體會到這個女孩子身上扛著多大的壓力,這壓力是她師父龍虎山老真人硬生生壓在她肩膀上的,她害怕自己讓老真人失望,努力的隱藏自己是女人的事實,一個才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子,承受著她不該承受的東西,龍虎山道宗領袖地位的正統與否,國師地位的正統與否,她需要顧慮的太多了。

    沈冷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他看向小張真人:「你說,老真人說不管你是女人還是男人,都注定了是你?」

    「嗯,師父當初這樣說過,不止一次的說過,他說早晚有一天我會明白他的話,等到我明白了以後就不會覺得那麼痛苦,便能坦然。」

    沈冷緩緩吐出一口氣:「其實老真人的意思,都在話裡了。」

    小張真人一怔:「將軍的意思,我沒懂。」

    「老真人說,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注定了是你,難道老真人不明白你不可能藏得住一輩子嗎?他是讓你看開,你什麼時候看開了自己的身份,什麼時候就算放下了執念,所以才會坦然。」

    「可一旦外人知道了我是女人,對龍虎山必有非議,我對師父,對陛下都沒有辦法交代,如果因此而讓龍虎山失去正統地位,我是罪人。」

    「你師父怎麼可能一次都沒有想到過,他不怕的,所以才會跟你說這些話。」

    沈冷道:「歷代真人巡遊天下都會將無依無靠的孤兒帶回龍虎山,都是男孩兒,唯有你一個是女孩兒,真的是因為老真人覺得你有天賦命裡注定會繼承真人之位?他不是,他只是慈悲,不忍心看你活不下去。」

    沈冷道:「如果世上人,因男女不同而不認可存在的道理,那是不公平,男人覺得理所當然的事,女人若再覺得理所當然,那不行聖人有追求,不是無慾無求,無慾無求的那就不是人了,如果你能坦然,這個世界會因為你的坦然而改變很多,就算沒人因你而變,你自己最起碼沒有那麼難過。」

    「我」

    小張真人看著沈冷:「我可以去試試,但一定會失敗。」

    沈冷起身:「我現在去未央宮。」

    小張真人也起身:「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考慮一下可好?」

    沈冷又坐下。

    小張真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問:「如果我不是國師了,不是張真人了,我還是什麼?」

    沈冷認真回答:「我朋友。」

    小張真人臉色一變,低下頭輕輕的說道:「張真人可以是女人嗎?」

    沈冷回答:「如果不可以,那錯的一定不是你。」

    與此同時,未央宮。

    皇帝看著桌子上那封信發呆,他知道沈冷去了祥寧觀,所以又忍不住把這封信取出來看了看,那是龍虎山老真人給他的親筆信。

    「若世人覺得道人正統是男人,是世人錯了,若道人覺得道人正統是男人,那道人錯了,如果她一生悟不透這個道理,那於世無關,於道無關,只是她自己的苦,臣可以不要一個張真人,但不希望她一輩子難過,臣收養那麼多孩子,都覺得是我的弟子,唯有收養了這個女孩兒,才覺得她是我的孩子,進而覺得,所有弟子都是我的孩子。」

    「臣知道,這樣的想法有愧於陛下有愧於大寧,可能會導致道宗不穩民心不穩,可是陛下,臣還是決定把決定權交給她自己,不管是什麼樣的選擇,臣都願意替她扛,如果她想明白了,還望陛下成全,就說是臣的選擇而不是她的,所以世人若有非議,非議的也是臣而不是她。」

    「臣的弟子,皆可是張真人,唯獨選她最煎熬,臣煎熬再三,也不能放下,如果不能因為此事而讓道宗有所改變,臣只希望因為此事可讓龍虎山有所改變,再遊歷天下,不要只撿男孩兒了,有選擇的慈悲,不是慈悲。」

    「臣萬死莫辭,若陛下覺得不妥請陛下把她送回龍虎山吧,龍虎山上的弟子其實皆知她是女子,臣對其他弟子從無隱瞞,讓她赴京之前,臣與弟子們商議此事,弟子們皆說,若天下不容她,若道宗不容她,龍虎山容她,這裡還有一群她的兄長。」

    「出家人,也有家。」

    「陛下,若她最終成了,這封信陛下不必交給她,若她沒能成,請陛下把信交給她,讓她明白,臣讓她辛苦也是不得已,回龍虎山後還望她廣行善事,不分男女。」

    皇帝長嘆一聲:「老傢伙,你是逼著朕跟你一起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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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異想天開的賺良心錢


    東暖閣。

    皇帝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封信,眼神裡有些淡淡的傷感,他是帝王不是凡夫俗子,所以他可動情但不能動念,他理解老真人的選擇,可這不是他的選擇,道人可選的帝王不能輕選,北伐之前,萬事不可出差錯,如果此時此刻因為小張真人表明自己女子的身份,從而導致民心不穩,他不能答應。

    他是皇帝,他不能有太多的感情用事。

    老院長坐在那看著皇帝的臉色心裡也一陣陣擔憂,其實陛下的擔憂並不是毫無根據,小張真人這段時間一反常態,應該是心境有所改變,再加上沈冷那個傻小子去了祥寧觀,指不定會出什麼變故。

    「先生去和沈冷談談。」

    皇帝看了老院長一眼:「他太過感情用事,先生知道,他最大的弱點就是感情用事。」

    老院長何嘗不知道。

    而這正是老院長猜測著皇帝無論如何也不會把皇位傳給沈冷的原因之一,當然不是最重要的那個,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沈冷的身份不明,如今皇帝確信,沈先生確信,連老院長自己都確信,然而這確信也是感情用事。

    如果陛下真的犯了糊塗把皇位傳給沈冷,李家皇族不答應,大寧之內的所有名門望族也不會答應,朝廷裡的文武百官更不會答應,陛下的兄弟們影響不大,可陛下的叔伯還有幾個在世,整個李家皇族若是都反對,陛下又怎麼能一意孤行?

    為什麼陛下到現在還不能對沈冷說明一切?就是因為陛下心中大寧最重,所以只能委屈沈冷,所以陛下才會在別的方面想盡一切辦法去彌補沈冷。

    「臣遵旨,回去之後就找沈冷談談。」

    「你告訴他,北征之前這件事不許提,北征之後,朕不會去管,不管小張真人做什麼選擇,朕都支持。」

    老院長點頭:「沈冷雖然感情用事,但不是不顧大局的人。」

    皇帝嘆道:「他太重感情了,對他好的人他就恨不得把心窩子掏給人家,這種性子現在不會變,以後也不會變,他可以對敵人無情卻做不到對自己人無情,有時候,無情也是必要。」

    老院長不敢插話。

    皇帝把那封信收起來:「這件事現在還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先委屈了小張真人吧,她退一步可回龍虎山做個善人,可朕沒有退一步,民心不穩大寧不穩,如何北征?朕退一步,北征就成了笑話。」

    老院長道:「小張真人也不是不顧大局的人,所以陛下不用太擔心。」

    皇帝舒了一口氣,腦海裡卻還是時不時的會出現龍虎山老真人那張臉。

    「代放舟,去把賴成叫進來。」

    「奴婢這就是去。」

    代放舟應了一聲,小跑著出了東暖閣。

    不多時,賴成從外邊快步進來,俯身一拜:「陛下召臣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吩咐?」

    「朕剛剛想了一件事北征之重,非戰事一項之重,還有民心歸攏之重,朕想著,內閣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北征之前頒布一條增補法令,大寧全國之內,各州縣務必盡快完善慈幼坊的準備和籌建,之前大寧就有法令,不過無專人做此事,都是地方官府的人處理,難

    免有不周的地方,朕大寧的子民,不能孤兒無養孤老無依。」

    賴成道:「這件事若是盡快辦好了,百姓們會對陛下對朝廷感恩,民心歸攏,對北征的支持就會更穩。」

    「要有一個完整的制度才行。」

    皇帝起身,一邊活動一邊說道:「各州縣設慈幼坊,孤寡老人孤兒寡婦,若衣食無靠都可到地方州縣慈幼坊,由朝廷撥款以養,州縣一級慈幼坊的官員為從七品,與縣丞同級,道治一級慈幼坊的官員為正六品,與府丞同級,戶部分設慈幼局,主理官員為正五品,這事不要再耽擱了,朕給內閣半個月的時間,把戶部慈幼局及道治一級的慈幼坊官員名單列出來,一個月之後這些人就要赴任,一年之內將各州縣的慈幼坊要建好,戶部彙總之後,內閣審核,再報給朕知道,這件事,就列為明年最重要的民生之事來辦。」

    賴成道:「臣明白,十天之內,臣會同內閣諸位大人推薦一個名單呈遞給陛下,二十天之內,爭取讓道治一級的慈幼坊官員分赴各地。」

    「讓他們過完年吧。」

    皇帝道:「年前太倉促了些,也不能讓他們在年前幾天跑出去,朕不能不講人情。」

    賴成垂首道:「臣明白。」

    皇帝看向老院長:「剛剛先生說,沈小松要把祥寧觀旁邊的地皮買下來建造廷尉府家眷的居所?這事辦了也好,廷尉府人手嚴重不足,要從各地抽調,刑部也要增加人員,家不穩何以全心全意為朝廷做事,就暫時把那邊定為刑部和廷尉府的人家眷住所選址,賴成,你著戶部的人去看看,該怎麼定價怎麼定價,戶部的批文盡快批好了就是,另外宅院建造工部派人監督,不許偷工減料,建成之後,由戶部撥款,願意買下來房子的,朝廷出資三成,刑部和廷尉府適當撥款資助,儘量讓他們自己只掏一半的錢就能在長安定居,若不願買下來的,租房子所需費用朝廷支付一半,為期三年。」

    賴成大概算了算:「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皇帝道:「那就看沈小松怎麼去做這件事了。」

    賴成垂首:「臣回頭抽空和沈先生聊聊,盡快落實。」

    皇帝道:「也沒別的事了,你先去忙。」

    賴成俯身:「臣告退。」

    賴成走了之後皇帝坐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老真人心存善念,可光靠一個龍虎山道觀也行不了多大善事,朕來做,總是要比他們做的更多些,希望老真人可以理解朕的苦衷。」

    老院長道:「陛下仁念,已澤被蒼生。」

    皇帝道:「先生這馬屁拍的真生硬,翻來覆去也就那幾句朕不管是對外征戰,還是內治民生,都是想讓大寧的百姓過的更好,朕不可能做到讓大寧百姓每個人都無憂無慮,但朕儘可能的做到讓大寧百姓比舉世之內任何一國的百姓過的都要好一些,唯有百姓安居樂業,大寧才會真的長治久安。」

    皇帝抬起手揉了揉眉角:「先生也回吧,去和那個傻小子談談,讓朕頭疼。」

    與此同時,祥寧觀。

    沈冷到了沒多久沈先生也到了祥寧觀,韓喚枝託付給他的事他自然不能不上心,本來在祥寧觀外邊帶著人測量那片空地有多大,

    大致上測算一下可以建造多少住宅,與他同來的還有高小樣,代表的自然是天機票號。

    「先生,我想到一個辦法。」

    高小樣笑著說道:「最先一批要搬來長安定局的是從西蜀道來的人,韓大人一共帶回來二百餘人,就按照二百餘戶算計,這片地方是足夠了的,以民居標準建造,一千二三百座民宅不成問題,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按需分批操作,戶部那邊如果批文下來,就著手先建造第一批二百多座民宅,盡快建成,這是第一批,然後再陸續開工建造,盡快為這二百餘戶把房子安置下來,後邊的就不用那麼急了。」

    沈先生道:「可以。」

    高小樣道:「我是生意人,也不能不想賺錢這筆銀子天機票號可以先墊付出來,房子建好之後,我預留出一半的房產給廷尉府或是將來有所需的其他衙門,另外一半交給天機票號來經營,出租,售賣,天機票號得有權處置。」

    「西蜀道的百姓到了之後,如果錢不夠買下房子的,天機票號可以預付給每一戶房價一半的銀子,以後按月歸還,利息肯定不會高,甚至不要都行。」

    沈先生道:「一半的話數量有些多了,我和戶部說說看,就說戶部那邊不用撥款,廷尉府也不用撥款,建造房屋天機票號來執行,我盡力給你要來三分之一房子的經營權利,按照你說的法子,搬過來的百姓也能盡快安居,不至於日子過的捉襟見肘。」

    高小樣笑道:「先生,我厲害不?是不是個天才?」

    沈先生道:「林落雨把票號交給你經營,就是因為你腦子好用。」

    高小樣盤算著:「如果能在長安城拿到更多的批文,天機票號來建造房子,這又是一個可以安心賺錢的生意,東城西城這邊還能用的地不多,可是南城北城還有大片的地可用,應該還沒有任何一家商行敢想到這種法子,沒人這麼做是因為朝廷不允許,土地不可能交給商行票號,可我們可以為朝廷各部衙建造官員配宅,每一批我們留下三分之一的經營權,不五分之一都行,甚至十分之一都行。」

    這是正正經經的異想天開,也就高小樣敢想,可這件事似乎又有很大的操作空間,哪怕拿下十分之一房產經營權,天機票號也只賺不虧。

    沈先生並不知道,高小樣也不知道,如果按照他們的辦法來,再加上剛才陛下定了的,那麼定居在這的廷尉府家眷前期不需要自己出錢就能把房子買下來。

    高小樣大概算了算:「我突然發現,這有的賺啊。」

    沈先生瞪了她一眼:「財迷心竅。」

    高小樣:「這是我的本職啊,賺良心錢。」

    正說著,就看到沈冷陳冉他們從道觀裡出來,沈先生沒想到沈冷也在,說了幾句話,沈冷忽然想起來,讓陳冉把太子給他的那玉珮拿給沈先生看看,沈先生把玉珮接過來聞了聞,眉頭微微皺起。

    「味道很奇怪,東西我先拿著,一會兒讓人送到沈家藥房去看看,總覺得不對勁。」

    陳冉道:「太子殿下應該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害人吧?」

    沈冷心裡一動。

    太子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害人,太子手下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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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