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16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0 18:10
長寧帝軍 第八百零七章 密見

    息烽口大營。

    白牙一進門的時候,風雪呼呼的跟著他灌進來,他轉身把房門關上,好像關上了一個通向其他世界的通道,屋子裡只有風雪聲,沒有風雪寒,火爐裡的木炭啪的爆了一聲,火星飛起來,很快消失不見。

    孟長安回頭看向白牙:「有沒有傷亡?」

    「沒有。」

    白牙把大氅脫下來,先是用手在臉上啪啪啪的拍了一會兒,臉上回了血手上回了血,這才在火爐邊坐下來,夾了一塊爐子上靠著的紅薯聞了聞:「真香。」

    「你別吃那個。」

    孟長安走到火爐對面坐下來,打開火爐旁邊的食盒,從裡邊取出來一盤烤好的肉:「給你留的。」

    白牙嘿嘿笑,伸手把盤子接過來放在膝蓋上,捏了一塊送進嘴裡,混合著佐料的油汁順著嘴角往下流,已經餓了一天,這一口肉下去感覺無比的美好。

    「半路碰到沁色殿下了。」

    白牙看了孟長安一眼:「她的騎兵把我們攔住,可是又把路讓開了,她讓我轉告將軍,如今黑武北院大軍的大將軍叫咄綱,是蘇蓋的侄子,此人極為勇武,曾與遼殺狼並稱為南院雙雄。」

    孟長安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個人,曾與他交過手。」

    白牙好奇的問:「如何?」

    「勉勉強強。」

    孟長安道:「沁色還說什麼了?」

    「她說黑武汗皇桑布呂已經給她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她再不把格底城和蘇拉城交給桑布呂,北院大軍會先攻這兩城,格底城和蘇拉城的位置太重要,桑布呂是不會放心交給沁色的。」

    正說著,門又開了,一個雄壯的漢子進來,轉身把門關上:「好特麼的冷,餓死我了,將軍有沒有吃的?」

    孟長安把食盒再次打開,另外一盤烤好的肉遞過去,那漢子把臉上蒙著的圍巾拉下來,露出一張鬍子拉碴的臉,嘿嘿笑了笑:「就知道將軍得給我留好吃的。」

    如今已經升任校尉的須彌彥看了看白牙,立刻得意起來:「為什麼你那盤沒我的多?」

    白牙:「這個人傻到這份上了,將軍別留他了。」

    須彌彥呸了一聲,挨著火爐坐下來:「剛剛我帶著斥候往西北方向動了幾十里,黑武的大軍在這樣的風雪天氣巡查依然嚴密,可見桑布呂應該還在北院大營,如果我們能趁機把他抓住就好了。」

    孟長安搖頭:「乞烈軍也在,不能貿然動兵。」

    須彌彥道:「乞烈軍很厲害嗎?」

    「與北疆鐵騎打過五次,五次都是平手。」

    須彌彥嗯了一聲:「那是很厲害了。」

    孟長安道:「一會兒我把軍務交代給楊七寶,我要去一趟冰湖行宮見見沁色,如果黑武人真的要對格底城和蘇拉城動手,咱們也得往北動一動,如果那兩座城不能留在沁色手裡,那就只能留在我們手裡。」

    「將軍。」

    白牙看了孟長安一眼:「這個時候,你去不合適。」

    孟長安搖頭:「沁色讓你給我帶話,她甚至親自帶人巡查,應該是無計可施,盼著能遇到咱們的斥候,可見格底城那邊的情況已經很危險,如果我不去親眼看看,沒辦法做出判斷。」

    「我去吧。」

    白牙把手上的油在皮甲上蹭了蹭:「大戰在即,將軍如果去了行宮萬一出事,息烽口這邊就危險了,我去比較合適,沁色殿下的意思,也許是想讓我們看看如今格底城是什麼情況,她沒有多說,我猜著可能是身邊就有桑布呂的人跟著,或者是時刻有人盯著她,能對我說出那幾句話再無多言,怕也是很不方便吧。」

    「將軍,白牙說的對。」

    須彌彥道:「去的人不能多了,屬下覺得,桑布呂必然會派人去行宮那邊,如果將軍去了一旦被桑布呂的人發現,極有可能被困住,這樣吧,我和白牙我們兩個去,不帶手下。」

    孟長安沉默了片刻,點頭:「也好,我讓楊七寶帶兩營騎兵在行宮外接應。」

    「好嘞。」

    白牙看了須彌彥一眼,須彌彥三口兩口把嘴裡的東西吃完:「飽了。」

    兩個人起身,朝著孟長安抱拳:「將軍只管等我們消息。」

    說完之後同時轉身,孟長安在他們兩個身後說了一聲:「小心些。」

    兩個人同時笑起來:「放心吧將軍。」

    兩個人出了門後裹緊身上的袍子,把厚厚的圍巾往上拉了拉,同時上馬,片刻之後,兩匹戰馬衝破風雪也衝出了息烽口大營。

    冰湖上,風雪太大,前面幾尺之外的東西都看不清楚,冰湖凍的結實,剛落下來的雪覆蓋在冰湖上,風一吹過來,比在地上的雪更容易飛起來。

    白牙從懷裡把羅盤取出來辨認了一下方向,指了指,須彌彥點頭,兩個人開始加速往前。

    冰湖行宮。

    剛剛回來不久的沁色把大氅扔到一邊,跟在他身後的一個絡腮鬍子的黑武人臉色陰沉:「殿下你剛剛是什麼意思?你居然向寧人交代北院大軍的事?這件事如果汗皇知道的話,怕是殿下不好解釋。」

    「我需要向你解釋嗎?」

    沁色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個絡腮鬍子叫勿虛列,是黑武汗皇桑布呂在南院這兩年才提拔起來的一員勇將,南院大比,這個人接連擊敗十幾個對手,桑布呂對他格外賞識,把他從一個小小的隊正直接提拔為五品將軍,又一年,提拔為從四品,這麼快的提拔速度,在黑武國有史以來也算是罕見了。

    所以勿虛列對汗皇極為忠誠,這次桑布呂派他來,就是要逼著沁色把格底城和蘇拉城交出去的。

    「殿下,你身份尊貴,身為皇族,所以更不應該忘了自己是黑武人。」

    勿虛列一臉陰沉的看著沁色:「我來之前,陛下交代過,希望殿下你早日做出決定,殿下應該也清楚,格底城和蘇拉城中數萬邊軍,並不一定聽從殿下號令,只要陛下親至,那數萬邊軍難道還敢反抗陛下旨意?陛下這是念在你是他的親姐姐才給你一次機會,莫要自誤。」

    沁色坐下來,倒了一杯酒後眯著眼睛說道:「你到我行宮之後,連殺我身邊數名親信,這也是桑布呂的交代吧?他有沒有對你說過,如果我不聽話把我也殺了?」

    「殿下。」

    勿虛列哼了一聲:「你應該知道,沒有什麼比黑武國更重要,陛下心中殿下自然重要,可陛下,始終是陛下。」

    沁色指了指門外:「你出去吧,我要休息。」

    勿虛列的視線從沁色美妙的身材上依依不捨的離開,眼中的邪念一閃即逝,如果她不是陛下的親姐姐,哪裡需要這麼費口舌,女人,不應該勸,應該征服。

    他轉身往外走:「陛下給你的期限就快要到了,剛剛殿下為了避開我親自帶著隊伍巡查,你遇到寧人的事我很快就知道了,所以殿下難道還不清楚,你身邊的人,對你其實也沒有什麼忠誠可言。」

    沁色閉上眼睛:「滾。」

    勿虛列冷笑著走出寢殿,想著陛下應該給自己更大的權利才對。

    火爐裡的炭火燒的噼噼啪啪,沁色閉著眼睛,人就在火爐邊,可是身上卻感到一陣陣刺骨的寒冷她知道勿虛列說的沒錯,桑布呂沒來的時候,格底城和蘇拉城的守軍自然會對她禮敬有加,她的命令也不會有人反抗,可現在桑布呂來了,那些邊軍是不會站在自己這邊的,就算打起來,只怕桑布呂的大軍剛到,就會有人打開城門投降。

    然而這個危局,沒有辦法解開。

    她不得不想到,如果自己想控制更多的力量,比如能讓格底城和蘇拉城的邊軍保持絕對忠誠,除非是桑布呂死了她的弟弟死了,她就是皇族唯一的繼承人。

    就在這時候,她身邊親信從外面悄悄進來,小跑著到了沁色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息烽口那邊孟將軍派了人過來。」

    「派人過來?」

    沁色一怔。

    她讓人帶話回去,是多希望孟長安能自己來此時此刻,強勢如她也感到一陣陣的無力,她忽然間有些理解了那些普通的女人,還是希望在最艱難的時候身邊有個男人可以依靠,她太希望此時此刻孟長安站在她身邊對她說,放心,有我在。

    可是她也清楚,這個時候孟長安不可能會來,就算他要來,寧軍大營裡也會有人阻攔,他如今是息烽口寧軍主將,身繫十萬大軍生死,也是身不由己。

    沁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人在哪兒?」

    「已經引進行宮,特意交代在偏房候著不要隨意走動,如今行宮裡很多人都已經投靠了勿虛列,如果被他知道了有寧軍的人過來,怕是要出事。」

    「等沒人的時候,我過去見他們,寢殿這邊被勿虛列的人盯的太緊。」

    沁色看了一眼火爐,眼神裡也有了些希望:「讓他們不要急,我得空就會過去。」

    「是。」

    親信應了一聲,連忙轉身離開。

    沁色坐了一會兒,起身披上衣服,出門之後往四周看了看,侍衛們也都看她,沁色沒理會,走出寢殿,有人跟上來,沁色擺手示意不要跟著自己,侍衛隨即退了回去。

    她故意在行宮裡走了一大圈,然後才到了前院偏房那邊,往四周看了看沒人盯著,拉開門進了房間。

    白牙和須彌彥對視了一眼,同時上前抱拳:「殿下。」

    「孟長安呢?」

    沁色還是不由自主的問了一句。

    「將軍他」

    還沒等白牙回答,屋子外邊一陣腳步聲兵甲聲,似乎屋子被人圍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0 18:10
長寧帝軍 第八百零八章 我沒丟流雲會的臉


    偏房外邊一陣陣的腳步聲響起,很密集,顯然人數不少,除此之外還有兵器甲械碰撞之聲,白牙看了沁色一眼,沁色臉色也難看起來,她搖了搖頭示意這絕不是自己的安排。

    「我在乎我家孟將軍。」

    白牙一邊說著一邊把脖子上厚厚的圍巾拉上來遮住臉,聲音從圍巾下透出顯得有些低沉。

    「我家將軍在乎你,我不會為你拚命,可會為我家孟將軍拚命,所以你如果已經控制不了局面,就咬定了我們不是寧人。」

    白牙緩緩抽出背後黑線刀,看了須彌彥一眼,須彌彥點頭:「我開路,你殿後。」

    說完之後大步走向屋子後邊,沁色急道:「我已經被人監視,是桑布呂派來的人,名為須彌彥,他雖然只帶來三百親兵,可是我行宮裡的邊軍和格底城蘇拉城的邊軍已經失控,桑布呂派人到這兩城傳旨,不許他們再聽從我的調遣,違令者斬,我......已暫時無能為力。」

    白牙的腳步一停,腦子裡瞬間多了一個想法。

    「若殿下此時願意跟我們走,我們兄弟兩個拚死帶你離開。」

    「我......」

    沁色為難的看著白牙:「我終究是黑武皇族,終究是長公主。」

    白牙點頭:「懂了。」

    沁色身邊的親信忽然一咬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殿下,你走吧,我看那勿虛列不像是個守規矩,他看你的眼神裡都是邪念,若是他對你做出什麼陛下遠在北院大營也來不及救你,他甚至可以嫁禍是寧人殺了殿下,這個人是個魔鬼。」

    沁色心裡何嘗不知道?

    勿虛列看她的眼神,她又怎麼會不清楚,以她識人之明,自然看得出來那個人也許早晚都會壓制不住心中的邪念。

    「走吧殿下。」

    屋子裡的其他幾個親信將彎刀抽出來:「雖然我們也痛恨寧人,可現在,唯有寧人可以保護殿下,孟長安將軍是個重信守義之人,他比勿虛列靠得住,殿下且到息烽口寧軍大營稍稍躲避一段時間,以後有機會再回來。」

    那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人道:「我等無能,無法保全殿下。」

    其他幾人跪下來叩首,那人繼續說道:「唯有一死,保殿下安全離開,殿下保重,請殿下速速離開。」

    說完之後這人猛的站起來,手持彎刀,一腳將房門踹開衝了出去,剩下的幾個人也跟著衝了出去,片刻之後外面就傳來一陣喊殺聲。

    白牙知道已經沒有時間耽擱,看到沁色臉色悲傷,過去一把將沁色拉過來:「走。」

    沁色被白牙拉著到了屋子後邊,白牙跨步擋在她身前:「閉眼。」

    沁色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而此時須彌彥已經走到屋子後牆,弓背,彎腰,屈膝,片刻之後忽然撞了出去,肩膀重重的撞在後牆上,隨著一聲悶響,後牆被須彌彥直接撞出來一個洞,塵煙碎土瀰漫開來,磚石被撞倒外邊灑落一地,須彌彥大步而出,白牙一把拉著沁色衝到了屋子外邊。

    偏房前邊,勿虛列一把掐住一個沁色親信的脖子,單手發力把人舉過頭頂,然後狠狠的往下一摔,他是單手掐著那親信的脖子,摔下來的時候脖子就被扭斷,人摔在地上的時候已經氣絕,脖子扭曲的讓臉都朝向了背後。

    另外一邊,沁色的親信一刀將面前黑武邊軍士兵砍翻,再一刀橫掃將衝過來的人脖子切開,一轉頭看到自己的同伴被七八個黑武邊軍砍翻在地,沒多久地上的屍體被砍的幾乎都沒了人形,屍體支離破碎,他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揮刀衝了上去。

    人才往前跑了幾步,一根木樁飛了過來,那足有腿粗的木樁撞在他胸口上,竟是直接穿透過去,那不是尖銳的武器,而是一根木樁,卻穿透身體,可見其力度有多恐怖。

    木樁帶著屍體往後飛又撞在屋子前牆上,牆被砸的凹陷下去一個坑。

    勿虛列伸手從地上拔出來第二根練功用的木樁,一個箭步過去,在對面沁色的親信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木樁狠狠的砸在那親信頭頂,這一下,直接把腦袋砸的碎裂。

    他連殺數人,隨手將木樁扔在一邊後大步走進偏房,進門之後用手揮舞了幾下掃開煙塵,這才看清楚後牆居然破開了一個大洞,勿虛列暴怒,吼了一聲吼追出後牆。

    院子裡,白牙和須彌彥兩個人一邊一個架著沁色的胳膊往前飛奔,兩個人奔跑起來猶如貼著地面往前飛似的,遠遠的看著那根本就不是在地上跑,而是在地面上一寸左右高度凌空虛度一樣,其實那也只是錯覺,只是兩個人腳力太強,又配合默契,兩個人步伐一致,大步出去便是丈餘,所以看起來便如在飛一樣。

    後邊有喊聲傳來,顯然沁色的手下已經都戰死了,勿虛列的人追了過來。

    白牙看了須彌彥一眼:「翻牆出去,馬在牆外。」

    須彌彥點了點頭,兩個人繼續發力向前疾衝,眼看著就要衝到院牆下,兩個人居然還沒有減速的意思,行宮的院牆太高,就算他們兩個都曾是遊歷於江湖的高手,也不可能直接帶著人翻到兩丈多高的牆外。

    「走!」

    白牙在即將衝到院牆下的時候喊了一聲,他鬆開了架著沁色的手,在他鬆手的同時,須彌彥這邊一發力將沁色往上扔了出去,沁色一聲驚呼,人已經飛起來在近一丈高的地方。

    白牙的手往前一伸,須彌彥跳起來踩著白牙的手再一發力,人騰空而起,半空中一把抓住開始下落的沁色再次扔了上去,沁色又是一聲驚呼,她面前就是牆,因為速度太快,看著院牆一層一層在眼前劃過,然後面前突然一空,人已經超過院牆高度。

    須彌彥把自己的黑線刀往牆裡一插,砰地一聲,刀深入牆壁,他抓著刀柄的手一發力把身子拉了上去,腳踩著刀柄又跳起來,站在院牆上一把將沁色接住。

    須彌彥朝著牆下喊了一聲:「走了。」

    白牙嗯了一聲,後退幾步後加速往前衝,腳在牆上連續蹬了三下已經在一丈多高,恰好一把抓住須彌彥的黑線刀,再一發力人跳上去。

    行宮外牆上的黑武邊軍全都愣住了,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反應過來。

    沁色反應極快,立刻喊了一聲:「後邊有人要殺我,這兩個人是在保護我。」

    行宮城牆上的黑武守軍立刻往院子裡看去,趁著這個機會,須彌彥對沁色說了一聲得罪了,然後一隻手摟著沁色的肩膀,一隻手抱著沁色的雙腿,直接就從兩丈多高的城牆上跳了下去,兩個人的重量再加上下墜的速度,落地得多沉重?

    砰地一聲!

    須彌彥雙腳穩穩落地,腳下踩著的積雪炸了起來。

    他才落地,白牙也跟著跳了下來,在半空之中打了個口哨,不遠處的戰馬隨即飛奔而來,兩個人再次把沁色架起來迎著馬飛奔過去。

    「你帶殿下在前邊。」

    須彌彥喊了一聲,朝著白牙伸手:「把你的連弩也給我。」

    白牙沒有爭,因為他知道根本沒有時間爭,在他們兩個身後,行宮正門打開,一隊騎兵呼嘯而出,為首的正是勿虛列。

    白牙先跳上戰馬,一伸手把沁色也拉了上來,抱在自己身前,韁繩一打,戰馬嘶鳴一聲衝了出去。

    須彌彥在白牙身後,不停回身用連弩點射追上來的黑武邊軍騎兵,一馬當先的勿虛列手持一把彎刀,竟是一刀一刀精準的把朝著他射過來的弩箭斬落,他身邊身後倒是有幾個黑武邊軍被射翻。

    如果......

    風雪依然大,他們撤離反而容易些,可是該死的風居然在這個時候變得小了,視線就變得格外開闊,出了行宮就是冰湖可以說一馬平川,就算在前邊領先幾里後邊的追兵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後邊黑武騎兵緊追不捨,羽箭不停的射過來,須彌彥為了掩護白牙,縱馬在白牙正身後,他拍了拍馬脖子,竟是在馬背上轉身面對後邊追兵,一邊用連弩點射還擊,右手的黑線刀還在不斷的劈砍飛來羽箭。

    噗的一聲,須彌彥肩膀上中箭,他側頭看了看,渾不在意,繼續發箭。

    又是一聲悶響,須彌彥大腿上也被射中一箭,戰馬身後也中了兩箭,隨著戰馬嘶鳴,馬竟是有些失控,須彌彥只好又轉身回來抓住韁繩,不時回頭,連弩射空再換自己的,很快他自己的連弩也射空,後邊追兵已經陸續被他射死十幾個,可是追擊過來的黑武騎兵不下數百,而且還有更多的人從行宮裡衝出來。

    白牙和沁色兩個人騎一匹馬,沒有後邊的黑武騎兵速度快,須彌彥為了掩護他們兩個故意落在後邊,自然速度也快不起來,所以黑武人和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須彌彥!」

    白牙忽然喊了一聲:「替我跟將軍說一聲,給長安城流雲會的兄弟們寫一封信,告訴他們,我白牙,沒丟流雲會的臉,沒丟葉先生的臉!」

    「我生為人傑,死為鬼雄,黃泉地下,再殺黑武!」

    這句話喊完,白牙從戰馬一側把掛著的長劍摘下來,腳踩著馬鐙一發力騰空而起,順勢一把將沁色往後拉了拉,讓沁色坐正在馬鞍上,他在半空之中還強行扭身,兩隻腳在馬屁股上踹了一下,身子旋轉著落地,須彌彥的戰馬擦著他的身子衝了過去。

    白牙回頭朝著須彌彥一笑:「兄弟,保重!」

    刷的一聲抽出長劍,朝著後面的追兵迎了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0 18:10
長寧帝軍 第八百零九章 戰旗飄揚

    白牙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身子旋轉著落地,手中長劍一抖一甩,劍鞘疾飛出去猶如一支鐵羽飛箭,靠近的騎兵被劍鞘擊中,飛馳之中落馬,後邊的黑武騎兵躲閃不及,掉下來的黑武人瞬間就被踩的皮開肉綻,人都沒有來得及掙扎幾下,很快就成了一灘肉泥。

    勿虛列從遠處縱馬而來,在疾馳的戰馬上,俯身一刀朝著白牙砍了下來,白牙知道借助戰馬慣性的這一刀有多大力度,在北疆從軍這幾年來,白牙已經無比熟悉戰陣打法。

    戰馬這種速度,再加上人揮刀之力,他手中長劍根本擋不住。

    所以在這一刻白牙沒有硬接,閃身避開,劍如游龍,噗的一聲從側面將馬脖子刺穿,而那把彎刀則擦著他的身體掃了過去,皮甲被切開一條口子。

    勿虛列的戰馬一聲悲鳴,又往前衝出去丈餘後撲倒在地,勿虛列眼看著戰馬往前撲倒,一隻手按著戰馬的腦袋往下一壓,戰馬加速跌倒腦袋戳在地上身子往前翻,勿虛列趁著戰馬翻倒的機會一邁腿從戰馬身上下來,竟是穩的連一絲狼狽都不見。

    戰馬悲鳴著摔倒在地,再也起不來,很快馬脖子下邊就流出來一灘血。

    白牙向一側疾衝避開後邊騎兵的衝擊,個人武藝再強,在數百名強悍的騎兵面前也沒有多大意義,誰會選擇孤身一人徒步與騎兵隊伍正面硬扛?

    避開戰馬撞擊,白牙手中長劍若鳳點頭,接連刺穿左右兩匹戰馬的脖子,還避開了兩個騎兵的彎刀,戰馬踏起來的飛雪中,那獨臂的男人獨演一曲劍舞。

    一把彎刀從後邊朝著白牙的脖子砍了下來,白牙避開的同時一把抓住那騎兵的衣甲,戰馬向前的慣性帶著白牙起來,白牙一把將馬背上的黑武騎兵拽掉,翻身上馬,順勢還把馬鞍旁邊掛著的騎兵盾朝著勿虛列砸了過去。

    勿虛列一拳將騎兵盾砸開,看著白牙騎馬衝向遠處,他彎腰撿起來一桿長槍,單臂發力,身體後仰,隨著右臂往前一蕩,鐵槍朝著白牙後背-飛過去,白牙回頭看著,見鐵槍飛來,身子往旁邊一歪掛在戰馬側面,鐵槍沒能擊中白牙,可是卻噗的一聲把馬脖子刺穿,沉重的鐵槍將戰馬貫穿之後,戰馬狠狠的摔了下去。

    白牙把腳從馬鐙裡抽出來,在戰馬摔倒的瞬間腳一蹬側身掠出去,才剛站穩,一把彎刀從頭頂劈落,他已經沒有辦法避開,唯有硬接。

    噹的一聲,他的長劍被彎刀砸的炸起一片火星,刀竟是砍進了劍刃之中,白牙腳下一沉,腳底都踩進了頗為堅硬的積雪之中。

    勿虛列伸手往前一指:「把人給我追回來!」

    數百名騎兵只留下二十幾人,其他的繼續加速往前去追沁色和須彌彥。

    勿虛列喊了一聲之後雙手握刀狠狠往下一壓,白牙單臂,擋不住這一刀的力度,劍橫著抽出來,閃身的同時一劍刺向勿虛列的咽喉。

    勿虛列的彎刀抽回來擋在脖子前邊,劍尖戳在刀身上,又擦出來一串火星。

    勿虛列眼神一怒,一腳踹向白牙小腹,白牙後撤一步避開,長劍刺向勿虛列大腿,勿虛列卻不躲不閃,彎刀斜著劈砍下來,如果白牙這一劍刺中勿虛列的大腿,勿虛列這一刀也能將白牙的脖子斬斷。

    所以白牙只能再次撤身,在後撤的同時手中長劍急速的一抖,劍身回來再出去,猶如甩彎了的棍子一樣拍出去,噹的一聲,劍把彎刀砸開,可是勿虛列左拳卻朝著白牙的脖子打了過來,這一拳之暴戾,足以將白牙的骨頭打碎。

    白牙半生江湖路,這種一對一的戰鬥他經驗豐富,頭一歪避開拳頭,雙腳同時離地踹在勿虛列的胸口上,在把勿虛列蹬出去的同時他也已經後撤。

    剛要再攻,忽然肩膀上疼了一下,白牙側頭看了看,肩膀上被一隻飛爪摳住,飛爪已經深入血肉之中,他的劍才抬起來想把飛爪繩索切斷,抓著飛爪的黑武騎兵撥馬發力,白牙被拽的摔倒在地,戰馬往前疾衝,白牙躺在地上被拖著走了至少兩三丈遠,一劍將繩索斬斷。

    才剛剛站起來,從四周又有幾條飛爪扔了過來,白牙長劍潑灑出去一片銀芒,幾根飛爪被劍盪開,可是勿虛列卻衝了過來,彎刀橫掃白牙咽喉,白牙只要全力應付勿虛列,可是一分神的時候,後背上又被一隻飛爪摳住,爪子摳住了皮甲也摳住了肉,他被拉的再次往後翻倒。

    馬背上的黑武騎兵雙腿一夾戰馬,戰馬立刻加速衝了出去,白牙被拖著走,而那些後面的黑武騎兵則把連弩摘下來,朝著白牙開始點射,白牙不斷的扭動身子,弩箭一支一支釘在冰湖堅固的冰層上,冰屑紛飛。

    縱馬的黑武騎兵猛的轉了一圈,白牙被掄出去,飛爪脫離,他翻滾著出去很遠,七八個黑武騎兵從馬背上跳下來,衝在最前邊的那個一刀朝著白牙的脖子剁了下來。

    呼!

    一桿黑色的大槊從遠處飛來,大槊帶著一股狂暴不可抵擋的力量,貫穿了那個黑武騎兵的胸口,大槊拖著騎兵的身體又飛出去至少兩丈遠才停下來,砰地一聲戳進冰層之中。

    一人一騎,從遠處如飛而來。

    大槊扔出來之後,馬背上那雄壯的漢子將鐵弓拉開,箭出連珠,靠近白牙的黑武騎兵被一個一個的射倒在地,那鐵羽箭勢不可擋,箭箭貫穿。

    七八個騎兵沒靠近白牙就被接連射死,馬背上的那大漢騰空而起,跳下來之後一把抓住白牙胸前衣甲往後一扔,看起來動作粗暴狂放,可是力度卻用的恰到好處,白牙往後飛起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將軍孟長安的背影。

    白牙正好落在孟長安的大黑馬上,大黑馬似乎是懂得主人心意,轉身馱著白牙跑了出去。

    而孟長安大步而來,從冰湖上將大槊抽出來,一槊橫掃,衝過來的黑武騎兵連人帶馬被拍倒在地,下一息,孟長安的大槊力劈而下,三尺多長的槊鋒猶如可開山之利刃,槊鋒把一名黑武騎兵從馬背上切開,分開兩半的屍體和半截馬頭同時掉在地上。

    追擊而來的黑武邊軍自然有人認出來,原本已經衝過來的一名黑武校尉勒住戰馬,嗓音沙啞的喊了一聲:「是孟長安!」

    這一聲喊,怯意盡顯。

    這名黑武校尉竟是撥馬就走,不敢再靠前。

    勿虛列一聽到孟長安這個名字眼睛驟然睜大,嘴角上揚咧出一抹獰笑:「原來你就是孟長安,無數個人都說你是戰場上不可力敵的勇將,我早就想見識一下你到底有多強!」

    喊完這句話,勿虛列狂奔而來,距離孟長安還有一丈遠的時候就掠了起來,半空之中雙手握刀,從天而落的一刀勢大力沉。

    孟長安把手裡的大槊往地上猛的一戳,三尺多長的槊鋒有一半戳進冰層裡,他後撤一步,手握著槊桿往後一拉,槊桿堅韌不會折斷,卻被他拉彎的近乎半圓......隨著孟長安一鬆手,槊桿猛的彈了回去,半空之中雙手高舉彎刀的勿虛列哪裡還能避得開?

    啪!

    槊桿狠狠的拍在勿虛列臉上,勿虛列重重落地。

    他掙紮著站起來的時候,使勁兒晃了晃腦袋,這一下拍的太狠,腦門正中出現了一道紅印,很快就鼓了起來,緩過神來才看到,孟長安持一桿大槊,把靠近他的十幾個黑武騎兵已經殺了大半,那十幾個騎兵本來是看到勿虛列被擊倒後過來救援,可看起來哪裡像是十幾個人圍攻孟長安一個,更像是孟長安一人追殺十幾人。

    等到勿虛列從懵勁兒中緩過來,那十幾個黑武騎兵已經只剩下一個,卻不敢戰,而是撥馬就跑,孟長安手裡的大槊飛出去從那人後背貫穿,黑武騎兵一聲哀嚎後掉落下來。

    勿虛列怒極,嗷的吼了一嗓子,朝著孟長安衝了過去。

    孟長安轉身面對勿虛列,從背後將黑線刀抽出來,邁步前行。

    勿虛列一刀直奔孟長安心口,孟長安忽然一矮身子蹲了下來,一隻腳在冰面上蹬了一下,身子往前滑行半步遠,彎刀擦著他的頭頂刺過去,而他的黑線刀則噗的一聲刺進勿虛列的小腹之中。

    半蹲著的孟長安站起身子,雙手握著的黑線刀從小腹開始往上切開,隨著孟長安雙臂上的肌肉驟然繃緊,刀子向上的速度驟然加快......噗的一聲,黑線刀從脖子一側切出來,一道血線飛上半空。

    倒在地上的勿虛列一時之間還沒有死,眼睛死死的盯著孟長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一個字兒也沒能說出來。

    孟長安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轉身,刀身的血滴飛了出去,刀子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回到刀鞘裡,孟長安走到遠處撿起大槊,朝著來時方向大步而行。

    遠處地平線上行黑潮湧動,支援過來的黑武騎兵猶如漲潮的浪頭一樣捲了過來,孟長安停住,轉身面對黑武騎兵方向,一人一槊,巍峨如山。

    在他身後,

    蹄聲如雷。

    將軍楊七寶,率軍殺盡數百黑武騎兵,趕來支援。

    楊七寶離著還遠,伸手把大寧的戰旗抓過來,朝著孟長安扔了過去,孟長安左手一把將旗杆抓住,單臂舉起,然後猛的往冰面上一戳。

    砰!

    戰旗飄揚。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0 18:10
長寧帝軍 第八百一十章 把門關上


    大寧烈紅色的戰旗在冰湖上迎風招展,而那揚槊的將軍就是守護著這面戰旗的天神。

    黑武騎兵的速度驟降,長年累月的和寧人作戰,他們是最瞭解寧軍的人,寧軍插旗,是為守土不讓,插上寧軍戰旗的地方,必然血流成河,這是寧軍的態度。

    只要戰旗插在一個地方,這裡,絕不後退,唯有死戰。

    所以黑武騎兵只能緩下來,他們沒有想好是該死戰還是虛張聲勢,長公主殿下已經走了,勿虛列身死,如今行宮裡衝出來的數千騎兵沒有首領,領兵的將軍不得不掂量一下,是不是值得和對面幾乎同樣數量的寧軍騎兵死戰到底。

    潮水般的騎兵停了下來,不管是寧軍這邊還是黑武人那邊,嚴陣以待。

    孟長安站在寧軍騎兵前,左手扶著寧軍戰旗,右手的大槊已經微微揚起,那是即將衝鋒的信號。

    「退!」

    領兵的黑武將軍喊了一聲,他們沒必要打這一仗。

    黑武人的騎兵緩緩退去,逐漸消失在冰湖另一邊,楊七寶牽著孟長安的大黑馬回來,受了傷的白牙已經被送回去治療,孟長安轉身上馬,把大槊掛在馬鞍一側,大旗從地上拔起來遞給楊七寶:「咱們回去。」

    兩營騎兵調轉過來,徐徐返回息烽口大營。

    黑武人不敢打,是因為他們知道寧軍的援軍一定來的比他們的援軍快,行宮這邊只有幾千兵力,而息烽口的寧軍不下十萬,指望著格底城和蘇拉城的邊軍過來支援?

    且不說那兩支邊軍還在觀望,他們是不會輕易趕來的,就算能趕來也比寧軍慢得多,到時候這幾千人怕是已經全都戰死了。

    當初孟長安和沈冷商議,為了表示對沁色的尊重和雙方合作的誠意,把蘇拉城也交給了沁色,如今沁色失去了掌控能力,似乎一下子對寧軍這邊就變得不利起來。

    息烽口大營。

    孟長安推門進來,看了一眼身上包紮了不少紗布的白牙:「怎麼樣?」

    白牙嘿嘿笑了笑:「還能吃一大鍋肉。」

    孟長安在白牙對面坐下來:「你在長安的時候,肉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麼吸引力,到了北疆,能踏踏實實吃頓飯都是奢求,辛苦你了。」

    白牙道:「在長安城的時候,我日子過的愜意,不愁錢不愁吃,可是吃東西總是覺得無味,到了北疆之後才知道肉原來可以這麼香,才知道男人應該什麼樣。」

    孟長安笑起來:「沈冷應該也快來了,到時候讓他給你做肉吃。」

    白牙也笑起來:「那能吃兩鍋。」

    他看著孟長安微微皺著的眉頭,笑容逐漸也消失不見:「將軍,是我自作主張把沁色帶回來的。」

    「你做的對。」

    孟長安伸手在火爐上烤著:「不帶回來更被動......是我高估了她對格底城和蘇拉城的控制能力,我擔心的不是她的問題,我擔心的是如果現在黑武汗皇桑布呂就派人接管那兩座邊城,我和沈冷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北征之戰更不好打。」

    白牙道:「戰局瞬息萬變,這事不能怪將軍。」

    孟長安道:「我是息烽口主將,我顧慮不周,只能是我的責任。」

    他吐出一口氣:「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我說過,格底城和蘇拉城如果不能在沁色手裡,那只能是在我們自己手裡......休息兩天,兩天之後如果覺得還能打,跟我去做件事。」

    「現在就能打。」

    白牙咧開嘴笑:「一樣的牛-逼轟轟。」

    孟長安起身:「如不出預料,得知沁色被咱們搶了過來,桑布呂必然立刻調派人馬去接管格底城和蘇拉城,我們就在半路上等等。」

    白牙嗯了一聲:「好,我隨時等將軍下令。」

    孟長安又看了看白牙那一聲的紗布,忽然笑起來:「看著跟女人的抹胸似的。」

    白牙撇嘴。

    孟長安出了屋子,緩步走到自己的住所外邊,在門外就看到沁色站在院子裡,她沒有進屋,身上裹著大氅,看起來冷的夠嗆,她這樣的身份地位,如今也算是無家可歸了。

    孟長安一進院,沁色就朝著他笑了起來,看著哪裡像是有多少傷感的樣子。

    「沒心沒肺。」

    孟長安白了她一眼,邁步進屋,沁色跟著他進門,回手把房門關上,然後從孟長安背後跳上去,摟著孟長安的脖子:「你是不是想在,我應該覺得自己可憐,無家可歸了?」

    孟長安沒說話,也沒抗拒,背著她進了裡屋。

    沁色從孟長安背上下來,靠近火爐坐下來:「你對女人不瞭解......女人都會覺得自己有兩個家,一個是在父母身邊,一個是在自己男人孩子身邊,我父母早已經去世,黑武對我來說家並不完整,而你這邊......」

    她看了孟長安一眼,正在泡茶的孟長安手一停:「暫時還是不要提這些事,說說正事,我打算把格底城和蘇拉城打下來。」

    沁色眼神裡有些淡淡的失望,可是這種失望轉瞬即逝,她又不是尋常女人,這個時候還糾纏於兒女私情。

    「好。」

    沁色道:「若要比桑布呂快,需要分兵兩路,如果你還信得過我,我們兩個分頭行事......你帶寧軍在半路攔截桑布呂派來的軍隊,你給我一支隊伍,我帶著去格底城。」

    孟長安問:「你有幾分把握?」

    「四分。」

    孟長安微微皺眉:「不到一半的把握。」

    沁色道:「已經不低。」

    孟長安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踱步,沉默片刻後說道:「我讓楊七寶領兵去攔截桑布呂的人,我帶人跟你去格底城,只要你能讓格底城城門打開,其他的事我來就好。」

    沁色看著孟長安那張硬朗英俊的臉,想著這個傢伙真不是一個合格的情人啊,從來都不會主動噓寒問暖,從來都不會表現出足夠的關心和在乎,可她也知道,如果孟長安是那種男人,也許自己就不會喜歡他了。

    女人不能對男人要求太多,又要打得了天下還要顧得上兒女情長,人只有一個人,時間也不會因為他是孟長安而多出來一半。

    「如果,黑武和寧國不是這樣的局勢該多好。」

    沁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也許我們可以舉行一場轟動兩個帝國的婚禮。」

    孟長安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大寧和黑武就像是兩個巨人,如果真的會出現你說的那樣的情況,除非是一個巨人低頭認慫。」

    沁色問:「你會低頭嗎?」

    「不會。」

    沁色問:「為什麼?」

    孟長安坐下來,把熱茶放在沁色面前,看著沁色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年少時候在長安城雁塔書院學習,記得剛剛進入書院沒多久,有一個和我一樣大的孩子問書院院長,大寧為什麼要和黑武一直打?老院長當時回答說......為了什麼?如果我們對敵人不拿起刀反抗,我們一樣會死,而且我們死了之後,敵人會指著我們的骨頭對他們的孩子說,看,那就是奴隸。」

    孟長安看著沁色的眼睛:「對於一個如大寧的國家來說,哪怕是平民百姓都知道,在兩國交往中,文明可以換來尊重,而在戰場上,文明換不來尊重。」

    沁色沉默。

    很久很久之後,沁色看向孟長安同樣認真的說道:「如果黑武和寧國想要和平共處,單獨一方努力都不可能做到,如果我以後能為這件事而努力,我希望你也會。」

    孟長安沒有回答。

    沁色一直等著,一直等著。

    「那是陛下的事,我是軍人。」

    孟長安起身:「你好好休息,這幾日就不要隨意走動了,我會安排親兵保護你......如果你想為了兩國和平相處而努力,首先你得讓黑武聽你的。」

    沁色看向窗外:「也許吧。」

    孟長安離開本想抱著自己的被子離開,想了想,直接出門,他走到院子外邊後正好看到楊七寶路過,跟上去後和楊七寶並肩而行,楊七寶看著孟長安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忍不住問了一句:「將軍有什麼事?」

    「我一會兒讓人往你屋裡送一床新被縟和枕頭。」

    孟長安說了一句,就加快腳步走了。

    楊七寶撓了撓頭髮,心說將軍真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還要給自己加一床新被子......他吃過晚飯之後回到自己房間,果然看到土炕上擺著一床新被縟,還有一個人。

    楊七寶都懵了:「將軍你這是親自給我送被縟來了?」

    孟長安楞了一下,忽然間醒悟過來自己之前的表達應該有些不清楚,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心想著總不能說出了新被縟之外還送來一個大男人。

    「晚上我在這睡。」

    孟長安朝著自己屋子那邊看了一眼,還努了努嘴。

    楊七寶頓時反應過來:「換房子啊,行!」

    他抱起被縟就往外走,孟長安一把拉住他,楊七寶一臉疑惑的看著孟長安:「不是換房子?」

    孟長安:「你就當是是給你送了一床新被子。」

    他搖著撓頭走了出去,看著夜色,想著這軍營之中自己總不能和沁色住在一起,楊七寶這個傢伙果然是個蠢蛋......

    看著孟長安走了,楊七寶嘿嘿笑了笑,自言自語的說道:「人家都住進你屋子了,你想搬出來,門兒都沒有。」

    這一夜,孟長安體會到了什麼叫眾叛親離。

    他去白牙那,白牙把他轟了出來,他去須彌彥那,須彌彥把他轟了出來。

    偌大的一座軍營,竟是沒有容身之處。

    溜躂著返回自己的院子,想著罷了吧,住一起就住一起,反正大家也都知道怎麼回事......伸手一推門,門在裡邊插上了。

    他敲了敲門,從門縫往裡看了看,不敲門燈燭還亮著,敲門之後燈都黑了。

    孟長安在門口坐下來,看著天空上的星星發呆。

    不知道坐了多大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沁色站在門裡邊看著他,冷冰冰的說道:「敲門幹嘛?」

    孟長安站起來,看著沁色的眼睛說道:「能求留宿嗎?」

    沁色轉身往回走:「把門關上!」

    孟長安哦了一聲,把門關上,重新在門口坐下來,想著這還是自己家裡嗎?

    沁色一把將遠門拉開,看著孟長安的時候眼神都是無奈:「你就不會從裡邊把門關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0 18:11
長寧帝軍 第八百一十一章 吐露心聲


    大寧北疆形勢錯綜複雜,黑武北院大將軍被汗皇桑布呂設計誅殺,北院大軍盡入桑布呂之手,沁色不得不逃離冰湖行宮,這又導致格底城和蘇拉城或許失控,原本兩把楔入黑武境內的匕首就要失去作用,對於大寧北伐來說這絕非好消息。

    北伐已經正式提上日程,如不出意外,三月初至三月末間,大寧皇帝陛下將會親自率領數萬禁軍北上,而過完年之後,從西北邊疆將會有至少十萬,甚至有可能有十五萬唐家所訓練出來的軍隊奔赴北疆,大寧北疆數道的戰兵也將匯聚於此,東疆刀兵也會向北移動,至少八十萬大軍最遲四月末就要全部到位。

    這是大寧立國數百年以來,第一次如此大規模的向黑武動兵,這一戰事關兩國未來百年。

    孟長安深知格底城和蘇拉城兩座黑武邊城的重要性,如果這兩座邊城徹底失控,大軍向北進軍的門戶就被封住,就算是還能將這兩座邊城打下來,到時候會有多少大寧戰兵的兒郎戰死城下?

    一清早,孟長安升帳議事。

    白牙和須彌彥兩個人並肩而來,這兩個人如今已經在北疆邊軍之中有了自己的地位,那是靠他們悍不畏死的廝殺拼來的,尤其是白牙,能在如此險惡的背景立足,成為士兵信服的將軍,多不容易?

    「傷怎麼樣?」

    須彌彥一邊走一邊說道:「看起來氣色不錯。」

    白牙笑了笑道:「比起初到北疆的時候要差遠了,第一次出任務,帶著斥候向北,沒走出去多遠就被黑武的邊軍圍住,我們邊戰邊退,那一次我身上挖出來七個箭頭。」

    須彌彥嘆道:「北疆,大不易......不過,如果當初你在那挖出七個箭頭的地方埋下七顆葫蘆籽,不久之後你身上就能有一根藤上七朵花。」

    白牙哈哈大笑:「以後就能靠賣葫蘆做瓢發家致富嗎?」

    正說著,李不閒從一邊也走了過來,看到須彌彥和白牙之後立刻笑起來:「你們倆睡好了嗎?」

    須彌彥瞪了他一眼:「你這話說的容易讓人誤會,什麼叫我們倆睡好了嗎?」

    李不閒道:「那我應該怎麼問?是你自己心裡不乾淨。」

    須彌彥:「這叫什麼不乾淨?!」

    李不閒:「你認為這乾淨?」

    他看向白牙:「你認為呢?」

    白牙:「我認為你欠揍。」

    李不閒笑道:「快走快走吧,將軍升帳議事,若是耽擱了挨打的是你們。」

    如今李不閒也在北疆軍中做事,他在輜重營中,人雖然是個話癆,可能力也不弱,從他剛留在息烽口孟長安手下在輜重營做個筆記小吏,到現在已經統籌十萬大軍所需,從沒有出過差錯。

    三個人進了大帳的時候,很多人已經都在,孟長安背對著大帳的門,眼睛盯著牆上掛著的地圖,眾人進了大帳之後就安靜下來,等著孟長安發話。

    過了一會兒,孟長安的視線從地圖上離開,轉身看了看:「人到齊了?」

    「到齊了!」

    「那就商量一下正事。」

    孟長安從旁邊拿了一根木棍,在牆上掛著的地圖上點了點:「因為我的失誤錯判,蘇拉城可能已經失控,按照時間推測,最遲明日下午,最快明日一早,從黑武北疆大營出來的隊伍就會趕到這......」

    孟長安所點的那個位置,是白山外一片平原。

    「從這裡出來之後地勢突然開闊,黑武的軍隊會展開,而展開之前是進攻最好時機,為了盡快重新控制蘇拉城,黑武必然調遣大批的騎兵,從黑武長公主沁色提供的消息得知,北院大營,統帶騎兵的人叫卑彌,這個人曾經是乞烈軍中的將軍,前前後後和我們打了十幾年,是個難纏的對手,黑武北院大將軍被殺之後,北院大營被桑布呂清洗,原本的騎兵將軍被殺,卑彌從乞烈軍調入北院大營,這個人初到此地是要立威的,所以......」

    孟長安看向楊七寶:「這塊硬骨頭交給你如何?」

    楊七寶咧嘴笑起來:「不硬,屬下還不要呢。」

    孟長安道:「北院大營至少有六萬騎兵,就算他沒全部帶來也只少會帶半數左右,而我們只有一萬兩千騎兵,你至少要把他擋住一天的時間。」

    楊七寶肅立行禮:「屬下不死,寸步不讓。」

    「好。」

    楊七寶看向須彌彥:「你跟楊七寶。」

    須彌彥抱拳:「屬下遵命。」

    孟長安看向白牙:「你跟我去蘇拉城。」

    一場大戰,似乎不可避免。

    長安城,未央宮。

    皇帝看了看沈冷:「陳冉的傷怎麼樣了?」

    沈冷道:「已無大礙,只是還需修養。」

    皇帝嗯了一聲:「你的性情比以往要好些,朕知道陳冉是你視為兄弟之人,他出了事你必然心急,可你這次沒有胡鬧,朕頗為欣慰。」

    沈冷訕訕的笑了笑,心說臣差一點就要去和陛下你兒子打一架了。

    皇帝從桌子後邊走出來,打開蓋子把檀香挑了挑:「朕讓你來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想著北伐之前應該讓禁軍感受一下臨戰之前的氣氛,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動過,雖然號稱精銳,可卻戰陣生疏......朕打算過兩天在圍場率軍狩獵,演練陣法,你隨朕同去,太子也會去,你負責保護太子。」

    說完這句話之後皇帝又看了沈冷一眼,沈冷垂首道:「臣遵旨。」

    「太子從沒有領兵打仗,你多指點。」

    「臣不敢,臣會好好輔佐太子。」

    「嗯,那就好。」

    皇帝走到一邊取了一盒點心放在沈冷面前:「今兒一早剛剛送進宮裡的,朕留了一盒,剩下的都分發後宮了。」

    沈冷問:「甜的?」

    皇帝嘆道:「甜的還能留個你?」

    皇帝這些年因為太操勞,最直接導致的就是腸胃不好,只要吃了甜的就會胃裡難受,好像火燒起來一樣,所以珍妃才會盯的那麼緊,不許皇帝多吃,哪怕皇帝對甜食有著一種無法割捨的喜歡,珍妃也只是在他實在饞了的時候才讓他吃一點。

    沈冷嘿嘿笑了笑,接過來點心盒子打開,盒子裡的東西看著就讓人有食慾。

    他捏了一塊放進嘴裡:「這不是甜的嗎?」

    皇帝一怔:「不可能,代放舟難道還能騙朕?」

    他伸手捏了一塊放進嘴裡,然後眉頭就皺了起來。

    「臣有罪。」

    沈冷嘿嘿笑,哪裡像是認罪的態度。

    「啐。」

    皇帝將嘴裡的點心啐掉:「這東西是剛剛送進宮裡來的,說是新手藝新做法,怎麼會這麼臭......」

    沈冷笑道:「這應該是榴蓮餅,臣在南疆的時候吃過榴蓮,第一口吃的時候吐了,後來想著應該再試試,又吃了一次,發現味道還可以。」

    皇帝看著他:「吃這個東西的人,狠狠心的話,是不是連屎都吃的下去。」

    說完了之後覺得自己身為皇帝這話說的太不文雅。

    御膳房那邊說是想出來了製作新口味點心的法子,做好了之後送到宮裡請陛下品嚐,皇帝覺得這東西沈冷也一定沒吃過,所以特意留了一盒,關鍵是,皇帝這邊留的和其他宮裡送的不一樣,珍妃特意交代過御膳房,給陛下送的東西儘量少用糖,所以......鹹味的榴蓮餅,這應該也是一種創舉了。

    沈冷搖頭:「狠狠心應該也吃不下,畢竟一個是樹上長出來的,一個是......」

    皇帝瞪了他一眼,沈冷立刻閉嘴。

    兩個人互相看著,然後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皇帝笑道:「你閒著的時候還是要多讀書練字,儘量少說這麼粗俗的話。」

    沈冷心說屎這個字又不是臣說出來的......

    皇帝道:「實在吃不下就不要吃了,留著一會兒給賴成。」

    沈冷艱難的把剩下的半塊吃下去,腦海裡出現賴成賴大人吃這東西的表情,應該很精彩,榴蓮餅若是甜的還好,鹹的真是難以下嚥。

    皇帝走到窗口看著外面說道:「這兩日你去指點二皇子武藝,有什麼看法?」

    「二皇子天賦異稟,一點即通。」

    「別拍馬屁,說正經的。」

    「臣沒有敷衍陛下,二皇子習武的天分確實出眾。」

    皇帝點了點頭:「你們多走動。」

    這是皇帝第無數次對沈冷說出這句話,一開始沈冷並不在意,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腦子裡忽然就亮了一下,之前他以為,陛下是在為二皇子謀個穩定,太子即位,皇帝擔心二皇子受欺壓,所以讓二皇子與他這樣的領兵將軍以及賴成那樣的內閣大學士多走動,這樣一來,就能穩一穩二皇子地位。

    可是就在剛才沈冷忽然間想到,莫非陛下是想......傳位給二皇子李長燁?

    這個念頭一出來,沈冷的腦子裡立刻就想了很多,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以陛下的精力體力,就算再掌天下十幾年甚至二十年也未必不行,那時候太子就已經四十多歲了吧?而二皇子才二十幾歲最多不超過三十歲......按照這個來推算,二皇子即位正是時候。

    想到這的時候沈冷下意識的看了皇帝一眼,皇帝也在看他。

    「你在想什麼?」

    皇帝問。

    沈冷搖頭:「臣沒有想什麼。」

    「有些時候,應該多想想。」

    皇帝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視線再次看向窗外:「你知道,朕對你很看重,因為朕深知你對大寧的忠誠,對朕的忠誠,所以朕要用你,不僅僅是用於現在的水師,以後還會有更重要的事交給你,所以多想想不是壞事......你應該明白朕的意思,如果不明白,那就再多想想。」

    沈冷的心跳一陣陣加速......如果陛下是要把皇位傳給二皇子,那太子怎麼辦?

    越想越怕。

    太子是不會輕易放手的,而陛下讓他站在二皇子這邊。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0 18:11
長寧帝軍 第八百一十二章 交給你了


    表面上沈冷看起來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可心裡卻已經炸了一樣......他確定這樣的話陛下絕對不會隨隨便便對任何一個人提及,北征之前陛下卻把這些話對他說了,是何意?皇帝行事,不同時期會有不同安排,這個敏感的時候對沈冷說這些,其意再清楚不過。

    陛下說,你應該多想想,沈冷怎麼能不多想想。

    一個詞從沈冷的腦海裡冒出來,一出現就把沈冷驚的後背上一陣陣發寒,沒多久額頭上就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託孤?

    難道陛下覺得北征會出現什麼意外?所以才會在北征之前單獨找自己來說出這樣幾句話,陛下雖然沒有表示的太明白,然而沈冷又不是白痴自然想的通透,這就讓沈冷不得不想到託孤這兩個字......

    「該多想,但不要胡思亂想。」

    皇帝似乎看破了沈冷在想什麼,看了他一眼:「理解朕字面上的意思就好。」

    沈冷垂首:「臣明白。」

    皇帝走到沈冷面前,抬起手把沈冷額頭上嚇出來的冷汗擦了擦,這一刻,他似乎忘記了自己是皇帝,只記得自己是一位父親。

    而他這顯得有些太過親近的動作,又把沈冷嚇了一跳,沈冷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看著沈冷這驚慌失措的樣子皇帝心裡一陣陣心疼......明明這只是父子之間平常之極的舉動,可就因為他是沈冷而自己是皇帝,所以就能把他嚇成這樣,說什麼君臣如父子,君臣就是君臣,父子就是父子。

    皇帝把手收回來,回身取了一塊手帕遞給沈冷:「朕這東暖閣裡是不是太熱了?」

    「是是,確實有些熱。」

    沈冷接過來手帕,下意識的擦了擦額頭。

    皇帝坐下來,似乎覺得應該換個話題,又或是忽然間想起來什麼,嘴角微微上揚:「小沈繼這個孩子啊......昨日賴成進來的時候和朕說,真是古靈精怪,賴成給他的功課他都不願意去做,可是查什麼會什麼,佈置的一樣不寫,卻都會,講的課程聽一遍就懂。」

    沈冷自然而然的回答:「隨臣。」

    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不要臉。

    皇帝心說隨你還不是隨我?根骨裡的東西,變不了。

    「珍妃對他們兩個喜歡的不得了,所以......可能就算是你隨朕北征歸來,珍妃也未必捨得把孩子放回到你們身邊。」

    沈冷心裡嘆了一聲,可身為臣子又能說什麼,珍妃待茶兒視如己出沈冷自然看得出來,待兩個小傢伙更是好的離譜,有時候想想,珍妃在照顧孩子上的付出比茶兒還要多。

    「臣知道。」

    沈冷垂首。

    皇帝仔仔細細的看著面前這個已經日益成熟起來的年輕人,不得不想著應該謝謝沈小松,沈冷到了現在這個地位不驕不躁不跋扈,依然如最初時候那樣待人做事,這是沈小松教導出來的東西,已經深入沈冷的骨髓。

    「兩天後去狩獵,朕是要和你比比的,你輔佐太子一隊,朕一隊,到時候看看誰的戰果大。」

    沈冷道認真的問:「如果臣贏了呢?」

    皇帝想了想後回答:「如果你贏了,朕讓你自己選一樣獎賞。」

    沈冷垂首道:「那臣一定會贏。」

    皇帝問:「你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沈冷回答:「是......臣確實有一樣想要的東西。」

    「說說是什麼。」

    「免罪一次。」

    皇帝聽到這四個字之後微微皺眉:「你是做了什麼錯事?」

    沈冷搖頭:「臣沒有,臣只是......」

    皇帝看他吞吞吐吐,哼了一聲後說道:「說話這麼支支吾吾,難道還不是已經做了錯事?說吧,朕看看到底多大事需要你跟朕要這樣的獎賞。」

    「臣不是給自己要的。」

    沈冷認真的說道:「這幾日臣都在推演北疆局勢,昨日忽然想到一件事......黑武北院大營落在汗皇桑布呂手裡,桑布呂若想控制那三十萬大軍,必然會親至北院大營,唯有他親自去了才能穩住軍心,那三十萬人是不會隨隨便便就對一個南院派過去的將領服從,所以桑布呂必然會在北院大營停留一段時間。」

    皇帝點了點頭:「然後呢?」

    「沁色是桑布呂的心腹大患,那是他親姐姐,可也是一顆釘進他心裡的釘子......」

    沈冷看了皇帝一眼,整理了一下思緒:「臣以為,桑布呂到北院大營不僅僅是為了穩定軍心,還想把格底城與蘇拉城的事解決,這兩座邊城在沁色手裡不穩定,他無法確定沁色會不會站在他那邊,哪怕是親姐弟,桑布呂生性多疑,他若是得知沁色與孟長安的關係,必然會立刻派人到冰湖行宮控制沁色。」

    皇帝的眉頭一皺:「所以,沁色被控制後格底城和蘇拉城也會落在桑布呂手裡,你們當初辛辛苦苦所謀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有那兩座城,北征大軍就可順利攻入黑武境內,可沒有了再重新打,必然損失慘重。」

    沈冷道:「若是消息傳回長安,朝臣必然反應激烈,會認為蘇拉城的事是孟長安籌謀不當,還會拿沁色的事為藉口參奏他......」

    皇帝沉默片刻:「如果事情如你推測,你覺得孟長安現在在做什麼?」

    沈冷回答:「第一,搶回沁色,第二,奪回蘇拉城。」

    皇帝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步:「搶回沁色?如果孟長安真的如你說的這樣,那就說明孟長安也在想著你之前對朕說的那個打算,殺桑布呂,把沁色推上去,如果孟長安沒有這樣的思考,朕不相信他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輕動兵戈,他應該知道,在朕率軍到北疆之前,不與黑武人大規模交戰改變局勢才是最正確的做法,蘇拉城,牽一髮而動全身,只要他去打了,就沒準導致北院三十萬大軍提前與孟長安的息烽口大營決戰。」

    沈冷道:「如果臣沒有猜錯的話,此時此刻,武新宇將軍是不會看著息烽口那邊出大事。」

    皇帝的腳步一停:「如果這麼打起來的話,朕北征的計畫就提前了幾個月。」

    沈冷垂首:「好事。」

    「好事?」

    皇帝看著他:「你倒是說說看,哪裡是好事。」

    沈冷回答道:「陛下覺得提前打起來,我大寧準備不足,可對於黑武人來說,準備更不足,桑布呂還沒有拿穩那三十萬北院大軍,他又趕不回南院去,黑武人在瀚海城和蘇拉城兩線與我大寧邊軍作戰,桑布呂之心必亂,他在等陛下親至,陛下沒到北疆戰事卻已經開始,桑布呂的所有佈置也都亂了......臣推算時間,不出意外,幾天之後西北調過去的大軍就回到北疆,東疆刀兵此時此刻距離息烽口也不遠,黑武人所有的應對策略都得變。」

    皇帝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朕明日會讓內閣商議一下,督促糧倉輜重,朕往北去的時間也得提前了。」

    他看向沈冷:「所以,你是在為孟長安的錯,求一次免罪?」

    「是......」

    沈冷道:「臣說這些,是局勢所在,縱然把臣換到北疆去,也一定不會比孟長安做的更好。」

    皇帝道:「若你贏了,朕就答應你。」

    沈冷抬頭看著皇帝道:「陛下,那臣能求兩次嗎?」

    皇帝哼了一聲:「得寸進尺?又為誰求的?」

    「臣是為長安府府丞廖少賢和御史台御史馮鵬求免罪一次。」

    皇帝臉色一變:「這其中有什麼關係?」

    「男子漢大丈夫,且有拳拳報國之心,縱然要死,不如死在戰場上。」

    沈冷道:「讓這兩個人到北疆去,到孟長安帳下,若是他們兩個戰死疆場是死得其所......」

    皇帝皺眉:「國法不可破。」

    沈冷:「死不可改,只是換個方式,臣知道,這兩個人犯的是必殺之罪,菜市坊當眾砍了他們的腦袋是明正典刑,是維護國法之威嚴,臣覺得,陛下給他們換一種死法,百姓們也會理解。」

    皇帝看著沈冷說道:「他們是想殺你。」

    沈冷道:「兩個都是死囚,就算到了北疆戰場上一命換一命,也是賺了。」

    皇帝沉默片刻,擺手:「這件事以後再說......」

    沈冷垂首:「是。」

    皇帝走回到書桌後邊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如果你不和朕提起來息烽口可能有變故,有件事朕不會提前跟你說......明日朝會,會有人參奏東疆大將軍裴亭山,而且會列出諸多證據,朕會下旨罷免裴亭山大將軍之職。」

    沈冷一怔:「為何?」

    皇帝看著沈冷的眼睛:「從兩年前開始,朕就授意賴成,讓他隔一段時間就要參奏裴亭山一本,已經醞釀了兩年,時機也差不多了,罷免裴亭山之後,東疆會出亂子,東疆刀兵會造反。」

    沈冷猛的反應過來:「給黑武人看的?」

    皇帝嗯了一聲:「這也是朕為什麼你南下的時候給你定了兩年之期的原因,也是朕把海沙調回來的原因,海沙已經到東疆了。」

    沈冷的腦子裡飛速的轉動著:「陛下是覺得,朝中有黑武人的奸細?」

    皇帝看向沈冷:「葉雲散當初在做的事,黑武人也一定在做,他能成為黑武汗皇身邊的親信之人,這朝中未必沒有黑武人的眼睛,這一戰,朕不能大意,東疆刀兵謀逆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朕會調遣孟長安率軍平叛,到時候息烽口十萬大軍會往東南移動。」

    沈冷道:「黑武人就會有所反應!」

    皇帝點頭:「所以朕御駕親征,不去瀚海城。」

    沈冷心跳加速,不到這個時候,皇帝不會對任何人說起他的真正意圖,如果他沒提及孟長安那邊可能有關顧,皇帝也還是不會對他說,對誰都不會說。

    按理說皇帝北征,自然是要去瀚海城北疆鐵騎所在之地,哪怕是在不久之前,皇帝與沈冷他們商議的時候還在說,息烽口的軍務交給孟長安和沈冷來處理,現在皇帝所說的,才是皇帝早就想到也早就定下的策略。

    「朕會在息烽口,澹台袁術會帶著禁軍去瀚海城。」

    皇帝看著沈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所以,朕的生死,就交給你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0 18:11
長寧帝軍 第八百一十三章 純慫

    大寧立國之初,皇帝每年都會進行兩次狩獵以練禁軍,夏狩走的遠一些,會到東疆行宮,而冬狩則在長安城以北的燕山,大寧立國百年之後,江山穩定,國力日漸強盛,皇帝便取消了夏狩,畢竟路途遙遠,一來一回就要走上半年。

    而後又百年,冬狩也不是每年都會舉行,至大寧天成皇帝李承唐即位二十幾年來,只有過三次冬狩,一次夏狩,所以在這北征之前舉行一次冬狩就顯得意義重大,不管是禁軍還是文武百官都知道這是在為北征做最後的裝備。

    時至今日,各路大軍都已經開拔,有的在路上有的已經到達北疆,而在大軍到達之前一年,糧草輜重所需物資都已經運送到了北疆,北疆新建的三座巨型糧倉,足夠支撐百萬大軍數年消耗。

    以南疆求立和窕國南理這樣富庶的地方全力供給北疆,竟是沒有損耗多少大寧原本的國庫所存,對於大寧來說,這是最好的戰前準備了,而這其中發揮作用最大的,自然是水師。

    冬狩開始之前的大朝會上,陛下突然下旨,罷免東疆大將軍裴亭山一切軍職,保留爵位,責令裴亭山即刻赴京。

    這個消息一出來,一天之內整個長安城的百姓就都得炸了。

    誰都知道,用不了多久,消息所到之處,整個大寧都會炸了。

    五大將軍之中,對皇帝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裴亭山,如果不是裴亭山當年率領九千刀兵從東疆晝夜不休的奔赴長安,李承唐也許就不可能成為大寧的皇帝陛下,二十幾年後,這位被人稱為帝盾的大將軍竟是在北征之前被罷免,難免令人唏噓更令人擔憂。

    朝臣紛紛出列請陛下收回成命,奈何皇帝似乎鐵了心,不管是誰說都不理,書院院長路從吾,武院院長石元雄兩位老臣苦勸,結果被陛下趕出太極殿,勒令這兩位老臣回家反省,冬狩也不必參加,這一下,朝臣皆懼。

    還沒等眾人冷靜下來,陛下的第二道旨意又下了......內閣首輔元東芝因年老體衰實在力不從心難以支撐內閣繁雜諸事,陛下為元東芝著想,准其請辭,自即日起,賴成接任內閣首付,三個月之內重組內閣,賴成將會提交一份新的內閣成員名單上來。

    這兩個消息,把朝堂震的搖搖晃晃。

    裴亭山,東疆刀兵大將軍,有擁主之功,從龍伴駕力挽狂瀾,元東芝,沐昭桐之後的內閣首輔大學士,兢兢業業不辭辛勞,這兩個人同時離開朝廷,格局大變。

    如果說元東芝的離開還是大家預料之內,那裴亭山的事就真的出乎所有人預料,元東芝離開內閣已經徵兆明顯,畢竟在幾個月之前賴成就已經暫代內閣首輔大學士之職,元東芝已經逐漸淡出-台前,他最得意的門生康為被陛下調往平越道,這是在賴成鋪平道路,所以朝臣還能理解,然而裴亭山的事滿朝文武全都沒辦法馬上接受,北征之前,罷免裴亭山,卻不提誰為東疆刀兵大將軍的接任者,這會出大亂子的。

    可是陛下罕見的不接受任何人的勸阻,代放舟喊了一聲退朝,皇帝隨即離開太極殿回了東暖閣。

    半個時辰之後,東暖閣外邊寒風之中跪了一地的朝臣,滿朝文武幾乎都在,跪在東暖閣外邊請皇帝三思,皇帝卻閉門不見,任由那些大人們跪在那兒,又半個時辰之後,還是太子急匆匆從東宮趕來,勸說滿朝文武離開,可依然還有很多朝臣跪在外邊不肯走。

    禁軍大營,後院小校場。

    沈冷持刀而立,看著面前一臉笑意的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大將軍,好久沒有討教了。」

    澹台袁術道:「看起來你似乎胸有成竹。」

    沈冷聳了聳肩膀:「如果我贏了,大將軍請我喝酒,若我輸了,大將軍也要請我喝酒。」

    澹台袁術笑問:「為何?」

    「因為我不要臉。」

    「......」

    澹台袁術哈哈大笑:「好,不管輸贏,今天這頓酒我請了。」

    他手中長槊點向沈冷,沈冷揮刀盪開,兩個人你來我往在小校場打了起來,稍遠些的地方,禁軍將軍澹台草野稍顯緊張的看著那兩個人,越看越是心驚,大概兩三年前,沈冷將軍和大將軍比試的時候他也曾數次在場,見過沈冷將軍武藝,雖然可稱得上年輕將領之中的翹楚,可在大將軍的長槊之下並無勝算。

    兩三年後,沈冷的刀法已經到了一個令人畏懼的高度,澹台大將軍別說還讓著他,就是全力以赴之下竟也不能輕易取勝,那兩個人在小校場上打的難解難分,長槊如龍橫刀如虹,澹台草野越看心裡越是有一種敬佩升起,幾年前,他覺得沈冷與自己伯仲之間,幾年後,他確定自己已經不是沈冷對手。

    那兩個人打了將近半個時辰依然不分勝負,澹台草野只好上前勸停,看起來沈冷依然稍稍落於下風,可澹台草野很清楚,如果再打下去,半柱香之內沈冷就會扭轉局面......大將軍已經不年輕了,氣力不如沈冷,對於澹台袁術來說,這種強度力拚半個時辰已經差不多極限。

    「了不起,了不起。」

    澹台袁術把大槊扔給澹台草野,接過來親兵遞給他的毛巾擦了擦汗:「我輸了。」

    三個字,氣度盡顯。

    沈冷搖頭:「還是我輸了。」

    澹台袁術嘆道:「我得服老,若是我與你一般大的年紀,應該已經輸給你了,若是我在三十五歲左右,你不是我對手,現在,我已經沒有再贏你的機會。」

    沈冷道:「大將軍太謙虛了,萬一三十五歲的時候你也打不過我呢。」

    澹台袁術哈哈大笑:「走走走,你說去哪兒喝酒,我就請你去哪兒喝酒。」

    「大將軍有酒就行,我去收拾幾個菜出來。」

    澹台袁術聽到這句話眼神都亮了:「好!」

    不到一個時辰之後,酒菜已經擺在澹台袁術的房間,澹台袁術洗了個澡換了衣服,坐在椅子上邊看書邊等沈冷,沈冷端著最後一盤菜進門,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可以吃飯了。」

    澹台袁術悄悄的把嘴裡剛剛偷吃的菜嚥下去,一臉平靜。

    「你平白無故不會跑來我這蹭酒喝。」

    澹台袁術親自動手給沈冷滿了一杯酒,又要給澹台草野倒酒,澹台草野連忙站起來把酒壺接過去,先給澹台袁術倒上,然後給自己滿了一杯,像個小孩子似的乖巧的坐在一邊。

    「陛下昨日和我談了些事。」

    沈冷看著杯子裡的酒:「別人不知道陛下的打算,大將軍你一定知道。」

    澹台袁術看著沈冷的眼睛,想著陛下怎麼會提前和沈冷說這些?陛下的計畫,從始至終,包括陛下自己在內,一共只有四個人知情,一個是他,一個是老院長路從吾,還有一個是老將軍蘇茂,連內閣大學士賴成都不知道。

    這個計畫,是陛下他們四個人精細研究設計,陛下的意思是,他不到北疆這個計畫都不能洩露給任何人知道,然而現在看來,陛下對沈冷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你擔心什麼?」

    澹台袁術問。

    「擔心陛下。」

    沈冷看了一眼澹台草野,又看了看大將軍,大將軍對澹台草野說道:「我和沈將軍有重要軍務事談,你先回去吧。」

    澹台草野立刻起身,肅立行禮,然後退出房間。

    沈冷不得不在心裡佩服澹台袁術,看起來,陛下的計畫,他對澹台草野都隻字未提。

    「擔心陛下?」

    澹台袁術笑了笑:「陛下不懷疑沈將軍的領兵能力,怎麼,沈將軍自己不相信自己?」

    「兩碼事啊大將軍。」

    沈冷嘆道:「若陛下去了瀚海城,那緊張的就是武新宇大將軍不是我了,陛下在我這邊,真的放不開手腳。」

    澹台袁術哈哈大笑:「原來你找我,是想讓我去求陛下不要去你那邊,你是想讓陛下去瀚海城而不是息烽口,你跑來求我幫忙不直說也就罷了,還要蹭我一頓酒?」

    沈冷:「我這不是為表誠意特意做了六菜一湯。」

    澹台袁術:「用我廚房裡的東西表誠意,怎麼看都誠意不足,你別心存幻想了,陛下心意已決的事,誰能勸得動?別說是我,老院長也勸不動。」

    沈冷一臉殷切:「大將軍試試,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總是得努力一下才對......」

    他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皇帝陛下邁步進門,看了看那兩個人:「背著朕收買朕身邊禁軍大將軍,目的是想讓朕離你遠點,沈冷,你膽子不小啊?」

    守在門口的澹台草野一臉無辜,那表情的含義是陛下不讓我說難道我還敢喊一聲陛下來了?

    沈冷那叫一個尷尬,起身後拜了拜:「臣這是第一次,保證是第一次......」

    皇帝哼了一聲:「第一次就被朕抓了個現形?」

    他拉了個凳子坐下來:「要不是東暖閣那邊實在煩躁,朕也不會跑到澹台這來想躲躲清淨,如果朕不來,就不知道你們背著朕做這種勾當!」

    澹台袁術笑著看向沈冷:「此人居心叵測,試圖用六菜一湯收買臣。」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收買成功了沒有?」

    澹台袁術垂首道:「臣守住了本心......要是再多兩個菜就沒準了。」

    皇帝伸手把酒壺拿過來,倒了一杯酒後瞪了沈冷一眼:「朕就知道,昨日跟你說了之後,你必然會來見澹台,你告訴朕,除了慫之外,你還有什麼擔心?是你覺得你能力不足,還是覺得朕的計畫不穩妥?」

    沈冷低著頭認真的說道:「都不是,真的只是臣純慫。」

    他又加了一句:「純正血統的慫,沒有一絲雜質。」

    「放屁!」

    皇帝罵了一句。

    沈冷心說,皇帝陛下突然激動了起來,這是何故?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0 18:11
第八百一十四章 兄弟當同心

    大寧天成二十五年臘月十五, 數萬禁軍護衛皇帝陛下以及文武百官出長安向北往燕山進發,這次冬狩預定為期五天,隊伍浩浩蕩蕩的出長安,過渭水,要走一天的時間到燕山南,這裡有一座燕山行宮,雖然距離長安城並不遠,可皇帝卻極少極少來這裡。

    燕山行宮專為冬狩所建造,已經有近兩百年的歷史,其中六次翻修,可是按照歷代大寧皇帝的要求,六次翻修都沒有擴建。

    沈冷出門之前和茶爺商量了一下,還是別騎黑獒的好,嚇著山裡可愛的小西紙和小腦斧什麼的就罷了,要是把禁軍戰馬都嚇蒙了驚了聖駕那就不好了,這次冬狩後宮諸位妃嬪也都隨行,當是出來散散心,再把她們也嚇著更不好,如今後宮之中,依然是珍妃掌權,懿妃次之。

    因為擔心小沈繼和小沈寧會不適應山裡更冷的氣候,所以珍妃和皇帝商議了一下,這次就沒有隨軍而來,懿妃帶著二皇子來了。

    二皇子已經有沈冷肩膀那麼高,懿妃本來讓他和自己乘坐一輛馬車,可二皇子卻不願意,騎了一匹馬和沈冷並肩而行。

    東宮的車駕在陛下的車駕後邊,太子李長澤打開車門出來,站在車上往四周看了看,出長安之後就是一片平原,雖然風寒,可讓人有一種心境都變得開闊起來的感覺,他的視線最終落在前邊,看到了並肩而行的二皇子李長燁和沈冷,於是眉頭微皺。

    他自然知道皇帝讓沈冷指點弟弟長燁武藝的事,可是他不願意長燁和沈冷走的太近,朝著那邊瞪了一眼,又沒辦法表露出來,只好回到馬車裡生悶氣,他自己想了一會兒也有些詫異,想了想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氣憤,當然也不會去深思......其實這大概就是不想讓自己在乎的人和別人走的太近,僅此而已,倒不是因為他早晚都要除掉沈冷。

    二皇子的小臉凍的通紅,沈冷讓他回馬車上去,他只是搖頭。

    「師父,你說燕山之中會有什麼野物?」

    「殿下,還是不要叫臣師父......這個季節,有些野獸會冬眠,見不到的,比如熊,不過燕山獵場裡野獸不少,最好打的是狍子。」

    「那不行,我娘親說,沈將軍指點我這麼多東西,不管是武藝還是戰陣兵法都指點的好,那就是師父,她讓我要對師父尊敬。」

    二皇子的娘懿貴妃因為出身並不算太好,所以在後宮之中一直都活的小心翼翼,有了二皇子之後母憑子貴被封為貴妃,這才算真的能抬起頭來,然而她性子那樣也不可能張揚的起來,她只是想著陛下讓沈冷將軍和賴成大學士這樣的權臣與二皇子多走動,一是為了讓二皇子學到更多東西,二是為她撐腰。

    她家族不大,自認為沒有底氣,皇帝自然知道她所擔心的,有了二皇子後她心裡雖然踏實了不少,可行事依然謹慎的讓人覺得可憐,所以,有賴成和沈冷這樣的朝廷重臣教導二皇子,懿妃也跟著更有底氣。

    她其實也聽說過,陛下不止一次想立珍妃為後,可珍妃卻始終不肯,甚至幾次勸說陛下立她為後,自此之後,懿妃對珍妃更為敬重。

    皇后已經過世好幾年,珍妃不答應,皇帝就不立後,就看兩個人最後誰更倔強。

    燕山南,隊伍緩緩停了下來,若是輕車簡行用不了兩個時辰就能到,可是大隊人馬從長安城開過來,前邊的隊伍已經到燕山南了,後邊的隊伍才出長安沒多遠,等到隊伍全都安頓下來,天可能都已經大黑了。

    等著後續禁軍到達的時候,皇帝招手:「長澤,長燁......還有沈冷,你們隨朕到高處去看看。」

    大內侍衛立刻提前上山佈置,皇帝一邊走一邊往四周看:「燕山在長安北邊沒多遠,可是二十幾年來,朕好像一共也沒有來過幾次,年少時候從軍,倒是經常走燕山峽,從北疆回來要走,從長安出去要走,朕記得以前燕山峽裡有一家如意客棧,老闆有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每次朕在她家店裡吃飯,她給朕切的肉總是會比別人多一些。」

    大兒子李長澤看了看二兒子李長燁,兩個人心說這可不好搭話。

    沒心沒肺的沈冷走在最後,聽到皇帝說到這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唔~」

    皇帝回頭看了沈冷一眼,若不是看這一眼沈冷都要吹口哨了。

    沈冷連忙低頭。

    皇帝順著行宮的石階往上走,將近山頂的地方有一座瞭望台,修建的很大也很平整,站在瞭望台上可以遠眺長安風景,對於爬山來說,最大的喜悅莫過於站在高處俯瞰遠方時候的那種豪邁和開闊。

    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朕八歲的時候第一次隨朕的父皇來燕山冬狩就射中了一匹孤狼,那時候朕也不懂得什麼叫怕,一箭射過去,其實哪有什麼力度,朕那時候用的弓箭都是特製的,還以為也能如大人用的弓箭一樣犀利,其實那一箭根本就沒能把那匹孤狼射傷,朕傻乎乎的抽出短刀就上去了,嚇得周圍人一個勁兒的叫。」

    他看向李長澤:「前幾次冬狩,朕都沒有帶你來吧。」

    太子李長澤連忙垂首:「是的父皇,兒臣幾次都沒能隨父皇來燕山。」

    皇帝嗯了一聲,又看向二皇子李長燁:「你明日隨朕一起,讓朕看看你的武藝如何?如果朕不滿意,朕就讓人把沈冷關起來。」

    二皇子畢竟還年幼,連忙說道:「兒臣一定可以射中獵物,就算,就算是沒有射中,也一定不是師父教的不好,是兒臣自己學藝不精。」

    皇帝一怔,看向沈冷:「長燁管你叫師父?」

    沈冷連忙解釋道:「臣說過不應該這樣稱呼,二皇子執意如此。」

    皇帝看向二皇子李長燁:「以後不許叫他師父了。」

    二皇子心說這是為什麼,可是沒敢問,父皇的話就是旨意,旨意當然不能違抗。

    「兒臣記住了。」

    沈冷也鬆了口氣,心說二皇子這樣師父師父的管自己叫著,很彆扭。

    皇帝的心裡則想著,你要是長燁的師父,難不成朕還得管你叫老弟?你管朕叫大哥?

    「那兒臣以後如何稱呼沈將軍?」

    「就叫沈將軍。」

    皇帝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停下來歇了歇,到了高處山風更大,這個季節的山風鋒利如刀,二皇子的小臉凍的更紅,沈冷把自己身上大氅解下來披在二皇子身上,把大氅的領子立起來給二皇子擋風,皇帝看到這一幕後心裡微微一暖,恰好又看到太子李長澤瞪了沈冷一眼,心中一動。

    「朕時常都跟你們兩個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長澤,你弟弟還小,以後你要多指點,也要多照顧。」

    太子李長澤連忙垂首:「兒臣謹記。」

    皇帝看向沈冷:「你也記住。」

    沈冷點頭:「臣謹記。」

    皇帝歇了一會兒後繼續往山上爬,半個多時辰之後才登上瞭望台,走到欄杆處,皇帝手扶著欄杆往南邊長安城的方向看,心中有一種氣呼之慾出,彷彿看到了他的萬萬里江山。

    「長安城,真的好看。」

    皇帝感慨道:「大寧立國之初,長安不過一小鎮而已,數百年後,長安已是天下第一雄城,黑武人修建星城,是不服氣,覺得天下第一城不能在大寧而必須在黑武,朕若是不能將黑武星城拆了,你們兄弟兩個也要記住,有朝一日,一定要讓黑武人的星城立不穩。」

    兩位皇子垂首應了一聲,沈冷則看向遠處,大口呼吸,鼻子裡吸進來的空氣都讓人覺得那麼舒服。

    二皇子見皇帝手扶著欄杆往遠處眺望,他也學著皇帝的樣子,兩隻手往欄杆上一放,可就在這一刻,年久失修的欄杆斷了,二皇子身子往前一撲摔了下去,距離他最近的太子李長澤一把沒有抓住,眼睛驟然睜大,啊的一聲驚呼,他下意識的想衝過去,可是腳步卻在瞭望台邊上戛然而止。

    他停下的那一瞬間,沈冷從他身邊一閃而過,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直接跳了下去。

    半空之中,沈冷將小獵刀的刀鞘抽出來,飛爪彈出摳住了二皇子身上腰帶,打的極精準,他下墜之中左手抓著刀鞘,右手把黑線刀抽出來往山上戳進去,可是這地方並不容易卡住,連續下滑了兩三丈遠,沈冷才一刀砍在旁邊的松樹上,身子停下來,掛著的二皇子也停了下來。

    沈冷深吸一口氣,左臂彎曲來回轉動讓刀鞘的細絲纏在自己胳膊上,如此一點點的把二皇子拉了回來,細絲勒在胳膊上,臂甲發出摩擦之聲,好不容易將二皇子拉到身邊,沈冷一把抓住二皇子腰帶,往上看了看,皇帝居然和幾名侍衛一起下來了,而太子則在崖邊緊張的往下張望。

    「陛下不用下來了。」

    沈冷喊了一聲,單臂將二皇子舉起來,上邊滑下來的侍衛伸手去夠二皇子,可是差一點夠不到,沈冷左手抓著二皇子腰帶往上一舉,奮力舉到極限,侍衛一把將二皇子抱住,然後把身上纏著的繩索也綁在二皇子身上。

    咔嚓一聲,沈冷掛著的那棵松樹斷了,沈冷朝著山下墜落。

    皇帝的眼睛驟然睜大,一瞬間,眼睛裡全都是血絲!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1 19:36
長寧帝軍 第八百一十五章 內心毫無波瀾

    沈冷從崖壁上墜落下去,黑線刀再次插向一側,刀子劃出一串火星卻沒能扎進去,雖然稍稍延緩了些許下墜速度,然而無濟於事。

    剛剛被接住的二皇子下意識的一把將要綁在他身上的一團繩子拽下來,朝著沈冷狠狠的扔了出去,繩索急速的往下掉,可似乎已經晚了。

    二皇子看了看墜下去的繩子,忽然間掙脫開大內侍衛的手,他抓著繩子開始往下縱跳,然而即便如此,他又怎麼可能追的上沈冷往下墜落的速度。

    沈冷在這一刻居然沒有絲毫懼意,就如同當年他那麼小的時候為了去救沈先生朝著南平江裡一躍一樣,低頭看了看,不遠處橫生著一棵松樹,無論如何也夠不到,可幸好他手裡有小獵刀的刀鞘,飛爪還沒有收回所以無法彈射,他將飛爪扣在黑線刀上,腦子裡迅速的想到了策略,把小獵刀的刀鞘扔過去,只要能纏繞在那棵樹上就能得救。

    想了這麼多,可用的時間很短,從他低頭看到那棵橫生的松樹再到把他小獵刀飛爪扣在黑線刀上,不過兩息而已,這種反應這種冷靜,只怕真的世所罕見。

    計畫很完美,只要小獵刀的刀鞘扔過去纏繞住樹幹就能得救。

    沈冷來不及再多想,一甩手扔了出去。

    把黑線刀扔了出去。

    沈冷居然還有空懵了一下,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好在運氣真的不錯,黑線刀卡在樹杈上,他緊緊的握著小獵刀的刀鞘,下墜的力量那麼大,墜的樹杈都幾乎斷開,往下彎了彎好在承受住了,沈冷雙腳蹬在懸崖上,往左右看了看,左邊大概有一丈遠有一塊凸起的石頭能落腳,他又不能爬到那棵樹上去,飛爪的細絲太細,抓著這細絲往上爬等於給手切片。

    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想了,沈冷嚮往右移動了幾步,抬著頭看著,確定黑線刀不會掉下來,到了極限後猛的朝著左邊蕩過去,可是細絲的長度不夠,他唯有鬆手一躍。

    石頭不算小,沈冷想著自己要是站在上肯定不穩妥,索性卡開腿往上一坐......砰地一聲,他感覺這一下自己的尾巴骨都快坐碎了似的,真他媽的疼,都說疼起來十指連心,原來尾巴骨更連心,最要命的是接觸的可不僅僅是尾巴骨那一塊地方,小時候就聽過一句話叫做不能用雞蛋硬碰石頭,今日算是領教到了為什麼不能。

    有些時候雞蛋是一種東西,而對於男人來說雞蛋是兩種東西。

    他卡著腿坐在大石頭上,雙手扣著崖壁,沈冷朝著上邊看了看後大聲喊著:「二皇子!不要再下來了,上去!上去找人把繩子放下來就行,下邊危險!」

    二皇子停在半空,先往下看了看又抬頭往上看了看,皇帝居然腰纏著繩子也下來了,這一下把二皇子嚇得要命,連忙又往上爬,一邊爬一邊喊父皇不要下來。

    沈冷坐在大石頭上看著上邊,一直等著皇帝和二皇子先後爬回去他才松了口氣,上邊瞭望台上的人越來越多,都在往下看著,有人去找繩索,皇帝沙啞的吼聲傳入沈冷的耳朵,沈冷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想笑,他看到了二皇子奮不顧身的下來,也看到了皇帝奮不顧身的下來。

    他忽然想著,如果自己有一個父親,大概就是皇帝那個樣子吧。

    「沈將軍你堅持住,暫時沒有那麼長的繩子,你別急,別亂動。」

    大內侍衛統領衛藍朝著下邊喊了一聲,然後回頭朝著遠處的大內侍衛嘶吼:「快點!快點!」

    侍衛們飛奔去找繩索,沈冷坐在大石頭上只要不大幅度的亂動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上邊一個一個的腦袋從崖壁邊緣露出來看著他,沈冷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等了大概半刻時間之後,更不好意思的事發生了。

    可能是因為坐在冰冷的大石頭上,再加上吹著刺骨的寒風,沈冷身上又是鐵甲,肚子有些不舒服起來,而且這種感覺還越來越強烈,想著這種情況下如果蹲在這拉個粑粑,沈冷覺得自己能被載入史冊。

    忍著吧,好在大內侍衛們找來繩索的速度足夠快,他們將繩索接起來,為了保證沈冷的安全,還特意在繩索上綁了一根木頭,這樣一來沈冷雙腳踩著那根木頭,再把繩索繞一圈綁在身上,應該就不會再掉下去了。

    沈冷被往上拉的時候,居然又開始了往一邊晃蕩,嚇得山崖上邊的人一陣陣驚呼,他蕩出去後把黑線刀和小獵刀撿回來,抱在懷裡,好像是個守財奴抱著金子一樣不肯鬆手。

    在那一刻,皇帝竟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原來,在沈冷心裡,父親的樣子,大概就是沈小松的樣子。

    那把黑線刀是沈小松拼盡全力為他打造而成,那個小獵刀的刀鞘也是沈小松送給他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沒有讓刀鞘離開過自己,皇帝忽然間有那麼一點點嫉妒沈小松,可心裡更多的是愧疚。

    最初的時候,沈冷心裡應該是沒有父親的印象,皇帝在這一刻忍不住想到了很多,他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畫面......江南道安陽郡魚鱗鎮,那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坐在路邊,髒兮兮的手裡拿著一塊冷硬冷硬的饅頭,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不遠處一個男人拉著孩子的手在夕陽下走過,小男孩的眼神裡都是羨慕,他一直看著一直看著,直到那對父子消失在遠處。

    這一刻,皇帝感覺自己的心被割了一下。

    沈冷抱著黑線刀和小獵刀的刀鞘被拉到了瞭望台上,守在崖邊的大內侍衛們伸手把他拉上來,之前看起來冷靜果斷的沈冷在上來的那一刻就癱軟在地上,躺在那大口大口的呼吸,看著蔚藍蔚藍的天空,想著自己要是就這麼死了的話茶兒一定傷心的要命。

    皇帝快步跑到沈冷身邊,蹲下來伸手握住沈冷的手:「怎麼樣?」

    沈冷這才緩過神來,想著剛才一點兒都不覺得怕,為什麼上來之後反而會怕成這樣?

    他訕訕的笑了笑:「臣沒事,臣膽子大得很。」

    「這個時候了還吹?」

    皇帝回頭喊:「衛藍,去把御醫喊來!」

    衛藍轉身就跑了出去。

    沈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陛下,臣真的沒事,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拉屎。」

    皇帝一怔:「嗯?」

    沈冷更尷尬了:「臣,真的想去茅廁。」

    皇帝有些心疼的說道:「還說沒事,嚇的都要拉出來了!」

    沈冷覺得這是一句關心的話,只是聽起來有些奇怪而已......嗯,只是聽起來有些奇怪。

    沒多久,禁軍之中就傳開了,沈將軍從山崖掉了下去,居然毫髮無損的回來了,會說話的大人們自然會多說些,比如什麼吉人天相,比如什麼此乃吉兆之類的話。

    燕山行宮,皇帝在屋門口來來回回的踱步,看到太醫從屋子裡出來後立刻問了一句:「怎麼樣?」

    太醫連忙俯身回答:「回陛下,沈冷將軍身上沒有什麼新傷,手臂上有幾處勒出來的血痕,大腿上有些刮破,臣已經上過藥,應無大礙。」

    皇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示意太醫離開,他邁步進了屋子,看到沈冷坐在床邊正在往回收小獵刀刀鞘的細線,他走過去在沈冷對面坐下來,低頭看了看那刀鞘,伸手:「給朕看看。」

    沈冷把刀鞘遞給皇帝:「陛下小心些,細線鋒利......原本能收回來的,這次可能墜的太重了,只能一點點塞回去。」

    皇帝拿著刀鞘左看右看,忽然哼了一聲:「朕回頭讓人做一個更好的給你。」

    沈冷下意識的說道:「不用不用,這個很好,沈先生送的這個刀鞘已經不止一次救過臣的命,那時候還有人說,你帶著一個刀鞘有什麼用,後來才發現,這哪裡是一件刀鞘,而是臣的護身符。」

    皇帝一怔。

    護身符。

    看起來再堅強的男人也有心理軟弱的一面,他是把這小獵刀當成了護身符,也許在上戰場之前,也許在冒險之前,他都會告訴自己,一定不會有事,我有護身符。

    皇帝鼻子一酸,不想讓沈冷看到自己的反應,他起身走到窗口:「你就不要參加冬狩了,就在行宮裡休息幾天。」

    沈冷道:「那怎麼行,臣和陛下還有賭約呢,若是臣贏了陛下,陛下答應給臣的賞賜可不能忘了。」

    皇帝回頭看了沈冷一眼:「朕答應給你的賞賜給你就是了,這幾日就在這好好休息,年後就要出征,你還是不要再逞強......歇著吧,朕還有很多事要辦,你不要胡亂走動。」

    沈冷只好垂首道:「臣遵旨。」

    等皇帝走了之後沈冷在床上躺下來,小獵刀的刀鞘就放在他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躺在這,想著這事回去之後可不能對茶爺說,要是讓茶爺知道了還不得把她嚇一跳。

    就在這時候,珍妃,懿妃,兩位貴妃娘娘到了他休息的屋子外邊,有內侍進來跟沈冷說了一聲,沈冷連忙起來站在一邊等著,珍妃一進門的時候腳步顯得有些急,以她的身手居然差一點被門檻絆倒,好在反應快穩住身子。

    珍妃還沒有開口,懿妃紅著眼睛,忽然彎腰一拜:「多謝沈將軍救我兒性命。」

    沈冷嚇了老大一跳,連忙拜回去:「娘娘切莫如此,這是臣之本分。」

    珍妃扶了懿妃一下:「你這樣會嚇著他。」

    懿妃這才直起身子,幾乎控制不住想要落淚。

    珍妃仔仔細細看了看沈冷,伸手捏住沈冷的脈門,沈冷又被嚇了一跳卻沒敢躲,過了一會兒之後珍妃鬆開手:「倒確實是沒什麼大事,太醫來過了?」

    沈冷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珍妃給自己診脈,就莫名其妙的想到茶爺給自己診脈,真怕珍妃也如茶爺一樣說出來......小夥砸,你這是喜脈啊。

    想歸想但不能笑出來,沈冷低著頭回答:「回娘娘,來過了,也說臣並無大礙。」

    「那就好。」

    珍妃道:「下次身上多帶一把匕首,山崖有縫隙,黑線刀太長不好反應,有匕首可以救命。」

    沈冷道:「臣記住了,下次多帶一把匕首。」

    「我送你。」

    珍妃轉身,她身後跟著的內侍連忙把捧著的盒子遞給沈冷:「這把匕首是我十六歲那年,父親送給我的禮物,一直都在我身邊帶著,這匕首的材質與白麟劍一樣,可切金斷玉。」

    沈冷俯身一拜:「臣不敢收此厚賞。」

    「給你就拿著。」

    珍妃把盒子放在一邊,又看了沈冷一眼,沉默片刻後拉著懿妃:「咱們走吧,讓他好好歇著。」

    沈冷把盒子打開,拿出來裡邊的匕首看了看,從鞘裡把匕首抽出,寒氣直透毛孔。

    匕首上刻著兩個字......青羽。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1 19:36
第八百一十六章 你要記得這些好


    太子李長澤氣呼呼的進了自己的房間,回身重重的把房門關上,跟在他身後的曹安青險些被門拍了臉,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後輕輕推開門進來,看到太子臉色怒白的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想什麼事,眼神有些飄忽。

    「現在倒好了。」

    太子啪的一聲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我弟弟長燁掉下懸崖,他身為臣下當然要奮不顧身去救,可是軍中居然有人議論,說我在長燁身邊見死不救!我待長燁如何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怎麼會不救長燁!就連父皇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難不成父皇以為是我把長燁推下去的?」

    曹安青垂首:「殿下不用想的太多,那些無知小人說什麼殿下何須在意?陛下也不會有責怪殿下的意思,那只是個意外。」

    太子道:「風頭都讓沈冷出了,你說怎麼沒摔死他?」

    曹安青心中暗嘆了一聲,一個都沒摔死,確實是不應該。

    他自然不會告訴太子,幾天之前,就是陛下剛剛定了要舉行冬狩之後,他立刻安排人偷偷來過燕山行宮,在瞭望台的護欄上做了手腳,表面上看不出來,動手腳的不只是護欄,還有別的地方。

    曹安青當然不會知道會有誰摔下去,也不確定會不會有人摔下去,這無所謂,沒有人摔下去的話就當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如果真的有人摔下去死了......對他來說,不管是誰摔下去都好。

    如果是皇帝摔下去了,太子順利即位,他身為太子身邊最親信的人,理所當然就會成為如今代放舟那樣的角色,甚至比代放舟更有權限,他相信自己對太子的影響會很大。

    如果是太子摔下去了,那當然也很好,畢竟閣老希望皇帝兒子死絕,若是二皇子摔死了,也一樣的效果。

    不管誰摔死了,總是會要查查為什麼會出這樣的意外。

    曹安青覺得自己已經快瘋了,一個勉強還能保持著些許理智的瘋子。

    得知閣老已經死了之後,曹安青覺得自己半邊天都坍塌下來,他也很想繼續按照閣老的安排去執行,可是他心中的恨意已經快要控制不住,閣老的仇,他必須要報。

    「問你件事。」

    太子看向曹安青:「廖維清的事你確實不知道?」

    「奴婢真的不知情。」

    曹安青撲通一聲跪下來:「奴婢實不知道原來廖維清也是沐昭桐安插進東宮的人,他應該就是要在東宮監視太子殿下的一舉一動,沐昭桐這個人實屬狼子野心,廖維清和廖少賢還有馮鵬的事,奴婢完全不知情。」

    「唉......」

    太子嘆了口氣:「起來吧,我也不是真的怪你,只是當時出於憤怒,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卻沒有一點挽回的本事,枉我對你還那麼信任,我讓你把沐昭桐那邊的線清一清,這事你不要以為做完了,誰知道如廖維清這樣的人東宮裡還有幾個,再出什麼意外,父皇對我就真的會失望透頂。」

    曹安青心道這正是我要做的啊,可是卻一臉誠摯的說道:「是奴婢顧慮不周,如果能仔細勘察的話,這樣的隱患可以排除,奴婢以後必會更加小心。」

    「你記住就好。」

    他看了曹安青一眼:「你說奇怪不奇怪,為什麼就能掉下去?」

    曹安青垂首道:「那地方年久失修也正常,這樣的意外,誰也不可預料。

    與此同時,陛下的寢殿。

    燈火下,皇帝動作輕緩嫻熟的在煮茶,屋子裡的茶香逐漸瀰漫起來,韓喚枝和衛藍兩個人站在皇帝對面,兩個人都低著頭,等著皇帝說話。

    「查了嗎?」

    皇帝洗了一遍茶,抬頭看了那兩個人一眼:「別告訴朕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

    「臣仔細查過圍欄斷口。」

    衛藍道:「圍欄的木頭有胳膊粗細,每個月都有人例行檢查,如有破損的地方會及時修繕,就在五天前,為了迎接陛下到來,這地方還專門有人檢查過,臣觀察發現木頭斷開的地方中空,粗粗看起來像是被蟲蛀,不過裡邊的木屑看著又不像是被蟲蛀出來的。」

    韓喚枝道:「陛下......」

    他把帶來的盒子打開,雙手放在皇帝面前:「這是二皇子殿下交給臣的。」

    皇帝微微皺眉:「長燁交給你的?什麼東西。」

    他把盒子拉過來看了看,裡邊是一截木頭,把木頭取出來仔細看了看,皇帝的臉色一變:「果然!」

    韓喚枝道:「誰都不會想到,二皇子殿下從圍欄處跌落下去的時候,竟然還抓著這一截木頭沒鬆手,按理說,這東西掉到山下深澗之中哪裡還能找得到,所以動手腳的人應該覺得不用擔心,可是二皇子殿下卻把東西帶回來了,並且沒有給任何人看,直接找到臣,把東西交給臣,二皇子殿下擔心,有人想害陛下。」

    皇帝欣慰的點了點頭:「長燁,沒有讓朕失望。」

    韓喚枝繼續說道:「二皇子殿下擔心如果直接交給陛下,萬一他猜錯了會因此而讓陛下對群臣猜疑,所以他想到了臣,臣仔細看過這截木頭,斷口處依稀還能看出來是鋸過的,不過動手腳的人很仔細,特意處理過,所以並不明顯。」

    皇帝淡淡道:「想害朕的人並不確定朕會不會摔下去。」

    他看向衛藍,衛藍道:「臣親自仔細的看了三遍,圍欄處還有好幾個地方有問題,如果力度大些的話,甚至可能導致整個圍欄斷開。」

    皇帝道:「所以,這個人的目標是朕父子三人,能殺一個殺一個,能殺三個自然最好。」

    韓喚枝心裡鬆了口氣,他真害怕皇帝懷疑太子殿下,這事怎麼看應該都和太子殿下無關,殿下不會蠢到用這樣的手段......況且韓喚枝始終都對太子抱有希望,他也是看著太子長大的家臣之一,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皇帝和太子之間出現問題。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不要大張旗鼓的查了,這件事表面上當做朕不在意,暗中去查查。」

    「是。」

    衛藍和韓喚枝同時垂首。

    「衛藍你先出去吧,朕和韓喚枝再說些事。」

    衛藍連忙點頭,俯身一拜後退出房間,韓喚枝問道:「陛下有什麼吩咐?」

    「安排人把廖少賢和馮鵬送到北疆去,有人替他們求情,既然死罪難逃,那就送到北疆去吧,能殺一個黑武人也算是死得值了。」

    「是沈冷求的情?」

    韓喚枝試探著問了一句。

    「是。」

    皇帝看了韓喚枝一眼:「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是當初王府裡的老人,是看著太子一點一點長大的,從少兒到成年,可你更應該明白,那是朕的兒子,連你都不願意相信的事,難道朕就願

    意相信?」

    韓喚枝道:「臣,明白。」

    皇帝嘆了一聲:「朕為什麼明知有隱患,卻執意要讓他留守長安?」

    韓喚枝終於明白了,上次陛下說給太子機會的意思是什麼,這是給太子殿下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陛下不在長安,太子真的做出什麼不可原諒的事,陛下也就不會再給太子殿下希望了。

    可這是天家的事,韓喚枝縱然是陛下家臣出身,也不敢亂說話。

    「你知道,朕最難過的是什麼?」

    皇帝把煮好的茶往前推了推,韓喚枝連忙過來雙手端起來,皇帝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臉色很差,他看向韓喚枝:「沐昭桐臨死之前給朕寫的那封信你也看過了,他在信裡說,他失去了一個兒子,所以也要讓朕失去一個兒子,朕始終想的都是沈冷,可是後來又想到不對勁,他信裡還寫著......他打算再為朕做一件事,他要把他自己在大寧留下的痕跡,把皇后在大寧留下的痕跡,都抹掉......」

    皇帝的眼神裡竟是有一種害怕一閃即逝。

    「長澤......才是皇后留在朕身邊最重的痕跡。」

    韓喚枝的後背猛地一涼。

    「朕知道,那不是長澤的錯,那是他被的悲,朕一次一次都只查不辦,就是想給長澤醒悟的機會。」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擺了擺手:「你去吧。」

    韓喚枝把茶杯放下,躬身出門。

    他出門的時候又抬頭看了皇帝一眼,恍惚中,發現陛下兩鬢的白髮竟是那麼多了......陛下連皇后都舍不得動,又怎麼可能真的捨得動太子?那是他的兒子啊。

    韓喚枝心裡一陣陣發堵,好像有塊大石頭在那,上不去下不來。

    沈冷的房間,二皇子問過好幾次之後終於確定沈冷沒有什麼問題,這才放心下來,才過十歲的孩子,似乎已經有了成年人才能有的智慧和心態,他轉身把房門關上,走到沈冷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師父......我從瞭望台掉下去的事,我覺得不正常。」

    沈冷看了他一眼:「陛下說了不准你再喊我師父,你為什麼這麼想?」

    「我不在父皇面前喊就是了......師父,當時我手裡抓著一塊木頭沒鬆手,掉下去的時候腦子裡甚至還想著,這應該是有人要害我,這塊木頭是證據,如果我鬆手了,找到我屍體的時候,父皇連給我報仇都不能......可是後來我想到,這應該不是針對我的才對,所以......」

    他看向沈冷:「師父,你覺得是不是有人要害父皇?」

    沈冷伸手在二皇子腦袋上揉了揉:「這不是你這個年紀該去想的事,你現在就應該去想想怎麼讓自己更優秀才行。」

    「我知道你也在懷疑。」

    二皇子道:「我覺得,大哥好像也在懷疑,沈將軍......有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哪怕是對韓喚枝都沒說,在瞭望台上,父皇手扶欄杆,我也一樣,只有大哥他......」

    沈冷立刻說道:「不許亂說!」

    二皇子連忙閉嘴。

    沈冷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太子殿下待你好不好?」

    「好,大哥待我很好。」

    「那就記得這些好。」

    沈冷看向窗外:「一直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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