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09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9 22:57
長寧帝軍 第八百三十七章 策動


    從汗皇金頂大帳裡出來,遼殺狼臉色陰沉的像是隨時都要爆發出狂風驟雨一樣,他低著頭往前大步走路,誰和他說話他也不理會,黑武汗皇桑布呂走到大帳門口看著遼殺狼的背影,臉色也陰沉下來。

    「此人桀驁不馴。」

    博蘭王格良努哈在汗皇身邊說道:「陛下,臣以前就和陛下提起過,遼殺狼這個人眼如鷹隼,是心性狠毒反覆無常之人,陛下應該也看的出來,這個人連陛下的話都敢不聽,在他看向陛下的時候,眼神裡的狠厲陛下也應該看到了猜對......」

    「博蘭王。」

    桑布呂看了格良努哈一眼:「朕知道遼殺狼桀驁,他今年才三十幾歲,若是才這個年紀就已經處事圓滑朕也不敢讓他掌兵,他有帥才,但凡有大才者都會心性與常人不同,泯然眾生的是螻蟻,大戰在即,朕還是要用他的。」

    格良努哈垂首:「臣不是在說他的壞話,臣只是覺得要用此人,當應有掣肘,不能讓他一意孤行,此人做事不計代價剛愎自用,若沒有一個人箝制,他說不定會做出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桑布呂沒有說話,卻微微點頭,格良努哈看到桑布呂這個反應,心裡微微一喜。

    「博蘭王,你回去準備一下明早就出發吧,有你的兩萬精騎到北院大營那邊協助咄綱,就算是寧帝李承唐藏了什麼陰謀詭計,只要穩守不動,他們也無可奈何,寧國這些年實力漸長,為北征又謀劃多年,可是朕很清楚,以寧國的國力,兵力也不可能有百萬之眾,瀚海城這邊少則五十萬多則六七十萬,息烽口那邊孟長安已經率軍離開,一路上都有咱們的密諜監視,他是真的去了東疆,所以息烽口最多只有幾萬人。」

    桑布呂沉思片刻後說道:「你到了北院大營後與咄綱相機行事,若是確定寧軍在息烽口沒有作為,即可分兵來這邊。」

    格良努哈垂首道:「陛下放心,臣定然好好協助咄綱將軍。」

    「朕是相信博蘭王的。」

    桑布呂長長吐出一口氣:「朕這江山風雨飄搖,就算能擋住寧人北攻,心奉月在朕擊敗寧軍之後也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還要有仰仗博蘭王的地方,還請博蘭王多多幫朕。」

    格良努哈俯身一拜:「臣家族世代侍奉闊可敵家族,臣,以及臣的子嗣後代,也定然會竭盡全力,忠心不二。」

    桑布呂笑了笑:「朕很欣慰。」

    格良努哈垂首道:「那臣就先去準備兵馬,明天一早臣就帶兵趕赴北院大營。」

    桑布呂點了點頭:「去吧。」

    格良努哈走了之後,桑布呂回到金頂大帳裡卻根本安靜不下來,格良努哈的話在他的腦子裡來來回回的浮現出來,他當年要重用遼殺狼來箝制蘇蓋,可是誰想到蘇蓋居然慘死,他不得不提前讓遼殺狼掌控南院大營,這樣一來,本就囂張跋扈的遼殺狼更加的不好控制,已經不止有一個人在他面前說過,遼殺狼眼神裡有反意。

    「朕,該怎麼辦?」

    桑布呂下意識的往門外看了看,想到遠在格底城冰湖行宮的沁色,想著若是沁色在的話,應該能夠給他出出主意想想辦法吧。

    與此同時,遼殺狼的大帳,元輔機背著手跟在遼殺狼後邊進來,才進門,遼殺狼就猛的回頭瞪了他一眼:「去金錠大帳議事之前你我說好的,同勸陛下不可輕動南院大營的兵馬,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元輔機嘆道:「陛下為人你還不知道?明明懷疑一切,卻又要表現出虛懷若谷的姿態,明明不善軍務,卻總是覺得領兵之將皆不如他,明明更願意相信博蘭王那樣的老臣,卻還要強撐著把軍權交給你,陛下心裡的矛盾有多大,你和朝臣之間的矛盾就有多大,歸根結底,不是格良努哈想要針對你,是陛下需要有人針對你,你怎麼還不明白?」

    遼殺狼怒道:「難道陛下還真的相信大將軍的死與我有關?」

    「陛下不是覺得與你有關,陛下是覺得在特定的時候應該與你有關。」

    這話說的讓遼殺狼一愣,他疑惑的看向元輔機:「什麼意思?」

    元輔機笑道:「你莫不是忘了,當初陛下是怎麼找到你的,讓你暗中盯著大將軍蘇蓋,大將軍是什麼樣的人你比誰都清楚,陛下尚且不完全信任他,你覺得陛下能完全信任你?遼殺狼,恕我直言,若此次對寧軍一戰輸了,或是打的持久,你地位可保,若是一戰而勝寧軍,又或是打的寧軍再無北征之力,陛下必殺你。」

    遼殺狼的臉色變幻不停,他在大帳裡快速的來回走動著:「陛下為什麼不肯信任我?」

    「你應該明白,縱然擊敗了寧人,國師與陛下之間也要盡快分出勝負,勝負即生死,陛下是不會放心把南院數十萬精銳大軍在別人手裡抓著,經過這麼多事,本就疑心病重的陛下又怎麼可能再輕信任何人?他要自己抓兵權,又何止是兵權,一切權利都在陛下自己手裡攥著他才踏實,咱們的陛下啊,指不定多羨慕寧國的皇帝,可是比起李承唐來,他差的太遠了。」

    遼殺狼停住腳步:「難道我只能坐以待斃?」

    元輔機聳了聳肩膀:「除非你有那麼大的膽子,可你又不可能做出反叛之事......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你自己退出去,暫時陛下還離不開你,倒是無需太多擔心。」

    遼殺狼苦笑:「陛下能真的離不開誰?」

    元輔機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我和你是至交好友,所以勸你一句,此戰之後,主動請辭吧。」

    遼殺狼嘆道:「你看看現在的形勢,這一戰能打贏?我現在就盼著輸的少一些。」

    「對了。」

    遼殺狼看向元輔機:「你不覺得格良努哈有問題?」

    「他的問題,就是看你不順眼。」

    「絕非如此簡單。」

    遼殺狼走到元輔機身邊,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懷疑格良努哈和寧人勾結。」

    「嗯?」

    元輔機眉角一抬:「他為什麼要和寧人勾結,沒有理由,沒有根據。」

    「誰不知道此時此刻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的是國師,有五位異姓王已經靠到國師那邊去了,往日裡格良努哈和國師走的也很近,這次卻堅持率軍支援陛下......他不是和寧人有勾結,就必然是和國師有勾結。」

    元輔機聽完之後搖頭:「縱然你猜的是真的,陛下也不會信你。」

    遼殺狼沉默。

    博蘭王大營。

    格良努哈的軍隊在大營一側,兩萬人的騎兵規模不算小,因為他的軍隊不隸屬於南院也不隸屬於北院,九大異姓王所率部眾,直接對汗皇效忠,所以他的軍營也和南院大軍的軍營隔開了一段距離。

    進了自己的大帳,格良努哈把鐵盔摘下來隨手一扔,親兵伸手把鐵盔接住,格良努哈擺了擺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我要休息一會,明日一早就要趕路,不要隨意打擾我。」

    親兵們應了一聲,躬身腿了出去。

    格良努哈坐下來之後長長吐出一口氣,仔細想了想自己剛才和汗皇陛下說的那些話,覺得應該算是很有分寸了,沒有太過激也沒有太隱晦,他當然知道桑布呂是個疑心病太重的人,所以他確定自己對桑布呂的提醒起了作用,不然的話桑布呂也不會讓他到了北院大營後相機行事。

    幕布後邊有個人邁步走出來,走到門口把簾子撩開一條縫隙往外看了看,確定外面沒有人靠近之後又回到格良努哈身邊,這個人看起來大概四十歲上下,穿著一身黑武人的衣服,可是面容卻改不了,這是一個很典型的中原人。

    「怎麼樣?」

    中年男人問了一句。

    格良努哈笑了笑:「汗皇已經對桑布呂起疑心了。」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只要王爺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大寧北征勝利之後,王爺會擁有的土地比原來多五倍,大寧還會提供糧草,提供更多的戰馬,甚至還有鐵器,最主要的是,桑布呂一死,王爺手裡若不能握有重器,心奉月也不會放過王爺的,有大寧給王爺做後盾,王爺當高枕無憂。」

    他叫荀令從,葉雲散手下的人,在大軍北征之前一年,葉雲散就派他接觸黑武國九大異姓王之一的格良努哈,格良努哈貪財好色,而且和蘇蓋是結拜兄弟,這個人極容易突破,只要許以厚利,葉雲散覺得拿下此人並不是天方夜譚,所以他派來自己最看重的手下荀令從。

    荀家在周時候便是名門望族,到大楚之後更是一躍成為豪門之中的翹楚,最巔峰時候,大楚朝中,有荀家數十人同朝為官,荀家接連出了三位宰相,主掌楚國朝政前後近百年。

    大寧滅楚之後,荀家逐漸凋敝,不過依然有不少人入仕為官,只是再難恢復楚時候的輝煌。

    格良努哈看了荀令從一眼:「你應該明白,要信守承諾的可不只是我,如果你們寧人沒有做到你們答應的事,我隨時都能殺了你。」

    荀令從笑了笑:「若我不能做到,我還敢在王爺身邊不走?我大寧皇帝陛下深知黑武不可滅,北征也只是為了打壓一下黑武氣焰,扭轉多年頹勢,只要王爺能幫忙除掉遼殺狼,大寧答應王爺的事,都會做到。」

    格良努哈嗯了一聲:「明日一早我就要率軍去北院大營,你要不要與我同行?」

    荀令從一怔:「王爺要走?若王爺此時離開,如何除掉遼殺狼?」

    「你放心。」

    格良努哈道:「我早就已經想好了,到了北院大營之後,我會與咄綱聯名上書,遼殺狼不會有好日子過。」

    荀令從臉色有些難看:「這可不是王爺當初答應的事。」

    「你應該相信我。」

    格良努哈走到門口往外看了看,轉身看向荀令從:「遼殺狼,肯定會死。」

    就在這時候,一陣大風把厚厚的簾子吹的搖擺起來,透過縫隙,荀令從看到幾個人從外邊經過,其中有一個看起來衣衫襤褸狼狽不堪的寧人,當荀令從看到那個人的一剎那臉色就變了。

    「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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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八百三十八章 親見親離

    門外過去的人只是一閃而已,荀令從其實也沒有完全看清楚,可是荀直這個名字卻瞬間就從腦海裡冒出來那是曾經被看做荀家中興之希望,整個家族都對其寄予厚望之人,可以說,荀令從這個年紀的人,從小就生活在荀直的陰影裡。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被家族無比重視的人,卻走上一條令家族蒙羞之路,如果不是陛下仁慈,而且荀家一直都在盡心盡力的為朝廷做事,因為這個人,荀家已經遭受滅頂之災了。

    荀直的名字,他脫口而出。

    格良努哈楞了一下:「什麼?」

    「沒什麼。」

    荀令從反應過來,強撐著笑了笑道:「王爺是明天一早就走?」

    「是。」

    格良努哈眼神疑惑的看著荀令從:「到底看到了什麼?」

    「王爺。」

    荀令從的腦子裡飛速的算計著,一個冒險但值得一做的計畫迅速的成型,他看向格良努哈,故意沉吟了一下顯得更為凝重,看他表情如此,格良努哈也變得緊張起來:「到底看到了誰?」

    「寧人。」

    荀令從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剛剛從外面過去一個寧人,我認識他,他出現在這,就說明他已經從大寧叛逃,這個人知道大寧和王爺之間的關係,他也知道我們的計畫,一旦他向汗皇桑布呂說出來的話」

    格良努哈一把抓住荀令從的脖子:「你們不是說過保證萬無一失嗎!」

    「王爺,這種事誰也想不到,現在還是想想怎麼把這個人處理掉。」

    格良努哈重重的推開荀令從:「他已經進了大營,還能有什麼辦法!」

    「他還沒有見到汗皇,以我對這個人的瞭解,沒有合適的條件他不會說什麼,他必須得到汗皇的某種承諾才會表現出他的價值,王爺現在派人去看看那個人被帶到了什麼地方,只要他還沒有見到汗皇,就不是沒有機會除掉他。」

    「好,好好。」

    格良努哈也慌了,他撩開簾子把自己的親兵喊進來,在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親兵隨即點頭離開,大概一炷香之後,親兵氣喘吁吁的跑回來,抱拳道:「王爺,那個寧人暫時還沒有去見汗皇,就在西邊營地裡,帳篷外邊有十幾個邊軍守著。」

    「那是遼殺狼的營地。」

    格良努哈在大帳裡來來回回的踱步:「不好下手。」

    荀令從沉默片刻後說道:「王爺現在去拜會遼殺狼,隨便找點什麼話題聊一會兒,拖延住遼殺狼不要讓他見到那個寧人,必須要快,遼殺狼本來就對王爺有敵意,若是讓他知道了的話必置王爺於死地,王爺速去拖住他,其他的我來想辦法。」

    格良努哈點頭道:「你能保住殺了他?」

    「沒有別的辦法了,王爺快去。」

    格良努哈嗯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大步往外走,剛把簾子撩開他就愣在那,大帳外邊圍了一圈桑布呂的禁軍士兵,弓箭已經瞄準著帳篷,格良努哈臉色大變,他往人群裡看了看,在弓箭手身後看到了一臉怒容的汗皇桑布呂。

    在桑布呂身邊,那個衣衫襤褸的寧人臉色平靜的看向這邊,在格良蛤蟆撩開簾子出去的那一瞬間,大帳裡的荀令從看到了人牆後邊的荀直,而荀直也在看他。

    荀直抬起手指了指荀令從:「這個人是寧人,荀家的人我家的人。」

    桑布呂點了點頭:「荀直先生初來就送給朕一份大禮,先生對黑武的忠誠朕感受到了。」

    荀令從沉默片刻,邁步從大帳裡出來,迎著無數的硬弓面向荀直,他看著荀直的眼睛認真的問了一句:「為什麼?」

    荀直沉默片刻,分開眾人走到荀令從面前,兩個人之間只有不到半丈的距離。

    「為什麼?」

    荀令從又問了一遍。

    荀直回答:「你不懂。」

    荀令從臉色一怒:「家族曾經以你為傲,傾盡全力想把你培養成家族支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噁心的讓我想吐,你之前為虎作倀也就罷了,我還曾為你辯解,說你只是感念皇后對你知遇之恩,可我在這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曾經為你辯解的那些話就好像我自己扇在自己臉上的耳光。」

    荀直依然面無表情:「道不同。」

    荀令從怒吼:「你的道,究竟是什麼道!」

    荀直看著荀令從,眼神裡有幾分悲傷,他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在大風吹開博蘭王帳篷簾子的那一瞬間,荀令從看到了荀直,荀直也看到了荀令從,在那一瞬間他就做出了決定,他知道自己一個人到黑武大營來會面對多大的猜疑,他還沒有想到什麼辦法能盡快讓桑布呂對他不會有殺念的時候,他看到了家裡人,在那一瞬間,他就猜到了荀令從為什麼會在這,最起碼絕對不是和他一樣。

    荀直說完這三個字之後轉身看向桑布呂:「請陛下處置,我累了,想去休息。」

    桑布呂一擺手:「送荀先生到朕的金頂大帳裡休息,來人,把博蘭王和這個寧人拿下!」

    在這一瞬間,荀令從忽然轉身衝向博蘭王,在博蘭王驚愕的目光下,荀令從一把將博蘭王的佩刀抽出來,雙手握著刀柄朝著自己心口狠狠的刺了下去,這一刀是他的怒是他的恨,也是他的不甘和委屈,刀子戳進心口,荀令從緩緩的跌坐在地上,看著荀直的背影喊了一聲:「你不配姓荀!」

    荀直的腳步一停,回頭看了一眼,點頭:「我知道。」

    說完這三個字之後邁步離開,沒有多看一眼。

    荀令從的身體緩緩的倒了下去,他趴在地上,看到很多雙腳朝著自己這邊跑過來,他的力氣在急速的流失,可他還是在擔心,一旦自己落在黑武人的手裡,萬一承受不住青衙的嚴刑逼供就有可能洩露更多的秘密,如果他說了這些,他就是大寧的罪人,是荀家的罪人。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荀令從還能爬起來,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支撐著雙臂起身,然後猛的鬆手,身體的重量將胸前的刀子壓進去,刀從背後刺穿。

    倒在地上的人緩緩的閉上眼睛,眼簾一動一動,遠處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身影一閃一閃,整個世界變得模糊起來,然後是一片混黑。

    他在臨死之前,依稀聽到了格良努哈的喊聲,最後的遺憾是沒能除掉遼殺狼。

    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他最後的意識是說出五個字,希望格良努哈能懂,他距離格良努哈最近,可他這個時候已經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力氣說出想說的那五個字拉攏遼殺狼。

    半個時辰後,金頂大帳。

    汗皇桑布呂快步走進來,已經洗過澡也換了一身衣服的荀直靜靜的站在大帳裡等著,桑布呂看到荀直之後哈哈大笑,過去雙手扶著荀直的胳膊:「朕盼先生如久旱渴盼甘霖,朕吩咐過,無論如何也要把先生請來,之前斷了消息,朕以為等不來先生了。」

    荀直俯身:「愧對陛下厚愛。」

    「怎麼會。」

    桑布呂拉著荀直坐下來:「荀直先生剛剛到了大營就立下奇功,若非先生認出來那個寧人,朕還對格良努哈深信不疑呢,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朕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先生這一路上一定已經辛苦了,不過朕還是想請先生與朕一同審審格良努哈,先生來幫朕做個判斷如何?」

    荀直垂首道:「願為陛下效勞。」

    「多謝先生。」

    桑布呂朝著門外喊了一聲:「把人帶進來!」

    一群侍衛押著被五花大綁的格良努哈進門,剛進來格良努哈的腿彎處就被踹了一腳,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因為雙手被綁住,他身子不穩往前撲倒,臉撞在地上卻起不來,他只好好像蠶蛹一樣往前挪了挪,嗓子裡擠出幾聲哀嚎:「陛下,臣是冤枉的啊陛下。」

    「冤枉?」

    桑布呂臉色發白,怒斥道:「朕親眼看著寧人在你大帳,人贓並獲,你還不承認?!」

    「陛下!」

    格良努哈趴在地上,側著頭盡力的看向桑布呂:「陛下,那個寧人不是來找臣的啊陛下,臣有罪,臣收了他一些好處,他也沒說要做什麼,他只說想讓臣幫個忙,他想認識南院大將軍遼殺狼陛下,臣若有一句謊言,月神會降下神罰,臣不得好死。」

    「你閉嘴!」

    桑布呂一怒:「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陷害朕之忠良?」

    他看了荀直一眼:「荀直先生,對於這樣的吃裡扒外的賊人,你認為該如何處置?」

    「當用大刑。」

    荀直微微俯身:「不用大刑,不說實話,人皆有僥倖之心,唯嚴刑可打碎這僥倖之心。」

    就在這時候遼殺狼大步從外面進來,他沒有讓人稟告就闖進來,汗皇桑布呂頓時一怒。

    荀直卻沒有什麼反應,依然說道:「寧人要殺遼殺狼才是真的,除掉遼殺狼,便除掉黑武屏障,所以我不相信他的話,也請陛下三思。」

    荀直博學,黑武人的話說的也極為流暢。

    汗皇桑布呂下意識的看向遼殺狼,遼殺狼連忙俯身一拜:「臣拜見陛下,臣有罪,實在是心急,所以直接闖進大帳,請陛下責罰。」

    桑布呂皺眉:「你有什麼事?」

    「臣想請求陛下,把格良努哈交給臣來審問。」

    桑布呂沉默片刻,點頭:「准了。」

    遼殺狼忽然抬起手指了指荀直:「還有這個人,臣也想借他用用。」

    荀直慢慢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9 22:58
第八百三十九章 北征第一戰

   大帳。

  遼殺狼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荀直,他在大帳裡來來回回的走動,視線卻沒有離開過荀直的臉,而荀直只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可是屋子裡的氣氛卻詭異的很,也凝重的很。

  不知道過了多久,遼殺狼忽然笑起來︰「你知道這個世界最大的笑話是什麼嗎?」

  荀直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遼殺狼拉了一把凳子到荀直面前坐下來,兩個人近在咫尺,遼殺狼看著荀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笑話就是寧人的叛徒跑到黑武帝國這邊來,還一臉我就是來做黑武忠臣的樣子。」

  荀直看著他的眼睛,同樣一字一句的說道︰「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笑話是自以為是。」

  遼殺狼一臉欣賞的看著荀直︰「說的很好,不愧是博學之人,可是不管你表現的多鎮定,我也知道你內心慌的很,不管你做出多少看似背叛寧國的事,我都不相信你會變成黑武人,寧人骨子裡有一種令人厭惡的驕傲感,這種驕傲感我看到的太多了,你知道,我在帝國南疆這麼多年來和你們寧人交手,死在我手裡的有多少寧人嗎?」

  荀直看著他,依然沉默。

  遼殺狼往後靠了靠,有些淡淡得意的說道︰「記不太清楚了,戰場上殺死的哪裡還記得住有幾個,不過被我抓住然後嚴刑拷打而死的,大概有印象,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個,我指的是我親手打死的......這沒多被我親手打死的寧人沒有一個低頭的,你說奇怪不奇怪?」

  荀直道︰「有什麼奇怪的?」

  遼殺狼冷笑了一聲︰「既然你也覺得不奇怪,那你為什麼要來投靠陛下?」

  「我有必要向你解釋嗎?」

  荀直看著遼殺狼的眼睛說道︰「我和寧人之間的事,是我和寧人之間的事,我和陛下之間的事,是我和陛下之間的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遼殺狼皺眉︰「如果我現在殺了你呢?你覺得陛下會因此而遷怒於我嗎?在黑武,你們寧人的驕傲不值一提,再驕傲,也不如我養的一條狗。」

  荀直點頭︰「認可。」

  遼殺狼有些惱火,但他覺得如果此刻表現出來惱火便是自己輸了。

  「你很沉得住氣。」

  遼殺狼起身︰「我想帶荀直先生到隔壁去看看,不知道看過之後荀直先生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沉得住氣。」

  「看什麼?」

  「看寧人,一個之前自殺死了,但正在被剝皮的寧人,荀直先生不是對陛下說他是你的家人嗎?哦對了,不久之後這具被剝皮的屍體將會丟棄在寧人大營外邊,我已經知道了寧軍邊軍是什麼反應,也想看看荀直先生是什麼反應。」

  荀直起身︰「走吧。」

  遼殺狼一怔︰「你是真的不怕?」

  荀直道︰「如果你經歷過我在大寧經歷過的絕望,你也不會那麼怕了。」

  遼殺狼也起身︰「既然你想看,那就帶你去看看,不過有一件事你要記住......荀直,我會一直盯著你,你千萬別露出什麼馬腳,不然的話我會在你活著的時候剝了你的皮,我親手剝。」

  荀直沒再說話,邁步走出房間。

  金頂大帳。

  黑武汗皇桑布呂看了一眼元輔機︰「你也算是從寧國來的,雖然不是寧人,可你比朕更熟悉寧人,你覺得荀直是真心來投靠朕的嗎?」

  「未

  必。」

  元輔機垂首道︰「寧人往黑武帝國這邊叛逃從寧立國以來都沒有過,這是第一例......臣不敢否認他的真誠,但臣覺得應該不可輕信,這個人掌握著寧國很多秘密,若是能用好了,自然是可改變戰局甚至是可改變兩國格局的人,可若是用不好,就會是巨大的隱患。」

  桑布呂嗯了一聲︰「你對寧人瞭解,所以朕打算讓你來接觸荀直,朕給你十天時間,十天之內做一個大概的判斷來告訴朕,如果你還懷疑他是寧人派來的奸細,那就殺。」

  「臣遵旨。」

  元輔機垂首道︰「他若知無不言,自是可信的。」

  桑布呂嗯了一聲,忽然想到一件事︰「這個荀直應該見過寧帝李承唐吧。」

  元輔機道︰「應該見過。」

  桑布呂笑起來︰「派人去給瀚海城裡的寧人送一封信,就說朕打算和李承唐見見面。」

  元輔機也笑︰「陛下高妙,請問陛下打算約在什麼時候?」

  「約在......」

  桑布呂沉吟了片刻︰「從更遠地方趕來支援的部族騎兵最多還有十天就能到,那就約到十天之後,朕帶著荀直去見見李承唐,朕真的很想看看李承唐看到有寧人在戰前投靠黑武帝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這件事若是傳揚開,寧國軍心必然受挫。」

  「臣遵旨。」

  元輔機起身︰「臣這就是斟酌寫一封信。」

  七天後,渤海國。

  渤海留守將軍閆開鬆正在院子裡看著,他讓人在院子裡堆起來一個巨大的沙盤,從渤海國獲得的地圖有黑武一小部分,配合葉雲散從黑武帶回來的地圖,渤海以北的地形基本就算清楚了。

  他看了看躺在躺椅上,臉上蓋著個草帽像是睡著了的裴亭山,走過去輕聲說道︰「義父,沙盤已經做好了。」

  裴亭山嗯了一聲,把草帽摘下來,起身看了看院子裡那巨大的沙盤,緩步圍著沙盤走了一圈︰「大軍從渤海出,若黑武北院大營按兵不動,只怕是難有奇效......怎麼才能讓黑武人主動進攻息烽口?」

  閆開鬆道︰「陛下說有安排,可卻不知道是何安排。」

  裴亭山當然能猜到一些,可是卻不能隨便說出來。

  「不管了,先把咱們該想的事都考慮周到。」

  他的話音剛落,外邊有人快步跑進來︰「報,有陛下旨意到。」

  閆開鬆連忙過去,將旨意接過來,沒打開,雙手遞給裴亭山,裴亭山看了他一眼︰「旨意是給你的,你自己看。」

  閆開鬆將旨意展開看了看,臉色一變,然後遞給裴亭山︰「義父,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裴亭山也好奇,將旨意接過來看了看,然後嘆了口氣︰「渤海人一定是做了什麼讓陛下震怒的事......按旨意去辦吧。」

  閆開鬆點頭︰「可是,大戰在即,哪裡還能分出那麼多人手去查這些事。」

  「陛下的旨意裡,意思其實只有一個,你沒看出來?」

  裴亭山看了他一眼︰「你性子耿直忠厚,可就是心思不夠靈動,你從陛下的旨意領會到的意思如果以一個字來概括是什麼?」

  閆開鬆道︰「查。」

  裴亭山搖頭︰「我卻沒有看到這個查字,我看到的是另外一個字......」

  「義父看到的是什麼字?」

  「殺。」

  裴亭山看向閆開鬆︰「陛下需要你浪費時間

  浪費人力物力去核實了再殺?不......陛下要的就是殺。」

  「我明白了。」

  閆開鬆轉身要去下令,走出來幾步後又回來︰「殺多少?」

  裴亭山嘆息搖頭︰「你呀......我說過一次,論能力你真的不如孟長安,若孟長安接到這份旨意,你猜他會殺多少人?」

  「我不知道......」

  閆開鬆有些問難︰「陛下的意思是殺,可是到底殺多少陛下才能消氣?」

  裴亭山指了指那旨意︰「那下邊還有一封孟長安給你的信,你只看了陛下旨意就把東西交給我,還沒有來得及看那封信,若是你看了,就能明白剛才我說你不如孟長安的意思了。」

  閆開鬆這才將那封信打開看了看,剛剛裴亭山看了一眼就放回盒子裡,閆開鬆展開信,卻發現信上只有兩個字。

  五天。

  閆開鬆疑惑的看向裴亭山,然後恍然大悟︰「殺五天!」

  裴亭山道︰「孟長安如今在東疆,他算計著日子,旨意和他的書信轉送到你這裡大概要走幾天,而對黑武人開戰還需要幾天,算來算去,最多也就是五天了......已經調集到渤海北邊的軍隊就不要動了,給留守各地的戰兵下命令,就殺五天。」

  「是!」

  閆開鬆大步走出去,裴亭山看著自己這個本是最得意的義子微微搖頭,說到果斷,閆開鬆比孟長安差了十條街,如今大寧軍中的年輕人還能和孟長安相提並論的,也就是那個叫沈冷的臭小子了。

  裴亭山不得不佩服陛下的識人之明。

  息烽口大營。

  皇帝坐在院子裡看著他親手壘的這個火窯發呆,代放舟擔心陛下著涼,取了一件大氅給皇帝披上,皇帝拉了拉大氅後笑道︰「果然很醜。」

  代放舟也跟著笑︰「沈將軍應是開玩笑。」

  「他哪裡是開玩笑,他是真的覺得醜。」

  皇帝看著那火窯︰「那年朕率軍抗擊黑武,想想好像才十七?追擊黑武一支殘兵,將其全殲之後,隊伍已經遠離大營百里,那一戰本就打了兩日兩夜,憑著一口氣追上殘敵殺之,可是殺盡敵寇之後也俱是精疲力盡,沒帶乾糧出來,大家都餓的受不了,已經是快冬天,一片荒蕪,朕忽然就看到遠處有一壟一壟像是種著什麼東西,表面上看不出來,葉子都沒了,挖開來看看,是全都凍結實了的紅薯,應該是大戰之前百姓們就全都逃走了,這紅薯也就沒人收,凍得好像石頭似的,朕就帶著手下人壘了這樣的火窯烤了吃,凍了的,很苦。」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可是卻都吃的很香甜,朕記得莊雍那時候說過一句話,朕多年都沒有忘了......紅薯滋味尋常,配著敵人屍體來吃,便可口的很。」

  代放舟嚇了一跳︰「陛下,真的吃屍體?」

  皇帝白了他一眼︰「你蠢不蠢?」

  代放舟訕訕的笑了笑。

  皇帝問︰「今天什麼日子了?」

  「回陛下,六月初九。」

  「如果不出意外,桑布呂是該約朕見面了。」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是這一仗該打起來的時候了。」

  就在這時候沈冷從外邊回來,快步走到皇帝面前俯身一拜︰「格底城已破!」

  皇帝笑著拍了拍沈冷肩膀︰「準備去吧,十天之內,朕要攻破黑武北院大營。」

  沈冷直起身子︰「臣,願打頭陣。」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2
長寧帝軍 第八百四十章 睡一覺再說

    六月十二,天氣晴朗的好像被水洗過一樣,雲白的讓人覺得夢幻,天藍的讓人覺得虛假,就是這樣一個好天氣,彷彿安排好了一樣,以此來迎接被譽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兩個帝國皇帝的會面,為了準備迎接這一天的有很多人,忙的不可開交。

    然而也就是在這一天,準備妥當的黑武汗皇已經啟程趕赴會面約定之地,突然接到大寧那邊的回覆......大寧皇帝陛下不準備見桑布呂。

    一時之間,黑武這邊氣炸了。

    向前行進的車駕停了下來,黑武汗皇桑布呂邁步從巨大的輦車上走下,看了看四周空曠的雪原,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李承唐,不敢見朕?!」

    在輦車旁邊護駕的南院大將軍遼殺狼卻臉色凝重,他不認為寧帝李承唐會怕了汗皇陛下,哪怕他身為黑武人也很清楚李承唐的可怕之處,李承唐繼承帝位之後的這二十幾年,將寧國國力幾乎翻了一番,與黑武的戰爭,也從之前的被動轉為主動,立國數百年來,寧國終於有了第一次規模宏大的北征,這樣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難道還會害怕和敵國皇帝見一面?

    桑布呂很開心,所以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掃汗皇陛下的興,所有人都在讚美汗皇天威浩蕩以至於連寧帝都不敢來了,讚美的聲音比歌兒還好聽的多。

    「陛下。」

    遼殺狼上前一步,抱拳垂首:「臣以為,此中有詐。」

    「嗯?」

    一片溢美聲中,遼殺狼的聲音顯得有些刺耳,桑布呂微微皺眉看了遼殺狼一眼:「南院大將軍,那你告訴朕,李承唐是打算怎麼使詐?」

    「臣懷疑,李承唐根本就不在瀚海城。」

    「荒唐。」

    桑布呂瞥了遼殺狼一眼:「寧國數十萬大軍雲集瀚海城,其中還包括至少六七萬人的禁軍,你此時跟朕說李承唐不在瀚海城,那你告訴朕他在哪兒?難道他還敢不帶一兵一卒的跑到別的地方去?」

    說到這的時候桑布呂忽然停了下來,他看著遼殺狼:「你的意思是,李承唐在息烽口一線?」

    遼殺狼道:「陛下,在此之前,臣已經數次提醒陛下,就算李承唐在瀚海城一帶聚集兵力數十萬,可他也應該清楚,野鹿原看似重中之重,然而這是明擺在敵我兩國面前的事,李承唐看的明白,我們自然也明白,所以這重中之重,李承唐根本就沒有把握打下來,臣提醒過的,李承唐若要開戰,第一戰必打北院大營。」

    桑布呂皺眉:「你說幾次提醒朕?是覺得朕想不到?」

    「臣不敢。」

    「朕已經提醒過咄綱了......」

    說到這的時候桑布呂又停下來:「若咄綱知道李承唐就在息烽口,而息烽口不過只有兩萬左右的寧軍,他必會率軍猛攻,只要能擊殺李承唐,這一戰就算是贏了,所以就算是有朕的交代,咄綱也不會輕而易舉的放棄這樣的機會......李承唐是故意的,他就是以他自己為誘餌,引朕的北院大軍主動進攻!」

    遼殺狼在心里長嘆一聲,心說我的陛下啊,你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來人。」

    桑布呂轉身吩咐道:「立刻派人去北院,告訴咄綱務必緊守北院大營,決不可貿然出戰,違令者,斬!」

    親衛連忙跑出去安排人往北院大營,可是此時此刻,不管是桑布呂還是遼殺狼,都明白可能來不及了......李承唐用一支六七萬人的禁軍迷惑了黑武,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來瀚海城。

    「陛下,陛下?」

    站在桑布呂身邊的荀直輕輕叫了兩聲,桑布呂看向荀直,忽然間一股怒意就湧了上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一把掐住荀直的脖子,推著荀直撞在輦車上。

    「你們這些該死的寧人,朕殺了你!」

    荀直被頂在那動不了,他背靠著輦車,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一開始是發白後來是發紫,眼看著呼吸越來越難,眼睛都開始往外突出。

    「陛下!」

    遼殺狼勸道:「此時殺他無益。」

    桑布呂楞了一下,鬆開手,看著劇烈咳嗽的荀直,片刻之後伸手扶著荀直的胳膊:「荀直先生莫要怪朕,朕剛才也不知道怎麼了,一股火氣上來,壓都壓不住,朕是......」

    「臣不怪陛下,臣只是想對陛下說......咳咳......」

    荀直咳嗽了幾聲,臉色稍稍恢復了些。

    「陛下,此時此刻就算派人趕往北院,怕也來不及了,李承唐算準了時間,他也一定算準了陛下會要求與他見面,這個時候,為了保護陛下,南院大軍全都匯聚此處,根本不可能來得及救援北院大營,而瀚海城裡的寧軍一直都不說李承唐會來,直到今天才說不會來見,是因為他們已經有把握了......」

    桑布呂抓著荀直的胳膊:「荀直先生,此時應該如何?」

    「帶臣去瀚海城下。」

    荀直清了清嗓子後繼續說道:「臣是寧人,帶我到瀚海城下,可打擊寧軍士氣,第二......立刻調遣兵力封住律城東的關隘要道,李承唐若已經擊敗北院大營,必然乘勝追擊直奔律城這邊,大軍堵住關隘,李承唐不能輕入,還有轉機,第三......立刻派人宣稱李承唐已死於兩軍激戰之中,然後調派人馬趁著河未開凍,偷襲寧軍糧草輜重。」

    桑布呂看向遼殺狼,遼殺狼則一臉疑惑的看著荀直,因為荀直所說的正是他所想的,幾乎沒有差別,難道說這個荀直真的是投誠而來?

    「荀直先生所言極是。」

    遼殺狼道:「除此之外,臣想調集乞烈軍往南壓一壓,瀚海城裡的寧軍得到消息之後必然猛攻,有乞烈軍壓陣,寧軍就有所忌憚,寧軍未攻,臣率軍先攻,打亂寧軍佈置。」

    「你速去!」

    桑布呂指了指前邊:「馬上就去。」

    遼殺狼點頭,轉身去尋戰馬,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荀直,荀直一臉淡然的看著他,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遼殺狼轉身大步離開。

    古往今來,有幾位帝王,敢在如此大戰的時候以自己為誘餌?

    放眼古今,唯有李承唐。

    瀚海城下,黑武大軍開始往前壓,一個一個的方陣整齊向前,若是能從高處往下看,那會是一種歎為觀止的場面,遼殺狼親自督陣,黑武軍隊距離瀚海城越來越近。

    瀚海城上,北疆大將軍武新宇站在城牆上舉著千里眼往黑武人那邊看,好一會兒之後放下來千里眼看向身邊的人:「葉大人,黑武人突然改變了態度,怕是已經猜到了陛下要對北院大營動手了。」

    葉雲散嗯了一聲:「我的人在南院大營裡還沒有站穩腳跟,格良努哈這個人反覆無常不好控制,若是能再給荀令從一點時間就好了。」

    就在這時候,葉雲散忽然注意到有一支人數不多的黑武騎兵加速離開大陣朝著瀚海城這邊過來,他舉起千里眼仔細看了看,然後臉色微變:「怎麼有個寧人?」

    武新宇聽到這句話也一怔,他舉起千里眼看過去:「確實是個寧人。」

    這隊不過幾十人的黑武騎兵到了弓箭手射程極限左右停下來,其中一個黑武人高呼道:「城上的寧人聽清楚了!我汗皇陛下御駕親征,必將踏破瀚海,平滅寧國,為彰顯我汗皇陛下仁義之心,少造殺戮,所以特意從你們寧國請來名士荀直,若你們肯聽他勸,不如早早打開城門投降,如荀直先生一樣,可在我黑武享受高官顯爵。」

    荀直催馬往前走了幾步,抬起頭看向城牆上邊,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不用說話,只要他出現在城牆下,城內的每一個寧人都恨不得立刻把他大卸八塊。

    「糟了!」

    葉雲散臉色大變:「荀令從危矣!」

    與此同時,息烽口。

    皇帝坐在城牆上,看著城外黑壓壓上來的黑武人,嘴角帶笑,他竟是有幾分孩子氣似的坐在那,兩條腿在城牆外晃著,把代放舟嚇得魂兒都快飛了。

    沈冷一直站在皇帝身邊,他也害怕皇帝一不小心掉下去。

    息烽口土城外邊就是巨大的陡坡,這個陡坡是大自然送給大寧的禮物,有了這個陡坡,黑武人賴以稱雄的騎兵就成了沒用的東西,大寧的軍隊本來就沒打算到城外冰原上與他們決一死戰,所以黑武人要想攻城就只能徒步往上衝,就算是沒有寧軍的防禦阻擋,想要爬上這個陡坡也不是太輕鬆的事。

    「沈冷。」

    皇帝抬手指了指外面已經到了陡坡下邊的黑武軍隊:「看看那些人,如果朕猜得沒錯,咄綱會說,誰第一個攻上息烽口賞銀多少,誰生擒了大寧皇帝李承唐加官進爵......」

    皇帝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朕若是把自己送過去,咄綱會給朕多少銀子?」

    沈冷嘆道:「陛下,咱不缺那點銀子。」

    皇帝哈哈大笑,扶著牆垛從城牆上下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反正朕的生死交給你了,離開長安之前朕就說過這句話,你打你的仗,朕是要去睡覺了,這一仗你看著打。」

    沈冷道:「臣派人送陛下回去。」

    「誰說朕要回去睡覺了。」

    皇帝往旁邊看了看,那邊有幾塊木板,他吩咐人搬來石頭,把木板放在石頭上,等搭好了之後皇帝走過去拍了拍,覺得很穩當:「朕就在這城牆上睡了。」

    他直起身子朝著四周的大寧將士們喊道:「朕可是要睡覺了,等朕醒了,看看你們殺了多少黑武賊兵,朕睡的安穩不安穩,踏實不踏實,全看你們了!」

    喊完這句話,皇帝一偏腿上了木板,就那麼躺下來,似乎是覺得沒有枕頭不舒服,指了指代放舟:「把你帽子給朕。」

    代放舟連忙把厚實的帽子摘下來,皇帝把帽子往脖子下邊一墊。

    「舒服。」

    他閉上眼睛:「沈冷,給朕打!」

    城外敵兵三十萬,城上皇帝打了鼾。

    不管是真的打鼾還是假的打鼾,寧軍上下,心裡便有了底氣。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3
長寧帝軍 第八百四十一章 不信她

    對於許居善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戰爭意味著什麼其實他不知道,他是在大寧如此溫暖安全的土壤里長大的良草,哪裡能體會籬笆的生活,邊軍就是保護他這樣的人的籬笆,在號角聲響起的那一刻許居善就下意識的想要到城牆下邊去,然而陛下卻在城牆呼呼大睡,這讓許居善覺得不可思議。

    大寧皇帝,怎麼能如此隨便的把自己置於險地?

    可陛下卻完全不當回事,聽著喊殺聲彷彿睡的很踏實。

    無數的黑武人好像密密麻麻的螞蟻一樣順著息烽口土城外的陡坡往上爬,這個天然形成的巨大陡坡對於黑武人來說就是墳場,前邊的人中箭翻滾下去,後邊的人躲閃不及就會被撞倒,坡度那麼大,想立刻站起來都難。

    沈冷將自己的鐵胎弓摘下來,從箭壺裡抽出來三支鐵羽箭,四指三箭搭在弓弦上,左手握弓右手拉弦,隨著他的右手鬆開,三支鐵羽箭立刻飛了出去,他的鐵胎弓力量奇大,所用的鐵羽箭射程比戰兵們慣用的硬弓要遠的多,三支箭齊頭並進,黑武隊伍人群中,一名身穿將軍甲的黑武人抬起頭看到鐵羽箭飛來的那一刻已經晚了,箭穿透了他的脖子,直接擊穿過去,後邊的一個士兵也被射翻。

    另外兩支鐵羽箭將那個將軍左右親兵射中,三個人同時中箭,翻滾著往下衝,後邊的士兵被絆倒,呼啦啦的趴下來一片。

    沈冷又抽出一支鐵羽箭,在下邊黑武大軍之中尋找,但凡身穿鐵甲的都會成為他獵殺的目標。

    距離剛剛射殺之人大概十幾丈外,一群士兵舉著盾牌遮擋住一個黑武將軍,看起來級別應該比剛才射死的人更高,沈冷將鐵羽箭放在弓弦上,鐵胎弓拉滿,手指鬆開的瞬間鐵羽箭呼嘯而出。

    陡坡上,一個黑武士兵眼尖,看到有羽箭朝著將軍這邊飛來,他立刻將手中的盾牌舉起來擋在將軍身前,砰地一聲鐵羽箭在盾牌上留下一個洞,持盾的士兵被鐵羽箭上恐怖的力量帶的歪倒在一邊,他強撐著直起身子,然後就看到將軍的額頭上多了一支箭,那箭大概有一尺多長鑽出腦後,箭卡在那,奇怪的是流出來的血卻很少。

    世界彷彿變得安靜下來,所有親兵都看著腦袋被射穿的將軍,將軍的眼睛還往兩邊動了動,然後緩緩的倒了下去。

    嗚!

    嗚!

    黑武人催促進攻的號角聲還在吹響,沿著陡坡往上攀爬的黑武士兵們迎著箭雨艱難前行,息烽口土城上的寧軍則盡力的讓每一支箭都帶走一條生命。

    這個地方易守難攻,陡坡太大太長,黑武人的弓箭手根本沒有辦法為進攻的士兵提供太多幫助,威力更大的弩車仰角不夠,就算是墊起來也未必能對寧軍造成有效殺傷,至於拋石車要想把拋石車立起來就必須在陡坡下邊的平地上,可是拋石車的射成就又不足以打到土城,對於黑武人來說,唯有沖上高坡到了土城外的平底才能反擊。

    皇帝之所以隨隨便便的躺在這睡覺,是因為他知道短時間內黑武人根本不可能會威脅到他,而又因為他在城牆上,守

    城的寧軍士兵必將士氣如虹。

    沈冷一連放了三十箭,箭壺已經空了,以他的臂力連續拉開這樣沉重的鐵胎弓三十次也已經累的手臂發酸,他將鐵胎弓放在一邊吩咐道:「換人上來。」

    號角聲響起,前排的弓箭手後撤,後邊的弓箭手遞補上去,為了準備這一戰,息烽口儲備了大量的戰備物資,羽箭的數量多到數都數不過來,士兵們完全不用擔心箭不夠用,這樣愜意的射殺敵人,對於寧軍士兵來說簡直是一種享受,敵人對守城寧軍的傷害要等到他們拉近距離,而在這之前,就是寧軍在屠殺。

    沈冷活動著胳膊走到一邊坐下來,喝了口水,回頭望城下看了看,遠處的黑武人還在不斷的集結,北院大營的三十萬軍隊應該是傾巢而出,咄綱很清楚,只要攻破息烽口抓住寧帝李承唐,這一戰就算是提前打完了,這是多大的誘惑?

    皇帝伸了個懶腰坐起來,看了看沈冷:「還有多久黑武人會上來?」

    沈冷道:「沒有半個時辰,他們的弓箭手不會威脅到士兵們。」

    皇帝嗯了一聲:「吩咐下去,今天吃點好的。」

    沈冷笑道:「已經吩咐過了,火頭軍已經在做飯,今天吃肉包,想吃多少吃多少,能吃多少吃多少。」

    皇帝想到當初在長安的時候沈冷的水師進城,他吩咐禁軍火頭軍給水師戰兵做飯,做的也是大肉包子,每個人五個的量,已經多年沒有吃過軍中飯的皇帝嘗了一個,竟是感覺美味無匹。

    「一會兒給朕也送幾個來,朕就在城牆上與將士們一起吃飯。」

    「是。」

    沈冷點了點頭,剛說完,就看到火頭軍的兄弟們抬著一個一個的大竹筐上了城牆,竹筐上蓋著白色的棉被,保證包子送上來的時候還是熱乎的,被子掀開的那一瞬間,熱氣呼呼的往上冒,陳冉跑過去用自己的鐵盔裝回來不少,代放舟看了一眼,心說那鐵盔多髒啊,可是卻沒有想到皇帝伸手就抓過來一個,往嘴裡一塞,咬一口,順嘴流油。

    「香!」

    皇帝舒服的吐出一口氣,然後看向沈冷:「有蒜嗎?」

    沈冷點頭:「我去找。」

    不多時,沈冷攥著幾頭大蒜回來,皇帝嘴裡叼著半個大肉包子剝開一瓣蒜,咬一口肉包子,再來半瓣大蒜,臉上的表情是一種讓代放舟無法理解的滿足,就這麼吃生蒜?那多大味啊,說話的時候都會一嘴蒜味,陛下是九五之尊,怎麼能這樣吃飯呢。

    皇帝一邊吃一邊笑道:「朕當初領兵的時候,見手下人吃蒜,當時就問他們,還能這麼吃?你應該明白,朕自幼在皇宮里長大,自然不會這樣吃東西,可是嘗了一口,居然讓味道變得更香,自此之後朕就喜歡上吃蒜,可是後來朕到了長安,又有二十幾年沒有這麼吃過了。」

    沈冷是在江南道南平江長大,南平江的人也不會這麼吃蒜,在當地人看來,蒜最多就是炒菜時候的調味品,吃菜的時候吃到蒜也會扒拉到一邊,他手下也多是江南道人,倒是在北疆的時候,見邊軍吃東西多如此,沈冷也剝了一瓣蒜吃了,笑著說道:「提味

    又提神。」

    士兵們在一邊看著,陛下吃肉包子的時候居然也這樣吃大蒜,他們忽然間覺得陛下沒有那麼虛無縹緲了,距離好像瞬間拉的很近。

    皇帝一連吃了五個大肉包子,拍了拍肚皮:「還有嗎?」

    代放舟連忙垂首:「陛下啊,可不能再吃了。」

    皇帝白了他一眼,看著代放舟小口小口啃了半天才啃了大半個的肉包子,動手剝了一瓣蒜遞給他:「試試。」

    代放舟:「奴婢不敢啊。」

    「朕讓你吃!」

    代放舟一臉哀怨的把蒜接過來,嘗試著啃了一小口,立刻咧開嘴:「辣」

    皇帝起身,順手把沈冷手裡那半個肉包子搶過來兩口吃完,沈冷都懵了,皇帝活動了一下,大步走向城牆,沈冷和陳冉他們立刻衝過去:「陛下,危險。」

    「危險個屁。」

    皇帝走到城牆邊上,沈冷抓了一面盾牌擋住,皇帝將盾牌推開往外看了看,把沈冷剛才放在城牆邊上的鐵胎弓抓起來,掂量了一下後看了看沈冷:「箭呢?」

    陳冉把另外一個箭壺拎上來,皇帝接過來放在自己腳邊,搭箭拉弓,一連三次,三箭射出去一氣呵成,這鐵胎弓尋常壯漢都拉不滿,皇帝連開三箭居然臉不紅氣不喘,三箭射翻三個黑武人,皇帝心情也好了起來。

    「陛下萬歲!」

    眼看著陛下三箭殺三人,城牆上的守軍立刻就沸騰了。

    「你們誰不服?可以跟朕比比。」

    皇帝大聲說道:「誰要是能贏了朕朕也不承認。」

    將士們哄然大笑。

    可這樣一來,士兵們士氣更旺,鬥志昂揚。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跟朕來。」

    沈冷交代王根棟指揮,跟著皇帝緩步走向下城的馬道,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已經連著好幾天都是陰天,晚上烏雲遮月,黑武人夜襲的話看不到。」

    沈冷道:「臣已經吩咐過了,晚上每隔一段時間就往外放火箭。」

    皇帝嗯了一聲:「有件事,朕想提前跟你說明白。」

    沈冷問:「沁色?」

    皇帝欣賞的看了沈冷一眼:「你該做的都做了,孟長安該做的也做了,沁色如果還不能看清楚局勢,朕就只能不在她身上孤注一擲,如果她也希望能繼續得到大寧的支持,就明白此時應該做什麼。」

    沈冷點頭:「臣知道。」

    可他並沒有把握,北院黑武大軍進攻息烽口,冰湖行宮的黑武邊軍按兵不動,對於沁色來說可能就已經是底線了,她應該是做不出來讓黑武邊軍進攻北院大軍的事,可是站在的角度不同,看事情就不同,如果她沒有任何表示,陛下自然不滿意。

    「她如果沒來,朕不信她。」

    皇帝一邊走一邊說話,說到這句的時候腳步一停,回頭看了沈冷一眼:「如果她真的來了,朕更不信她。」

    沈冷心裡一震。

    是啊,如果沁色連對北院大營進攻的事都能做出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3
長寧帝軍 第八百四十二章 防禦戰

    足足一個時辰,黑武人在陡坡上丟下了上千具屍體之後終於有人登上了頂處,翻過陡坡就是一片平地,從陡坡邊緣處到息烽口土城也只有六七十步的距離,沖上陡坡,黑武人的弓箭手就能反擊,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之後才攻上來,黑武人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第一個露頭上來的黑武人光是臉上就中了三箭,連給自己提氣的喊殺聲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就朝後翻滾了下去,翻滾了半圈之後身上的羽箭頂著地面,屍體不再轉動而是往下滑,後邊的黑武士兵來不及躲開,只能一腳踩在自己同伴的屍體上衝了過去。

    往前一沖的時候身體控制不住撲倒在地,卻躲過了兩支飛來的羽箭,他回頭看了一眼,擦著他後背-飛過去的羽箭將身後的同袍射翻,其中一支羽箭是擦著他的頭盔射過去的,他下意識的抬起手摸了摸頭盔,愣神的那一剎那,一支羽箭射在他額頭,一支羽箭射進他眼窩。

    人一時之間還沒有死,哀嚎聲似乎連天上的雲都能震碎。

    後面的黑武士兵哪裡還顧得上把人扶起來,倒下的都視為死者。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黑武人接二連三的沖上陡坡開始朝著土城加速衝過來,後邊的黑武人扛著雲梯,跌跌撞撞的爬上來,密集的羽箭把扛著雲梯的士兵一個一個送進地獄,後續上來的黑武人從屍體上把雲梯抓起來繼續往前跑,前赴後繼。

    一個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的黑武士兵趴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雙手抱著頭嗷嗷的喊著,帶他的老兵就死在他面前,眼睛裡中了一箭,箭簇深入腦袋裡,中箭之後他還試圖把箭拔出來,被箭簇帶出來的眼球還掛著一條一條的血絲。

    年輕的黑武士兵趴在老兵身邊嚎叫著,他不敢再往前衝,黑武北院大營已經多年沒有過戰爭,他們欺負那些弱小部族的時候誰敢反抗他們?他們熟悉屠殺,卻不熟悉廝殺,大寧的邊軍不會照顧他們戰場上的生疏表現,只會更快的把他們送進地獄。

    「起來!」

    一個黑武校尉一腳踹在那年輕人高高撅起的屁股上,年輕人撲倒在地,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就被他的校尉拎著皮甲提起來:「往前上!」

    年輕人握著自己的彎刀,一邊往前跑一邊哭。

    「相信月神!」

    校尉用彎刀指著前邊的息烽口土城:「月神會庇護我們殺光那些寧人!」

    年輕人嘶啞著嗓子喊:「月神會庇護我!」

    噗!

    一支羽箭射進他的心口,往前奔跑著的年輕人忽然就感覺自己身體輕了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瞬間被羽箭帶走,他停下來看著心口,然後疼痛蔓延到了腦子裡他丟掉手裡的彎刀,兩隻手握著那支羽箭想拔出來,第二支羽箭射穿了他的胳膊,把胳膊釘在胸口上,第三支羽箭擦著他的臉飛過去,在臉上劃出來一道血口,帶著血珠的箭繼續往前飛,沒入他身後校尉的脖子。

    校尉倒下去的時候撲在年輕人身上,兩個人倒在一起,校尉側頭看向年輕人,他脖子裡的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噴,而年輕人則已經逐漸沒有了呼吸。

    「十箭換人!」

    沈冷左手拿著他的鐵胎弓,後背上掛著箭壺,他一邊走一邊大聲喊著:「敵人的命沒有大寧的箭金貴,瞄準了射,從高坡上來衝到城牆下也不過幾十步

    遠,都是男人,誰也別說自己射的不行!」

    王闊海拉開弓放箭,他用的也是鐵胎弓,和沈冷所用的那張差不多份量,他那兩條胳膊比尋常人的大腿還粗,拉弓的時候胳膊上肌肉一條一條的隆起。

    「將軍你看我射的行不行!」

    王闊海一鬆手,羽箭飛出去,又把一個黑武人放翻在地。

    「將軍經常看你射,來來來,將軍你看我射的怎麼樣。」

    旁邊的士兵喊了一聲,沈冷有些詫異,雖然這話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可為什麼就是覺得有那麼一丟丟猥瑣?沈冷瞪了那士兵一眼:「什麼叫我經常看他射,是他經常跟我學怎麼射!」

    說完之後覺得自己更特麼的猥瑣。

    挺嚴肅的戰場,他喊了幾句話之後氣氛都變了。

    嗖!

    一支羽箭擦著沈冷飛過去,沈冷罵了一句,抽出一支鐵羽箭朝著城外射出去,一名黑武士兵被射翻在地,是不是放箭的黑武人無所謂,死的是黑武人。

    「黑武人是不會停下來的。」

    沈冷一邊走一邊喊:「他們知道了陛下就在息烽口,他們想幹什麼你們也都明白,我不知道孟長安在這種時候會和你們說什麼,依著他那種少言寡語的性子多半屁都不說,反正就是干,可我想說的是大寧百姓們心中北疆的城牆,從來都不是城牆,而是我們!」

    沈冷又放出去一箭,外面的黑武人應聲而倒。

    「城牆再堅固也有被衝破的時候,大寧北疆戰兵沒有被擊倒的那一刻,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他再次放出去一箭,一邊走一邊喊道:「陛下,就在我們身後!」

    「殺!」

    「殺!」

    「殺!」

    沈冷停在垛口,一箭一箭的放出去:「讓黑武人知道什麼叫怕,我曾領兵四處征戰,打過西域人,打過求立人,也打過渤海人,可我一直不敢在你們面前吹牛-逼,因為你們打的是黑武人!在我心中,大寧邊軍,最牛-逼的就是你們!」

    「殺!」

    士兵們一個個都激動起來,羽箭一層一層的放出去,外面奔跑著的黑武人一層一層的倒下去。

    「換!」

    沈冷一聲暴喝。

    後邊早就準備好的弓箭手衝上來,經過無數次演練的大寧北疆邊軍配合默契,孟長安已經把他們磨成了最鋒利的刀,現在握著這把刀的是沈冷。

    城牆下,一個涼亭裡,皇帝坐在那看著頭頂,有黑武人的羽箭飛過城牆落下,亭子的頂上不時傳來一聲悶響。

    皇帝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許居善,年輕人臉色有些發白,第一次見識戰爭的殘酷就是在北疆,估計著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緩不過來。

    「現在明白,為什麼朕一直都在說,讀書人不要看不起當兵的。」

    皇帝緩緩的說道:「治國當用讀書人,可如果沒有他們這些軍人,你們能安安心心的治理民事?」

    許居善垂首:「臣在書院的時候也多有練習武藝,可剛剛臣在城牆上的那一刻,臣慌了臣現在才明白,這些看起來粗糙的漢子們是怎麼殺敵衛國的,臣以前一直覺得膽魄不輸任何人,現在才知道臣差的太遠了。」

    「朕帶你來,就是想讓你看到軍人

    的不容易,和他們相比,你們的不容易還有什麼撐不住的?你還年輕,雖然賴成把你留在內閣,可朕以後還是會把你放到地方上歷練,沒有過在地方做官的見識和經驗,你就不懂百姓們真正需要什麼,沒有見過戰場的廝殺,你就不懂將士們真正需要什麼,在內閣做事,不是每天忙忙碌碌的分撥整理那些奏摺就夠了。」

    許居善俯身:「臣記住了。」

    砰地一聲,一支羽箭戳在涼亭柱子上,皇帝起身,將那支羽箭拔下來看了看:「黑武人的羽箭帶倒刺,陰狠,朕在年少時候領兵他們的羽箭便這樣打造了,三十幾年過去,羽箭還是這樣三十幾年沒有變過,沒有改進,黑武人有什麼可怕的?」

    他將羽箭扔在一邊:「朕從不相信風水輪流轉這樣的話,只相信若自強不息,便強者恆強,強者不自棄,風水能轉的過來?」

    許居善長長吐出一口氣:「自強不息,強者恆強。」

    城牆上,一架雲梯靠了過來,下邊的黑武人嘶吼著來宣洩,他們拼盡全力的把雲梯往城牆上靠,而城牆上的寧軍則用長長的撓鉤把雲梯往外推。

    後邊的黑武弓箭手根本就不去瞄準,只是瘋了一樣的把羽箭一支一支的送上城牆,雙方羽箭密集到在半空之中相撞,寧軍的壓力變得越來越大。

    雲梯被推了下去,倒在地上的時候有三四個黑武士兵被拍在下邊。

    更多的黑武人擁擠在城牆根下,靠人數來穩住雲梯,密密麻麻的擠在那,從上往下看都是人頭。

    一名寧軍士兵將身子探出去,把羽箭往城牆根射,才放了兩箭,黑武人的羽箭擊中了他,他的身子晃了晃從城牆上摔下來,才落地,黑武人的彎刀密集的砍了下來,很快人就被砍成了碎塊。

    「放狼牙拍!」

    沈冷一聲暴喝。

    城牆上掛著的狼牙拍呼嘯而落,每一個狼牙拍差不多有六尺長,下邊那一層包著鐵皮,極為沉重,而最可怕的是上邊足有一尺長的鐵釘,密密麻麻,釘尖朝下,狼牙拍落下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血肉模糊。

    三四個人被一面狼牙拍狠狠的砸中,釘子從頭頂貫入從下巴能刺穿出來,當狼牙拍被拉起來的那一刻,還有屍體掛在上面,好像吊死的人似的搖搖晃晃,可是這比吊死要殘忍的多,掛著屍體的不是繩子而楔入腦袋裡的鐵釘。

    城牆外側掛著的狼牙拍整齊的落下去,然後寧軍士兵開始奮力的把狼牙拍拉起來,升到高處,突然放開繩索,狼牙拍再一次狠狠的拍落。

    血液飛濺,還有碎肉。

    狼牙拍又一次被拉起來,從後邊湧上來的黑武士兵瘋狂的跳起來用彎刀去砍掛著狼牙拍的繩索,他們眼睜睜的看著狼牙拍越升越高,眼睜睜的看著鐵釘上粘著的腦漿或是碎肉滑下來,掉在他們臉上。

    瘋狂的黑武人已經紅了眼睛,狼牙拍第三次放下來的時候,被怕中的人還在哀嚎,有的人立刻就死了,有的人還在掙扎,後邊的黑武人不要命的跳上去,靠自己的體重壓著狼牙拍不讓寧軍再升起來。

    有的狼牙拍拉不上去了,上去人少的狼牙拍連人一起被升起來,升到高處,一根一根長矛刺出去,站在狼牙拍上的黑武士兵被戳出來無數個血洞。

    噴出來的血液灑在寧軍士兵身上臉上,所有人都變成了紅色。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3
長寧帝軍 第八百四十三章 寧靜


    整整一天一夜,黑武人的攻勢沒有停下來過,深夜的進攻更能讓人體會到戰爭的慘烈,從黑暗之中冒出來的敵人像是野鬼突然出現在人面前,青面獠牙。

    寧軍的火箭一直都在往城外射,每一支火箭落下去,都能照亮四週一片猙獰的臉。

    那好像已經不再是人,而是一群野獸,還是人並不認識的野獸,是一種從地下鑽出來的怪物,沈冷站在城牆上一夜沒有下去,他看著那些黑武士兵被火光扭曲了的身影,錯覺那是一種在四足狂奔的東西,張著血盆大口吼叫著,嘴裡還在往外滴血。

    代放舟也一夜未眠,所以皇帝也一定是一夜未眠,因為每一次代放舟跑上城牆來看看沈冷有沒有事,都必然是皇帝吩咐的。

    小院裡,屋子裡的燈燭一直亮著,皇帝坐在土炕上看著窗外的星空,耳朵裡傳來的都是城牆那邊的喊殺聲,這個夜晚如此的不寧靜,皇帝的心裡也不寧靜。

    以往沈冷出征的時候皇帝自然也擔心,可因為朝中事務繁雜,每天那麼多忙不清的事,皇帝擔心也只是偶有念及,而這次不一樣,沈冷就在城牆上與黑武人廝殺,而他就在城牆下不遠處的這個簡陋的小院子裡,他甚至幾次錯覺聽到了沈冷的喊聲,忍不住的側耳去聽,然後笑話自己真是老了。

    代放舟從外面跑進來,氣喘吁吁:「陛下,沈將軍還在城上指揮抗擊黑武進攻,戰兵輪換上去,沈將軍卻不肯下來休息。」

    「讓他在城牆上吧,在城牆上他安心,下了城反而會不踏實。」

    皇帝起身,走到火爐邊坐下來,用鐵筷子撥了撥爐子裡的火炭,火星飛上去像是完成了一生,從存在到滅亡。

    火爐邊烤著紅薯,整個屋子裡都是烤紅薯的香氣,每一絲空氣裡都是,東邊的天空已經微微發亮,一夜就這麼過去了,代放舟嚥了一口吐沫,一夜沒睡再加上跑來跑去,早就餓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伸手遞給他一塊烤紅薯,代放舟連忙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奴婢謝陛下恩典。」

    「吃吧,一會兒跟朕去火頭軍那邊看看,廝殺一夜的將士們也應該早就餓了。」

    代放舟道:「剛剛奴婢回來的時候,沈將軍已經吩咐人去了火頭軍那邊取食物,應該是做好了的,奴婢就又順路去火頭軍.那邊看了看,一大鍋一大鍋的白饅頭已經蒸好,正在裝進大竹筐裡,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往城牆上送了,剛出鍋的熱乎乎的白饅頭,熱的燙手,夾上兩三條咸脆的醃菜」

    代放舟下意識的擦了擦嘴角,他自己都有些懵,從來都沒有對白饅頭鹹菜感覺到饞過,可是剛剛自己說的時候,竟是忍不住流了口水。

    皇帝似乎也被他說餓了,起身:「那就去那邊蹭一頓早飯。」

    他起身,代放舟連忙把紅薯往嘴裡塞進去,跑著把皇帝的大氅取過來,紅薯太熱,燙的牙齒都疼,皇帝一伸手把大氅拿過來,看了看代放舟那張臉:「燙哭了?」

    代放舟是真的燙哭了,眼淚不由自主的流。

    皇帝披上衣服推門出來,正好看到沈冷從外面進了院子,看到皇帝之後沈冷連忙俯身一拜:「臣猜著陛下應該一夜沒睡,黑武人的攻勢已經停了,退回到了高坡下邊,應該一時半會兒不會再衝上來,臣來稟告陛下一聲。」

    皇帝嗯了一聲:「餓不餓?」

    「餓!」

    「蹭飯去啊?」

    「好!」

    皇帝走在前邊,沈冷跟在後邊,代放舟

    刻意把距離拉遠了些。

    「剛出鍋的白饅頭,夾上兩三條咸脆的醃菜,要是再有一個醃出油的鹹鴨蛋」

    皇帝吐出一口氣:「美!」

    沈冷道:「鹹鴨蛋不好找,不過邊軍的醃菜是真的好吃。」

    君臣二人一路走一路閒聊,走到火頭軍做飯的地方,士兵們看到皇帝和沈冷連忙站直了身子行禮,皇帝擺了擺手,自己拉過來一張小桌子:「饅頭鹹菜,有沒有鹹鴨蛋?」

    火頭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說鹹鴨蛋真沒有啊。

    「算了算了。」

    皇帝一擺手:「有什麼弄些什麼來,做兩碗蛋湯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

    人們趕緊跑出去做湯,做湯的時候,一大盤白胖胖熱乎乎的饅頭放在桌子上,三種醃菜,蘿蔔芥菜黃瓜條,再加上一盤切好的醬肉,皇帝也不等湯了,掰開饅頭夾了幾條醃菜進去,一大口咬下去,醃菜被牙齒切開的聲音如此的清脆,皇帝滿足的點了點頭,又捏了一塊醬肉放進嘴裡,這種感覺已經好多年沒有過了。

    「朕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餓是什麼滋味了。」

    沈冷笑了笑,掰開饅頭往裡邊夾醃菜:「臣以前和陛下說過,在飢餓的時候吃東西才能完全感覺到食物的美味」

    他吭哧咬了一大口,腮幫子鼓鼓的,他往後看了看身後有棵樹,把凳子往後拉了拉靠在樹上,後背有東西靠的那種感覺真的太爽了,不經歷極度疲勞睏乏的人怕是體會不到。

    皇帝吃完了一個大饅頭,伸手去拿第二個:「你怎麼吃的那麼慢,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吃東西狼吞虎嚥,軍營裡吃飯不快怎麼」

    後邊的話沒說完,因為他看到沈冷靠著大樹睡著了。

    清晨的陽光從東邊照過來,照在年輕人的臉上,讓他那張原本很髒的臉變得乾淨起來,臉型輪廓也被勾勒出來,只是嘴巴還張著,嘴裡是還沒嚼完的饅頭。

    皇帝起身,把身上的大氅解下來披在沈冷身上,沈冷居然沒醒。

    皇帝知道,沈冷這樣的人,只有在自己信任的人身邊才會睡的這麼踏實吧他小時候在江南道魚鱗鎮那個孟老闆家裡,一定每一個晚上都不敢安睡,他不知道孟老闆喝多了酒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出現,把他揪出來就是一頓打,他也不知道孟老闆會不會有一天把打他的東西從棍子換成刀子。

    他一定是蜷縮在那個豬棚狗窩一樣的地方,像是一頭被遺棄的小狼,遍體鱗傷,可睡著的時候也會支棱著耳朵,聽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這些,皇帝心裡一疼。

    他在沈冷身邊坐下來,因為沈冷的肩膀已經往一邊歪了,皇帝坐在那,也靠著樹,擋著沈冷不讓他往一邊繼續歪,就這樣靠在大樹上看著天空,皇帝竟然也睡著了。

    初陽微紅的光芒照在兩個人身上,像是一層薄薄的棉被。

    代放舟卻嚇壞了,連忙吩咐人找來厚毯子給皇帝和沈冷蓋上,皇帝睜眼看了看隨即再次睡著,一顆歪脖子老樹下,皇帝和將軍就這樣靠在一起互相支撐著睡著,誰也不會倒下去。

    火頭軍的人端著一盆熱湯跑過來,看到這一幕愣了,他把那盆熱湯放在桌子上,看著一臉血跡的沈冷,忽然就抬起手行了一個軍禮。

    所有在忙著的火頭軍的人全都站直了身子,朝著那邊行軍禮。

    他們,一樣是軍人,他們很多人都曾經

    是在戰場上與敵人一次一次廝殺過的老兵,年紀大了,或是受了傷,又或是不想回家去,就留在火頭軍,他們骨子裡的那種戰兵獨有的情義不會淡也不會散。

    似乎連風都不願意來打擾睡著的兩個人,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寧靜過的息烽口土城,現在是那麼的寧靜。

    城牆外,黑武北院大營的士兵們在高坡下邊坐下來,坐不住的就躺下來,他們一樣的累,同樣是緊繃著神經的一天一夜,而可憐的是沒有人及時為他們送來食物,這裡距離大營很遠,沒有命令下來他們又不能撤回大營,只能原地等待著下一次進攻的命令到來。

    「兄弟。」

    一個黑武士兵用肩膀撞了撞自己旁邊的同袍:「大將軍說生擒寧國皇帝賞銀多少來著?」

    腦袋裡昏沉沉的同伴楞了一下,搖頭:「忘了。」

    「好像是說賞銀十萬兩,得封萬戶侯?」

    黑武士兵砸吧砸吧嘴:「要真是能抓住寧國皇帝,當了萬戶侯,就不用這樣在戰場上拚命了吧?」

    「我不想了。」

    他同伴眼皮都抬不起來了:「我現在就想好好的吃一頓,然後美美的睡一覺。」

    「還有乾糧嗎?」

    「哪裡還有,昨天夜裡就吃完了。」

    「我也是,沒有了。」

    「輜重營的那群兔崽子,怎麼還不把乾糧送上來。」

    說話的人回頭看了一眼,那邊臨時搭建起來的大帳外邊冒著熱氣,像是在煮飯,他嚥了一口吐沫:「大將軍在吃飯吧?」

    「誰叫人家是大將軍。」

    大帳,北院大將軍咄綱手裡端著一碗熱湯,一邊喝一邊在大帳裡踱步,他的視線沒有在碗上而是在一側掛著的地圖,那是息烽口的地圖,這地圖他已經熟記於心,可還是忍不住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可能繞過息烽口從後邊衝擊土城。

    可是沒有,息烽口的位置太特殊了,這地方如果還有別的路,黑武也不至於幾百年來都沒能從這裡攻入寧國境內,瀚海城那邊兩國交戰還互有攻入境內的戰況發生,可在息烽口,黑武軍隊從來沒有跨進過土城一步。

    現在不一樣,以往可以沒有以後也可以沒有,但這次必須跨進去。

    「大將軍。」

    他手下謀士往外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是不是讓士兵們撤下去休息?已經一天一夜了,他們的乾糧也用完了,這麼一直熬著的話也沒有多少戰鬥力。」

    「撤下去的話,下一次進攻如果能攻破息烽口土城,後續的隊伍不夠怎麼辦?不能確定息烽口土城後邊有多少寧軍,有沒有埋伏我也知道心疼士兵,可現在不是心疼的時候。」

    咄綱把碗裡的熱湯喝完,過去撕下來一條雞腿啃了兩口:「我也一樣的一夜沒睡了,大家都一樣。」

    謀士看了看那條雞腿,心說哪裡一樣了?

    「先讓後隊上去,隨時準備繼續對土城進攻,前邊的隊伍撤到後邊,就地休息。」

    咄綱啐了一塊骨頭,走到大帳門口往外看了看:「如果這一戰能打贏的話,我將會名垂青史吧。」

    謀士垂首:「大將軍,確實如此。」

    咄綱把雞腿啃完,隨手扔出賬外:「如果能從背後給息烽口土城差一刀的話就好了可惜了,渤海國不在我們手裡,若是渤海國還在,此時此刻,這一刀也許我已經捅過去了。」

    他的視線回到地圖上:「捅一刀怎麼捅?」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3
長寧帝軍 第八百四十四章 算計之內

    平靜有多短暫就有多珍貴,對於黑武人來說如此,對於大寧的邊軍來說也如此,唯一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在乎與不在乎,咄綱不在乎那些已經精疲力盡的士兵,可沈冷在乎。

    輪換下去休息的士兵們在飽餐之後被強硬要求回營房睡覺,接替他們的是清一色的水師戰兵,指揮禁軍隨陛下北上的將軍澹台草野幾次找到沈冷請求禁軍上城,可都被沈冷拒絕,因為禁軍不能動,雖然沈冷有把握守住息烽口土城,然而要做最壞的打算,禁軍就是保護陛下的最後一道城牆,如非必要絕對不能輕動。

    城牆上,王闊海坐在那看著陳冉,一臉的孤獨。

    「你怎麼這麼一副臭樣子。」

    陳冉白了他一眼:「好像剛剛被你的小哥哥拋棄了似的。」

    王闊海回瞪了他一眼:「以前,老杜在,老楊在,現在我身邊就剩下你這麼一個棒槌,人生真是無趣。」

    陳冉:「你特麼剛剛吃了我一條雞腿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人生無趣?」

    「雞腿有趣,你無趣。」

    王闊海問:「為什麼你總能找到雞?」

    陳冉道:「我這算什麼,我認識一個傢伙,比我牛,他叫須彌彥。」

    王闊海想到須彌彥找沈冷想報銷一路雞費的事,忍不住笑起來,他挪了挪屁股到城垛那邊,他太高大,坐在那也能探頭往城外看,而陳冉探頭也就是露出個頭皮。

    「黑武人應該很快就會繼續進攻了吧。」

    王闊海嘬了嘬牙縫,回味著剛才那條雞腿的味道。

    「你還沒回答我呢,雞腿哪兒來的?」

    「我說了你能不生氣嗎?」

    「你給我吃雞腿,我生什麼氣?」

    「你讓我下去幫你打飯,今天中午咱們吃的都是燉雞肉,我把你那份吃了,就給你留了個雞腿」

    王闊海看著陳冉的眼睛認真的問道:「你對男人的屁股怎麼理解?」

    陳冉坐在城垛下邊,聽到這句話之後爬起來就要跑,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呢就被王闊海一把抓住,然後往他屁股底下一塞,他坐在陳冉身上,陳冉感覺自己身上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整個屁股。

    「大個兒,我錯了」

    「現在才知道錯了?」

    王闊海的屁股來回扭了扭,陳冉感覺自己骨頭都要斷了:「大個兒,我認錯了還不行,以後我再找到什麼好吃的保證第一個給你。」

    王闊海問:「我對你愛的深沉嗎?」

    陳冉:「我體會到了,你這屁股又深又沉。」

    王闊海把屁股抬起來,陳冉剛要爬出來,結果王闊海抬起來之後又坐下去,這一下坐的陳冉一聲哀嚎,王闊海等陳冉求饒求的嗓子都快啞了才把他放出來,陳冉伸手往後想摸自己的後背,王闊海笑著問道:「你想看摸什麼?」

    陳冉:「我想摸摸我自己後背是不是都被你坐出桃尖型了。」

    王闊海笑的好像傻子似的:「你嘴怎麼那麼賤。」

    陳冉揉著後腰:「別搭理我,繼續想念你的老杜和老楊。」

    正說著,瞭望塔上的號角聲響了起來,那是示警。

    王闊海和陳冉同時趴在城牆上往外看,遠處,黑武人的隊伍又在集結了,一個一個的方陣朝著高坡這邊移動過來,這一次黑武人似乎學聰明了些,最前邊幾個方陣的黑武士兵組成了盾陣。

    黑武大軍這邊,咄綱騎著馬跑了一圈,看著盾陣滿意的笑了笑,這是他剛剛想到的辦法,盾陣的士兵們用繩子連了起來,這樣一來就算是有人在攀爬陡坡的時候摔倒也不會爬不起來,等到盾陣到了土城外的平地再把繩索打開,盾陣之中暗藏雲梯。

    從遠處看,盾陣就好像是一個一個的長方體,朝著陡坡過來。

    「咦?」

    陳冉舉起千里眼看了看,然後有些讚賞的說了一句:「黑武人開發了新死法?」

    惡戰,一觸即發。

    與此同時,渤海北疆。

    讓裴亭山感到有些懊惱的是急行軍中突然下了大雨,渤海這邊的鬼天氣真是讓人頭疼,這是不可控的因素,誰也不能讓天不下雨,可天也不能讓寧軍停下來,雖然隊伍在泥濘之中行進速度就變得慢了不少,站在高坡上看著隊伍艱難前行的大將軍臉色很差。

    「這樣怕是來不及。」

    裴亭山看向自己的義子之一薛不讓:「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息烽口土城那邊應該已經打起來了,陛下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不惜冒險,若我們不能及時趕過去的話」

    裴亭山搖了搖頭,他領兵多年,從來都沒有如此急切過。

    「應該來得及。」

    薛不讓道:「出了關門之後就是一馬平川,大軍可以展開趕路,只是後勤輜重跟不上了。」

    「那就放棄輜重物資。」

    裴亭山一擺手:「告訴士兵們,每個人除了自己的裝備之外,只帶五天的乾糧,其他的一切東西全都丟下,馬車動不了就留在後邊慢慢走,留下兩千人保護輜重營,其他人加速向前,五天,必須趕到土城外。」

    薛不讓抱拳:「我馬上就去吩咐。」

    他從高坡上縱馬衝了下去,不多時,行軍的隊伍裡就響起一陣陣的喊聲:「每個人只帶五天乾糧,把所有的馬車都留下!」

    站在高坡上的裴亭山臉色凝重,孟長安的新軍已經開始往北移動,以急行軍的速度朝著白山關狂奔,他可不想輸給一個後生晚輩。

    他很清楚,這次北伐,是他人生之中最後一次大戰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大戰了,他不想輸給任何人,不管是武新宇還是孟長安都不行,風吹起了裴亭山鬢角的白髮,白髮在他眼前飄動,裴亭山抬起手將白髮理順塞進鐵盔裡,他不服老。

    與此同時,格底城冰湖行宮。

    格底城的一萬六千名黑武邊軍和蘇拉城裡的一萬兩千黑武邊軍都被寧軍驅趕著離開城池,他們無路可走,只能到冰湖行宮來投靠沁色,有了這兩萬八千精銳邊軍,沁色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然而在寧軍和黑武北院大營的夾縫裡,這兩萬多人似乎也不算什麼。

    她站在窗口看著外邊,早晨的時候陽光還不錯,到了下午烏雲就來了,也許再用不了多久大雨就會傾盆而下,這對於寧軍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息烽口外的陡坡本來就是一道難以踰越的防禦,雨下起來,陡坡更難攀爬。

    「殿下。」

    一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年輕黑武男人快步走進寢殿,看到沁色之後連忙垂首道:「我回來了。」

    這個人是沁色最得力的手下之一,兩年多前奉沁色的命令回星城,他是沁色的眼睛,沁色必須看清楚如今星城裡是如何一種局面,除了星城之外,她還要知道這沿路上城鎮有沒有什麼變化,一年多,這個名為耶棱的年輕人終於回來了。

    「辛苦你了,星城情況如何?」

    「國師在屠殺了皇族之後更為跋扈,整個朝廷裡留在了星城裡的官員全都成了他的奴僕一樣,他在朝中大權獨攬,誰只要稍稍表現出來反對他的跡象,立刻就會被除掉,為了加強控制這些朝臣,國師調派大批劍門弟子替換了原來的侍衛,劍門弟子從黑武各地往星城集結,看起來像是一群散兵游勇,可是數量實在太龐大,他一句話,就能拼湊出來百萬大軍,不過戰力如何也可想而知。」

    沁色皺眉:「他不急,所以不擔心這些劍門弟子不如邊軍能打,他還有時間把這些人訓練出來,南院那邊不會很快被寧軍擊敗,息烽口這邊咄綱雖然必輸無疑,可是只要通向南院的路被截斷,寧帝在息烽口的軍隊就無法和他在瀚海城的大隊人馬順利匯合,所以心奉月知道自己還有時間把這百萬散兵游勇訓練成真正的士兵。」

    「殿下。」

    耶棱垂首道:「屬下雖然才剛剛回來,可是也看得出如今局勢,格底城和蘇拉城都在寧軍手裡,只要寧軍的援兵有辦法繞到咄綱背後,配合兩城之中的寧軍就能把咄綱的北院大軍堵住,這一戰若殿下不參與,寧帝必然不滿意,可是殿下又不好參與,畢竟就算殿下馬上下令讓如今行宮中兩萬多邊軍進攻咄綱的北院軍隊,他們也未必會執行下去。」

    沁色問:「你覺得如何能讓這兩萬多邊軍真正為我所用?」

    耶棱道:「如果殿下當初沒有想好的話又怎麼會安排屬下去星城?殿下讓屬下回來的時候一路仔細看看,屬下不敢不仔細,從這往西北,幾乎所有部族的男人都被汗皇陛下嚴令抽調到南院去了,這樣一來,那些大大小小的部族根本就沒有抵擋之力,殿下此時率軍向西北,一路征服那些小部族,再從他們手裡獲取給養第一,這近三萬邊軍不去打北院軍隊他們牴觸之心就沒那麼大,他們也知道現在跟本就沒有糧草,行宮裡的儲備支撐不了多久,糧食都在寧軍手裡,讓他去打寧軍他們更不去,所以征服那些小部族是最好的選擇,他們容易接受。」

    「第二,寧帝此時應該已經很氣憤,殿下沒有率軍從側翼馳援寧軍,寧帝會認為殿下不可信,殿下如今還要仰仗寧人,所以不能得罪的太死殿下不去打北院大營,可是卻將後方小部族打一遍,寧帝也會心裡舒服些。」

    沁色笑起來。

    耶棱問:「屬下猜的可還對?」

    沁色起身:「我不會去打,我要留在行宮,只有我在這寧帝才安心,外邊的兩萬八千邊軍,我給你兩萬所有糧食物資牛羊馬匹,還有人,我都要,西北莫支山下的草場是最好的選擇,桑布呂這個時候可沒時間理會我,我給你半年的時間,讓莫支山變成我們的大本營。」

    她看了耶棱一眼:「我的生死,交給你了。」

    夜裡立刻激動起來,垂首道:「屬下,萬死莫辭!」

    沁色笑了笑,眼神裡閃過一抹狡猾。

    她不能全靠寧人。

    與此同時,息烽口土城。

    再一次擊退了黑武人的進攻,沈冷回到小院,一進屋就看到陛下挽著袖口在和面,看到沈冷進門,皇帝指了指旁邊:「坐下歇著,朕包餃子吃。」

    沈冷嗯了一聲:「臣去洗洗手幫陛下一起包。」

    「不用,朕自己來。」

    皇帝看著沈冷:「讓你歇著就歇著。」

    沈冷只好坐下來,很彆扭,也很溫暖。

    「黑武人退了?」

    「退了。」

    「沁色又沒來?」

    「沒來。」

    「唔」

    皇帝看著自己的兩手面:「那些黑武小部族要倒霉了。」

    沈冷也笑:「是啊,要倒霉了。」

    皇帝忽然問了一句:「多少面放多少水?」

    沈冷看了看面盆,又看了看皇帝那兩隻手,皇帝的手在面盆裡,面盆有半盆面,皇帝的手離開面盆,面盆裡的剩下也就是一小半,一大半都在兩隻手上掛著呢。

    沈冷道:「要不然臣來?」

    皇帝堅決的搖了搖頭:「朕說自己來,那就自己來,大不了一會兒吃湯麵。」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4
長寧帝軍 第八百四十五章 局勢

    沈冷看著碗裡的東西,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了皇帝一句:「陛下,這不算是湯麵吧?」

    皇帝瞪了他一眼:「你就當是疙瘩湯不行?」

    沈冷:「臣記得,咱們是要吃餃子來著?」

    皇帝:「你閉嘴。」

    沈冷:「遵旨......」

    沈冷唏哩呼嚕的吃了兩大碗疙瘩湯,皇帝看著心裡高興,雖然最初的設想是打算親手給沈冷做一頓餃子吃,準備了很久,可最終餃子變成了疙瘩湯,但沈冷吃的那麼狼吞虎嚥,皇帝自然開心。

    想一想,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動手做飯了,在雲霄城的時候他還偶爾親自下廚做一些東西,進了長安之後哪裡還有時間去顧及這些。,男人的無奈就在於,想要維持什麼,就要放棄什麼,能兼顧兩分的男人合格,能兼顧五分的已是強者,能兼顧七分的怕是聖人才行。

    沈冷喝了兩大碗疙瘩湯,剛要說話,城牆上的號角聲又一次響起,黑武人的進攻來了。

    沈冷站直了身子,給皇帝行了個軍禮,戴上鐵盔,抓起橫刀,轉身朝著門外大步走去,已經兩天兩夜,沈冷加起來也沒睡多一會兒,皇帝看著沈冷的背影怔怔出神,想著這個臭小子真的和自己年少領兵的時候一模一樣,那時候他剛到北疆軍中,人都說他是皇子只是來蹭一些軍功鍍金的,可皇帝這般性子,怎麼可能會真的只是到北疆逛一圈?他不是老皇帝派到北疆的,而是主動請求老皇帝讓他來,一次不成功就求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從十五歲到十六歲,整整一年的時間他自己都已經不清楚向他的父親請求多了次,最終得到允許的時候他開心的幾乎跳起來。

    到了北疆之後所有人都很尊敬他,他身份特殊,就算什麼都不做自然也會被人尊重,可這樣的尊重他不要,他要的是信服。

    他是李承唐,他不是懦夫,他曾說過,人生在世只此一次,既然來了,為什麼要混日子過?

    既然只此一次,那得精彩才行。

    每一次廝殺他都身先士卒,每一次戰鬥他都一往無前,在北疆一年之後,整個北疆誰還不知道這位皇子殿下是個拚命三郎?

    最多的一次,他和黑武人打了三天三夜加起來也沒睡一兩個時辰,為什麼每一個曾經和皇帝並肩作戰過的人一直到今天都心存敬畏?

    那是他們親眼見過的,也是親身經歷過的。

    如今的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東疆大將軍裴亭山,水師大將軍莊雍,已故的北疆大將軍鐵流黎,這些人都曾與皇帝並肩作戰,不然的話怎麼會有二十幾年前皇帝離開西蜀道雲霄城進京裴亭山九千刀兵橫陳長安城門外接駕?不然的話怎麼會有八萬精銳虎賁雷打不動任由裴亭山將世子李逍然擋在門外?

    那時候陛下是留王,年少時,留王便在軍中存了威名。

    看著沈冷大步走出小院,皇帝只有一個念頭,這個臭小子若不是自己的兒子,還能是誰兒子?

    真的是一模一樣的性格,一模一樣的行事。

    長安城。

    茶爺面前坐著一個很陌生的女人,但對這個女人的名字她並不陌生,很久很久之前,那時候還沒有成為沈冷的妻子,也沒有現在的地位,跟沈冷到長安城看孟長安,那是茶爺第一次聽到這個女人的名字。

    長安城裡的暗道勢力,最大者為流雲會,其次為紅酥手。

    面前這個看起來溫婉如水的女子就是陛下的紅顏知己,紅酥手的大當家雲紅袖。

    雲紅袖是個在她臉上看不出來多大年紀的女人,算起來應該已經有三十幾歲才對,最起碼也有三十歲,可是看她面相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然而她的眼神裡那種成熟那種睿智又是小姑娘不具備的,她的眼睛,似乎已經看穿了這個世界。

    「雲大家為什麼來見我?」

    茶爺忍不住問了一句。

    雲紅袖笑了笑,把自己帶來的小禮物放在茶爺面前:「這是陛下送我的一件配飾,我一直都沒有戴過,陛下送東西向來大男人,他覺得好看的就送不問別人喜歡不喜歡,可是陛下的品味真的是......我不是說這件東西不好,而是不適合我,當初見你的第一眼,想到的居然是這件配飾給你最合適,我這個人......陰氣太重了。」

    她自己說出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語氣有些悲涼。

    茶爺是個很開朗的女孩,而她不是。

    她曾經覺得自己可以為陛下變成一個開朗的女孩,就像是宮裡的珍妃那樣,可是她知道,自己再怎麼變也不會變成珍妃,陛下對她也不會有對珍妃那樣的感情,陛下對她不是喜歡而是欣賞,喜歡包含欣賞,可欣賞不一定包含喜歡。

    她很羨慕珍妃,也很羨慕茶爺。

    「我覺得陛下這是以珍妃的喜歡來挑選出來的禮物。」

    雲紅袖把那個精緻的小木盒推到茶爺面前。

    茶爺一怔:「雲大家,這是陛下送你的,你轉送我不好。」

    「沒什麼不好。」

    雲紅袖笑道:「陛下送我的,便是我的,我轉送給別人,也就與陛下無關。」

    茶爺搖頭:「雲大家還是說想讓我幫什麼忙吧。」

    「沒有讓你幫忙的事。」

    雲紅袖看向窗外:「長安城很寧靜。」

    茶爺一怔:「長安城很寧靜?」

    「你不覺得?」

    雲紅袖看著窗外大街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很寧靜,連空氣都是寧靜的,可是我卻在害怕......長安城那麼大,大的讓人害怕,因為太大就會藏起來很多人心叵測,風平浪靜的大海也會給人寧靜的感覺,可表面之下的暗流卻能讓人萬劫不復。」

    「雲大家怕的是?」

    茶爺忽然反應過來:「歸路?」

    「是。」

    雲紅袖點了點頭,視線從大街上收回來:「陛下不是我的男人,雖然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想讓他變成我的男人,哪怕只是暫時也好,可我改變不了陛下的心意,陛下從不曾把我當他的女人,所以他便不是我的男人......陛下又是我的男人,陛下不認我我卻認陛下,他對我沒有男女之情我對他有,所以我心中覺得,只能他是我的男人。」

    茶爺靜靜的聽著,似乎想從雲大家的話語之中聽出來什麼別的含義。

    「女人啊,總是會吃虧的。」

    雲紅袖淡淡的說道:「他不認定你,你認定了他,虧的更多啊......可是仔細想想,這個世界上那麼多男人女人,若是其中有一個讓你覺得吃虧不吃虧都沒關係,甚至想為他吃虧,那也是一種滿足。」

    茶爺搖頭:「我還是沒懂雲大家的意思。」

    「長安城的寧靜是假的。」

    雲紅袖道:「如不出意外,最先不平靜起來的是長安城暗道,然後是朝堂,北征之戰就算陛下傾盡全力的打,沒有一年也回不來,一年,足夠讓有些人曾經小心翼翼藏著的野心暴露出來,紅酥手的人手勉強夠用,流雲會的人手更多,但......我們太明了,我們都是暗道卻都在明面上。」

    雲紅袖看向茶爺:「男人有自己單獨的世界,我們有嗎?」

    茶爺點頭:「應該有才對。」

    「是啊,應該有才對,可是往往沒有......我認定的男人不在長安,你認定的男人也不在長安,如果有人想要傷害他們,我不答應,你也不會答應,所以如果說是我要請你幫我什麼不太準確,而是做我們該做的事,男人不在家,女人扛。」

    「好。」

    茶爺點頭。

    東宮。

    太子李長澤看了一眼曹安青:「安排的怎麼樣了?」

    曹安青垂首道:「之前藏起來的天字科的人都已經調回長安,從各地陸續招來的江湖中人也在往長安城匯聚,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初都會到,殿下想撬動,最先要撬動的只能是長安城的江湖,葉流雲的流雲會倒了,紅酥手倒了,長安城暗道的大筆財富就在殿下手中,控制了暗道,也就控制了大半個朝堂,流雲會手裡握著太多朝廷重臣的把柄,這些把柄會成為殿下控制這些人的利器,半個月之內,長安城的江湖一定會天翻地覆。」

    太子忍不住笑起來:「江湖再有用也不過是上不得檯面的小東西,控制長安城的江湖,為的是讓滿朝文武明白,他們的命我有能力左右,先把葉流雲拿掉,再把那個叫雲紅袖的女人拿掉,江湖在我手中,接下來就能拿掉賴成......」

    太子看了曹安青一眼:「父皇臨走之前給了內閣莫大的權利,他們可以否定我的決策,這樣一來就在給我的權利上加了一把鎖,可是父皇忘了,這把鎖說是整個內閣,其實只是賴成一個人啊,只要賴成不在,內閣這把鎖就鎖不住我。」

    曹安青道:「賴成出行,暗中必有流雲會的高手保護,所以先拔掉流雲會這顆牙,就能封住賴成的嘴。」

    「沒錯。」

    太子起身:「父皇到北疆已經有陣子了。」

    他站起來看著自己的那把椅子,越看越不滿意:「這椅子不舒服。」

    曹安青笑起來:「太極殿裡的那椅子才舒服。」

    太子哈哈大笑。

    北疆。

    一天又過去了,黑武人的攻勢再一次被大寧邊軍擋回去,此時此刻,息烽口土城外邊的屍體多到連地面都已經徹底覆蓋,黑武人那邊搖著白旗的隊伍過來,他們是來把屍體運回去的,城牆上的寧軍嚴密戒備著,卻不會對他們放箭。

    一個個面無表情的黑武士兵抬著同袍的屍體送到高坡下,一推,屍體順著高坡往下翻滾。

    他們依然面無表情。

    戰爭會讓人麻木。

    沈冷站在城牆上看著外面那些搬運屍體的黑武人,他讓人把吊筐放下去,寧軍士兵也坐著吊筐到城下把自己人的屍體運回來,可是掉下去的屍體沒有一具還算完整的。

    兩邊的人擦肩而過卻沒有動手,也許這是戰場上唯一相見不相殺的時候。

    擦肩而過,卻漠然。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4
長寧帝軍 第八百四十六章 滅了他們!


    晚上的時候黑武人那邊發了瘋,也許是黑武北院大將軍咄綱下了死命令,再拿不下息烽口土城就要殺人,所以指揮進攻的黑武將軍親自上陣,嗷嗷的叫喊著催促士兵往前衝。

    昨天的一場大雨讓陡坡變得更加難以攀爬,黑武士兵們手腳並用的往上擠,之前的盾陣也沒能奏效,寧軍為了這一戰準備充分,盾陣被床子弩打的根本沒法成型,最終在丟下了無數屍體之後再次退了回去。

    大雨之後,夜空晴朗的真如洗過一樣,雖然今夜星辰不繁,可是月色極明,能夠看到黑武人黑壓壓的從陡坡下邊往上爬。

    下午的時候總算能抽空休息了一會兒的沈冷精神好了許多,他站在城牆上舉著千里眼往陡坡那邊看,回頭吩咐王闊海:「黑武人已經猛攻五天,今夜他們發了狠,這將是黑武人最猛的一次攻勢,只要守住了,黑武人士氣必衰,你去城下整頓預備隊,聽我的命令行事。」

    王闊海應了一聲:「屬下聽令。」

    說完之後抓起他的巨盾往後背上一掛,大步下城去了。

    沈冷走到一架床子弩旁邊,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我來。」

    邊軍士兵連忙讓開位置,沈冷站在床子弩後邊,伸手抓了一桿重弩裝進去,轉動絞盤,盤索絞動的聲音在這夜裡也變得格外清晰。

    「黑武人已經到了極限。」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今夜他們再拿不下來就會士氣衰竭,他們以為我們也快扛不住了,可我們和他們一樣嗎?擋下他們沒多難!兄弟們,我來跟你們解釋一下我對軍人的理解,這個世界上的軍人如果也分出等級的話,在我心中,排在最後的是日郎人的兵,看起來像是一群水鳥,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嘰嘰喳喳叫聲喧天,可是一塊磚頭砸過去就散了,倒數第二的是是渤海人,看似陰狠善戰,實則只有一戰之力,把他們的第一戰打的沒有還手之力,接下來他們就一直都沒有還手之力。」

    「排在渤海人之上的是求立人,雖然瘦小如猴子,可是真的耐干,他們不服輸,就算是輸了也不服氣,這種人打贏一戰兩戰不算贏了他們,得打怕了他們才行,西域吐蕃國的軍隊和求立人差不多排在求立人之上的是安息人,安息人的戰力應該不輸於黑武人,他們是為了屠殺而戰鬥,所以和黑武人相比在紀律性上差了些。」

    「排在安息人之上的就是你們面前的黑武人,大寧的邊軍和黑武人打了幾百年,不得不承認,如果黑武人不夠強的話,根本不可能跟我們抗衡幾百年甚至在這幾百年之中他們一直都比較強勢,你們看看對面那些人,這還並不是黑武最強的隊伍,他們是黑武北院大營的人,以前從來沒有和咱們邊軍交過手,所以你們覺得他們不耐干,相對來說,我個人還是更喜歡黑武南院的軍隊,比較抗操但是可別小看他們,畢竟黑武軍隊是僅次於咱們大寧邊軍的軍隊啊。」

    城牆上的守軍一陣哄笑。

    沈冷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們是喜歡黑武的北院軍隊多一些,還是喜歡黑武南院的軍隊多一些?」

    士兵們喊:「南院的!」

    「對,南院的比較抗揍!」

    「和將軍喜歡他們的理由一樣,哈哈哈哈。」

    沈冷笑著抬起手指向外邊:「今夜再把外邊這些不招人喜歡的北院軍隊擋一擋,到他們士氣衰竭,那就輪到咱們去幹他們了,已經讓他們動了五天了,咱們還沒動過呢,扛過今夜,我帶你們出去動一動,看看黑武人能不能扛住咱們。」

    「戰爭!」

    沈冷舉起右臂高呼一聲:「永遠在大寧國門之外!」

    「戰爭永遠在大寧國門之外!」

    士兵們跟著沈冷咆哮了一聲,每個人的臉上哪裡有什麼疲憊,只有戰意。

    黑武人這次真的發了狠,從天黑之後第一批進攻的士兵開始往前衝算起,到第二天凌晨天都快亮的時候,他們一共發起了十二次猛攻,這十二次,有七次黑武人把雲梯都搭在土城城牆上了,其中還有兩次有黑武人的士兵登上了城牆,在那一瞬間,也許黑武人以為勝利在望。

    十二次猛攻,黑武人輪換著往前擠,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當東方發白,黑武人的第十三次狂攻到了,黑壓壓的人順著陡坡爬上來,他們踩著同袍的屍體往上衝,他們也已經憤怒到了極致,三十萬大軍圍攻一座土城卻五天不破,他們的大將軍咄綱是南院將軍出身,就在昨夜把他們貶的一分不值,說他們連給南院邊軍提鞋都不配,都是男人,哪裡受得了這樣的侮辱。

    這些北院邊軍縱然已經人困馬乏,可為了尊嚴還是在瘋狂的往前上。

    沈冷身邊守城的士兵已經換了數不清多少批,為了保證士兵們的體力,他的人有秩序的輪換,一夜過後,地上的屍體有多厚,他們射出去的羽箭比屍體還要厚一層。

    外面的平地被屍體覆蓋,屍體被羽箭覆蓋。

    咔嚓一聲,沈冷用的床子弩絞盤壞了,一夜沒停的往外射,人能休息,可弩車不能休息。

    沈冷一腳將弩車踹的平移到了身後:「修!」

    他跨前一步站在剛才弩車的位置上,伸手抓起來一支重弩往城下擲,小腿粗的重弩飛出去,將一個黑武士兵戳死。

    「我的弓呢?!」

    沈冷一聲暴喝。

    陳冉雙手捧著他的鐵胎弓遞過去,他拉弓開箭,鐵羽箭激射而出。

    城下的喊聲越來越近,在丟下一層又一層的屍體之後,黑武人終於再一次殺到了城牆下邊,城牆根下的屍體最多,已經堆的能有近一人高,衝到城下的黑武士兵從屍體堆裡把之前丟棄的雲梯扶起來,一個個紅著眼睛嘶吼,他們拼盡全力的把雲梯架起來,他們用肩膀扛用身體壓,不讓雲梯被寧軍邊軍推倒。

    一個黑武邊軍士兵抬起頭往上看,他看到了城牆上露出來的寧人的臉,兩個人四目相對,一滴汗水從寧軍士兵的臉上滑落,汗珠掉在黑武人的臉上,汗珠滑落的距離,一頭是寧軍一頭是黑武人,這距離就是生死。

    「殺!」

    黑武人的暴喝聲一聲接著一聲,他們壓住了雲梯,身後的同袍開始瘋了一樣的往上爬,一個掉下來第二個緊跟著上去,好像命根本不重要一樣。

    一架一架的雲梯搭在城頭,有的被推倒有的靠住了,黑武人嘴裡叼著彎刀,手腳並用的快速往上爬,一個看起來滿臉絡腮鬍子的黑武校尉第一個跳上城牆,揮舞著彎刀想把四周的寧軍士兵逼開,這個校尉武藝很強身體也健壯,竟是有兩三名大寧邊軍士兵被接連砍翻,後面的人沖上去,他的彎刀來回橫掃把人逼退,後邊的黑武人也已經爬了上來。

    一個黑影從旁邊閃過來,速度奇快,黑武校尉的彎刀才舉起來,衝過來的人膝蓋已經撞在他胸膛上,巨大的力度之下,黑武校尉的後背重重撞在城牆上,那重擊似乎連城牆都撞的搖晃了一下,黑武校尉的臉都扭曲了,再看時,面前是一個年輕的寧軍校尉的臉。

    辛疾功頂著黑武校尉撞在城牆上,手裡的橫刀一抹切開對方的脖子,第二個黑武人已經站在城牆上面要往下跳,辛疾功的黑線刀戳進他的小腹,黑武人哀嚎著掉了下去。

    辛疾功將被殺的黑武校尉兩手舉起來朝著雲梯砸過去,爬在雲梯上的四五個黑武人都被屍體砸的摔落下去。

    「放釘拍!」

    隨著暴喝聲響起,狼牙拍狠狠的砸了下去,五日激戰,狼牙拍已經損壞了三分之二還多,可是對於黑武人來說這依然是他們的噩夢,狼牙拍下去一次,靠近城牆下的黑武人就會被怕死一片。

    狼牙拍升起的時候,一個面目猙獰的黑武人站在狼牙拍上要往城牆上爬,辛疾功一刀將這個人的脖子切開,頭顱飛起來,血液噴灑。

    這一段城牆的壓力太大,黑武人的雲梯一架一架的搭靠過來,似乎看到了希望的黑武人越發瘋狂,他們不要命的爬上來,大部分在爬到一半的時候就被射死,小部分人頂著箭雨跳上城牆。

    「預備隊!」

    辛疾功嘶吼了一聲,一刀砍翻面前的黑武人,回頭看的時候,一個人從他身邊閃了過去,速度太快,辛疾功都沒有看清楚。

    他轉回頭,就看到一身黑甲的沈冷已經撲進黑武人群之中,剛剛在城牆上勉強站穩腳跟的十幾個黑武人聚集在一起試圖為後續的同袍開闢出一塊地方,可沈冷的黑線刀到了,那把刀彷彿來自地獄,每一刀都讓人覺得不可抵擋,沈冷的親兵跟在他身後,一排橫刀上下翻飛,登上城牆的十幾個黑武人片刻就被砍翻。

    「將軍!」

    辛疾功的眼睛血紅血紅的:「黑武人根本就沒打算停下來,這樣打下去士兵們壓力太大了。」

    「士兵們沒有你想的那麼弱,扛不住壓力的人在北疆活不下去。」

    沈冷看了他一眼,辛疾功這渾身是血的樣子讓沈冷覺得欣慰,他拍了拍辛疾功的肩膀:「第一次上戰場,你已經很了不起。」

    辛疾功一怔,剛要說話,就聽到瞭望塔上的士兵嗓子沙啞的喊著:「援兵!我們的援兵!」

    沈冷伸手拿過來千里眼往城下看,在初升朝陽的光芒下,遠處一片黑色浪潮朝著黑武人後陣捲了過去,那一片大浪翻騰之中,刀光凜然。

    「我們的刀兵!」

    城牆上的士兵們瘋狂了,全都瘋狂了。

    「我們的東疆刀兵!」

    黑武人背後的刀光,如此的璀璨奪目,刀光炸裂了陽光。

    黑武人軍陣後邊,大寧的軍隊狂潮一樣向前席捲,已經兩鬢白髮的大將軍裴亭山將手裡的大刀舉起來往前一指:「滅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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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