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04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22:04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五十七章 破!

    年輕的黑武士兵抬著頭看著天空,飛來的大石頭好像在遠處連成了一片,三天了,寧軍用這種無恥的方式進攻三天了,他不畏懼寧人的刀不畏懼寧人的槍不畏懼寧人的連弩,作為三眼虎山關中多年苦訓堅持下來的邊軍之一,他不畏懼與任何敵人面對面廝殺。

    可是他怎麼面對那巨大的石頭?

    那是無情的冰冷的石頭,他似乎在石頭上看到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忽略了也不會想起來,在不久之前寧人猛攻的時候他們城牆上的拋石車也是這般的無情這樣的冰冷。

    砰!

    石頭重重的落在城牆上,已經被砸的坑坑窪窪的兵道再一次被巨石洗禮,年輕的黑武士兵機械的回頭,石頭在他身後落下,來不及逃走的同袍被石頭砸在下邊,他已經看的麻木,第一次有同袍被石頭壓在下邊的時候他跑了過去,奮力的想把同袍從石頭下邊拉出來,可拉出來的只是半截腿。

    他身後的石頭下有血液流出來,死去的人連一聲哀嚎都沒有。

    「上來了!」

    身邊人的嘶吼把他從麻木中拉回來,他連續深呼吸告訴自己一定得活下去,他拿起彎弓,朝著如大海浪潮一樣洶湧而來的寧軍開始射箭,他來不及瞄準,只能朝著人群裡放。

    坍塌下去的城牆形成了一個陡坡,大量的黑武邊軍弓箭手聚集在這個陡坡缺口,朝著蜂擁上來的寧軍密集的攢射,大寧戰兵的屍體一具一具的滾落下去,可沒有人退縮。

    三眼虎山關上所有重型防禦武器幾乎都被摧毀,十架拋石車早就被砸成了碎木,每隔一丈就有一架的床子弩現在加起來沒剩下兩三架,能在兩天兩夜再加上半日的狂轟濫炸之中倖存下來已經是奇蹟。

    「拋射!拋射!」

    年輕的黑武士兵聽到了命令,那聲音沙啞的好像被風吹過雪原荒草。

    「寧軍的弓箭手上來了,壓下去!給我壓下去,拋射!」

    黑武人開始瘋狂的朝著後隊上來的寧軍弓箭手傾瀉羽箭,城下寧軍的屍體變得越來越多,可是那些該死的寧人為什麼就不害怕?

    終於,寧人的箭陣還是冒著黑武人的箭雨到了城下,那些寧人不止有兩石弓三石弓,還有雙人弩,需要靠兩個人才能完成擊射的雙人弩射程比三石弓還遠。

    噗!

    年輕的黑武士兵聽到身邊一聲悶響,他側頭看了看,看到了身邊同伴的脖子在往外噴血,弩箭擊穿了脖子,血液潑灑在不遠處的石頭上,卻不可能將石頭暖熱。

    「壓下去!」

    命令再一次在耳邊響起,年輕的黑武士兵發出一聲咆哮,瘋狂的把羽箭送出去。

    陡坡上,距離城牆頂部只有不足三丈距離,一群寧軍士兵衝了上來,他們甚至沒有吶喊,這種沉默著衝鋒帶來的壓力讓黑武人更加的畏懼。

    至少幾十名寧軍士兵在被亂箭射死之前,把手裡的鐵標扔了出來,一片鐵標將堵在缺口的黑武邊軍戳死了一層,後邊的黑武邊軍迅速的遞補上來,可就是這短短的空隙,後續上來的寧軍邊軍往前攻了幾步遠,屍體順著陡坡滾下去,翻落在兩側,陡坡兩邊堆積的屍體已經那麼高了,寧人為什麼還要往前衝?

    年輕的黑武士兵眼睛已經變得發紅,他不停的喊著不停的把羽箭送出去,直到他看到一個身穿黑甲的雄壯寧人將軍出現在他面前,他看到了一把黑色的長刀,那是寧人慣用的橫刀,比他們黑武人慣用的彎刀要長,那刀沒有一點弧線,筆直的像是生與死的距離。

    噗!

    黑線刀切開了年輕黑武士兵的脖子,人頭飛上了高空。

    在人頭離開脖子的那一瞬間他居然還有一丁點意識沒有散去,他看到了天空在旋轉,看到了自己的血液飛著超越了自己,旋轉著看到了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

    人頭落在坡道上,被寧人踩了下去。

    孟長安沖上城牆,那把黑線刀像是死神的鐮刀一樣將生命頃刻之間帶走,上來一個黑武人被砍翻一個,他好像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也有著無窮無盡的殺意。

    寧人對黑武人動刀的時候永遠都不會心存憐憫,那是數百年積壓下來的仇恨,就算是天降大海也洗不掉的仇恨。

    「穩住!」

    孟長安一聲嘶吼,滿臉是血的他大聲喊了一句:「刀陣!」

    沖上城牆的寧軍士兵站成一排,橫刀一刀一刀的落下將面前的黑武人砍翻,而他們也在一個一個的把生命留在這城牆上。

    噗的一聲,一名大寧邊軍的肚子被彎刀刺穿,他將橫刀戳進對方心口,拼盡最後的力氣抱著黑武人往前狂奔,跑出去四五步之後跌倒在地,後背上立刻就被黑武人砍的血肉模糊。

    「大寧!」

    臨死之前的那一聲咆哮,似乎震動了整個普洛斯山脈。

    孟長安一刀將面前的黑武校尉脖子切開,腳抬起來將屍體踹翻,屍體又撞倒了後邊撲上來的黑武人,來不及站起來的黑武人被孟長安的刀戳進心口。

    一步,兩步,三步......大寧戰兵在城牆每往前挺進一步,地上都會倒下數不清的屍體。

    「老子就想多殺個黑武人!」

    一個大寧重傷的大寧戰兵抱著一個黑武人從那麼高的城牆上跳了下去,兩個人的身體落地之後就摔的變了形狀,血液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很多很多年前,黑武人從心裡看不起寧人,在他們看來平均比他們要矮小一些的寧人就是天生的弱者,可是幾百年後,寧人用一次一次血戰告訴黑武人,你們得為你們的輕視而付出代價。

    「殺上去!」

    楊七寶從孟長安一側衝出去,跟著孟長安已經好幾年,楊七寶熟悉孟長安的打法,這個時候他不能再為孟長安保護側翼,他需要帶著人往另外一個方向衝殺來擴大寧軍佔領的地方。

    每一步,都在死人。

    「推下去啊!」

    城上另外一側,密密麻麻的黑武人擠滿了整個兵道,三眼虎山關的城牆有十五丈寬,黑武人卻靠人擠滿了,他們抬著長長的木樁往前衝,硬生生把前邊的寧人和與寧人混戰在一起的自己人擠了下去,人翻滾著從陡坡往下掉,後邊往上衝的寧軍士兵都被撞翻了不少。

    大寧戰兵付出了無數生命為代價才搶奪下來的一片地盤被擠沒了,黑武士兵用這種方式把失去的陣地奪回,可他們殺死的不止是寧軍戰兵,還有他們的同袍。

    剛剛被擠到陡坡上的寧人又被後邊的同袍擠了上來,重新衝上來的大寧邊軍開始反撲,有人跳上黑武人抱著的木頭,一刀一刀往下劈砍,有人端著連弩朝著那些黑武人一次一次點射,雙方死人的速度都不是一個一個,而是一層一層。

    孟長安依然衝在最前邊,他左手推著木頭,右手握刀往前不停的劈砍,距離他比較近的黑武人全都被砍死,重新奪回一片陣地,最前排的大寧戰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後續上來的同袍撐住。

    有人見過被活活擠死的人嗎?

    在這一刻,似乎並不罕見了。

    「將軍!」

    一個黑武校尉跌跌撞撞的跑到七牛俊面前,撲通一聲跪倒:「擋不住了,寧軍已經擋不住了。」

    「廢物!」

    七牛俊一腳將面前的校尉踹開,回頭暴喝:「我的親兵營呢?!跟我上去,把寧人給我壓下去!」

    他往旁邊看了一眼,卻沒有見到科羅廖,往城下看,科羅廖的隊伍已經把下城的馬道堵死。

    「科羅廖,你就是個小人!」

    七牛俊嘶啞著嗓子罵了一句,而堵在城下的科羅廖卻面無表情。

    科羅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俊將軍,對不起了,你的人若是退下來,城牆就真的守不住了。」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大聲喊著:「往前擠!」

    淤積在馬道上的黑武士兵開始人擠人的往前頂,他們用自己的身體做牆把城牆上的同袍退路堵死,這條如此寬闊的城牆兵道上,士兵們人挨著人,擠的幾乎沒有縫隙,擠的連刀子劈出去都變得艱難。

    噹的一聲!

    七牛俊砍出去的彎刀被一把黑線刀架住,這一次,他的彎刀沒能一刀將寧人砍死,兩把刀狠狠撞在一起,火星激盪,七牛俊怒吼一聲,再次把彎刀舉起來往下猛砍,而那把黑線刀卻比他的彎刀快了那麼一絲,在他的彎刀舉過頭頂的瞬間,黑線刀刺穿了他的心口。

    七牛俊看清楚了那個寧人將軍的樣子,可對方卻根本沒有多看他一眼,也許在對方眼裡,他不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死人。

    孟長安,楊七寶,須彌彥,白牙,以及孟長安手下的四槍將戰成一排,八個人向前猛攻,不管面前是誰,他們的兵器都會狠狠的打出去。

    終於,大寧戰兵完全攻佔了整個城牆頂端,靠近城牆邊緣處的大寧戰兵用連弩朝著城內的黑武人點射,而淤積在馬道上的黑武邊軍依然再往上頂,似乎想把城牆重新奪回來。

    孟長安一刀砍落,刀子卡在了對面黑武人的脖子裡,這個已經殺紅了眼睛的黑武人猛的抬起手抓住孟長安的黑線刀往下壓著,就是不肯鬆開。

    他身後,三四個黑武人瘋狂的把彎刀朝著孟長安的心口戳。

    呼!

    一排人從孟長安他們的頭頂掠了過去!

    沈冷帶著他的親兵營上來了,黑線刀橫掃出去,面前的黑武人被砍翻了一層。

    從上往下攻比之前往上攻要好的多,可是攻下城並不代表戰爭勝利。

    在三眼虎山關內,每一寸土地,都會有血戰發生。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22:04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五十八章 不染


    從城牆坍塌處往下城馬道的推進,是開戰以來寧軍向前走的很艱難的一段路,但不是最艱難,最艱難的是從城下往上攻的時候。

    寧軍靠著連弩和硬弓居高臨下往下壓,而黑武人則擁堵著馬道試圖將寧人頂回去。

    廝殺從來沒有仁慈。

    接下來的兩天兩夜廝殺都沒有停止,從殺上城頭到殺入城內,隊伍一批一批的上去,屍體一批一批的運回來,在城外的寧軍大營裡,那麼大一片空地密密麻麻的都是蓋著白布的屍體,有風吹過,掀開一片白布,露出一張一張年輕的臉。

    大寧的百姓們會從官方得到一個又一個的好消息,這些好消息會讓他們暫時忽略了傷亡的事。

    長安城。

    按照慣例,每個月流雲會的人都會帶著米面糧油之類的東西給長安城中的軍烈屬送去,這並不是很愉快的一件事,每一次走近那些老人,走近那些孤寡,流雲會的兄弟們心裡都會無比壓抑,今年葉流雲已經是刑部尚書,可他還是來了。

    他不在流雲會,流雲會的人也依然把他當東主。

    葉流雲從馬車上下來,在馬車旁邊的黑眼往四周看了看,一擺手,斷舍離三個人隨即往院子四周分散開,最近長安城裡的風似乎突然大了起來,有不少從大寧各地來的江湖客進入長安,雖然看起來只是風起還沒有什麼人被風捲走,可是誰都知道,風,要吹的是流雲。

    所以葉流雲很傷感,他知道,太子殿下終究要往那一步走了。

    他也知道,如果太子殿下要動手,第一個要殺的必然是他,其次是韓喚枝。

    葉流雲一死,流雲會控制的長安江湖就會變得混亂,流雲會的作用遠沒有看起來那麼小,真的以為流雲會只是陛下用以賺一些外財的工具?

    流雲會暗中負責監察百官,廷尉府所掌握的很多消息都是流雲會提供的,除此之外,流雲會還要負責監察輿情,對官對民,流雲會都有著不可取代的作用,他們就相當於暗中的廷尉府。

    皇帝軍伍出身,後來定居雲霄城又和江湖中人多有來往,他當然知道江湖並不是文武百官看不起的那個打打殺殺的江湖,江湖的一舉一動,往往牽扯到大勢大局。

    「東主。」

    黑眼壓低聲音在葉流雲身邊說道:「從前幾日開始迎新樓外邊的可疑之人越來越多,以後東主出門還是多帶些人手的好。」

    葉流雲嗯了一聲後說道:「這戶是陳伯家?我記得去年七月我來過。」

    「是,是陳伯家。」

    黑眼道:「陳伯的老伴兒去年七月走的,東主親自來過,陳伯的大兒子在北疆瀚海城從軍,前年的時候戰死了,小兒子又去了北疆,也是去了瀚海城,今年大戰,陳伯這些日子每天都坐在門口,前天我碰到他的時候問他這麼熱的天氣為什麼不回屋裡去,陳伯說等信。」

    葉流雲心裡一疼。

    大寧戰兵的每一個軍戶家裡,他們的親人,都在等信。

    按照慣例,大戰之際,邊疆每個月都會報送長安兵部一批傷亡將士的名單,每個月一次,不會斷,所以對於軍戶來說,大戰開始之後

    的每個月他們都過的不踏實,街坊四鄰問起來的時候他們會笑著說男子漢大丈夫自然是應當保家衛國開疆拓土,沒事,不擔心,可實際上誰不擔心?

    等著孩子歸來的母親,和帶著孩子等歸來的母親,從大戰開始之後,每天都會時不時的往家門口看,最怕的就是看到兵部撫軍司的人出現在門外,手裡拿著一個信封。

    葉流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心裡壓抑的受不了。

    「陳伯每天都在外邊坐著,今天怎麼不見?」

    「不知道啊,昨日和他說過今天東主要來看他,按理說不應該」

    黑眼示意流雲會的兄弟保護東主在門外等著,他上前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門卻沒插,黑眼伸手把門輕輕的推開,然後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陳大伯,黑眼衝過去,他以為陳大伯出了什麼意外,可是當他衝到跟前的時候才發現陳大伯只是躺在他,仰躺著,眼睛直直的看著天空,在陳大伯身邊有一個布袋掉在地上,袋子裡是剛剛買回來的菜還有一塊生肉,另外一邊,一個酒罈摔碎在地上,酒把陳大伯的半邊衣服都浸濕了。

    「陳伯,你怎麼了?」

    黑眼急切的問了一句。

    「我」

    陳大伯側頭看了看黑眼:「孩子,扶我一下,沒力氣沒力氣了,起不來。」

    黑眼連忙把陳伯扶著坐起來,然後才注意到陳伯手裡有一個信封。

    黑眼的心裡猛的一緊。

    「剛剛兵部撫軍司的大人來過了。」

    陳伯的低頭看著信封,還沒打開,可他知道那信封裡邊是什麼,信封裡是一份兵部代表大寧代表陛下寫給他的信,他收到過一次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銀票,他也收到過一次了。

    「我沒事,我應該沒事。」

    陳伯有些無助的看著黑眼:「孩子,扶我進去,我知道葉先生今天要來,特意出門買了菜的,還有肉,還有一條很肥的河魚,酒是好酒,特意和酒肆的老李頭說過別摻水你看,酒,酒灑了啊?沒事沒事,孩子,咱們再去買一壺。」

    陳伯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話,眼神越來越空洞。

    黑眼抬起頭,使勁兒,再使勁兒,忍著,再忍著,不讓眼淚從眼眶裡流下來,陳伯還沒哭,他不能哭。

    「孩子應該走的不痛苦,我沒事。」

    陳伯站起來,回頭看到了葉流雲,他努力在臉上擠出來一絲笑:「葉先生來了啊,快進來坐。」

    「給陳伯行禮!」

    葉流雲站直了身子,右手放在胸口,在他身後,流雲會的兄弟們全都抬起右拳,他們隨著葉流雲深深的一拜,一片白衣。

    陳伯站在那,手顫巍巍的伸出去:「都都是好孩子,快都進院裡,外邊熱。」

    他的身子搖晃了一下,黑眼一把將他扶著。

    老人的手上已經沒了一點力氣,那個信封好像一片特別大特別大的雪片,在這盛夏時節飄落在地。

    門外一輛兵部撫軍司的馬車經過,撫軍司的官員撩開馬車車廂的簾子往外看了看,他剛剛給另外一戶送信

    回來,他看到了流雲會的人站在院子門口,朝著院子裡行禮,在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把簾子放下來,一個大男人在馬車裡放聲大哭。

    車伕回頭看了看車廂,他沒辦法看到車廂裡的人,卻能聽到車廂裡的哭聲。

    「大人,沒事吧?」

    「沒事,你不用管我。」

    馬車裡傳來很輕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

    「我不想幹這個差事了,真的不想幹了我每一次看到他們伸手來接我遞過去的信封,看著他們的手在那顫,看著一個一個的老人和女人眼睛裡的疼,我心裡也疼啊,真疼我有時候忍不住去想,換我去死吧,真的受不了了。」

    車伕在外邊長嘆一聲:「大人,這也,這也在所難免,那是戰爭。」

    撫軍司的官員沒有回應。

    許久之後,車伕問:「大人,下一家還去嗎?要不然大人你歇歇,明天咱們再繼續送。」

    「這是」

    馬車裡的聲音在發顫。

    「這是今年北征第一批送回來的陣亡名單,是息烽口那邊送來的,瀚海城還沒有送過來,下個月」

    撫軍司官員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繼續送吧,下個月,會更多。」

    車伕沉默下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握著韁繩的手,也在顫。

    他只有一條手臂,右臂在肩膀處齊刷刷的沒了。

    「我是走運的。」

    車伕看著自己的手:「我曾在北疆丟了一條胳膊,大戰結束的時候,我讓同袍幫我找找,然後就被人扶著回到大營裡止血包紮,我是真的走運的,丟了一條胳膊沒有丟了命,我見過太多兄弟受了傷還樂呵呵的,說等傷好了再和黑武人接著幹,可是他們的傷沒能好」

    「我在大營裡問醫官,這胳膊還能接回來嗎?醫官看了我一眼,說兄弟,以後多練練用左手拿筷子我的兄弟們在戰場上撿回來好幾條胳膊,都不是我的,他們紅著眼睛說劉大哥你別擔心我們現在再回去找,我說別找了,兄弟們把命丟在那了,我的命撿回來了,那條胳膊就陪著他們吧,到了陰曹地府要是路要是路不好走,就給他們當枴杖用。」

    車伕仰起頭,看著天。

    眼淚在下巴掉落。

    拉車的馬一聲嘶鳴,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叫聲含悲。

    陳伯家後邊有一條長長的小巷子,流雲會黑眼手下的高手斷舍離三人在院前分開,舍從前邊繞過來走到房後巷子口,他知道這段日子不平靜,有太多來歷不明的江湖客進入長安,他很氣憤,可又沒辦法,大寧處處美好,可美好不是全部。

    有的人,為了錢,什麼都幹得出來。

    他走到巷子口愣住。

    陳伯房後的巷子裡,倒了一地的死屍。

    有個抱著破甲劍一身鵝黃色長裙的少女站在那,巷子裡的屍體多的數不過來,她身上卻滴血不染。

    舍看到她之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抱拳:「茶顏姑娘。」

    茶爺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22:05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五十九章 不管是誰

    一些來自大寧五湖四海的江湖客不認為長安的江湖水有多深,長安城再大也只是一座城而已,一座城裡的人再多也有限,混江湖的人能有多少?和整個大寧的江湖相比,長安城的江湖就是一小窪水。

    朝廷裡的人其實從骨子裡看不起混江湖的,而江湖客也不是互相都看得起彼此,許多人在進長安之前就知道長安城裡有個流雲會,卻並不知道流雲會有什麼背景根基。

    重金聘請來的這些江湖高手以為不過是尋常的江湖仇殺,他們拿銀子殺人,不管殺的是一個尋常老百姓還是一個暗道勢力的大當家,唯一的區別就是價錢不一樣。

    刑部。

    葉流雲坐在書房裡翻看著今天送上來的卷宗,自從他到了刑部之後,刑部迅速的跨過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近乎於自暴自棄,刑部的人在得知新來的尚書是個混暗道的之後自然不爽,以至於覺得刑部算是廢了,指不定哪天就徹底被廷尉府取代。

    第二個階段是質疑,哪怕已經接受了葉流雲是新任刑部尚書的事實,也接受了葉流雲是陛下家臣的事實,可卻不得不懷疑葉流雲的能力,混暗道和在官府做事是兩個概念,能帶領一個強大的暗道勢力未必懂得如何做好一位刑部尚書。

    可葉流雲就是葉流雲,在很短的時間內讓這些人跨過這兩個階段,不再自暴自棄也不再有懷疑的刑部官員,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樣。

    葉流雲向來會說話,不過是三番演講,刑部裡就多了不少小迷弟。

    尤其是,刑部最近抓著的這個案子,是葉流雲從韓喚枝手裡摳出來的,以前的刑部,誰能從韓喚枝手裡摳個案子出來?

    「最近不太平。」

    葉流雲看了看面前的一群刑部官員,坐在最近位置的是一個年輕人,名叫言白,原大內侍衛副統領,五色鹿之一,葉流雲被陛下封為刑部尚書之後,刑部侍郎的人選按理是有葉流雲來推薦,可葉流雲沒人可以推薦,於是陛下臨行之前將言白派到了刑部,暫代刑部侍郎一職,其實皇帝的想法也很清楚,言白就是來保護葉流雲的。

    除了言白之外,所有人都站在那等著葉流雲繼續往下說。

    前朝大楚的時候,各部設正二品尚書一人,正三品侍郎兩人,稱為左右侍郎,而到了大寧,改為各部尚書一人侍郎一人。

    刑部設四司,分別是刑部司,比部司,都官司,司門司,四司各設一名郎中,一名員外郎,設主事四人。

    按照大寧的官制,尚書為正二品,侍郎為正三品,四司郎中為正四品,員外郎從四品,主事正五品,下邊還有很多小吏,從五品至從七品。

    葉流雲看了他們一眼:「前陣子我打聽了一下,去年我的人頭值三萬兩銀子,今年我調任刑部尚書後,我的人頭就值兩萬兩銀子了。」

    眾人互相看了看,有人已經忍不住笑出來。

    葉流雲嘆道:「真的是......我做大當家的時候為什麼人頭比做了刑部尚書更值錢?因為那時候我殺人自由,只要是惡人,我可按照江湖上的套路把人殺了,反正這些事刑部也好廷尉府也好,沒人查,那會兒我對他們來說是有直接威脅的,現在不一樣,這些傢伙知道我成了刑部尚書,做事就得按照規矩來,大寧刑法的規矩裡可沒有隨意殺人這一說,犯了法按照律法辦,按照律法殺,但不能按照自己意志來殺了,所以我......貶值了。」

    暫代刑部侍郎的言白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好像還有點可憐,堂堂刑部尚書,正二品穿紫袍的大員,居然不如以前值錢。」

    葉流雲笑道:「你也貶值了,在大內侍衛做副統領和做刑部侍郎價錢差不少。」

    言白笑著搖頭。

    葉流雲道:「所以我們應該做點什麼才行,最起碼得讓那些王八蛋知道怎麼正確定價才行,得讓他們知道最值錢的應該是我們這些有權法辦他們的人,我就給你們定個目標吧,廷尉府那邊,韓喚枝的人頭已經從三萬兩漲到了五萬兩,接下來的半年之內,你們努把力,得讓我的人頭和韓喚枝一個價,不然的話見了面我受不了他那股子得意勁兒。」

    眾人又笑。

    「四司的郎中員外郎也都反思一下,你們的級別和廷尉府千辦相同,可你們的人頭價格低的離譜,市場價不應該是這樣的,今天找你們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我打算幹一件大事,為期半年,以刑部名義,不會聯合其他衙門單獨針對江湖混亂勢力搞一次打擊,打擊到他們重新給你我定價為止。」

    他問:「諸位可有信心?」

    言白看了看其他人,他倒是沒什麼,可是其他人看起來都有些信心不足。

    刑部司郎中華嚴垂首道:「大人,自從廷尉府單獨出去之後,刑部又經歷了一場刺殺,所以人手嚴重不足,大人的想法怕是難以很全面的執行下去,若是聯合其他衙門辦事,從廷尉府和順天府抽調人手過來,此事應該還好辦些。」

    「抽調了他們的人,那是給他們漲價,我要的是漲刑部的威風,而不是借別人的威風。」

    葉流雲道:「昨日我去慰問城中軍烈家屬,有人在其中一戶埋伏要殺我。」

    他說的雲淡風輕,可是所有人全都臉色變了。

    言白眼神一凜:「這麼明目張膽?」

    葉流雲笑了笑道:「可是沒靠近院子呢就全都被殺了,因為這件事我的人頭價格略有上漲,早晨我讓人去流雲會那邊打聽了一下,今天一早百曉堂那邊我的人頭價格就漲了一萬兩,三萬了。」

    言白道:「百曉堂的人都應該抓回來問問。」

    「抓回來不能解決問題,百曉堂的人都是江湖中人,可身在江湖中不沾染各門各派,他們什麼威脅都沒有,愛好就是給每個人標價,大寧上下,除了陛下之外他們誰都敢標價,這一點就是大罪了,可是正因為有百曉堂,我們就能多查到一些事,誰的人頭突然漲錢了,就說明有問題。」

    「百曉堂的人就是一群奇葩。」

    刑部司門司的郎中高安年道:「屬下前幾年就和百曉堂的人接觸過,這些人就是一群江湖混子,偏偏手眼靈通,他們奇葩到會給很多江湖客出個人志往外賣,據說售價不低,每年都會有大筆收入,有了收入之後就僱傭更多的人去打探江湖消息,逐漸的,百曉堂就成了江湖消息集散地,很多殺手也會到百曉堂買消息,不過據說百曉堂不准給殺手提供消息。」

    「去年的時候,屬下還讓人暗中買過兩本江湖個人志,其中一本還是去年特刊,加印的,是咱們廷尉府都廷尉韓喚枝韓大人的個人志,寫的玄之又玄,不過也有一些事算是比較靠譜,據說這是百曉堂個人志有史以來賣的最好的一本,大概賣了能有幾萬本......屬下都想不明白,廷尉府那邊居然忍了。」

    葉流雲笑道:「韓喚枝會在乎這個?百曉堂的人看到廷尉府的人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廷尉府那邊一跺腳,百曉堂就得關門,所以所有最新的江湖消息,百曉堂第一時間就會派人送到廷尉府去,再和你們說個秘密,百曉堂出的那一本韓喚枝的個人志一共買了幾萬兩銀子,韓喚枝讓人去百曉堂轉了一圈,全都拿走了,成本都沒給留。」

    言白笑的合不攏嘴:「韓大人留著百曉堂,還能給手下弟兄們改善生活,又能得到一些江湖消息。」

    葉流雲道:「所以,韓喚枝可以留著百曉堂,咱們也可以,廷尉府可以用百曉堂,刑部也可以......言白,勞煩你下午的時候你去一趟百曉堂,讓他們把最近進長安的人員名單搞到一份,能搞來多少是多少,另外你讓他們把你的價格改改,堂堂刑部侍郎,人頭價格才八千兩,低的難以接受。」

    言白笑了笑說道:「我下午過去一趟。」

    「我們沒必要求到廷尉府,也沒有求到順天府。」

    葉流雲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從流雲會少年堂抽調過來一批人分派的各司,刑部司那邊多分一些,我上任之初,已經下令從各道刑部分司抽調精幹人手過來,按照我給他們的要求,本月末必須全部到京,這些人長安城的江湖客都不認識,長安城外進長安的江湖客還不知道,是我們的奇兵。」

    他腳步一停,看了看眾人:「下個月初一,正式開始這個行動,第一個月,把進京的江湖客不管是有目的而來的還是來玩的,全給我帶回來,下個月月底之前,刑部大牢得關滿了人才行,我在流雲會做大當家,江湖之中人人怕我,我到了刑部做尚書,江湖上的人卻不怕我了,這不對。」

    「流雲會不是大寧刑法的執法者,刑部才是。」

    葉流雲提高了聲音:「讓那些雜碎都明白,觸犯大寧刑法就一定會被法辦,法辦他們的時候就一定不會留情,江湖上的人怕的不該只有廷尉府,還得有刑部!」

    言白起身,抱拳俯身:「遵命!」

    所有人全都俯身一拜:「遵命!」

    「廷尉府已經從刑部拿走了一部分權利,剩下的,不能再讓出去。」

    葉流雲沉默片刻:「都說新官上任要燒三把火,我燒一把就夠了......給我把他們打服,可以不服刑部,不能不服國法!」

    他看向言白,又加了四個字。

    「不管是誰。」

    言白點頭:「不管是誰。」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22:05
第八百六十章 要你命八千


    葉流雲看向言白說了四個字,不管是誰之所以對言白說而不是對手下其他人說,是因為這四個字其中的含義只有言白聽的懂。

    有些事只有言白知道,大內侍衛統領衛藍都不一定都知道。

    言白起身:「我先去百曉堂看看情況。」

    葉流雲笑了笑道:「注意些尺度。」

    言白嘆道:「也就是八千兩的尺度,還能怎麼樣。」

    葉流雲笑著搖頭。

    言白手下的人都是大內侍衛撥過來的,這些人也只是暫時在刑部做事,所以言白的人在刑部很特殊,他們不會聽從任何人的調遣,連葉流雲都不,等到刑部人員齊備之後,他們還是要回未央宮裡做事。

    這些大內侍衛哪個不是心高氣傲的,當然若沒有真本事又有誰能一直心高氣傲,所以在刑部,他們真正尊敬的除了言白之外也就葉流雲,對於他們來說,葉流雲也是一位傳奇人物。

    和廷尉府的黑色錦衣不同,刑部的錦衣是藍色的,不過刑部有緹騎,一身大紅。

    刑部緹騎和廷尉府黑騎,只要出了門那就是一群炸街的人,走到哪兒都是被人盯著看,也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在心存畏懼的同時也有些仰慕之意,黑騎緹騎,最是威風。

    在長安城裡有特權可以騎馬的並不多,禁軍之中的麒麟衛是騎兵,有在長安縱馬的特權,然後就是廷尉府黑騎,刑部緹騎,可是這些年刑部緹騎出門也覺得自己氣勢不足,畢竟都被廷尉府把風頭搶了去。

    言白來了之後自然不同,他是大內侍衛副統領,緹騎跟著他也覺得提氣。

    一百二十名緹騎跟著言白出門直奔西城,在距離西城祥寧觀不遠的地方就是百曉堂所在,百曉堂的人個個都是奇葩這人所共知,別說江湖上的人,便是尋常百姓也知道的七七八八。

    百曉堂最初可沒有現在這般規模,最初的時候名為百曉書屋,賣書的,百曉書屋的掌櫃名字就叫李百曉,韓喚枝還曾經查過這個人,有意思的是,這個人和須彌彥的好朋友,那位在遼北道教書育人的李不閒可能是同一個祖上,就是那位寫出江湖第一閒書的大能人。

    李百曉這個人頭腦極好,他開書屋賣書並沒有賺多少錢,突然有一天想起來祖上做過的事,就好像醍醐灌頂一樣,他開始讓書屋裡的人編纂江湖名人志。

    第一期,出的就是西蜀道馬幫老當家,結果書出來之後在長安城撲了,銷量幾乎沒有,他總結了一下經驗教訓,不是書不夠精彩也不是做工不夠好,而是長安城的人對西蜀道的江湖不感興趣,於是他改變思路,第二期出的個人志是商九歲。

    商九歲的個人志一出立刻就引起轟動,第一批來買書的人不是江湖客也不是尋常百姓,而是廷尉府的人,按價購買,一分不少,直接買走了數百冊,當時李百曉覺得廷尉府真是非同尋常,對廷尉府的人評價用了能用的所有好詞,比如公正嚴明大公無私之類的,還讓人做了一個匾送去。

    送匾的第二天來了一個高官,以涉嫌洩露朝廷機密為由把他抓了,送匾的時候廷尉府的人還笑呵呵的把東西收了呢,又客客氣氣的把人送出來,第二天一早黑騎就把百曉書屋的大門堵了,來的人倒也不是別人,正是商九歲自己。

    那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商九歲來了之後表揚了李百曉做這本個人志故事的驚奇性,

    頗為褒美,然後就開出來一張五千兩銀子的罰單,理由是畫工不好,把他畫丑了。

    李百曉交了五千兩銀子,不過此後倒是和廷尉府有了聯繫。

    前陣子商九歲戰死,百曉堂還加印了上萬冊,銷售一空,這些都是表面上的事,背地裡沒人知道的是李百曉竟是痛哭半夜。

    這二十幾年來,百曉堂靠著賣個人志發了大財,然後在大寧各地開設百曉書屋分店,這些分店的夥計又負責打探各地的江湖消息,二十幾年後越發的離譜,各地名人他們都跟,連一天去過幾次茅廁都知道,如今百曉堂已經是最大的江湖消息集散地。

    其實說起來,李百曉這個人看言談舉止就差不多可以確定跟李不閒是一類人,這兩個人身上有可能都出現了返祖現象,若是那位早已經含笑九泉寫出江湖第一閒書的大能人知道的話,說不定會很欣慰。

    一百二十名緹騎在百曉堂大門口停下來的那一刻,百曉堂門外的夥計都懵了,連忙跑進去通知,不多時李百曉從裡邊急匆匆跑出來,看到言白之後大吃一驚,連忙俯身一拜:「拜見言大人。」

    言白皺眉:「你見過我?」

    「草民這是第一次見到言大人。」

    「唔?」

    言白頓時來了興趣:「既然你是第一次見到我,為什麼能認得出來?」

    「百曉堂裡有萬象草廬,裡邊已經有存圖近一萬幅,大人的畫像也在其中」

    言白楞了一下,心說這個傢伙竟然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萬象草廬裡有那麼多畫像,絕大部分他都沒有親眼見過本人,可是憑看過的畫像卻能一眼認出自己,這個人的眼力真的了不起。

    「把人抓了吧。」

    言白一擺手:「派人偷偷跟蹤大內侍衛副統領,刑部侍郎,估計著也沒什麼好心,抓回去審了之後再說。」

    他手下緹騎從馬背上跳下來,上前就按住了李百曉的肩膀,李百曉一臉的苦相:「大人,求求大人開恩,百曉堂就是干這個的啊這麼多年了,刑部的大人們也是知道的。」

    言白搖頭:「以前刑部的大人們知道,與我無關,他們沒抓你可能是收了銀子,我回頭再去查查有沒有貪墨。」

    「韓大人!」

    李百曉連忙說道:「廷尉府韓大人也是知道的。」

    「韓大人也知道的?」

    言白看著李百曉問了一句。

    「是是是,韓大人也是知道的,這些年來百曉堂一直都在幫廷尉府做事,真的大人,我沒有騙你。」

    「那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言白道:「韓大人不抓你是韓大人的事,廷尉府那邊我管不著,不過刑部這邊我還能說上話。」

    他吩咐了一聲:「帶回去。」

    不由分說,緹騎的人把李百曉捆的結結實實,人舉起來往馬背上一扔。

    「封門。」

    言白指了指百曉堂大門:「沒有刑部的命令,不得解封。」

    手下人上去將百曉堂的大門封了,百曉堂的人一個個面面相覷,可誰也不敢說什麼,面前這位身份實在是有些高,正三品的刑部侍郎,還是大內侍衛副統領,不是說惹得起惹不起的事,而是根本不能惹。

    緹騎倒是沒有把百曉堂裡邊也封了,只是封了大門之後轉身離去,一群百曉堂的人站在

    院子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該幹嘛,後來有人說了一句是不是該吃飯了,然後大家連忙去看今晚吃什麼,這才忘了掌櫃的被帶走的事。

    刑部。

    言白推開自己的書房,把披風解下來掛在衣架上,走到書桌後邊坐下來,門外兩個手下押著李百曉從外邊進來,李百曉的臉色很白,他是真的摸不清楚這位新任刑部侍郎大人的要幹嘛。

    「給他把椅子。」

    言白擺了擺手。

    有人把椅子放在李百曉身後,李百曉也不敢坐啊,緹騎的人一按他肩膀,他不敢坐也得坐了。

    言白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東西,天氣熱,倒了一杯涼茶解暑,喝了一口後說道:「接尚書大人的指令,我奉命在長安城展開一場打擊江湖黑惡勢力的行動,得到可靠消息,說你們百曉堂的人給這些歹人提供庇護,還提供消息,甚至是兵器,有沒有這回事?」

    「真沒有啊大人,百曉堂做的是正經生意。」

    「唔?」

    言白看了他一眼:「正經?百曉書屋這些年所印刷販賣的江湖個人志,有沒有在官府備案?」

    「有的有的,都有的。」

    「那多沒意思。」

    言白俯身:「我剛剛讓人知會了一下順天府和戶部,把你的備案給燒了。」

    李百曉的眼睛驟然睜大:「大人,不能這樣啊。」

    「能。」

    言白認真的說道:「你也知道,刑部現在很艱難,人手不夠用也就罷了,各種事開銷又大,經費上也是捉襟見肘,每年朝廷批款就那麼多,早就已經花空了,空了怎麼辦?我幫你算算,從二十幾年前你開始賣江湖個人志算起,二十年來非法販賣所得應該是很大一筆銀子了吧?」

    李百曉立刻反應過來:「我們經營不規範,確實應該罰!」

    「那你說怎麼罰。」

    「狠罰,重罰!」

    「態度還行。」

    言白道:「罰個十萬兩有意見嗎?」

    出溜一下,李百曉從椅子上出溜到地上了,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大人,這十萬兩真的太多了。」

    「也不多吧。」

    言白道:「這樣,其他人我也沒辦法去說服,我也是初來乍到,我個人給你面子,以我刑部侍郎的身份給你單獨特批減免一些,如何?」

    李百曉立刻說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言白道:「我個人的話,給你減免八千兩,畢竟我在你們百曉堂的價格也就這麼多,你寫封信回去,讓你手下人把九萬兩千兩罰銀送到刑部來,交齊了之後人就可以走了。」

    李百曉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八千兩那是百曉堂根據江湖影響力定的,說白了有一大部分人都是胡謅瞎寫,因為沒有人去閒的要殺一位大內侍衛副統領。

    「大人我錯了」

    「要不然再給你指條明路。」

    言白起身,走到李百曉面前遞給他一杯涼茶:「三天之內,我要拿到往前兩個月所有進入長安的外地江湖客的名單,所有人的。」

    李百曉一瞬間臉色慘白無比,比剛才的白還要白好幾個程度。

    「大人這是要我命啊。」

    言白冷哼一聲:「你覺得,我不能要你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 17:42
長寧帝軍 第八百六十一章 錦繡樓


    迎新樓裡現在主事的是黑眼,可實際上黑眼還有個另外的身份,大內侍衛副統領之一,五色鹿的新補進來的人選,皇帝北征,五色鹿帶走兩個,大內侍衛統領衛藍和副統領柳青隨駕北上,另外一位副統領謝忱黃坐鎮未央宮,言白去了刑部,黑眼的事也就變得多了起來。

    忙碌了一天之後,黑眼從宮裡出來剛進迎新樓就被手下人攔住,斷遞給他一封信,說是中午有一桌客人吃飯後留下的,收拾桌子的時候才發現。

    黑眼把信打開看了看,信很短,只有幾句話。

    「東蜀道戚散金拜會黑眼先生,若先生得空,今夜錦繡樓聽濤閣可否一見?」

    黑眼微微皺眉,東蜀道的江湖勢力向來低調,那是當年他們曾經大舉進入西蜀道試圖爭奪馬幫生意,結果被馬幫老當家打的屁滾尿流,之後十幾年東蜀道都沒有人敢再去西蜀道那邊鬧事,後來東蜀道道府送到內閣的一份奏摺裡提到,東蜀道江湖上出了一個古道馬幫,協助東蜀道官府將東蜀道內各散亂的綠林勢力清剿了一遍,功勞甚巨,東蜀道道府大人向朝廷上書,為古道馬幫表功。

    據說現在古道馬幫的正堂居中還掛著東蜀道道府大人親筆所書的匾額,以示嘉獎。

    「古道馬幫的人?」

    黑眼看了手下人一眼:「我前些年保護一位客人回西蜀道的時候,曾與古道馬幫的人打過交道,古道馬幫對於整個東蜀道的綠林道來說就是一家獨大,他們的勢力很強,那次巧了遇到他們的人,還多虧了他們幫忙才能安全回來,可是之後一直都沒有過來往。」

    斷沉思了一下:「我去東蜀道辦過一件差事,也曾和他們古道馬幫的人有過接觸,似乎人都不錯,不過也能看得出來,綠林道上的人那股子凶悍氣還在,只是壓住了,畢竟這些年都是在和東蜀道官府走動,所以肯定要壓一壓,綠林道和咱們不一樣,大哥你去見這個人可要小心些,最好不見。」

    「不見沒了禮數。」

    黑眼道:「我知道綠林道的人行事和咱們不一樣,咱們雖然被稱之為江湖暗道,可事情都在明面上做,綠林道不一樣,他們殺伐更重,說的好聽是綠林道,說的難聽就是一群悍匪,東蜀西蜀兩道多大山,連綿不盡,還有太多的地方人根本進不去,馬幫盛行,悍匪也盛行。」

    「咱們去東蜀道的時候古道馬幫的人幫過咱們,人家現在進長安咱們避而不見,這不好。」

    舍皺眉:「可若是真心想見大哥,為什麼不直接到迎新樓遞拜帖?這樣神神秘秘的,先派個人過來吃飯然後留下一封信,定的地方還不是咱們迎新樓,怎麼看都怪異。」

    離點了點頭:「人幹口說對。」

    舍瞪了他一眼:「你大爺的」

    離笑了笑說道:「如果誠心結交,難道不應該是帶著禮物來咱們迎新樓嗎?」

    斷忽然想到了什麼:「莫非是假的?」

    黑眼搖頭:「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都要見,如果是真的,戚散金是東蜀道古道馬幫大當家的首徒,大當家戚上允沒有子嗣,只有二十四個弟子,二十四個人之中唯有戚散金改姓了戚,可見戚上允是要把古道馬幫交給戚散金打理的,這個人份量不輕,

    於公於私都要見見。」

    「我們和你一起去。」

    斷道:「我先帶人去錦繡樓那邊看看。」

    「也好。」

    黑眼沉思片刻:「如果對方真的有什麼打算的話,咱們迎新樓裡的人都在明面上呢,外邊指不定多少人盯著,離你想辦法去一趟紅袖樓。」

    離點了點頭:「明白了。」

    黑眼道:「舍,你去刑部,知會東主一聲。」

    舍嗯了一聲:「我這就去。」

    斷道:「我先去看看錦繡樓那邊的情況,錦繡樓倒是干乾淨淨,這麼多年來始終都沒有和江湖牽扯太深,他們的掌櫃林東臨和咱們也熟悉,我先去問問什麼情況。」

    黑眼道:「我去換件衣服,然後去廚房找點東西墊補墊補,空著肚子去喝酒,難受。」

    斷舍離三人分開行事,黑眼換了一件衣服後到了後廚,前邊樓子裡的客人已經不少,後廚正忙活著,黑眼隨便找東西墊補了一些,廚房大廚胖子班若笑道:「又去喝酒?」

    黑眼嘆道:「唉又去喝酒。」

    班若道:「我給你灌一壺醒酒茶帶著?」

    黑眼:「你可拉倒吧,你那個醒酒茶上次我喝了倒是真醒酒,拉了一天一夜,去找郎中看了看,郎中開了藥吃了之後到第三天才管用,我問郎中,郎中說按理吃壞了肚子他這藥一副就起效,我這吃了一天一夜沒見效也是奇了怪了,他問我到底吃的是什麼,他說他的藥效沒問題,就算直接吃屎都能治」

    班若狠狠黑眼一眼:「你可以看不起我的廚藝,但不能看不起我醫術!」

    黑眼:「滾蛋」

    吃了幾口東西之後出門,錦繡樓距離迎新樓不算近,坐馬車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才到,而這正是斷舍離三個人都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黑眼也覺得有問題,迎新樓在東城,錦繡樓在西城,請客人吃飯卻讓客人跨小半個長安過來,這是極沒有禮數的事。

    更主要的是,流雲會的力量主要都在東城那邊,錦繡樓的位置很特殊,從這裡往四周看,距離流雲會和有可能幫助流雲會的幾家勢力都不算近,就算是到西城的祥寧觀也要走三刻左右的時間。

    黑眼的馬車在錦繡樓門口停下來的時候,斷已經在門外等著了,除了斷之外還有錦繡樓的掌櫃林東臨,黑眼一下車林東臨便迎過來,和以往不同,林東臨臉上沒有笑容,只有凝重。

    「怎麼了?」

    「沒有人在我這定包房的時候說是請你吃飯。」

    林東臨壓低聲音說道:「二樓包房一共九個,九個包房全都訂出去了,而且都是前天就訂出去的,先訂出去一個,後面八個陸續訂了出去,這兩天我也沒在意,斷先生剛才來的時候說了一下我才反應過來,這不合常理。」

    「看來那位戚散金戚先生是要擺個陣勢?」

    黑眼笑道:「無妨,這是在長安,又不是在東蜀道。」

    林東臨道:「我已經知會了護樓的,讓他們多盯著點。」

    「沒事。」

    黑眼拍了拍林東臨的肩膀:「如果我在長安城裡出了什麼事的話,怕是整個長安的江湖都會亂,你知道的

    ,我最近很飄,我是大當家了嘛。」

    林東臨也笑:「你這大當家依然沒個正經。」

    「走吧,上樓,看看咱們的客人來了沒有。」

    「沒來呢。」

    林東臨一邊走一邊說道:「斷先生來了之後我就一直讓人盯著二樓的包房,除了最早訂出去的那間之外,其他八個包房的人都來了,只有你去的那個包房還空著。」

    「唔」

    黑眼腳步一停:「這做東的可不靠譜,先上一壺茶上寫點心乾果,我等等吧。」

    斷在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問過了,二樓的八個包房裡人都是滿的,每個屋子人數不等,最少的也有八個人,多的十一二個,都是男人。」

    黑眼嘴角一勾:「看來戚先生還真打算在長安城教教流雲會的人怎麼擺陣勢。」

    「有兵器嗎?」

    黑眼問。

    「夥計們沒注意到,不過據說是帶了包裹進去的。」

    「讓咱們的兄弟先別動,穩一穩,看看情況。」

    黑眼邁步進了錦繡樓,錦繡樓大堂裡已經坐滿了人,生意極好,推杯換盞看起來好不熱鬧,黑眼掃了一下,整個大堂裡差不多都算上的話有上百人吃飯,同樣的沒有一個女人,全是男人,而是沒有一個老人。

    黑眼笑著點了點頭,面不改色的上了二樓。

    二樓的包房差不多門都關著,唯有他要去的那個包房開著門,他路過每一個包房門口的時候耳朵都會輕微的動一動,不是耳朵癢癢,而是在聽聲音,酒樓裡聲音嘈雜,想聽到包房裡說什麼自然不可能,可黑眼一路走過來卻足以確定這八個包房都有問題。

    哪有吃飯鴉雀無聲的。

    樓下推杯換盞聲音很大,包房裡安靜的好像空無一人,這當然不符合常理。

    二樓的過道兩側都有錦繡樓的保鏢護衛,這些人也都算武藝不錯,不過和真正的江湖高手當然沒法比。

    黑眼進的包房在居中的位置也是最大的包房,進來之後黑眼就隨便坐下來,斷留在門口,雙手扶著欄杆看著樓下大廳裡那滿滿噹噹的人,他眉頭皺了起來,算計著在錦繡樓後邊的舍和在前邊的離帶人進來需要多久,他抬頭望樓上看了,三樓的包房似乎沒訂出去幾個,有些冷清,只有一個夥計站在樓道口守著,這足以說明三樓的生意一般。

    斷回頭看了黑眼一眼,黑眼對他笑了笑:「進來吃點東西,安心等著就是。」

    三樓。

    正對著黑眼所在包房的包房裡,一個年輕男人坐在那正在品茶,他桌子上放著幾個菜,可是一口都沒有動過,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大概二十六七歲,兩道劍眉很漂亮,眼睛也漂亮,大部分女孩子都會對這樣冷峻的年輕男人沒什麼抵抗力,只是看起來他嘴唇顯得有些薄。

    有人說,嘴唇薄的人,性子涼。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是在嘈雜的聲音之中聽到了樓下有人進門的聲音,於是嘴角微揚。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 17:42
長寧帝軍 第八百六十二章 出問題了


    錦繡樓不是江湖門派,不是暗道勢力,只是一座很平常的酒樓,長安城裡的酒樓如果也要分門派的話,大概分的也是菜系,錦繡樓屬於蜀菜系,菜品偏咸鮮香甜麻,最是下飯。

    大寧菜系很多,最著名的有八大菜系,蜀菜一直都位列前茅,錦繡樓的掌櫃林東臨是西蜀道人,最早的時候他親自掌勺,沒幾年就名聲在外,不少達官貴人也會來嘗嘗他這一手地道蜀菜風味,後來年紀稍稍大了些便把後廚交給了徒弟們,如今大徒弟和二徒弟也已經單出去做買賣,林東臨性子隨和不霸道,不會講究什麼徒弟出師開酒樓要在多遠之外,可師父隨和仁善徒弟們不能不懂事,所以大徒弟的酒樓在西城祥寧觀還往西,二徒弟的酒樓在南城,逢年過節,單出去的徒弟也會拎著東西過來拜師父。

    正因為林東臨的性格好,酒樓生意又好,所以算得上交遊廣闊,曾經有過江湖客在他酒樓裡喝多了鬧事,林東臨本來是要和氣生財,想免了那一桌酒錢了事,結果醉鬼不依不饒,沒等林東臨發火,旁邊吃飯的幾個大漢看不下去了,一頓拳打腳踢把那幾個醉鬼打的滿地找牙,後來才知道這幾個仗義動手的是流雲會的人。

    林東臨本想道謝,可那幾個年輕漢子擺手就走了,只留了一句話。

    江湖,不是蠻不講理的地方。

    江湖也有不講理的地方,在綠林。

    所以江湖各大門派,三教九流上下人等,都不願意和綠林道上的人打交道,因為誰都知道綠林道的人都是悍匪,這些人不是生在深山可卻活在深山,他們所謂的做生意就是攔路打劫,而且不留活口。

    這個世界上也從來都沒有什麼仗義疏財的綠林好漢,那都是他們搶來的血淋淋的銀子,江湖和綠林,在江湖人看來是兩碼事。

    綠林,不容於江湖。

    坐在黑眼兩側包房裡的人都是綠林道上的人,他們比混江湖的更直接,在江湖混跡大半生的人才能說出一句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的感悟,可綠林道的人沒有這樣的感悟,他們是靠搶劫靠殺人過好日子的,沒有打打殺殺?

    沒有打打殺殺叫什麼綠林。

    亂世之中,嘯聚山林,或許有良善未泯。

    盛世之內,綠林為寇,只能是狼心狗肺。

    而且長期在深山老林裡生活的悍匪,大部分與時代已經脫了節,他們殺人為財也殺人為樂,他們沉浸在一瞪眼睛平民百姓就會嚇得腿軟的那種自豪中。

    可這裡是長安。

    吱呀一聲,黑眼的房門被人推開,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身材強壯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然後一皺眉:「你是誰?」

    黑眼坐在那沒動:「你又是誰?」

    如果不是黑眼擺了擺手,站在門口的斷已經動了手。

    壯漢被黑眼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激怒,他被激怒的很快,是因為黑眼看他的時候就好像看著什麼阿貓阿狗一樣,當然,黑眼的眼睛也確實有些不一樣,不熟悉的黑眼的人一直覺得黑眼看人有問題。

    「媽的。」

    壯漢嘴裡嘀咕了一句,扭頭往四周看了看,自言自語似的說道:「老子好端端在東蜀道逍遙快活,非得讓老子到這種鬼地方來受氣。」

    他抬起手指了指黑眼:「你肯定不知道,如果是在山裡,你這麼跟我說話......」

    壯漢後邊的話沒有說出來,又往外看了看,看到斷在看他,他瞪了斷一眼,從懷裡抽出來一把匕首進了黑眼的門,順手把房門關上了。

    斷都沒動。

    屋子裡傳來一陣打鬥聲,沒有呼喊,只有沉悶的拳拳到肉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斷拉開房門看了看,黑眼正在擦手上的血,壯漢已經倒在地上,胳膊上插著那把匕首。

    斷進門,遞給黑眼一塊手帕,黑眼擦了擦手後示意把門關上,斷剛走到門口,旁邊幾個包房的門都開了,一個一個看起來極凶悍的男人從屋子裡出來,正在往左右看,很快,至少上百個人就把二樓走廊擠滿。

    「我在這!」

    倒在黑眼包房裡的那個壯漢喊了一聲,那聲音像是狼嚎。

    走廊的那群人聽到聲音全都看向這邊,斷站在門口聳了聳肩膀,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

    那人群中,有人把背著的包裹打開,一把一把斧頭從包裹裡取出來開始分發,大寧律法之下,不得佩掛兵器,不然會被官府拘禁,重者流放。

    可斧頭不在官府規定的兵器範圍之內,然而斧頭實打實的是一件凶器。

    樓下的大堂裡吃飯的人全都抬著頭往上看,二樓一個握著斧頭的人往下一指:「都他媽的坐好別動。」

    「喂。」

    斷朝著那個喊話的傢伙喂了一聲:「你最好別動。」

    為首的一個悍匪臉色顯然有些難看起來,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自言自語的說道:「長安城真他媽的不好玩,人找不到還竟是些不服氣的,難道你們這些長安的人就覺得自己都了不起?」

    他在原地轉了兩圈:「趕緊辦事,辦完事離開長安。」

    「是!」

    一群人應了一聲,拎著斧頭朝著黑眼包房這邊過來。

    那個朝著樓下喊話的人看到居然有人站起來,氣的一斧頭把欄杆砍掉一塊:「讓你們坐著別動沒聽見?」

    呼!

    整個大堂裡坐著的人全都站了起來,他們將身上的衣服脫掉,露出一身白衣。

    與此同時,三樓整個迴廊裡全都出現了白衣漢子,從二樓迴廊兩側,大批身穿白衣的流雲會兄弟開始登樓,靠近這一側的走廊本就被那些悍匪擠滿,此時顯得更加擁擠。

    「擺陣勢。」

    斷嘆了口氣:「你們真不行。」

    黑眼從包房裡出來,看了看樓梯口那邊,伸手一指:「把這邊清理出來,我要上樓。」

    那些悍匪哪裡如此被輕視過,這群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傢伙,最前邊那個悍匪掂了掂手裡的斧頭,朝著黑眼這邊衝過來......砰地一聲,斷一拳砸在那人鼻子上,直接砸了個臉上開花。

    與此同時,流雲會的漢子們動了起來,場面立刻變得無比混亂。

    黑眼邁步往外走,他走過的地方,一個一個悍匪被擊倒在地,這些傢伙永遠也不會明白,為什麼這些身穿白衣的傢伙能有連弩......

    走廊上很快倒下了一大片人,那些剛剛還囂張無比的悍匪變得慌亂起來,他們以為圍攻他們的是朝廷的戰兵,實際上,流雲會的漢子們訓練就是按照戰兵的方式,走廊又狹窄,連弩幾乎能懟在臉上射,當然射的不可能是臉而是腿。

    黑眼往前走,前邊的悍匪一個一個倒下來,他走到樓梯口停頓了一下,遠處的一個悍匪嘶吼著朝著他衝過來,黑眼依然沒有看他,邁步上了樓梯,悍匪衝過來還沒有來得及把斧頭舉起,幾支弩箭射穿了他的腿,撲通一聲,人倒在黑眼身後。

    三樓。

    黑眼伸手推開門,屋子裡正在喝茶的年輕男人朝著黑眼笑了笑,指了指面前座位:「流雲會名不虛傳。」

    黑眼道:「戚先生用這些人來試流雲會的能力,損失有些大了吧。」

    年輕男人搖頭:「他們不是我的人。」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黑眼認真的說道:「他們是來殺我的人。」

    黑眼微微皺眉:「你是在借流雲會的手?你可能有些誤解,流雲會的手沒那麼容易被人利用,會有代價。」

    「如果黑眼先生願意坐下來聽我說完,可能會沒那麼生氣了。」

    「你想說什麼?」

    「東蜀道出事了。」

    年輕男人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師父死了。」

    黑眼一怔,東蜀道古道馬幫大當家戚上允死了?這怎麼可能,以戚上允今時今日的地位,他在東蜀道就相當於馬幫老當家在西蜀道的地位,動他?官府都不會答應。

    「換個地方說話吧。」

    黑眼往外走:「這裡一會兒會很亂。」

    錦繡樓的正門已經關上,是流雲會的人關上的,那些悍匪一個都沒能走的了。

    黑眼先下樓,戚散金跟在他身後,看到那一地鬼哭狼嚎的悍匪他忍不住微微搖頭:「為什麼不殺?這些人都該死。」

    黑眼道:「我們和你們,不一樣。」

    門外響起敲門聲,黑眼擺了擺手示意開門,正門打開,刑部侍郎言白邁步走進來,看了看這一片狼藉就忍不住皺眉,他看向黑眼:「搞這麼亂。」

    黑眼:「我以為會更棘手,所以人用的多了些。」

    言白嗯了一聲,嘆了口氣道:「讓弟兄們把連弩收一收,像什麼樣子,出門被人看到了不好。」

    黑眼低聲吩咐了幾句,斷隨即擺手,流雲會的人開始有秩序的從後門撤出,很快地上就只剩下那些被打傷了的悍匪,門外,大批刑部緹騎刑尉湧進來。

    黑眼道:「交給你了,我還有事。」

    言白點了點頭:「走吧。」

    黑眼對戚散金說道:「咱們先走。」

    兩個人從錦繡樓後門走,出門的時候黑眼看向錦繡樓掌櫃林東臨:「一會兒兄弟們會回來幫你把樓子打掃乾淨,如果你覺得這地方不吉利了,我回頭給你置辦找一個新地方。」

    林東臨笑了笑:「我怕什麼。」

    黑眼笑著出門,帶著戚散金上了馬車,大街上已經行人不多,馬車很快就離開了錦繡樓。

    「怎麼回事?」

    「古道馬幫出問題了,我不知道是為什麼,我的師兄弟突然之間下手,在吃飯的時候刺死了我師父,我僥倖逃脫,一路被追殺......但我肯定問題不在我們馬幫,而在......」

    戚散金看向黑眼:「官府。」

    黑眼剛要說話,忽然之間車廂碎了,一桿鐵槍如奔雷而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 17:42
長寧帝軍 第八百六十三章 成大事

    黑眼的馬車在大街上經過,從錦繡樓回迎新樓還有很遠的路,要橫跨小半個長安,這靜夜裡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音都顯得有些刺耳。

    更刺耳的是鐵槍戳隨了車廂的聲音,黑眼原本的車伕也是個高手,可斷不放心,所以今天趕車的是他,連他都沒有注意到那桿鐵槍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當鐵槍戳破車廂的一瞬間,斷立刻回身,手裡的鞭子朝著聲音響起的地方抽了過去。

    然而在這一刻,一根銅棍從馬車另一個方向伸了過來,斷已經來不及再回身。

    銅棍沒有攻向斷,而是攻向了馬車車輪。

    一個看起來比王闊海也矮不了多少的壯漢大步而來,手裡的銅棍往車輪裡一塞,握著銅棍的手驟然發力,胳膊上的肌肉瞬間繃了起來,隨著他一聲暴喝,車輪被銅棍別住,馬車戛然而止。

    「開!」

    用銅棍的壯漢雙臂一抬,馬車橫著被掀翻了出去,斷輕功身法極好,在那一瞬間還能做出反應,身子凌空翻出去落地,鞭子甩出去的時候卻沒能抽動,看了一眼才發現那桿鐵槍已經把鞭子捲住,用鐵槍的人看起來二十三四歲上下,並沒有蒙面,穿了一件藍色長衫。

    就在這僵持的瞬間,七八條鐵槍從四面擲了過來,砰砰砰的聲音不斷,七八條鐵槍全都刺入了車廂之內。

    這是黑眼的馬車,黑眼並不在馬車裡。

    黑眼和戚散金說話的時候車廂碎了,碎的是這一輛,他和戚散金在另外一輛馬車裡,而那輛馬車已經走另一條路回迎新樓了,所以斷根本就沒有去管馬車如何,馬車本就是空的。

    距離這裡已經有數里遠的馬車上,黑眼看向戚散金:「出了什麼事?」

    戚散金搖頭:「我也不知道古道馬幫出了什麼問題,可問題一定不在馬幫而在於官府,那些殺我師父的畜生若是沒有外力支持,他們怎麼敢動手,我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做,他們圖什麼?我師父和東蜀道道府大人算是至交好友,他們很清楚,殺了師父的話他們不會有有好下場,除非是有人給他們撐腰,這個人的份量重到連東蜀道道府大人都無能為力。」

    黑眼皺眉。

    「你們古道馬幫是不是有很多人來了長安?」

    黑眼問。

    戚散金道:「追殺我的那些人並不是古道馬幫的,而是曾和我們馬幫勢不兩立的綠林山匪,除了他們之外我的師弟們應該也來了,我不知道在長安城還能信任誰,也不知道應該去找誰,唯有找你們流雲會,長安城裡不需要我去打探就能信任的,也只有你們了。」

    他看了黑眼一眼,臉色有些歉然:「我也沒有辦法,我想過去見廷尉府的人,可我不敢去,我現在也無法確定廷尉府的人是不是也和那些畜生有勾結,朝廷官府我誰也不敢輕信。」

    「廷尉府的人不會去和那些賊人勾結。」

    黑眼道:「你知不知道前段日子,就是你師父遇害之前,是否有人去過你們幫裡?」

    「有。」

    戚散金道:「可我不知道是誰,師父不肯說,他說如果我知道了的話對我不好,他讓我小心些」

    他忽然想起來什麼:「黑眼先生,你的朋友趕車走了另外一條路,他會不會出事?要殺我的人以為我知道什麼,他們想滅口。」

    黑眼搖了搖頭:「這裡是長安。」

    戚散金道:「我知道這裡是長安,可那些人手段毒辣,而且高手不少,我確定我的師弟們追了過來。」

    「這裡是長安。」

    黑眼又說了一遍。

    他看著戚散金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只要是在長安,流雲會就沒那麼容易輸。」

    另外一條路,馬車翻了過去,拉車的馬到在地上掙扎,可是車壓住了它,幾次都沒能起來。

    用銅棍的壯漢看了看馬車,車裡沒有任何動靜,所以他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上當了?」

    他看向之前第一個出手的人,那個握著一條鐵槍的年輕人。

    從兩側的巷子裡有人走出來,一共十餘人,這些人都蒙著臉,每個人手裡都握著長刀,之前擲出鐵槍刺穿車廂的就是這些人。

    他們走過來,將斷圍在正中。

    用鐵槍的年輕人往四周看了看:「很狡猾,換了一輛馬車走的嗎?倒是沒有注意到是什麼時候換的,不過換了車也只是僥倖逃過一死而已,流雲會的人讓我很失望,原來也只是會用這樣不入流的小聰明,不敢正面交手。」

    他看向用銅棍的壯漢:「四哥,殺了他吧,咱們得趕緊走。」

    被稱為四哥的壯漢,是東蜀道古道馬幫大將軍戚上允的四弟子羅降魔,跟他說話的是戚上允的十七弟子孫扶搖。

    「嗯。」

    羅降魔嗯了一聲,大步朝著斷走了過去。

    「你們不應該輕視流雲會。」

    斷嘆息了一聲:「可惜的是,總是會有很多人覺得流雲會不行。」

    四周響起腳步聲,火把從四面八方出現,數不清的身穿白衣的流雲會漢子很快就匯聚於此,每一條街上都有人過來,短短片刻,這個路口就被流雲會的人圍的水洩不通。

    羅降魔的腳步一停,眼神裡出現了幾分懼意,他看向孫扶搖,孫扶搖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靠人多?」

    孫扶搖將鐵槍緩緩抬起來:「未必行。」

    斷搖頭:「一定行。」

    孫扶搖朝著斷大步走過去:「那你也得先死。」

    斷又搖了搖頭:「未必會。」

    四周的白衣漢子分開,一隊一隊身穿鐵甲的巡城兵馬司的士兵進來,白衣如雲,黑甲如山,士兵們迅速組成了陣型,將近一人高的盾牌立了起來,四周圍成了一圈銅牆鐵壁。

    孫扶搖的腳步不由自主停下來,眼神變得閃爍。

    斷笑了笑道:「剛才你說的話大部分都不對,有一句話是對的靠人多,是的,我們就是靠人多。」

    孫扶搖眼神裡殺意湧現:「我一樣可以先殺了你。」

    「十七弟。」

    羅降魔朝著孫扶搖喊了一聲:「我們,被騙了。」

    孫扶搖忽然間反應過來什麼,斷的話沒有讓他崩潰,四周圍著的那麼多人也沒有讓他崩潰,崩潰的是他師兄的話我們,被騙了。

    在這一刻孫扶搖忽然間醒悟,讓他們來長安城殺人的那個人曾經信誓旦旦的說過,這次找到他們出手的人是大寧無人敢惹的人,哪怕他們在長安城掀起血雨腥風,那位大人物一句話就能讓這血雨腥風變得雲淡風輕,他只需一句話,就可以讓發生過的事變成沒有發生過,也只需一句話,就能讓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

    另外一邊,馬車裡。

    「我覺得,可能是和師父打算解散古道馬幫有關。」

    戚散金看著黑眼說道:「在幫裡來人之前,師父正在和東蜀道的道府大人商量馬幫加入廂兵的事,師父答應了,回來之後和我們提及,大部分人都不滿意,我們雖然和官府聯手對付綠林道的那些山匪,可我們畢竟還算是生意人,一旦成為廂兵就要受官府管制,師弟們都覺得那就沒了自在,老十七說,憑我們的出身,進了廂兵能混到個校尉嗎?肯定不能,最多也就是個團率,團率,一個月才幾個錢?」

    戚散金道:「可師父已經答應了道府大人,所以這事不是商量。」

    黑眼皺眉:「你的師弟們不想從軍,還想跑馬幫逍遙快活,可這不是他們殺你師父的理由,他們當然知道那是多大的冒險,而且他們也絕對不會對你們師父一點感情都沒有。」

    戚散金點了點頭:「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在出事的前兩天,師父見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黑眼大概猜到了是誰派去的人,可不能說。

    十字街口。

    古道馬幫的人已經被團團圍住,距離這裡沒多遠的一座石塔上,在石塔最高一層,曹安青看著十字街口那邊笑了笑,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可惜了這批人果然啊,太子想謀事,哪裡那麼容易,不管是江湖還是朝堂,太多人盯著太子了,以太子那點能力真不能翻出什麼風浪來,還不是要靠我。」

    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哼了一聲:「用我的人做試探,你過分了。」

    「聶破軍。」

    曹安青回頭看了那個中年男人一眼:「你的眼界不應該這麼低。」

    被稱為聶破軍的中年男人眼帶殺意:「那是我的師弟。」

    「唔。」

    曹安青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那是你的師弟,又怎麼了?他們自己蠢,如果他們足夠聰明的話就會發現這是個陷阱,難道還需要我不惜暴露自己去提醒他們?」

    聶破軍道:「如果不是因為太子,我已經殺了你。」

    「你應該記住,我沒那麼容易殺。」

    曹安青淡淡的說道:「太子也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強大,我剛剛說過了,太子靠的是我他優柔寡斷,想卻不敢,一日三變,成大事的哪有他那樣左右搖擺不定的?陛下遠在北疆,勝負未分生死未卜,太子若心狠一些,早就應該下手殺人了,殺了賴成殺了韓喚枝,滿朝文武沒幾個真的敢攔住太子的,太子登基,宣佈陛下已經於北疆駕崩,他當皇帝,順理成章。」

    他看了聶破軍一眼:「可他不敢,所以得有人推他一把,我們就是這樣的人,如果這一把推成了,你覺得你會是什麼身份?殿下可沒有那麼多能信任的人,禁軍重新組建的話,難道禁軍將軍不比什麼狗屁廂兵校尉強得多?況且你早入門早跟著你師父,戚散金卻成了大弟子,你師父偏心,給他改姓戚,馬幫沒你什麼事。」

    他指了指十字街口那邊:「你應該明白,相對於你自己的前程,師弟又算什麼。」

    就在這時候石塔上又上來一個人,緩步走到窗口那邊往十字街口看了一眼:「曹公公說的對,聶先生,我當初找你的時候就和你說過,成大事,有犧牲。」

    他看向聶破軍:「犧牲的是別人而不是你,這已經是最好的事。」

    曹安青笑起來:「蘇先生說的在理。」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 17:43
長寧帝軍 第八百六十四章 字條

    長安城裡的風雨暫時和百姓無關,風大雨大,百姓們身上還沾不到水,他們頭上還有屋簷,什麼時候風大到掀開了百姓的屋頂,長安城裡的百姓們也就能感受到那疾風驟雨。

    石塔上的三個人看著十字街口的自己人被流雲會和巡城兵馬司的人團團圍住,忍不住有幾分唏噓幾分鄙夷。

    「江湖就江湖,朝廷就朝廷。」

    聶破軍哼了一聲:「流雲會勾結朝廷,算什麼江湖門派。」

    聽到這句話曹安青忍不住笑起來:「你們古道馬幫這些年風光,離得開朝廷?」

    聶破軍一怔。

    罵別人的時候,總是想不到自己也曾與別人一模一樣。

    「你現在也離不開,只不過你現在離不開的是未來的朝廷,而非現在的朝廷。」

    曹安青語氣平淡的說道:「你們可以試想一想,當年陛下從西蜀道雲霄城到長安是怎麼樣的一種境況,能用的只是從留王府帶過去的那些人,朝廷裡的重臣不服氣不支持,北疆又有黑武人打過來,內憂外患,陛下硬生生靠著留王府的裡一眾家臣穩定朝局驅逐胡虜,和太子現在的情況像不像?」

    聶破軍又一怔,他只是個武夫,真沒有想到這麼多。

    「所以現在的韓喚枝葉流雲才會權勢滔天,所以現在的裴亭山才會獨霸一方,想想吧,你們啊就是太子殿下現在的家臣。」

    曹安青邁步往石塔下邊走:「況且,我們現在要面對的情況可比當初陛下面對的情況好多了,那時候滿朝文武都是他哥哥的,現在的滿朝文武都是太子父親的,哥哥的和父親的,不一樣。」

    聶破軍問:「真的會讓我主掌禁軍?」

    「你可以選擇不相信。」

    曹安青一步一步走下台階:「可你還有退路嗎?你已經做出了欺師滅祖的事,咱不說朝廷會不會放過你,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整個江湖都不會放過你,西蜀道馬幫老當家可就在長安呢,外出雲遊剛剛回來不久,你應該慶幸他去的是草原而不是回了西蜀道,你師父戚上允和他是至交好友,他若是知道了,能把你活活撕吧成肉渣。」

    聶破軍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他在這一刻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在動念的那一刻就已經上了太子的船,而且這船從一開始就沒靠岸,是在大海上飄蕩,前邊就是滔天大浪,若是乘風破浪衝過去人生錦繡,若是衝不過去那自然萬劫不復。

    可是,沒有退路了。

    三個人從石塔上下來的時候,十字街口那邊的廝殺已經到了尾聲,再強悍的古道馬幫面對巡城兵馬司的精兵強將又能如何?

    「你不怕孫扶搖把你供出去?」

    聶破軍問曹安青。

    「怕?」

    曹安青搖頭:「怎麼會怕,走上這條路,還有什麼可怕的。」

    他當然不會說,他就是故意讓孫扶搖那些人落入了巡城兵馬司手裡,這些人為了保命一開始是不會招供的,他們只會說是江湖仇殺,這種事巡城兵馬司自然問不出來,必然會把人交給廷尉府以韓喚枝的手段還能問不出來?一旦查到了太子那邊

    曹安青心裡都樂開

    了花。

    一旦查到太子那邊,該多好啊。

    當然還不能直接了當的查到,若隱若現的才最美,不是嗎。

    從始至終,曹安青就不相信太子能靠非正常的方式得到皇位,太子那種資質那種能力怎麼可能和他父親做對手,他父親李承唐甩開他一百條街都不止,他要的是太子死啊那是閣老的遺願,讓李承唐父子相殘,這才是閣老想要看到的結局。

    可是曹安青也深知,太子走上這條路和他無關,甚至和閣老也無關,那是他.母親在他心裡種下的種子,早就已經生根發芽,皇后對陛下的恨是入骨的恨,就算是沒有閣老沒有他曹安青,太子也早晚會走上這一步。

    蘇啟凡走在曹安青身後,他總覺得曹安青這個人城府太深,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手下人被抓了卻無動於衷,這不合常理,難道說巡城兵馬司裡有太子的人?

    三個人啊,都是鬼。

    各懷鬼胎。

    與此同時,平越道。

    原平越道道府葉開泰因為犯了大錯而受罰,平越道的叛亂怎麼說他也難辭其咎,所以陛下重罰,可葉開泰被重罰之後並沒有如人們所預料的那樣就此隱退,而是調任求立繼續任道府,名義上是罰,可還是重用。

    平越道新來的道府是原內閣次輔康為,一個曾經有希望成為新任內閣首輔大學士的人,可是他卻不得不給賴成讓路,走到了這個層次這個級別,誰會服氣?

    他是內閣首輔大學士元東芝的門下弟子,最得意的弟子,元東芝對他寄予厚望,元東芝自身就是個悲劇,最起碼在元東芝自己看來他是個悲劇。

    元東芝在沐昭桐的陰影下活了二十年,這二十年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麼度過的,好不容易熬到了沐昭桐倒台,他成了內閣首輔,然而他自己都清楚這不是他的時代,也許後人在提到這段歷史的時候,也會把他執政的這幾年稱為後沐昭桐時代。

    沐昭桐這樣的人可以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不行,他這個內閣首輔是大寧立國以來最沒有存在感的內閣首輔,如果可以的話,他多希望自己的得意弟子康為成為新的內閣首輔,康為還年輕,四十歲左右的年紀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可以掌權二十年!

    那將和沐昭桐一樣,開創一個屬於他自己的時代,他這個老師也與有榮焉。

    然而這一切美好希望都在陛下做出選擇後煙消雲散一絲不剩,康為外調,縱然是封疆大吏又如何?正二品道府,已經是康為的巔峰了,他沒可能走到更高,賴成和康為年紀差不多,如果賴成不出意外的話,康為就會被按死在地方一輩子,那還是賴成仁慈,如果賴成心狠一些,怎麼可能會留著競爭對手。

    這些事元東芝很清楚,康為自己也很清楚。

    離開長安城的時候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帶著兩個隨從,一輛簡樸的馬車,這位曾經被人眾星捧月一般的才俊黯然離開,他不想看到那些以前所謂的朋友們虛偽的嘴臉,離開了就是離開了,敗了就是敗了。

    平越道道府衙門。

    坐在書房裡,康為的腦海很不平靜,他來平越道的時間已經不短,可他還是不適應這樣的生活,在這他依然可以享受那種眾星捧月的快意,然而這

    不是內閣,那感覺不一樣。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事,他年紀輕輕就感受到了門師的那種悲涼,門師元東芝一輩子被沐昭桐壓著,而他到了平越道之後才發現,人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道府大人叫葉開泰,他不管做什麼都會被人拿來比較,如果是葉開泰在的話會怎麼做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在平越道這裡,他要用多久才能抹去葉開泰留下的痕跡?

    五年?十年?

    此時的他,對於一個從仕的人來說風華正茂。

    接下來的人生,卻要和另外一個人的陰影鬥爭,可能會耗掉他整個餘生。

    康為面前站著一個年輕男人,看起來有些緊張,畢竟這是年輕人第一次做如此重要的事,面對是的康為這樣有份量的封疆大吏,在康為面前他覺得自己很渺小,不過好在他身後的是太子。

    「大人,大人?」

    年輕人輕輕叫了兩聲,把陷入思緒中的康為拉了回來。

    康為微微晃了晃腦袋,看向面前的年輕人:「你叫什麼來著?」

    「曹丁方。」

    年輕人垂首:「大人考慮的如何了?」

    康為看著這個年輕人,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你說你來平越道之前先去拜見了我恩師?」

    「是。」

    曹丁方低著頭說道:「殿下派我來見大人您之前,先去拜會了元閣老。」

    「我恩師有沒有什麼話讓你帶給我。」

    「有。」

    曹丁方回答:「閣老讓我告訴大人,人生不可太辜負,凡事應有爭勝心。」

    康為一怔。

    他的手指敲打著桌面,一聲一聲,聲音並不大,可是曹丁方卻感覺那一下一下的是在敲打他的心,他很緊張,緊張的兩隻手都是汗,如果能說服康為的話,他知道自己將會得到多少獎賞,他堂兄從來都不願意他牽扯其中,如果不是到了緊要的時候,堂兄還是不會讓他參與進來。

    可既然他進來了,那就不能讓自己一事無成。

    他堂兄叫曹安青。

    「我知道了。」

    康為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你先回去吧,三天之後我會給你一個答覆。」

    曹丁方連忙點頭:「多謝大人,那我就先告退。」

    他是個很聰明的年輕人,他知道事情差不多算成了,如果康為沒有心意的話此時已經讓人把他拿下,這等死罪,他如何不怕?康為說三天給他消息,其實這對曹丁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消息,康為在搖擺,而人一旦開始搖擺其實就說明已經動了心動了念。

    曹丁方躬身退出康為的書房,面前這位封疆大吏的臉上寫滿了難以割捨。

    出了道府衙門,曹丁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上了馬車之後吩咐了一聲回客棧,他坐了一會兒後從衣服裡取出來一張字條,看了一眼,然後撕成碎片,從馬車車窗把細碎細碎的紙片扔出窗外,像是灑了一路紙錢。

    那是元東芝寫的一句話讓他帶給康為,元東芝之所以沒有當時就把他扣下,而是讓他來見康為,何嘗不是搖擺?可是這句話,曹丁方不能讓康為見到。

    紙上寫的是人生無須太得意,凡事不過半稱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 17:43
長寧帝軍 第八百六十五章 誰願去?


    當初沐昭桐手下有很多產業,甚至還包括一批賭場,當初長安城裡最陰狠的暗道勢力流浪刀就得益於沐昭桐的庇護,爭不過流雲會不代表流浪刀真的有多弱。

    沐昭桐死之後,這些產業一部分荒廢了,一部分被曹安青繼承,其中有家酒樓叫遠望鄉,在西城,距離之前出事的錦繡樓沒多遠,只隔了一條街。

    遠望鄉酒樓生意也還不錯,一個國家的經濟實力體現在飲食行業最為明顯,百姓們手裡富裕,酒樓的生意就都會不錯,如果這種盛世下吃飯的生意做不好,那別說是生意難做,是人的原因。

    從前兩年開始,遠望鄉酒樓就成了曹安青接觸各類不能明面接觸的人的場所,有些人是江湖客,也有些人是朝廷裡的重臣。

    錦繡樓出事之後的第二天,遠望鄉酒樓的後門停下來一輛馬車,馬車上下來一位老人,看起來氣度不凡,在後門等著的掌櫃俯身迎接老人進門,顯然這老人身份非同小可。

    老人進了後門之後沒有上樓,而是直接被引領到了後邊獨院,獨院門口,曹安青垂首以待。

    「閣老。」

    看到那老人來了,曹安青連忙行禮。

    元東芝看了曹安青一眼,沒有說話,微微頷首算是回禮,邁步進了院門,小院修建的很規整,小卻精緻,假山泉湧涼亭荷池一應俱全,還種了一小片竹子,酒菜就擺在涼亭裡,夜風吹過,這地方最是享受。

    元東芝似乎很滿意,在主位坐下來:「殿下到底有何事?非要讓我到這地方來。」

    曹安青陪笑著說道:「閣老知道,殿下視閣老如恩師,本來殿下是要親自過來請閣老飲酒,許久不見,殿下真的是極為想念閣老,殿下數次對奴婢提起,說每每想到閣老的教誨都會心中感念萬分。」

    這馬屁讓元東芝舒舒服服。

    「既然殿下是讓你來,那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我一會兒還要回去,年紀大了,睡的太晚會整夜睡不著。」

    「閣老雖然已經不在內閣,可還惦唸著天下蒼生,奴婢對閣老真的充滿敬佩。」

    「馬屁就省省吧,該說事說事。」

    曹安青過去給元東芝倒了一杯酒:「殿下想請閣老幫忙的事,其實之前奴婢也代表殿下和閣老談過,殿下覺得,現在內閣裡的人都太輕浮,不穩重,難擔大任,不堪重用,殿下想著,以後若是可能的話」

    曹安青看了看元東芝臉色,笑了笑繼續說道:「若是可能的話,殿下希望閣老能重新回到內閣,殿下還是覺得有閣老在內閣才穩妥,殿下心裡才踏實。」

    元東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沉吟片刻後說道:「殿下的話,我聽了也就忘了,忘了的話自然不會再對別人提及,你懂了嗎?」

    曹安青心裡罵了一句,這個老東西明明心裡不甘又不服,可就是自視清高。

    「閣老,殿下誠心實意」

    元東芝放下酒杯:「話說多了便會太滿,你看這酒杯,酒倒的太多了就會灑出來,話說的太滿就會得罪人,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殿下所謀恕元某人不敢相談,知道我為什麼要喝這杯酒嗎?這杯酒我喝了,這是殿下請我喝的酒,我必須得喝,因為我還知道什麼是為臣之道,既然我還知道什麼是為臣之道殿下當懂我

    心意,我這杯酒喝了,是對殿下的尊敬。」

    元東芝起身:「你回去把我說的話如實告訴殿下,人老了確實容易睏乏,我先走了。」

    曹安青連忙俯身:「閣老慢走,閣老的話奴婢會一字不差的帶給殿下。」

    元東芝走了幾步又停住,回頭看著曹安青說道:「請轉告殿下,爭與不爭,都是殿下的,何必要爭?」

    曹安青垂首道:「難道閣老還不明白,陛下的心思是爭與不爭,都不是殿下的。」

    元東芝嘆了口氣,邁步離開。

    一個時辰之後,東宮。

    太子聽曹安青說完之後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他不答應若只是不答應也就罷了,可他既然聽了這麼多還不答應,那就是隱患。」

    曹安青道:「殿下所言極是,這個老東西一開始欲拒還迎一副婊子樣,現在裝清高了,他知道的事多,留著是禍害,況且他死了之後康為就會覺得失去靠山,更能逼著康為走過來。」

    太子點頭:「那就讓他早點死,死了就清閒了,他不是一直都在說他最喜歡清閒嗎?」

    他起身:「困了,你安排人送元閣老上路。」

    曹安青俯身一拜:「奴婢會處理的妥妥噹噹。」

    所以元東芝死了,當夜就死了。

    第二天一早,消息到了廷尉府。

    韓喚枝最初是要隨皇帝北征,可是臨行之前皇帝突然改了心意把韓喚枝留在長安,他在這,長安城裡很多人就不敢放肆,韓喚枝當然也知道皇帝擔心什麼,如果有人要讓長安城變天,賴成就必須死。

    韓喚枝留在長安,想對賴成動手的人就會猶豫再三。

    千辦方白鏡快步進門,俯身道:「大人,剛剛接到消息,元閣老去了。」

    書桌後邊的韓喚枝猛的一抬頭:「查了嗎?」

    「在查,元閣老府裡的人說他昨夜裡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身上有酒氣,應該是喝了酒,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書房,書房的燈火亮了一夜,下人還去送過醒酒湯,可被元閣老罵了兩句沒敢進門,第二天一早發現元閣老已經去了,身上沒有外傷,屋子裡也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仵作正在驗屍,現在還看不出來是不是死於毒物。」

    「元閣老身體不錯。」

    韓喚枝起身,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踱步,走了大概四五圈後忽然間眼神一凜:「用最快的方法傳消息給平越道廷尉府分衙的人,讓他們盯著康為,估計著已經晚了,但不能再晚你親自去一趟吧。」

    方白鏡聽到這也反應過來:「屬下遵命!」

    與此同時,北疆。

    息烽口大營的兵馬和沈冷水師的兵馬已經過了三眼虎山關,三眼虎山關守將七牛俊戰死,另一位守將科羅廖率軍邊戰邊退,寧軍過三眼虎山關後向西推進上百里,已經逐漸與瀚海城的寧軍形成包夾之勢,再往前猛攻三百里,就能一把扼住南院大營的咽喉。

    可是正因為黑武人也深知這一點,所以遼殺狼調遣大軍支援過來,黑武各部族的騎兵也在往這邊匯聚,阻擋寧軍的黑武軍隊從開始的兩三萬人已經增加到了十萬兵力。

    中軍大營。

    皇帝抬著頭看面前牆上掛著的地圖,眾將在周圍等著,大帳裡安靜的似乎可聞

    落葉之聲。

    良久之後,皇帝抬起頭:「科羅廖手下的兵力已經有十萬之眾,而且多是騎兵,往來迅速支援極快,他們更熟悉地形,若大軍想在曠野尋求決戰,以現有的兵力打起來有些不容易,這是他們的優勢。」

    過三眼虎山關,留下一萬精兵鎮守,格底城和蘇拉城的守軍沒動,息烽口大營留了一萬人,老將軍裴亭山的刀兵還在東北鎮著那些大大小小的部族,最主要的是鎮著闊可敵沁色,所以此時此刻,皇帝帳下的兵力只有十一二萬,和科羅廖的兵力幾乎相當。

    寧軍多是步兵,而黑武人多是騎兵,兵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以步兵攻騎兵,勝算有多少其實大家都很清楚。

    「他們要分散開守住白得碾,東馬,別古城這三線,這是他們的劣勢。」

    皇帝道:「從現在看,最好的進軍路線是猛攻東馬城,東馬城在最南邊,黑武人佈置的兵力也最多,白得碾城關居中,是山路,最難打還不好走,所以不在考慮之內,去最好的選擇,去最壞的選擇,那就只能是別古城。」

    皇帝在大帳裡來來回回的走動:「如果大軍突進猛攻別古城要走一天一夜,瞞過黑武人一天一夜不難,難就難在東馬城和白得碾的黑武騎兵在一天之內就能馳援過來,別古城有守軍至少兩萬人,所以朕必須盡帶大軍前往,無法分出來很多人阻擋東馬城和白得碾的黑武援軍,朕需要有個人,帶極少的兵力過去,在這!」

    他的手指在白得碾往北大概六十里最有的地方點了一下:「北馬古城,北馬古城已經廢棄,白得碾其實就是北馬城新城,若是在此阻擋黑武援軍一天一夜,朕就有把握把別古城打下來,別古城黑武軍隊雖然有兩萬餘人,可城牆不高,城外地勢開闊,四面都可猛攻,有拋石車在,朕覺得一天一夜把別古城打下來並不難,難就難在如何依靠一座殘缺不全的土城來擋住黑武人的援兵。」

    皇帝站直了身子看向大帳裡的大寧將軍們:「朕需要集中兵力以最短的時間聚殲別古城守軍你們誰願領兵死守北馬古城?」

    「臣願往!」

    「臣願往!」

    「陛下,臣亦願往!」

    皇帝看向孟長安,孟長安俯身道:「陛下予臣五千人,臣立軍令狀。」

    「你還是去攻城吧,攻城你比我強。」

    沈冷抱拳:「陛下,臣求三千兵,可立軍令狀,若不能擋黑武人一天一夜,臣願領死罪。」

    皇帝剛要說你不能去,沈冷繼續說道:「請陛下相信臣,攻城來說,孟長安是最快的刀,守城來說,臣是最堅的盾,諸位將軍們可以不服,但臣不收回這句話,沒有人比臣更有把握守住。」

    皇帝沉吟片刻:「你把握何在?」

    沈冷抬起頭,笑著回答:「優勢。」

    「有何優勢?」

    「黑武援兵不會低於數萬,臣領三千,大概二十比一,所以城外都是靶子,臣喜歡這樣的優勢。」

    皇帝沉默。

    大帳裡也安靜下來。

    「一天。」

    皇帝看向沈冷:「死守一天,不管朕有沒有打下別古城,你都要撤軍回來。」

    沈冷俯身:「遵旨。」

    可皇帝當然明白,他是不會提前離開北馬古城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 17:44
長寧帝軍 第八百六十六章 大戰在即

    別古城地勢開闊,所以可四面圍攻,然而正因為地勢開闊,黑武的援軍誰也無法確定會從什麼方向殺過來,要拿下別古城,打法就一個......快。

    還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黑武援軍可以從幾個地方趕來支援,但最快的路必然是北馬古城,如果繞路走,比走北馬古城要慢一天的時間,兵貴神速,尤其是馳援的事,黑武人是不可能繞路走的。

    一天的時間,對於戰爭來說會發生很多事。

    皇帝親征,率軍圍攻別古城,為了應對從南院大營方向或有可能趕來的援軍,就不得不帶上幾乎全部兵力,更主要的是北馬古城地勢狹窄,留守太多軍隊也施展不開,所以沈冷才會只要三千人。

    孟長安瞪著沈冷,沈冷無所謂。

    「你到底想幹嘛?」

    孟長安問。

    沈冷聳了聳肩膀:「逞英雄。」

    孟長安微怒:「放屁!」

    沈冷笑了笑:「就是想出風頭。」

    孟長安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沈冷不是一個會無緣無故觸怒別人的人,在大帳裡沈冷說話鋒芒畢露甚至還直接挑釁了諸多將軍,那一句話就能讓所有人不滿,沈冷這麼做顯得極為幼稚。

    「你不想讓我去?」

    孟長安問。

    沈冷撇嘴:「趕緊滾蛋,趕緊攻破別古城比什麼都強,冷爺要去北馬古城了。」

    他翻身騎上黑獒,看了一眼孟長安:「記住,如果不是你先攻破的別古城,而是別人,我看不起你。」

    說完這句話後沈冷拍了拍黑獒,黑獒發出一聲沉悶的叫聲,發力往前奔了出去,孟長安看著沈冷遠去的背影,深呼吸,轉身。

    「我知道。」

    他說了三個字,翻身騎上大黑馬,率軍朝著別古城方向進發。

    沈冷騎在黑獒上回望,孟長安的已經率軍開拔,沈冷不由自主的笑起來......那個傻傢伙,守北馬古城,陛下心中其實就兩個人選,一是你二是我,讓陛下在你和我之間做選擇,當然是你,讓我在你我之間做選擇,當然是我。

    兄弟不是只在嘴上說說的。

    沈冷必須為孟長安多考慮,別古城位置特殊,一旦打下來別古城大軍就能長驅直入與瀚海城的大寧邊軍遙相呼應,從而對黑武南院大營形成包夾之勢,這一戰打贏了,第一個率軍攻破別古城的人自然功勞甚巨,孟長安需要功勞啊,太需要了。

    因為他和沁sè的關係,軍中多少人都在暗地裡說三道四,臨戰之際,和敵國長公主不清不白,誰敢真正的信任孟長安?只有沈冷,唯有沈冷。

    連陛下都一樣,陛下在考慮用人的時候都會因此而有所猶豫,如果孟長安第一個率軍攻破別古城,就能讓那些在背地裡說他壞話的人收一收,讓他們明白孟長安絕不會是一個私通敵國之人,唯有孟長安的戰功越來越多,越來越出彩,陛下那邊也才會心裡踏實,也才能放心大膽的繼續用他。

    如果孟長安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和沁sè有了那種關係,那孟長安就近乎是一個完美的領兵將軍,可世上哪有那麼多完人,孟長安不是,沈冷也不是。

    沈冷更清楚的是,孟長安的要遭受的抨擊不是

    在此時此刻,而是在戰後,唯有多立功,在陛下面前多立功,才能讓那些人閉嘴。

    「真特麼的操心的命。」

    沈冷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

    那時候孟老闆說,我把你撿回來就是為我兒擋煞用的,六七歲的沈冷才剛剛有些理解這世上的艱險,不過每次孟老闆說到這些的時候他並不牴觸,反而會傻乎乎暗搓搓的在心裡笑笑,想著幸好是給孟長安擋煞,給那個傢伙擋一擋,也不錯。

    北馬古城。

    沈冷從黑獒背上跳下來,看了看面前這殘缺不全的土城:「真破啊。」

    陳冉揉了揉眼睛:「哪裡還有什麼城。」

    這地方已經被廢棄了很久,新城南遷六十里,就是現在的白得碾山關,原本的北馬古城就是一座土城,不知道廢棄了多少年,土城已經坍塌的差不多,還存在的城牆上已經沒什麼地方可以立足,最矮的地方也就還剩下半人高,還有不少缺口,這樣的土城防禦,任何重型城防器械都沒幾乎用不上,靠的就是人。

    好在對面地勢狹窄,黑武的援軍如果攻上來的話不可能全部展開,這是唯一的優勢了。

    「把地方修一修,動作快一些。」

    沈冷吩咐了一聲,手下士兵隨即動了起來,他們將土城缺口用沙袋一點一點的堆起來,然後選擇位置將帶來的五架弩車架好,陽光下塵土飛揚,士兵們用最快的速度修補土城。

    沈冷彎腰從地上揪了一根毛毛草出來叼在嘴裡,走到高處往對面看,北馬古城那邊就是峽谷口,距離大概有不到三里,說是峽谷但極寬,至少也有二三里的寬度,那麼大的口子想堵住根本不可能,所以當初黑武人才會廢掉北馬古城,把城關往南移了六十里,在峽谷最窄的地方修建了白得碾城關。

    出了峽谷之後地勢並不算開闊,這地方有些像是大寧西北的黃土高原,到處都是深溝,想爬上去都難,溝壑縱橫,黑武人想繞到北馬古城後邊也很不容易。

    「分派兩標人到左右,距土城一里設置觀察。」

    沈冷往左右指了指:「兩邊都有裂溝能通過來,雖然不好攀爬,可黑武人一旦攻不破咱們的防線就會想別的辦法,兩邊的人負責策應土城防禦,人少了堵,人多了撤回來,但敵人從兩側上來我必須先知道。」

    「是!」

    王闊海大聲應了一聲:「我去左邊。」

    辛疾功道:「我去右邊。」

    兩個人各帶一標三百多名戰兵去了土城兩側構建防禦。

    沈冷靠著土城坐下來,把鐵盔摘下放在自己身邊,天快黑了,陛下率軍突擊別古城算計好了時間,急行軍一夜再加上一天,到了別古城的時候正好天黑,大軍不會休息,會連夜發起猛攻,如果順利的話,後天一早別古城的城牆上就能插上大寧的烈紅sè戰旗。

    「你總說沈先生,莊雍大將軍,還有老院長他們像是老母雞。」

    陳冉挨著沈冷坐下來:「可你啊,大部分時候更像老母雞,我們都像是你的小雞仔子,我知道你擔心孟長安會出問題,所以才會搶著來這鬼地方......冷子,你什麼時候能自私一點?」

    「護崽不是自私?」

    沈冷笑了笑:「沒有人比

    我更自私,我崽多啊。」

    陳冉瞥了他一眼:「那時候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孟老闆把你撿回來就是給孟長安擋煞的,村子裡的人都說,需要擋煞的人必是大富大貴之命,因為太富貴所以會有天罰,如果擋過去了就飛黃騰達,可有一點,不管能不能擋過去,擋煞的那個人都必死無疑,擋煞的人死了,被擋煞的人反而更富貴。」

    沈冷看了他一眼:「你信?」

    陳冉點頭:「我信。」

    沈冷笑起來:「都是屁話。」

    陳冉道:「你特麼的就是擋煞的命,小時候給孟長安擋煞,長大了給更多的人擋煞,你看看你現在要守住的這地方,就是在給身後十萬大軍擋煞,是在給陛下擋煞。」

    沈冷笑道:「誇我偉大。」

    陳冉:「滾蛋。」

    沈冷忽然覺得陳冉剛才說的那句給陛下擋煞有點意思,如果是給陛下擋煞的話,那豈不是也在給整個大寧擋煞?想想看,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自己真了不起。

    「牛-逼!」

    沈冷忽然冒出來這麼兩個字。

    一臉的小得意。

    陳冉看了他一眼:「傻-逼。」

    沈冷一腳踹在陳冉屁股上,陳冉從土城高坡上滑了下去,坐在那往下滑,滑到坡下邊站起來,拍著屁股上的塵土又走回來:「你特麼要是再把我屁股磨沒了,我豈不是要改名陳由?」

    沈冷想了想這個冉字,又想了想由字,忍不住搖頭:「這個冉字不對啊,你看,磨掉了兩條腿是由,說明你沒有第三條腿啊......」

    陳冉呸了一聲,回到沈冷身邊坐下來,兩個人肩並肩看著夕陽西下。

    「冷子。」

    「嗯?」

    「你猜我爹和我說過什麼。」

    「難道你也是撿來的?」

    「滾......我爹說,冉子,他們都說冷子是給孟長安那個傻小子擋煞的,這我不管,可我得告訴你,如果世上真有能擋掉的命煞,那爹希望你是給冷子擋煞的那個,爹不希望失去你,但爹更不希望你無恩義。」

    陳冉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笑了笑:「我真特麼的是操心的命。」

    沈冷抬起手摟著陳冉肩膀:「沒有那麼多命煞,只要不認命。」

    陳冉也笑,抬起手指向遠處峽谷口:「你看那谷口兩邊的山,像不像兩瓣屁股?」

    沈冷看了看:「那你的意思是,谷口是那什麼門?」

    陳冉:「黑武人不久之後會從那什麼門裡噴出來。」

    沈冷:「噁心......難道我們要和一坨屎拚命?這個噴字用的,太噁心了。」

    陳冉起身,大聲朝著下邊正在構建防禦工事的士兵喊了一聲:「兄弟們,黑武人是不是一托臭狗屎?!」

    「是!」

    士兵們哄笑著應了一聲。

    黑獒猛的轉頭往沈冷和陳冉那邊看了看,後腿連蹬把它剛剛排泄出來的東西蹬土蓋住,也許還想著狗屎怎麼了,你們不拉狗屎的嗎......

    日月交替斗轉星移,大戰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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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