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12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2 18:59
長寧帝軍 第八百一十七章 備戰

    第二天一早,冬狩正式開始。

    沈冷和二皇子李長燁兩個人坐在高坡上看著遠處大軍圍獵,沈冷問:「殿下怎麼不去?」

    二皇子理所當然的說道:「師父不去,沒有意思,我也不去。」

    「陛下讓你跟著的。」

    「我和父皇說過了,我不放心你,父皇准了。」

    朝陽下,黑甲禁軍隊列整齊,朝著圍場開拔,號角聲此起彼伏,沈冷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而二皇子看著那雄壯的軍隊難掩興奮,他其實並不是覺得冬狩無趣,正是愛玩的年紀,又怎麼會覺得打獵這麼好玩的事無趣?他只是惦記著沈冷,一是怕沈冷傷勢不好,二是怕沈冷孤單。

    這個孩子啊,骨子裡讓人覺得溫暖。

    「娘說,世上大恩,莫過於救命之恩,師父是我的救命恩人,要記得一輩子。」

    二皇子看著沈冷笑了笑:「我娘還說,師父是個純臣。」

    「純臣?」

    沈冷想著,二皇子這樣的年紀,哪裡能理解什麼叫做純臣,理解的大概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可就算是單純字面上的意思也不容易,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純粹的人,沈冷對大寧對皇帝陛下都有著不可磨滅不可替代的敬畏心,可是......沈冷其實很清楚自己什麼德行,如果涉及到了茶兒,沈先生,孟長安,也許他做不到純臣這兩個字,永遠也做不到。

    「師父。」

    「嗯?」

    「你小時候日子是不是過的很苦?」

    「不苦。」

    沈冷道:「所有的活著,都不苦。」

    「死了才是苦嗎?」

    「死了哪裡還知道什麼是苦。」

    「那......師父的意思是,世上就沒有苦?」

    「人貪活,那就不要覺得苦,如果貪活還覺得苦,多沒有意思......沈先生總覺得我小時候苦,陛下也覺得我小時候苦,可如果你把苦當做生存必須的條件,那麼也就習以為常,人的苦,三分之一來自矯情,三分之一來自不知足。」

    「還有三分之一呢?」

    「不努力,一個人矯情,不知足還不努力,你說苦不苦?自己不覺得苦而別人覺得你苦,那不是你的苦。」

    「可是,師父,比如你小時候,娘說你小時候受盡折磨委屈,那不是苦是什麼。」

    「你可以看成是......一種積累,一種沉澱。」

    沈冷笑了笑:「人啊,一輩子就那麼短,你覺得一天一天可慢了,等到你到了二十幾歲,你就會發現一年一年過的可快了,我想,等到六七十歲的時候,就會覺得這一輩子居然這麼快就要過完了,短短幾十年而已,如果這幾十年都用來可憐自己,那這一輩子多沒意義。」

    二皇子不是很懂,他沒有經歷過沈冷的經歷,年紀又小,所以難以理解沈冷的感悟。

    「師父,那你恨那個折磨你的人嗎?」

    「如果你不跟我提,我都已經忘了他。」

    沈冷看著遠處兵甲如林,笑了笑說道:「沈先生說,一個人如果只記得別人對他的不好,那心境就會越來越狹窄,一個小心眼的人成不了大事,多記得別人的好,不僅僅是感恩而已,還會讓人時時刻刻都明白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明知道是壞就不要去做。」

    二皇子這句話聽懂了,點頭:「就像昨天師父說的,要多記得大哥對我的好。」

    「對啊。」

    沈冷揉了揉二皇子的腦袋:「我待你那麼嚴苛,你練武的時候一遍一遍的要求你,吹鬍子瞪眼睛的,你為什麼覺得我對你好?」

    二皇子:「師父瞪眼睛是有的,哪裡來的鬍子。」

    沈冷哈哈大笑:「那你覺得我對你嚴苛,是不是苦?」

    「不是。」

    二皇子很認真的說道:「娘很早之前就對我說過,如果自己優秀,別人就不會看不起我,而我不努力就不會優秀,我不想讓娘失望,也不想讓師父失望。」

    沈冷道:「等你大了你就會明白,你從小的努力不是為了讓你娘不失望也不是為了讓我不失望,而是你回想起來,自己不失望。」

    沈冷起身:「歇夠了沒有?能去狩獵你不去,非要過來找我,起來繼續練功。」

    二皇子揉了揉發酸的胳膊:「能再多歇一會兒嗎?」

    「不可以。」

    沈冷指了指不遠處他剛剛埋在那的木樁:「砍斷了它,什麼時候砍斷了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二皇子看了看那根足有他腰那麼粗的木樁,揉了揉眉角:「好難噢。」

    沈冷將黑線刀抓過來,走到木樁身邊:「現在你認為難的事,將來都不是事。」

    隨著一道匹練般的刀光閃過,黑線刀在半空之中留下一刀亮痕,那麼粗的木樁被沈冷一刀斬斷,斷口平滑的好像磨過一樣。

    二皇子的眼睛亮了:「師父厲害!」

    「蠻力而已。」

    沈冷看向二皇子:「可是蠻力,也是練出來的。」

    遠處,懿妃娘娘遠遠的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男子漢,嘴角微微帶笑,她不確定自己的選擇對不對,但她做出了選擇,如果她如以往那樣小心翼翼,她一定會讓二皇子不要與沈冷走的那麼親近,二皇子更應該去親近的是太子殿下,她半輩子都沒有賭過什麼,都是在認命,所以順命。

    可她不蠢也不傻,她知道是該賭一把的時候了。

    懿妃深吸一口氣,讓自己臉上的笑容沒有那麼辛苦,這半生,她都笑的很辛苦,她早就是貴妃了,可以說是大寧最尊貴的女人之一,她已經有了足夠的地位和底氣不用去在乎那麼多人的感受,而可以讓那麼多人在乎她的感受,然而她沒有那麼去做,始終都在去適應別人。

    她很認真很認真的去揣摩過沈冷這個人,所以她知道沈冷不喜歡虛偽的笑容,沈冷只是個將軍而她是貴妃,百姓們會習慣性的按照地位高低來覺得誰應該服從誰或者說誰更有份量,然而實際上,一位有領兵將軍支持的貴妃和一位沒有支持的貴妃,那是兩個份量。

    沈冷是個真誠的人,那麼就學會真誠。

    懿妃告訴自己,最起碼在沈冷面前,自己要做一個沒有那種對誰都一臉虛偽笑容的自己。

    山風寒,可是看著沈冷認真指點著自己兒子武藝,她覺得一點都不冷。

    如果她的兒子從山頂上掉下去的那一刻,沈冷沒有縱身一躍,她也說不出什麼,可是有了那縱身一躍,她就知道了自己該去信任誰,信任一個人和巴結一個人,不一樣。

    東疆。

    大將軍裴亭山坐在搖椅上輕輕晃動著,眯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他的義子們筆直的站在一邊,誰也不敢說話,唯恐驚擾了大將軍。

    「時間差不多了。」

    裴亭山忽然笑了笑:「如果不出意外,三月末之前陛下就會率軍北上,而我被罷免的消息跑到黑武大概三月末也到了,這個時間是陛下算計好了的......你們整頓軍備,隨時準備出征。」

    義子羅辰忍不住問道:「義父,這樣能騙得了黑武人嗎?」

    「騙不騙得了黑武人我不知道,不過一定能騙得了渤海人。」

    裴亭山嘴角上揚,像是一頭得道成仙的老狐狸:「滅渤海,其實滅的不徹底,打的太快留兵又少,那個地方的人很奇怪,黑武人把他們當奴隸看,他們也把自己當黑武人的奴隸看,沒有十年以上,他們是不認可寧人是他們的新主人,而認了之後,他們也會真的把自己當大寧的奴隸看。」

    裴亭山道:「開松在渤海,渤海人若是知道了我被罷免的消息,一定會有所舉動,他們這段時間沒動,是因為等著大寧與黑武人開戰,一旦打起來,渤海人立刻就會造反......等到他們得知我已經不是東疆大將軍了,他們造反的更快。」

    裴亭山坐起來,晃了晃脖子:「說實話,我也想趁著這次機會退下去了,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養老,北征之後我會親自去長安向陛下請辭,已經做了快三十年的大將軍,也夠了也累了,我只是覺得有些遺憾,我在東疆三十年,居然沒有培養出來一個合格的繼承者,你們一個個的都優秀,可是真的要比起來,你們誰有自信能贏孟長安?」

    他的義子們互相看了看,沒有人說話。

    「看吧,如果你們此時有人站出來說我不服,我都願意為了你們去和陛下爭,可惜,你們沒有這個魄力,從我個人來說,我很想讓孟長安去死,我也曾經派人去殺過他,可是現在,證明陛下的眼光遠比我要好的多,孟長安不僅僅是將才,更是帥才,他要來東疆的話,你們給我記住一點......你們要是想給他個下馬威,那就給,別猶豫,不服氣就表現出來。」

    他停頓了一下:「可是如果下馬威給了,不服氣也表現出來了,最後全都沒人家強,比輸了,那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在東疆為將,你們怎麼聽我號令就怎麼聽孟長安的號令,我裴亭山的人,可以不服輸,但不能不服氣,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我從來都沒有掩飾過想殺孟長安之心,當著陛下的面我也這樣說,但我從來都沒覺得孟長安是個廢物,當著陛下的面我還是這樣說,東疆刀兵,我裴亭山練出來的兵,養出來的將,都記住,你們身上可以有我裴亭山的烙印,但你們是大寧的兵,是陛下的兵,我這輩子,一直都想做一個光明磊落的人,沒成功,差了那麼一點,你們試試吧,如果也沒成功,沒關係,是往那四個字的方向走就沒錯。」

    他起身:「可是孟長安來之前,你們還是我的兵,北征黑武,我可以打完之後功成身退,但我不能輸給武新宇,你們懂了嗎?」

    「懂了!」

    義子們抱拳。

    裴亭山抬起頭大聲說道:「把黑武打的最疼的,必須是我東疆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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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八百一十八章 內賊外賊


    長安城。

    一家很不起眼的客棧裡,荀直坐在窗口品茶,茶不是什麼好茶,只是客棧裡提供的最便宜的茶碎,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好久沒有換過,口袋裡的銀子也已經快要用完,可他依然讓自己看起來很有風度,就像他當年一首七絕一篇策論便名滿京華的時候一樣風度翩翩,然而,這也只是他自己以為的還得以保全的尊嚴。

    太子那邊斷了所有的聯絡,暴露給東宮的人已經被全部除掉,一個不剩,閣老沐昭桐留在這個世上的痕跡已經越發的淡了起來,算來算去,也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和太子那邊斷了聯繫,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失去了財路,就連江南織造府那邊都一片惶恐,廷尉府,刑部,吏部,三部官員進駐江南織造府,這個時候誰還敢跟他有聯繫。

    荀直這些年一直都過的很隨意,隨意,是因為不缺錢,皇后不曾虧待他,後來沐昭桐也不曾虧待他,連荀直自己都以為,他這一輩子就算一事無成也會衣食無憂,哪裡想到閣老這才死了多久,他已經落魄如此。

    茶很苦,不好喝,但他還在一口一口的品著,彷彿能從這劣茶中品出來人生百味。

    門外響起敲門聲,等了一會兒之後荀直才起身去開門,客棧的掌櫃端著一盤食物上來,看起來有些粗糙的白米飯,再加一盤醋溜白菜,按照長安城的物價,這兩樣東西加起來也沒幾個錢。

    「貴客。」

    掌櫃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是你方便的話,咱們住店的錢也該結一些了。」

    荀直把飯菜接過來,點頭:「稍等。」

    他回去,在錢袋子裡翻了翻,從僅剩下的兩塊指甲大小中選了一塊小一些的,回到門口遞給掌櫃:「先給你結一些,我是來長安討債的,那邊答應了我過兩日就把銀子送來,到時候再一併結給你。」

    掌櫃的看了看這銀豆子,忍不住嘆了口氣:「也好,你慢用,一會兒我再上來把盤子收走。」

    「多謝。」

    荀直俯身一拜,掌櫃的嘆息著下樓。

    荀直回到屋子裡,認真的洗了手,到桌子那邊坐下來,看著那簡單到讓他都覺得自己有些可憐的飯菜沉默了許久,然後拿起筷子,坐的筆直,依然保持著一個學者應有的姿態。

    剛吃了兩口,門外又有敲門聲,荀直依然等了一會兒,確定那敲門聲是聯絡用的暗號之後臉上竟是有幾分難掩的喜悅,他猛的站起來,想了想,取了一塊布把桌子上的菜飯蓋住,然後整理了一下已經髒了也滿是褶皺的衣服,邁步走到門前。

    拉開門,門外站著一個年輕人,看起來二十幾歲模樣。

    「荀直先生。」

    門外的年輕人拜了拜,看到荀直這一身衣服,那一臉的鬍子,沉默片刻後把背後的行囊打開,從裡邊取出來錢袋,把裡邊的錢分出來一半遞給荀直:「我知道此時走,對不起先生也對不起閣老,可是先生,大勢已去......天字科的人不用朝廷除掉,太子那邊就已經在動手,此一時彼一時,閣老在的時候我們風風光光,現在,連生活都難以為繼,這些銀子不多,先生若是已有什麼打算,就當是先生離開長安城的盤纏吧。」

    荀直看著那些碎銀子,想著連閣老為皇后掌管的天字科殺手之一都如此落魄,失去了所有的後盾,他們死的死逃的逃,已經沒幾個人了。

    「先生,聽我一句勸,早些離開長安吧。」

    年輕人抱拳,再次拜了拜:「先生保重。」

    荀直看著手裡的碎銀子,搖頭:「銀子你帶著路上用吧,走到離長安城遠一些的地方去。」

    「我的夠用了,先生......買件衣服吧。」

    年輕人大步離開,走到樓梯口,又回頭:「先生如果不嫌棄,又或是沒有去的地方,不如隨我回老家......我老家在連山道隨園縣,我年少離開,到現在也差不多二十年沒有回去過了,依稀記得村子西邊有一片桑園,我想若是可以的話,回去把它租下來。」

    荀直問:「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

    年輕人搖頭:「哪裡還記得自己名字,我四五歲就進了德松觀,如今已經十九年,用的一直都是道號......名字,不重要了,道號煥然,也不重要了。」

    他看著荀直問:「先生有要去的地方嗎?要不要隨我通行?」

    「沒有......不必了。」

    荀直茫然的搖了搖頭。

    煥然道人又是一聲長嘆,說了一聲先生保重,然後邁步下樓,剛到樓梯口,一個身穿布衣長衫的年輕男人正在往上走,看了看煥然道人,又看了看荀直,忽然就笑了笑:「原來是一樣的喪家犬。」

    煥然道人臉色一變,手下意識的去摸行囊,行囊中藏了一把匕首,出城的時候不會查的那麼嚴,就算查到了只說是出遠門防身用,城門守也不會太為難。

    「你是誰?」

    荀直問。

    「我?荀直先生是見過我的,怎麼,認不出了?」

    這個年輕人說話的時候那笑容讓荀直厭惡,那是一種赤裸裸的不加掩飾的嘲笑。

    「蘇啟凡?!」

    荀直忽然認了出來。

    他和這個人確實有一面之緣,只是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已經完全忽略,那時候這個人還在朝廷裡做官,而他在給太子李長澤做講學先生,有一次別人的飯局上,荀直和蘇啟凡見過一面,這個蘇啟凡應該已經有四十歲才對,可是他生的面嫩,看起來也就三十歲不到。

    「荀直先生,過的似乎不好?」

    蘇啟凡邁步上樓,看了一眼煥然道人:「你是德松觀的?」

    煥然道人搖頭:「與你無關。」

    蘇啟凡笑著說道:「閣老離開長安之後,至少有上百個人是靠我的接濟活著,如果你是天字科的一員,那你這兩年來花的每一個銅錢都是我的,什麼叫與我無關?」

    「蘇啟凡,你想幹什麼?」

    荀直問了一句。

    「荀直先生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

    蘇啟凡一邊說著一邊繞過荀直走進那個不大的客房,進門之後往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後唏噓道:「堂堂荀直先生,曾經是皇后娘娘的座上賓,太子的授業師,連閣老都把你稱之為當世才俊翹楚,看看......」

    他伸手把蓋在桌子上的布掀開,那一盤白菜是豬油炒的,這般寒冷的天氣,屋子裡又沒有點著火爐,菜很快就涼了,白菜上裹了一層白膩,看著就寒酸。

    「先生真是節儉。」

    蘇啟凡坐下來,指了指下意識跟到門口的煥然道人:「把門關上。」

    荀直和煥然道人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進門,把房門關好。

    蘇啟凡把背著的包裹放在桌子上,聽聲音很沉重,他將包裹打開,裡邊全都是金子,至少有幾百兩。

    「你是天字科的人,天字科的人是無價之寶,如果你想找地方隱退,從這裡拿走一半金子,算是遣散費,閣老交給我的事,我總得有始有終才行,雖然覺得可惜了你這一身本事,不過人各有志,我不強求。」

    他看了荀直一眼:「剩下一半的金子荀直先生可拿走,隨意找個什麼地方做教書匠,總是不會活的太辛苦。」

    荀直搖頭:「多謝你的好意,心領了。」

    「清高。」

    蘇啟凡笑著說道:「閣老從江南織造府拿的銀子,從平越道那些南越人手裡拿的銀子,都已經花光了,早就花光了,用以平越道叛亂,誰想到他們那麼不禁打,讓一個沈冷三下兩下就給滅了......別人不說,天字科的人這兩年的生活,荀直先生這幾年的所花的銀子,都是我起帆商行提供的,現在兩位跟我這裡裝清高,不覺得晚了些?」

    荀直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簡單。」

    蘇啟凡問:「荀直先生知道我的身份嗎?」

    荀直回答:「閣老的高徒,曾經被譽為閣老門下三大才俊,只是你離開朝廷的早,跑去經商。」

    「那是其一。」

    蘇啟凡道:「我去經商,是因為我知道沐昭桐成不了大事,最終還得連累我,還不如早早退出朝廷,做個富家翁比做個死囚犯要舒服多了......不過我需要沐昭桐,所以一直都沒有斷了聯絡,所以我說,你提到我是沐昭桐的門生,那是身份其一,我還有個身份,是沐昭桐地下錢財的管家,所以我商行的生意才會風生水起,當然這不是全部,還要歸功於我的第三個身份。」

    「什麼?」

    煥然道人好奇的問了一句。

    「黑武人。」

    這三個字一出口,荀直和煥然道人的臉色同時一變。

    「既然我說了,就不怕你們知道,也不怕你們動手,我不缺錢可不僅僅是因為沐昭桐,還因為黑武帝國在我背後的支持。」

    蘇啟凡起身,一邊踱步一邊說道:「這又不是什麼特別讓人驚訝的事,你們寧人能派人去黑武,黑武自然能派人來寧國,我六歲的時候人生就已經注定了,那時候我就不得不開始學習寧人的語言寧人的文化,十四歲,我被悄悄送到寧國遼北道,一個富戶收養了我,我很爭氣,二十四歲進士及第,那一年也巧了,沐昭桐以首輔大學士之貴親為科舉主考,我便順利拜入他的門下。」

    「如果不出意外,我會按照計畫好的,在寧國朝廷裡做官,因為我的能力自然會被賞識,再加上沐昭桐對我的喜歡,我自己都覺得,我四十歲的時候就能做到侍郎,運氣好,四十五歲就能做到尚書,好玩嗎?我一個被黑武人從小帶走的渤海人,成了寧國的高官,我自己都覺得精彩。」

    「皇帝手下有個人叫葉雲散,深入黑武,成為汗皇身邊親信,不得不說我不如他,我怕死......自從我看出來沐昭桐的心思,我就只好先退了。」

    蘇啟凡看向荀直:「我知道兩位不怕死,可是死有什麼意義呢?你們是寧人,你們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強求,如果你們相信我,跟我去北疆,我不會讓你們出賣大寧軍隊,我只是想殺了沈冷,兩位如此瞭解沈冷,到了北疆之後,定會有所作為。」

    蘇啟凡看向荀直,說出了一句對於荀直來說致命的話。

    「汗皇陛下也知道荀直先生大名,寧國不要先生,不識先生之才,汗皇陛下說,先生可到黑武,一國之政,令出汗皇,行令者為宰相,汗皇覺得先生之才,可為黑武宰相。」

    荀直的眼神裡有一種東西一閃即逝。

    「不行!」

    煥然道人忽然喊了一聲:「荀直先生,莫忘了你是寧人,我也是寧人,不可成為黑武的走狗!」

    荀直茫然的轉頭看向他,煥然道人上前一步拉住荀直的手:「先生,你要想清楚,寧人之間有爭鬥,那是寧人的事,可若是去了黑武,那就是大寧的叛徒,是黑武的走狗啊先生。」

    砰!

    門外一道黑影撞破了房門,在煥然道人轉身的一瞬間,手裡的刀子戳進煥然道人的心口,荀直下意識的退後,然後才發現,一刀殺了煥然道人的竟然是這客棧掌櫃。

    蘇啟凡聳了聳肩膀:「看,總是會有蠢人。」

    煥然道人倒在地上,手抓著荀直腳踝:「荀直先生,你不要......做錯了選擇。」

    荀直猛的後退,那隻手無力的落在地板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2 18:59
第八百一十九章 叛逃


    這家小客棧在長安城裡已經開了二十幾年,大概與當今陛下李承唐即位的時間差不了許多,如黑武與大寧這樣程度的對立,每年雙方都在想盡辦法的派更多的人進入對方國內探取情報,不僅僅是軍事上的情報,還包括民生,政治,甚至官員名單,再延伸到每一個官員的興趣愛好。

    大寧的葉雲散,曾經在黑武汗皇身邊成為親信之人,他的話,對於黑武汗皇的影響甚至超過了絕大部分黑武國朝臣,因為他的存在,北疆邊軍一次一次成功化解了黑武國的軍事動作,並且成功的得到了黑武國全境地圖,也構架起來一張令人驚嘆的諜報網,其價值遠比一戰消滅黑武幾萬軍隊要大的多。

    而黑武這邊,自然也會往大寧安插數量龐大的密諜,這家已經在長安城經營了二十幾年的小客棧,正是在當今陛下李承唐即位之後安排過來的,二十幾年來,這家客棧從來都沒有暴露過,不是因為他們的活動方式有多隱秘,而是因為這家客棧唯一的作用就是掩護其他打入大寧內部的密諜,而非直接去打探消息。

    客棧的掌櫃也是渤海人,黑武人甚至黑武國內大部分部族的人,都沒有辦法偽裝成寧人,從身體外貌到言談舉止都不可能偽裝,體貌特徵就已經出賣了一切,所以黑武國打入大寧的密諜,七成以上是渤海人。

    每年,都會有為數不少的渤海國的孩子被挑選出來送到黑武學習,有專門的人教他們寧人的語言,文化,歷史,所有一切與大寧有關的事他們都要去熟悉,甚至還包括各地方言各地民俗,黑武國所掌握的一切都會灌輸進他們的腦袋裡。

    這些渤海人在十幾歲的時候就會被送入大寧,安排到黑武人早就已經準備好的那些看起來很普通的家庭裡,通過大寧的科舉考試,或是招募,以及各種各樣有可能進入朝廷的方式靠近大寧權力中心。

    這其中,蘇啟凡的地位很高,曾經被黑武汗皇寄予重望。

    為了蘇啟凡一個人,黑武甚至還制定過一個專門的計畫來支援他。

    這個計畫很長遠,他們在得知蘇啟凡已經拜入大寧內閣首輔沐昭桐門下之後,就安排了更多的人潛入大寧長安城,用以保護和支援蘇啟凡,他們的計畫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如非必要,絕對不動用蘇啟凡這個人,就讓他正常的發展,該怎麼為大寧做事就怎麼為大寧做事,黑武將不惜一切代價,將蘇啟凡培養成大寧內閣首輔,最不濟也要成為次輔之一。

    這個計畫一旦成功,黑武國的密諜將直接打入大寧權力中心,這已經不是靠近,而是徹徹底底的打入,成為權力中心的一部分。

    黑武人制定這個計畫的時候,將計畫命名為二十五年計畫。

    他們打算用二十五年的時間,幫助蘇啟凡成為大寧內閣之中不可或缺的一員,成為大寧皇帝身邊不可或缺的一員,如果這個計畫用二十五年的時間成功了,那時候蘇啟凡五十歲左右,將會徹底掌控大寧的一舉一動。

    然而這個計畫在蘇啟凡察覺到沐昭桐在玩火自焚之後立刻就停了下來,不是黑武國那邊要求他停下來,而是他主動撤出了大寧朝廷。

    而那一年,恰好是黑武汗皇被殺,桑布呂繼承汗皇之位。

    時逢黑武內亂,這個計畫被破壞,來自黑武國內的支持停了,桑布呂的清洗直接導致大批知情這個計畫的黑武官員被殺,這些密諜都由青衙控制,而更巧合的是,沈冷和孟長安殺了青衙的首座,蘇啟凡得知之後,又發現沐昭桐的種種勾當,他果斷的選擇離開朝廷。

    但是這幾年來,他依然在為黑武輸送情報。

    黑武打入大寧內部的密諜數量恐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代號,而蘇啟凡的代號是一。

    他被稱為一先生。

    客棧小房間裡的血被清理的乾乾淨淨,屍體被裝進客棧往城外運送垃圾的馬車,已經進進出出二十幾年,守門的士兵對客棧的夥計都那麼熟悉了,況且只是普通的運送垃圾的馬車而已,自然不會仔細盤查,煥然道人的屍體被埋在一堆爛菜葉和殘羹剩飯中運到了城外,隨便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掩埋。

    下午的時候,客棧的馬車再一次出城,夥計一臉無奈的和守門的士兵抱怨著自己的掌櫃有多不人道,工錢給的少事還多,守門的士兵笑著安慰了幾句,查了查馬車上的人,身份憑證和官府印章都沒有問題,於是放行,夥計還在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說什麼連午睡的時間都沒有了,還得把掌櫃的親戚送到渭水去乘船。

    馬車裡的人是荀直和蘇啟凡。

    兩個人出了長安城之後一路往北,在渭水邊停下來,於渭水乘船向東,然後轉入灞水向北,他們的目標是北疆。

    「荀直先生做了最正確的選擇。」

    蘇啟凡坐在船上,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看著船邊流水說道:「人的才華與抱負只要全都能施展出來,能讓自己此生無憾,其實也就足夠了,我們總是說為官為民,這個民,大部分時候都很窄意,因為國與國的存在,所以就有了民與民的不同,然而實際上,人和人不一樣嗎?人就是人,不能因為國家不同而就去說別國的人不是人,能讓億萬百姓受福,這是功德,不管是寧人還是黑武人,又或是西域人渤海人,只要造福黎民百姓,都是聖人。」

    荀直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知道先生在擔心什麼。」

    蘇啟凡笑了笑:「你擔心自己走不出大寧?擔心成為階下囚?我在大寧已經這麼多年了,據我所知每年被廷尉府查到的人屈指可數,你覺得很危險,可我覺得很安全,打個比方......先生自從上了這條渡船之後就一直都在東張西望,你心裡透出一種恐懼在眼神裡釋放,若是經驗豐富的廷尉府廷尉,一眼就能看出先生你心裡有鬼,而先生這麼重要的人,我們當然不會讓先生冒險,這樣和你說吧,你這一路上所接觸到的所有人,都是我們的人,包括這條船,甚至包括這條船上的每一個人。」

    他伸手指了指:「你看這些乘客,似乎來自大寧天南地北,有男有女,可是他們每一個都是我安排的,看起來和寧人有什麼區別嗎?並沒有,雖然他們與我一樣,都是渤海人。」

    荀直忽然問了一句:「既然你們在大寧有這麼多人,當初大寧滅渤海的時候你們怎麼一點用處都沒有?」

    「原因有兩個。」

    蘇啟凡解釋道:「第一,寧國對渤海國動兵,不是從寧國朝廷發出的指令,如果命令出自朝廷的話,我們會提前派人回去,寧軍再強也不會那麼快擊敗我渤海的軍隊......第二,確切的說,我們現在都已經不是渤海人了,而是黑武人,如非必要,我們不會為了給渤海國送消息而暴露自己。」

    蘇啟凡遞給荀直一壺酒:「荀直先生,人要有分寸,要知道輕重。」

    荀直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蘇啟凡,這讓蘇啟凡有些不適應。

    「先生想說什麼?」

    他問荀直。

    荀直道:「剛剛你跟我說,只要能發揮自己的才華施展自己的抱負造福億萬黎民百姓,就是聖人,不分國界,不分民族,而你在做的事和你說的話,難道不覺得矛盾?」

    「那是因為我和先生是不一樣的人。」

    蘇啟凡認真的說道:「先生有治國之才,有理國之能,有定國之力,所以先生注定了是要有大作為的,大寧這裡先生已經不可能再有大作為,那就可以換個地方,而我呢?我做的事和先生要做的事能比嗎?我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在兩個大國之間的夾縫裡求生存的小人物。」

    蘇啟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沒得選,先生你有。」

    荀直沉默下來,蘇啟凡也沉默下來。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船伕兩口子端著飯菜過來,兩個人把東西放下之後就默不作聲的離開,從這一點荀直就可以確定蘇啟凡沒有騙他,船伕兩口子是黑武密諜,而那些乘客一直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很少走動,有的看著左邊有的看著右邊,每一個人所處的位置看似隨意但都有作用,所以他又可以確定這些人也都是黑武的密諜。

    如果不接觸到蘇啟凡,他無法想像的出來大寧內部居然有如此多的黑武密諜滲透進來,這還只是長安,分散在大寧各地的黑武密諜,總數加起來怕是能有千人,甚至更恐怖,也許有幾千,也許有一萬。

    所以荀直不得不想到,自己之前一直都忽略的那個問題。

    這麼多的黑武密諜是怎麼進入大寧的?如果沒有足以以假亂真的通關文證,邊關的守軍不可能把人放進來。

    「先生是不是在想,我剛才是在吹牛?」

    蘇啟凡看了荀直一眼:「和先生講一件事吧......之前沐昭桐安排渤海人入關,進入長安城謀事,這些人進入大寧的通關文證都是我的人做的,我的商行裡有專門的人負責這個,每一件都可亂真,就算是經驗豐富的邊關守軍也看不出來。」

    荀直嗯了一聲:「所以,你是所有黑武密諜的首領?」

    「先生你不理解我們這群人,我只是其中之一,而非首領,大概,我也只是比別人知道的更多些,真正的掌握著所有密諜的人並不在大寧,而在黑武青衙。」

    蘇啟凡看向北方:「等先生到了黑武之後會和青衙的人接觸到,先生到時候就會明白青衙的人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他停頓了一下,嗓音有些奇怪的說道:「也許他們都算不上是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4 06:49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二十章 畫像

    燕山冬狩,最終是以陛下取勝告終,這倒不是臣子們拍馬屁,是他們真的不行,如果太子那邊的隊伍有沈冷幫忙的話,未必沒有一爭之力,然而沈冷退出冬狩,太子那邊都是沒有上過戰場的,哪裡比得上十幾歲就從軍的皇帝。

    皇帝開心之極,原定的綵頭落在他自己手裡,皇帝一時興起,決定把這綵頭,一把周時候青銅短劍拿出來,於長安城內拍賣,所得款項,全都用於獎賞北征將士。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整個長安都沸騰了,當然大部分都是看熱鬧的,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出得起價格,盛世文玩,大寧如此強大百姓如此富足,古董文玩的價值就更是不好估量,大抵上來說,前朝大楚距今幾百年,算上楚的幾百年歷史,就算是楚開國初期的東西也不足千年,和周時候的東西沒法比。

    而周時候的寶貝又以青銅器為尊,這把周青銅短劍原本是周時候一位諸侯的配飾,本就價值不菲,上面鑲嵌有五顆寶石,由陛下拿出來放在民間拍賣,這東西的收藏價值就又提升了好幾個檔次,說價值連城不為過。

    禁軍護送陛下回到長安,距離過年也就還有十來天的時間,宮裡已經在準備,今年過年和以往意義不同,陛下過完年就要御駕親征,這是早就定下的事,為了預祝北征旗開得勝,宮裡的準備比往年都要多。

    回到長安,沈冷和茶爺兩個人閒來無事在街上轉,要過年了,打算著給沈先生和孩子們買兩件禮物,一如既往,他們兩個人才不會在意別人的目光,手拉著手在街上走著,以他們兩個的尿性......德行......品行,總之以他們兩個逛街的習慣來說,走不出去多遠手裡吃的就抓滿了。

    茶爺小嘴裡鼓囊囊的塞著剛剛買來的好吃的,因為天氣冷,嘴巴裡那麼多熱乎乎的吃的,鼻子呼吸的時候就往外冒熱氣,嘴裡咀嚼一下,鼻子裡冒出來的熱氣就噴一下,茶爺玩的不亦樂乎,她覺得自己是一隻能噴火的小怪獸,沈冷覺得這小怪獸還挺好看的。

    沈冷肩膀上扛著一個糖葫蘆的靶子,看到小朋友就送,然後把給茶爺買的肉串插在靶子上,就這麼一路走一路買,走了半條街之後靶子上的東西沒見少。

    「看那個大哥哥。」

    一個小孩子拉著他父親的手搖晃著:「那是冰糖羊肉串嗎?」

    哪見過這樣扛著一個滿滿噹噹靶子各種肉串在大街上走的,幸好兩個人吃的快,要不然很快就會涼的沒法吃。

    沈冷從靶子上拔下來一大把肉串遞給那小孩兒:「大哥哥送你的。」

    那小孩看向父親,父親從沈冷手裡拿了一串後連連道謝,小孩子也不爭也不搶更不鬧,拿著一串肉串彎腰給沈冷行禮:「謝謝。」

    沈冷笑道:「孩子真懂事,教育的好。」

    孩子的父親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都是他娘教的,我在外做事平日裡也顧不上管教,這次回來,他娘和我說,孩子已經懂事了,以前他小有沒有父親的印象都還好,可是以後懂事了,若是心裡再沒有父親的印象可怎麼辦?我思前想後,決定以後不出遠門了,就留在長安做個小生意。」

    沈冷心裡一動。

    孩子的父親揉了揉孩子的腦袋:「我總不能讓他回憶起來,童年之中父親根本就沒有陪伴過。」

    沈冷抱拳:「多謝。」

    孩子的父親一怔:「謝我做什麼?」

    沈冷道:「我也有孩子,我也經常不在他們身邊。」

    沈冷看向茶爺:「辛苦你了。」

    小孩子拉著他父親的手:「看看人家,你怎麼不知道跟我娘說一聲辛苦了。」

    孩子的父親訕訕的笑了笑:「回去就說。」

    沈冷拉著茶爺的手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次北征之後我就和陛下請辭,咱們或是在長安或是在別的什麼地方安頓,他說的對啊......總不能孩子十幾歲的時候回想起來,父親從來都沒有和自己玩過。」

    茶爺搖頭:「你和他們不一樣,生意可以不做,國門可以不守嗎?如果每個人都這樣想這樣做,大寧也就沒有人守護了。」

    沈冷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孟長安也已經很久沒見過他的家裡人了。」

    茶爺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是真的覺得我辛苦,原來你是覺得孟長安辛苦。」

    沈冷:「你吃一個大男人的醋幹嘛?」

    茶爺:「我都已經淪落到吃一個大男人的醋了還不許我說?!」

    沈冷:「這個......」

    正說著話,遠遠的看到高小樣和陳冉兩個人也手拉著手過來,這大街上那麼多一起逛街的男男女女,他們四個好像異類一樣,絲毫也不避諱別人的眼光,如果高小樣和陳冉沒有認識茶爺和沈冷,也許他們兩個也未必就敢這樣手拉著手走路。

    「買什麼了?」

    陳冉湊過來看了看,想從茶爺手裡拿點好吃的,看了看茶爺的眼神,沒敢。

    「你們買什麼了?」

    沈冷往陳冉拎著的東西那看了看,然後就愣了:「這是......要改行?」

    「人家逛街買年貨,你們倆買了一副麻將?」

    沈冷和茶爺對視了一眼,四個人又對視了一眼,同時轉身。

    逛什麼街!

    未央宮。

    皇帝指了指面前的參湯:「這是珍妃剛剛讓人給朕送過來的,你也喝一些。」

    太子李長澤連忙垂首:「是。」

    他過去自己盛了一碗,低頭看著這碗參湯,不知道怎麼就在水面上看到了她母親的樣子,嚇得他恍惚了一下,依稀之中彷彿聽到母親在怒斥自己,那個害死了我的賤人做的湯你也喝?!

    這一下把太子嚇得手都不穩了,碗噹的一聲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皇帝一怔,連忙起身,取了一塊手帕遞給太子:「燙著了沒有?」

    太子慌亂的低下頭:「是兒臣太笨了。」

    皇帝拿起太子的手擦了擦:「你是朕的兒子,為什麼在朕的面前總是這麼小心翼翼的?朕更希望你能把朕當父親,而不是時時刻刻把朕當皇帝。」

    太子又低頭:「兒臣記住了。」

    說著話的時候連忙把手從皇帝手裡抽出來,他臉色依然白的嚇人,他不敢回想,明知道那只是錯覺,可是只要回想,皇后那張臉就會越來越清楚,那怒視他的目光也會越來越清楚。

    皇帝看他樣子有些反常,剛要問,代放舟從外邊進來:「陛下,祥寧觀張真人求見。」

    皇帝嗯了一聲,回到書桌後邊坐下來,內侍已經把地上清理乾淨,而太子則好像要迫不及待的逃離似的,垂首說了一聲兒臣先告退了,不等皇帝說話,他已經退到了門外。

    皇帝看著自己兒子那種反應,實在有些不理解,只是有些淡淡的悲傷。

    外邊,鼻子上架著一副大眼鏡的小張真人看起來有幾分可愛,她往四周看了看,一回頭看到太子殿下從東暖閣裡出來,連忙俯身一拜:「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急匆匆的回了個禮,然後就加快腳步離開,小張真人抬頭的時候看到了太子臉色不對勁,然後心裡忽然就緊了一下。

    人常有殺念,常有戾氣,面相就會變。

    人常有善念,常有喜氣,面相也會變。

    她在抬頭的那一瞬間,竟是覺得太子的臉有些陌生。

    代放舟看著小張真人怔怔出神,低聲說了一句:「真人,陛下還在等你。」

    小張真人這才緩過神來,可腦子裡依然在想著剛才太子那面相怎麼變化這麼大?尋常人自是看不出什麼不妥,可是她卻覺得太子越來越像別的人,而不像他自己。

    小張真人進了東暖閣,俯身一拜,還沒說話就聽到陛下的聲音傳來:「起身吧,沒必要每次見了朕都行大禮,代放舟,給小張真人搬過來一把凳子。」

    代放舟連忙搬著凳子過來,小張真人欠著身子坐下來,沒敢直視皇帝:「陛下召臣來,是有什麼要緊事?」

    「推演一卦。」

    皇帝笑道:「朕不迷信,可是朕想著反正今日也沒什麼事,就讓你過來推演一卦,看看朕北征是吉是凶。」

    小張真人抬起頭看向皇帝,覺得有些不對勁,又仔細看了看,臉色猛的一變。

    「怎麼了?」

    皇帝的臉色也跟著一變。

    小張真人下意識的往皇帝身前又走了兩步,皇帝被她看的格外緊張起來,以皇帝的心性和沉穩,怎麼可能會被人影響到這樣的地步,然而北征之前,又是對太子最後的一次考驗,皇帝心中其實真的忐忑,他只是表現的足夠強大,不願也不能和任何一個人提起他的不安。

    「原來是沾了東西。」

    小張真人長長的鬆了口氣,低著頭對皇帝說道:「陛下臉上沾了些東西,臣還以為陛下臉上突然多了顆痦子。」

    皇帝下意識的抬手在臉上抹了抹:「有什麼問題?」

    「沒有沒有。」

    小張真人低著頭:「是臣看錯了。」

    皇帝嗯了一聲,笑著問道:「那你還沒有告訴朕,北征如何?」

    小張真人依然低著頭說道:「臣已經推演過多次,北征大吉小凶,行軍謹慎徐徐而圖,當有勝算。」

    這話其實等於沒說,皇帝也知道她肯定不會說出來什麼不吉利的話,忍不住笑著搖頭:「你在祥寧觀裡也不經常走動,隨朕出去走走看看,也多聊聊。」

    小張真人應了一聲,等陛下往外走的時候她才直起身子,忽然間就看到東暖閣裡居然掛著皇后的像,她楞了一下,印象中以前沒有的,皇帝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視線在皇后畫像那邊:「是朕前兩天讓人掛上去的,朕不想讓太子覺得朕和她母親關係不好。」

    小張真人看著皇后的畫像,好像動了一樣,慢慢的,那畫像的臉變成了太子的臉。

    小張真人下意識的晃了晃腦袋,再看時,那畫像哪有什麼變化,只是剛才進門之前看到了太子的緣故,此時她才反應過來,原來太子是越來越像皇后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4 06:50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二十一章 別打別打


    小張真人曾經問過他師父,為什麼能從一個人的面相上看出命相?

    那時候老張真人笑著說道:「哪有那麼多的古怪離奇玄之又玄,也沒有那麼多的所謂天機可以洩露,看面相知命相,不過察言觀色,一個人,常怒則易躁,長憂則易病,常怒之人,觀眉眼可知,常憂之人,觀口鼻可知。」

    小張真人一直記得這些話,師父還說,江湖術士多半都是騙子,能說會道直指人心,基本功也可以和醫道相通,需掌握四個字......望聞問切。

    可是師父也還說,有的人天生不一樣,具慧眼,可看出人本心,比如小張真人。

    小張真人不知道師父是不是隨隨便便誇自己兩句,可是她總是想不明白,人心那麼複雜的東西怎麼會能從面相上看出來?

    隨著她越來越成熟,逐漸的越來越懂師父說的那些話,師父說,相由心生,不是無稽之談。

    當小張真人看到太子急匆匆的離開東暖閣,又看到東暖閣裡掛著的皇后畫像,忽然間懂了皇帝的苦心,也懂了太子的變化,所以也就懂了皇帝苦心的由來。

    太子的面相越來越像皇后,皇帝為了修補他和太子之間的關係,把皇后的畫像掛在東暖閣,這非但沒有改善彼此之間的關係,反而會讓兩個人都越來越不舒服。

    太子每每見到那畫像必然會想起母親種種好壞,好與壞,在他心中都是好。

    皇帝每每見到那畫像必然會想起妻子種種對錯,對與錯,在他心中都是錯。

    長此以往,非但沒有起到改善父子關係的作用,反而會讓父子兩個人漸行漸遠,這不是好事。

    所以她決定不沉默。

    「陛下,皇后的畫像掛在東暖閣裡,不妥。」

    「嗯?」

    皇帝看向小張真人:「何處不妥?是與東暖閣裡的風水氣相不和?」

    「與心處不妥。」

    小張真兒垂首道:「與陛下心處不妥,於太子心處不妥。」

    皇帝沉默片刻,只這十四個字皇帝便懂了小張真人的意思......這幾日每日抬頭看到皇后畫像,心中非但沒有愧疚反而日日生煩,煩而生躁,躁而生怒,也就是想通了這一點,他也想通了剛才太子為什麼會稍顯狼狽的離開,眉宇之間還帶著些許戾氣,他對太子說那是珍妃熬的參湯,太子端起碗準備喝的時候,抬頭瞬間,看到了牆上母親的畫像,於是想到母親和珍妃的關係,這碗參湯怎麼還能喝得下去。

    「代放舟。」

    皇帝看了代放舟一眼:「去把畫像摘了,鎖起來。」

    代放舟連忙垂首:「奴婢這就去辦。」

    皇帝和小張真人繼續往前走,隆冬之際,這宮裡的景色也有些許蕭條,可是蕭條被未央宮裡的肅穆壓了。

    「陛下剛剛提到風水。」

    小張真人一邊走一邊說道:「風水,其實說的淺薄些,就是環境對心理的影響,師父說,是環境心理學說,發自真心的喜歡,看著無比的順眼,那就沒必要去問什麼風水好不好,已經是最好,若是自己看著都不順眼,怎麼看都不舒服,那自然是不好,別人說的再好心裡也有隱患,只是憋著不說,自己心裡隱隱約約的還是不舒服,臣記得那時候在龍虎山上,有一位觀裡常客是個富戶,每年都捐不少香火錢,他問

    師父,自己看上了一座宅子想買下來,然而猶豫不決,想讓師父幫忙去看......師父說,你為什麼猶豫不決?既然猶豫不決,又不是缺錢不缺錢的問題,那麼你買來做什麼?買來以後做心病?看著好就買,看著不好就不買,可買可不買,也是不買。」

    皇帝恍然:「我看著不舒服,他看著不舒服,何必?」

    小張真人道:「便是此理,只是覺得有一點點不順眼的地方,天長日久,便是大不順眼了。」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師父看的透徹。」

    「師父卻說這不是透徹,是迎合人心太久了之後自然而然有的想法。」

    小張真人道:「陛下,天下至尊,迎合民心和迎合人心,是兩件事。」

    皇帝笑了起來:「你這見識,比許多朝臣都更好。」

    小張真人也笑:「那就是說,臣這能說會道直指人心的本事,從師父那學了不少。」

    皇帝嗯了一聲,問她:「真的想好了?」

    這話問的突然,小張真人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心跳突然開始加速,所以臉色微微有些變化。

    「應該是想好了吧。」

    小張真人聲音很輕的說道:「後來才懂了,師父要改變的不是我,而是世人眼光,世人若是能接受一個女的張真人,自然也能接受女人在這個社會之中更多的改變,可是這在於陛下的想法,陛下准了,才是開始,陛下不准,此事不開。」

    皇帝嘆道:「君為臣綱,夫為妻綱,想有所改變非一朝一夕,朕也不敢擅動。」

    小張真人心裡有些淡淡的失望,沒有再說什麼。

    君為臣綱不可動搖,夫妻為何要與此相提並論?

    「朕回頭再仔細想想,你知道,准許女人做官......會引起軒然大波啊,其實朕也很清楚,有些男人,真的不如女人。」

    皇帝邁步向前,小張真人加快腳步跟上。

    十天後。

    年過的很熱鬧也很尋常,就算是因為陛下御駕親征所以這個年過的比以往更熱鬧也更喜慶,可對於普通百姓們來說,過年更重要的是團聚。

    近兩個月後,二月末,萬般準備已經做足,陛下定下來在三月初八這天率軍北上,而就在二月的最後一天,幾經周折,從北疆過來的黑武使團進了長安,更有意思的是,從那邊來的安息使團也在這一天進了長安。

    黑武使團約一百五十餘人從北邊進入長安,安息使團約兩百餘人從南邊進入長安,又幾乎同時,被安排到了禮部尚賓閣住下來,等待大寧皇帝陛下召見。

    黑武國的使臣是黑武汗皇極為信任的一位朝臣,名為希瑪,已經年過五十,不過看起來依然健碩,據說此人先從軍,有赫赫戰功,後重傷,轉而從文,亦有建樹,年過五十,尚能一拳將奔馬擊倒。

    安息國的使臣名為大羅日,據說是安息國左相,不過禮部的武官說,此人左右雙手都有老繭,顯然習武多年,不約而同的,黑武國和安息國派來的使臣都算不上純粹的文人,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用一個字來形容是......窺。

    他們都是來看大寧國力的,選文武兼備之人來看,不只是要看大寧的民治,更多的看的是大寧的武力。

    尚賓閣。

    大羅日坐在二樓的露

    台上看著對面另外一個院子裡,那邊進進出出的人讓他好奇,派人去打聽了一下,才得知那是黑武人......安息自認強國,可是距離黑武太遠,並無往來,甚至不知道世上有黑武存在,黑武人當然也一樣,在安息人看來,這個世界上除了大寧之外其他國家皆不可懼,在黑武人看來這個世界上除了大寧其他國家都不是對手。

    兩個這樣的國家的使臣又住在不遠處,要說大寧禮部的安排是無心,誰信,陛下可說了,要好好招待。

    安息人想來桀驁,一路走來看到大寧的疆域之大百姓之富兵甲之盛,已有敬畏之心,可他們又怎麼會對一群高鼻樑藍眼睛的黑武人服氣,在他們看來這些黑武人又高又大又蠢,而在黑武人看來,這些安息人傻了吧唧愣頭愣腦,我們黑武人還沒有裝-逼呢你們先裝......真特麼的傻。

    這邊的院子門口,安息人的護衛瞪著對面院子門口黑武人的侍衛,兩邊的人互相瞪的時間久了,於是心生惱火,黑武的人怒斥了一聲你看什麼看,安息的人聽不懂,反正看對方說話不客氣,於是罵了一句後怒問你看什麼看。

    奈何兩邊吵來吵去,誰也聽不懂對方說的是什麼,正好有大寧禮部官員經過,黑武人先一把拉住這大寧禮部官員,問對面說的是什麼意思,從這路過的禮部官員也有些懵,黑武話他懂,安息話他不懂,之前負責接待的人還是沈將軍回來的時候從日郎國帶回來的人,此時並不在場,所以安息人說了些什麼他一個字都不知道,可不妨礙他一本正經的來解釋,反正以正常外交的習慣來解釋就好。

    「他們說的什麼?」

    黑武人怒問。

    禮部官員名為辛疾功,是吏部六品員外郎,剛剛把黑武使團這邊安頓好還沒有來得及回去就被截住,他看向那些安息人問了兩句,安息人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大堆,辛疾功一邊傾聽一邊點頭,其實在他聽來就好像鳥叫一樣,然後他又轉向黑武人那邊。

    黑武人問:「他們到底說的是什麼?」

    辛疾功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後認真回答:「他們說的是,你瞅啥瞅?」

    黑武人問:「他們好像說了很多字,就這麼多?」

    辛疾功嘆道:「後邊的是,再瞅揍你。」

    黑武人一下子就炸了。

    上去推了安息人一把,把安息人推的一個踉蹌,這下安息人不干了,上來一把又推開了黑武人,辛疾功連忙將兩邊的人分開,看著黑武人說道:「不要傷了和氣,你們都是大寧的客人。」

    旁邊的安息人拍了拍自己腰上掛著的刀,又指了指黑武人的腰刀喊了幾聲,他的意思是,你有本事和我一對一決鬥,黑武人立刻看向辛疾功:「他又說什麼了?」

    辛疾功一臉認真的繼續翻譯:「他說你有本事把刀扔了,赤手空拳的打一架,看我不把你打的滿地找牙,打的你像狗一樣吃屎。」

    黑武人暴怒,哪裡還有時間去想為什麼對方這次沒說幾個字,翻譯過來這麼多字。

    他一把將腰刀拽下來扔在地上,大步朝著安息人過去,安息人一看這是要打,自然不服氣,把刀也摘了,兩個人很快就扭打一處,不多時,兩邊的人衝了出來,從單打獨鬥變成了群毆。

    辛疾功在旁邊一臉欣慰:「你看,這叫什麼事,怎麼就打起來了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4 06:50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二十二章 棄文從武


    禮部尚賓閣那邊黑武人和安息人見面就打起來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皇帝陛下耳朵裡,長安城天子腳下,萬國敬仰之地,兩個外邦的使團剛到長安就打起來,這事說起來也是對大寧的不敬,為此皇帝陛下勃然大......笑,特別不矜持。

    尚賓閣,禮部員外郎辛疾功憂心忡忡的想著,打的這麼熱鬧自己別是要受影響,萬一把自己這六品文官的官職給罷了,那豈不是......太好了。

    他本無意從文,奈何父親就是禮部官員,他科舉成績也不錯,父親稍稍說了幾句話就讓他進了禮部,這幾年也兢兢業業從不曾攜帶輕慢,可這差事不是他自己想做的。

    他自幼讀書也自幼習武,雖然父親百般阻攔,張嘴閉嘴習武無用,可他就是喜歡,就算是進了禮部之後也一直都在暗搓搓的想著得想個什麼辦法這官不做了才好,可是他的素養和父親一直以來的教導又讓他做不出來玩忽職守浪蕩度日的事,本職之事必須做好,不然的話良心有愧。

    五六年在禮部做事從沒有出過差錯,也絕不會出差錯,今兒可算是逮著個事了,這事說起來可不算是他沒把本職事做好,他只是路過而已,安息人和黑武人打起來,他借此機會被罷官回家,然後他就立刻跑去報名從軍,應該還能趕上大軍北征。

    看著那兩邊的人打的那麼熱鬧,辛疾功真是痛心疾首,怎麼就打的不能更熱鬧些?

    當然,也是美滋滋的。

    禮部尚書王懷禮聞訊之後親自趕來,看到辛疾功站在那看著而沒有去阻止,連忙讓人把辛疾功找來:「到底怎麼回事?」

    辛疾功一臉的自責:「怪我,都怪我,鬧出來這麼大的事都是卑職處置不力,一切罪責卑職一人承擔。」

    王懷禮瞪了他一眼:「我沒問你做錯了什麼,我是問你怎麼讓他們打起來的,陛下讓我過來看看情況,我才進尚賓閣就聽說是你一力促成此事,你是個人才啊。」

    辛疾功:「啊?」

    王懷禮笑道:「兩國使團到長安城來,陛下之前要求禮部做的就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但就是不能談國事,我正為這事發愁,總不能一直拖著不會面,哪怕陛下不見他們,我也不能不見,現在他們打成這樣,得讓他們先治傷,什麼事都得傷好了之後再說。」

    辛疾功覺得自己應該承擔的罪責還是要承擔的,他誠懇的說道:「大人,這事不管怎麼說都是卑職的過錯,所以大人你千萬得處罰我,這樣,大人你罷了我的官如何?」

    王懷禮又瞪了他一眼:「你就這麼不想在禮部做事?」

    「大人,好幾年了,大人也知道我想去做什麼,我有從軍力殺人技,何不到北疆去與黑武人爭高低,還請大人成全,這麼多年卑職都沒找著機會......」

    王懷禮嘆道:「以你的能力,我真的很想把你留在我身邊做事,我給你升一級如何?你從軍的事先放放。」

    王懷禮手下人壓低聲音說道:「大人,那邊還打著呢,咱們這麼聊天不太好吧?」

    王懷禮哦了一聲:「也對,辛疾功,你過去勸勸。」

    辛疾功在心裡嘆了一聲,看來這次是沒機會被罷官了,很鬱悶的樣子。

    父親說過,只要他辭官就把他逐出家門,如果被罷官那和辭官自然是兩碼事,所以父親也就沒有道理再把他逐出家門,然而尚書大人並不打算放他走,這事就難辦了。

    那邊一群黑武國的護衛和一群安息國的護衛打的亂七八糟,好歹還能控制住,最起碼雙方都沒有動兵器,可是打起來拳拳到肉,那場面確實有些暴戾......黑武人天生高大魁梧,安息人相對瘦小可是精悍善戰,人數又稍微多一些,所以局面上是五五開。

    安息使臣大羅日扶著欄杆看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心說這些黑武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回去之後就要稟告伽洛克略陛下,請陛下出兵滅了黑武。

    黑武使臣希瑪更來氣,這次黑武汗皇桑布呂派他為使臣主官到大寧來,在邊關等了半年之久本就窩著火,來大寧是為了打探大寧北征的底細,順便拖延一下時間,對寧人他都看著不順眼更何況一個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安息?這群安息人簡直像是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偏偏戰鬥力還不弱,他手下到現在都沒有壓倒對方,他覺得有些窩囊。

    兩邊的主官都在看著,所以兩邊的護衛自然更不敢露怯,打唄。

    辛疾功咳嗽了幾聲,走到場邊清了清嗓子開始勸架,另外一邊,禮部負責接待安息國時辰的官員也在勸架,這個人是日郎人,沈冷帶回來的,剛好禮部用人就把他留下,本身日郎人對安息人就恨之入骨,他發自真心的不想勸,可是既然在禮部為官,又不能笑的太放肆......

    辛疾功走到這個名為卡西巴的日郎人面前,壓低聲音說道:「我看你怎麼勸的不盡心?」

    卡西巴也壓低聲音說道:「我們日郎對安息恨之入骨,我是真心希望他們能打的更狠一些。」

    辛疾功道:「可現在你已經是大寧官員了,要稱職,這樣,我翻譯黑武人的話給你,你翻譯安息人的話給我,不能帶著情緒啊,出於本心,出於本心!」

    卡西巴一聽說出於本心就笑了。

    黑武使臣主官希瑪站在二樓欄杆處朝著辛疾功喊:「讓他們道歉認錯!」

    辛疾功如實翻譯給卡西巴:「黑武人說讓安息人先道歉。」

    卡西巴朝著大羅日喊:「黑武人說你們真弱,還不如鬥雞能打。」

    大羅日眼珠子都瞪起來了,但是看到不遠處大寧的官員都在那圍觀,想著這樣打下去安息國的臉面也不好看,有失風度還被人看笑話,於是強壓著怒火對卡西巴說道:「你告訴他們黑武人,只要他們願意道歉,我既往不咎。」

    卡西巴如實翻譯給辛疾功:「安息人說只要黑武人先道歉,可以接受。」

    辛疾功看向希瑪喊了一聲:「安息人說你們打起來連女人都不如,說你們的拳頭打過去,比女人捶背的力氣還要小,一點兒都不舒服。」

    希瑪:「幹!」

    直接從二樓跳了下來。

    那邊大羅日一看黑武人的主官跳下來了,他把身上礙事的長袍脫掉,也從二樓跳了下來。

    卡西巴看向辛疾功:「對不起,我盡力了,可是勸不住啊。」

    辛疾功:「唉......我也是。」

    一個時辰之後,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看了一眼緊張的有些手抖的辛疾功:「誰贏了?」

    辛疾功一怔,心說陛下不應該先問怎麼回事嗎?

    他如實回答:「算是黑武人贏了,雖然黑武人少一些,可是天生力大體壯,而且這些護衛應該都是邊軍出身,所以實戰的經驗也很豐富,安息人雖然多一些,不過打久了就不行了。」

    皇帝嗯了一聲:「打到什麼程度?」

    辛疾功道:「黑武人這邊,算上使團主官希瑪在內,帶傷的應該有一百四十八個,希瑪很能打,不過在與安息人使團主官大羅日激鬥的時候,被咬了耳朵。」

    站在一邊戰戰兢兢的卡西巴連忙垂首說道:「安息人這邊傷了一百九十六個,他們的主官大羅日雖然咬破了希瑪的耳朵,不過被希瑪一腳踹中襠部,當時就打滾了。」

    皇帝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可能是覺得自己身為皇帝這樣有失穩重,強行忍了忍,可嘴角壓不住啊,努力了好幾次都沒成功,最終還是笑出聲。

    皇帝一笑,辛疾功和卡西巴兩個人也放鬆了一些,陪著笑。

    禮部尚書王懷禮倒是忍住了,低著頭說道:「這事是臣的過錯,請陛下責罰。」

    皇帝擺了擺手:「雖然朕覺得沒什麼,兩國使團打起來又不是大寧招待不周,不過影響確實不好,傳揚出去其他番邦知道了也會說大寧的不是......就罰扣你俸祿三個月,暫時記著,以後犯錯並罰。」

    王懷禮垂首:「臣謝陛下。」

    皇帝又看向辛疾功:「你動手了?」

    辛疾功一驚,終究還是問到這個了,他勸架的時候一個黑武人推了他一把,辛疾功順勢抓著黑武人的胳膊扭斷,黑武人胳膊被扭住身子往下壓,辛疾功一膝蓋把那人的半邊臉都給頂的慘了吧唧的,另外一個黑武人看自己同伴被打,一腳踹向辛疾功,當時都打的紅了眼睛,誰還想著什麼後果,辛疾功抓著那人的腳踝一拉,拉了一個劈叉出來,然後同樣的一膝蓋頂過去,也是慘了吧唧。

    王懷禮心裡一緊,連忙說道:「是老臣治下不嚴,當時是黑武人先對辛疾功動手,臣沒有來得及阻止......」

    皇帝一擺手:「朕沒有怪你們,既然是他們先動的手,打就打了,難道還要忍著?」

    他看向辛疾功:「朕聽聞,你一心想去邊軍?」

    辛疾功立刻說道:「臣恨不得現在就能到北疆戰場,與黑武人真刀真槍的打。」

    「挑一個吧。」

    皇帝忽然說了一句,讓辛疾功沒有反應過來。

    皇帝道:「北疆那邊,武新宇的鐵騎,唐鋮的鉤鐮軍,東野蕩的輕騎,唐重的槍兵,孟長安去了東疆,現在息烽口大營缺人你也可以去,沈冷的巡海水師也可以。」

    辛疾功簡直開心的要飛起來,跪下來叩首:「臣謝陛下成全,只要能去北疆,臣不管是在哪位將軍麾下,必將傾盡全力,誓死報效大寧。」

    「朕不要你死,朕要你活,每一個北疆的將士朕都希望活下來,活著做贏家。」

    皇帝看了辛疾功一眼:「你去沈冷帳下吧,他部下楊七寶去了孟長安所部,杜威名留在了南疆日郎,巡海水師缺人。」

    「啊?水師啊。」

    辛疾功有些失望,心說水師又不能直接和黑武人去幹一仗,不想去,可是自然不敢說出來。

    「臣遵旨。」

    他再次叩首。

    皇帝看了他一眼:「覺得水師不好?」

    辛疾功連忙搖頭:「臣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水師不好,臣只是想......想直面黑武,巡海水師主要負責運送物資,臣是怕不能與黑武人一戰。」

    「你去跟著沈冷吧,你會知道跟著他有什麼好處。」

    皇帝笑了笑,擺手:「先去把安息人和黑武人那邊處理好,處理不好朕也不會輕易讓你離開禮部。」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4 06:50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二十三章 奉旨轉轉


    禮部尚書王懷禮確實很欣賞辛疾功,一個精通黑武,吐蕃,渤海,求立等七國語言,而且行事謙遜謹慎且滴水不漏的傢伙就這麼被陛下送給了巡海水師,他心疼,可是陛下的旨意自然不能違背,所以再心疼也還是得放辛疾功走,在辛疾功臨走之前,他決定和這個年輕人好好談談。

    「你父親在我手下做事將近二十年。」

    王懷禮看著辛疾功,一臉的遺憾:「他告老回家之前找到我,一再跟我說希望你能到禮部做事,他說你七歲就可作詩,十歲通三國語言,不管學什麼都快,一學就會,說你天生就是該在禮部做事的材料,那時候我還不信,以為是他在吹噓自己兒子有多聰明,你到了禮部之後我才明白,你父親值得因你而驕傲。」

    辛疾功垂首道:「是我愧對大人栽培,愧對父親厚望。」

    王懷禮嘆道:「年輕人總是會有自己的想法,並且更偏執,理想是屬於年輕人的,我不能抹殺一個年輕人的理想。」

    辛疾功道:「多謝大人。」

    「你理解錯了,我不能抹殺年輕人的理想,是因為我說了不算。」

    王懷禮瞪了辛疾功一眼:「如果我說了算,你能走得了?」

    辛疾功:「嘿嘿......」

    王懷禮道:「要去從軍了,從軍做事和在禮部做事截然不同,禮部做事,首先就在一個禮字,禮制,禮節,禮貌,禮品,而到了邊軍中,這個禮,就只剩下了軍禮,好自為之。」

    辛疾功垂首:「定不會丟了禮部的人。」

    王懷禮嗯了一聲:「我還算瞭解你,這幾年也一直都在看著你,你自視甚高,看似有禮,實則桀驁,巡海水師提督沈冷是天縱之才,你到了那邊就會知道,你的本事未必是本事,去碰碰釘子也好,省得你覺得自己天下無雙。」

    王懷禮從旁邊取了個包裹:「臨別之際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可送你,我為官幾十年,沒收過一個銅錢的銀子,可在禮部做事交際應酬又多,自己貼進去的銀子佔了俸祿大半,所以大半生至此沒有一點積蓄,送你的自然不會貴,可是卻重,貴重二字,貴為次,重為主。」

    他把東西遞給辛疾功:「走吧。」

    辛疾功將東西接過來,再次一拜:「多謝大人,卑職永遠也不會忘了大人對我的關照與厚愛。」

    他告辭離開王懷禮的書房,出門之後上了馬車準備先去禮部尚賓閣把事情處理一下,然後再到巡海水師提督沈冷的將軍府裡拜見,畢竟已經就是巡海水師的人了,先去拜會一下主將也是理所當然,雖然他也不覺得沈冷就真的如尚書大人說的那樣遠比他強。

    在馬車裡打開包裹,發現是一個很小的木盒,也很輕,再把木盒打開,裡邊竟是一封信,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月,信封都已經泛黃。

    辛疾功把信奉取出來,信封上的火漆還沒有挑開,這麼舊的一封信卻沒有人打開看過,辛疾功頓時好奇心起,他翻了翻,找出東西把火漆挑開,裡邊是薄薄的一封信。

    開頭:予吾兒疾功書

    辛疾功的心猛的緊了一下,這竟然是父親給他的信,這信怎麼會在尚書大人手裡。

    「多不想讓你看到這封信,因為我知道,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去意已決,我攔不住了,你母親攔不住了,連尚書大人也攔不住了,我曾想過,到底是天意難違,還是辛家骨血裡的壯志不泯。」

    「辛家至我這一代,唯我一個文人,我從不曾對你提起家事,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做出我當初不敢做的選擇,這一封家書,你也可當做是辛家的家史,讀過之後當謹記,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後悔。」

    「你大爺爺辛長歌,十七歲從軍,十九歲為校尉,也卒於十九歲,那年黑武寇邊,他率軍三百餘死守雁南固,敵寇來勢洶洶,若不死守,雁南固內上萬百姓便會任敵屠戮,他與三百餘大寧戰兵一同死戰於雁南固城內,歷時六天,腹無粒米,全軍皆死,百姓無一人傷亡。」

    「你大伯辛長嵐,亦在北疆從軍,二十歲至斥候校尉,二十七歲為將軍,率軍探聽黑武軍情,不幸被黑武所俘,黑武青衙暴徒,嚴刑逼問,你大伯自始至終一字未言,青衙賊人連續用刑五日,你大伯終究是被活活打死了,黑武人將你大伯屍體丟棄於邊城之外,邊軍將屍體搶回,入殮時,見他身上有傷數百處,牙齒咬碎三顆。」

    「你二伯辛長志,三十二歲,戰沒於西疆,你四叔辛長遠,二十六歲,戰沒於南疆......年少時,為父亦想從軍,至二十五歲仍不改初衷,你的祖母跪下來對我說,辛家已經只剩下你一個男人了,若你再死,辛家就斷了香火,你若執意從軍,我不攔你,唯求你為辛家留一骨血,你再從軍,我絕不多言。」

    ......

    「疾功,若看完這些你依然不改心中所念,那為父只有一言贈你......別丟了辛家的臉,別對不起你的父輩祖輩,你挎青鋒披鎧甲,為父為你敬酒踐行,你若戰死疆場,為父捧土為墳,可若你到了戰場上心生畏懼私自潛逃,不要來見我,來見,我必親手殺之。」

    辛疾功猛的抬起頭,眼淚順著臉滑落。

    「兒子,定不負辛家血脈!」

    辛疾功將信收好放回木盒,雙手捧著放在膝蓋上,想了想,吩咐了車伕一聲:「先去尚賓閣把黑武的人事處理一下,然後就直接回家。」

    將軍府。

    沈冷得到陛下派人傳旨,讓他到禮部尚賓閣去轉一圈,沈冷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轉一圈,可是又不好到未央宮去問問,索性就去轉一圈,帶上陳冉和王闊海,陛下也沒說有多急,也沒說讓帶多少人,更沒交代是什麼差事,沈冷想著大概真的只是去尚賓閣轉一圈。

    「原來將軍還不知道。」

    王闊海看著沈冷一臉的茫然:「安息人和黑武人的使團,都住進尚賓閣了。」

    沈冷道:「這個我知道。」

    王闊海:「那將軍肯定不知道安息人和黑武人打起來了。」

    沈冷眼睛都亮了:「唔,原來陛下是讓我們去看熱鬧的。」

    王闊海:「早就打完了,我是去大營的時候聽禁軍那邊有人說,說是二百來個安息人打一百五十來個黑武人,據說黑武人還贏了。」

    沈冷道:「我剛剛都要讓你們去買些瓜子花生了。」

    陳冉:「去看看有多慘也好啊。」

    三個人離開將軍府之後本來走的還沒多快,聽王闊海說完之後就不由自主的開始加速,等到了禮部尚賓閣之後才發現,打的比預想的應該要熱鬧的多,兩邊的院門都被打歪了,牆頭也掉了幾塊磚,花草樹木,更是被波及多處。

    沈冷看看這邊看看那邊,想著陛下讓自己看什麼?

    就在這時候日郎人卡西巴從安息人住的院子裡出來,看到沈冷之後卡西巴頓時笑了起來:「沈將軍,好久沒見到你了。」

    沈冷也笑:「你在禮部做事還習慣嗎?」

    卡西巴連忙點頭:「習慣的很,我來之前還想著一定會不習慣,可是三天之後我就發現自己一定離不開長安了,到處都是美味!」

    沈冷笑著搖頭:「吃貨。」

    他問:「你剛去做什麼?」

    「將軍還不知道,不久之前安息人和黑武人因為互相看不順眼打了起來,我一再勸阻都沒攔住,這不是剛剛從安息人那邊回來,尚書大人說還是要安撫一下,說的我口乾舌燥的。」

    沈冷眯著眼睛:「你?一再阻攔?」

    卡西巴哪裡敢看沈冷的眼睛,低著頭還在頑強的抵抗:「是,是啊......我是勸了他,他們不聽。」

    沈冷道:「安息人什麼態度?」

    「態度很強硬,說是大寧若不將黑武國的使臣逐出長安,逐出大寧,他們安息皇帝知道後一定會大為惱火,說不定就會率軍來討回公道。」

    陳冉哼了一聲:「來唄。」

    正說著,辛疾功從黑武人那邊出來,看到沈冷之後連忙過來見禮,沈冷見過辛疾功兩次,不過也不熟悉,只是知道這樣一個人。

    「你去勸黑武人了?」

    沈冷問。

    辛疾功道:「是,總是要安撫一下。」

    「黑武人是什麼態度?」

    「他們說,若是不將安息人逐出大寧,黑武汗皇陛下一定不高興,和談也就一定不會順利。」

    沈冷:「那真是太好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終於知道自己應該幹點什麼了。

    「勞煩兩位。」

    沈冷看向辛疾功和卡西巴:「勞煩兩位把黑武國使臣主官希瑪和安息人使臣主官大羅日請出來,最好把所有人都請出來,就說我是奉大寧皇帝陛下旨意來見他們的。」

    辛疾功和卡西巴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連忙又去分別見兩國使臣,不多時,大羅日帶著一群一瘸一拐的安息人出來,希瑪帶著一群一瘸一拐的黑武人出來。

    大羅日看到沈冷之後冷冷的說道:「如果你是來調和的,那就不必了。」

    卡西巴連忙翻譯了一句,然後才想起來沈冷從南疆回來這一路上都在和他學安息人的話,應該聽得懂。

    希瑪道:「如果你是奉大寧皇帝陛下的旨意來調和的,就不必說了。」

    辛疾功剛要翻譯,沈冷擺了擺手:「我聽得懂。」

    他清了清嗓子,先看了看希瑪又看了看大羅日,然後認真的說道:「我叫沈冷,奉陛下之命,過來......讓你們把損壞的物品賠償一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6 22:41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二十四章 要錢

    沈冷一句話重複了兩遍,一句是用黑武話說的,一句是用安息話說的,這讓辛疾功和卡西巴都愣住了,卡西巴當然知道沈冷懂安息話,辛疾功也知道了沈冷懂黑武話,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沈冷非但已經精通安息與黑武兩國語言,還精通渤海,求立,窕國,日郎,以及西域吐蕃等多國語言,三年前沈冷就開始學桑國的語言,因為他知道陛下早晚會對桑國動武。

    這就是沈冷,這才是沈冷。

    如果不是經常在沈冷身邊的人知道沈冷這樣的生活,可能會覺得他人生無趣,每天都逼著自己這樣學習,有多枯燥乏味?他的人生從一開始就在不停的學習,他像個裝不滿的口袋,不停的把新的東西裝進去。

    辛疾功和卡西巴對視了一眼,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黑武使臣主官希瑪臉色一白:「你說什麼?賠償?」

    「自然是要賠償的。」

    沈冷看向希瑪:「難道在你們黑武,打碎了別人家的東西不需要賠償?」

    希瑪臉色逐漸陰沉下來:「我們是大寧的客人,你不要忘了這一點。」

    沈冷看著希瑪的眼睛:「是大寧求你來的?」

    希瑪一怔。

    沈冷一字一句的說道:「大寧從不曾求過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建立國交,從來都是別人求著大寧建交,黑武汗皇桑布呂為了派人來拖延時間,數次遞交國書,你不是不知道吧,請記住一點,你們來是求著來,不是求著你們來,明白了嗎?」

    「如果是大寧請來的客人,大寧自會善待,可即便如此,蠻不講理胡作非為的事,大寧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不管,大寧本國的百姓還要遵守大寧律法,你們外人就能視律法如無物?自己人都要約束,憑什麼放縱你們,如果放縱你們的話,大寧的百姓會指著我們的脊樑骨罵娘,說我們是軟骨頭。」

    沈冷看了看卡西巴:「把我的話直接翻譯給大羅日,我懶得說兩遍。」

    大羅日聽卡西巴說完之後臉色也難看起來,走到沈冷面前說道:「我素聞大寧富甲天下,難道客人打碎了幾塊磚,踩壞了幾棵草也要賠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大寧真的讓我看不起。」

    沈冷道:「你看不看得起大寧是你的事,那是你的權利和自由,如你所說,大寧確實富甲天下,相對來說,你們安息就如窮鄉僻壤,可我們富有是我們的事,與你有什麼關係?你破壞的東西是我們的不是你的,所以必須照價賠償。」

    大羅日怒道:「我若是不賠呢?」

    沈冷看了看他:「你若是不賠,第一,我會留下你們相當的財物或是打碎你們相當的財物來抵扣,第二,我會親自率軍把你們押送出長安。」

    大羅日眼睛都紅了:「大寧居然要驅逐我安息使團?」

    「賠錢就可以不走。」

    沈冷依然平淡:「不賠錢,客氣些說是禮送出境,不客氣的說法我暫時先不說,畢竟我們兩國還沒有開打,所以給你留些面子。」

    「你若想趕走我們,你就趕。」

    大羅日大聲說道:「安息帝國的尊嚴不容踐踏,寧國讓我太失望了。」

    「我可真在乎你的失望,你的尊嚴在大寧也一文不值。」

    沈冷轉頭看向希瑪:「留下,賠錢,不賠,滾。」

    他對黑武人,連客氣一下都不想。

    辛疾功都愣了,這哪是應該有的外交態度?他在禮部的時間已經不短,當然知道禮部這個禮是怎麼解釋,就算黑武和大寧是敵對國家,可是既然對方派人來了,就要以禮相待,沈冷直接說了一個滾字......在禮部是不可能出現的詞彙。

    希瑪咬著牙看著沈冷,恨不得現在就把沈冷大卸八塊。

    「我時間很寶貴。」

    沈冷招手,王闊海搬了把椅子過來,沈冷坐下來後緩緩的說道:「辛疾功,卡西巴,你們兩個人去告訴他們應該賠償多少,損壞的花草,磚石,以及修復所需的工費,就按一千兩銀子算,他們兩國使團,各出五百兩。」

    一千兩自然不算太多,這是態度問題。

    大羅日聽完卡西巴的話後轉身就往院子裡邊走:「休想,這是安息帝國的體面,我絕不妥協。」

    希瑪本來也要強勢起來,雖然聽不懂那個安息人說的是什麼,但看得出來,可是他忽然間覺得看看熱鬧也不錯,更何況他的職責是打探大寧的有關情報,以及拖延大寧皇帝御駕親征的時間,只要他拖住皇帝,北疆的寧軍自然不會貿然開戰。

    「取銀子來。」

    希瑪回頭吩咐了一聲:「按照大寧的銀子換算,給他一千兩,多了的算我送給他的。」

    他手下人立刻去取了不少銀錠出來,一個小箱子,裝滿了之後足有一千兩之多,沈冷當然聽到了希瑪說的多給五百兩,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箱子,沈冷笑了笑:「你是打算幫安息人把賠償金也出了?」

    希瑪一愣:「當然不是。」

    沈冷道:「唔,那就多謝了。」

    辛疾功一怔,這帶著羞辱性的五百兩銀子就這麼收了?大寧缺這五百兩銀子?

    他剛要說話,就看到沈冷起身走到希瑪面前,希瑪是武將出身,後轉為文官,不過武藝依然沒有放下,兩個人近在咫尺,希瑪直視著沈冷的眼睛,沈冷也直視著他的眼睛,兩個人就這樣對視,大概五息之後,沈冷突然出手,一拳打向希瑪的胸口,希瑪大驚,沒有料到沈冷居然敢直接動手,他下意識的往一邊閃開,可是才一避開,卻發現沈冷的另外一隻手抓住了他腰畔掛著的佩刀。

    啪的一聲,刀繩被沈冷拽斷,那把佩刀就到了沈冷手裡。

    沈冷拎著刀走回來,抽出來看了看:「看起來不錯。」

    陳冉和王闊海同時轉身,同時抬起手堵住耳朵,他倆當然知道沈冷說一把刀不錯的時候是要幹嘛了。

    沈冷喜歡挑選好刀送給自己的手下,每次去武庫的時候都會仔細挑選,武庫的人特別不歡迎他。

    啪!

    希瑪的這把價值不菲的百煉刀被沈冷直接掰斷了,碎了的刀片掉了一地,陳冉和王闊海又同時轉身回來,他倆轉身是擔心崩碎的刀片打到自己臉,那多不好。

    沈冷看著地上的刀:「咦......不小心掰斷了,我只是想看看希瑪大人你的佩刀,沒想到這麼脆的,寧人講理,損壞了東西會賠償你。」

    他看了陳冉一眼:「數五百兩一直給希瑪大人,賠他的刀。」

    陳冉嘿嘿笑著過去,從黑武人剛剛送過來的那口箱子裡取了一半銀子,找東西裝好,拎著走到沈冷身邊,沈冷把銀子接過來遞給希瑪:「真是抱歉,大寧從來都不做不講理的事。」

    希瑪怒視著沈冷,想發作,奈何又不能發作,第一,他必須留在長安,如果被寧人找機會把他趕走的話,回去之後他如何對汗皇陛下交代?第二,他知道自己打不過這個叫沈冷的年輕人,剛剛出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希瑪沒伸手,冷笑著說道:「一把刀而已,壞了就壞了,銀子留下吧,我不缺,這樣的刀我有很多。」

    沈冷道:「這是大寧賠給你的,你當然得要,大寧講禮貌,所以不希望別人不禮貌。」

    兩個人又對視了一會兒,希瑪一伸手把那袋銀子拿過來往後一扔,他手下人接住,希瑪大步往回走:「真希望以後還能見到沈將軍。」

    「必如你所願。」

    沈冷轉身看向安息人那邊,邁步進了安息人的住的院子,守在門口的兩個安息國護衛立刻抬起手:「你不能隨便進。」

    沈冷回頭看向辛疾功:「記著點,安息人定價十兩銀子一個,打壞一個抵扣十兩,他們欠大寧五百兩。」

    這句話一說完,沈冷兩隻手伸出去,一手一個抓住那兩個安息人的後頸,把兩個人的腦袋往一起一懟......砰地一聲,兩個人同時倒在地上,沈冷真的很客氣了,如果發力的話,兩顆腦袋都能撞碎。

    他邁步進了安息人住的院子,辛疾功連忙要跟上去,陳冉和王闊海看了他一眼:「不用進去,將軍自己定的價,他自己進去好算賬。」

    「安息有近兩百人。」

    辛疾功急切的說了一句。

    「才兩百。」

    陳冉看著他說道:「擔心什麼?」

    辛疾功有些懵:「才......才兩百?」

    未央宮,東暖閣。

    代放舟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陛下,出事了,剛剛沈冷將軍去了禮部尚賓閣,把安息人給打了。」

    皇帝抬起頭看了代放舟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竟然出了這樣的事?那可真是太意外了。」

    代放舟一看陛下這個表情,心說這哪裡像是意外的。

    「怎麼回事?」

    皇帝的視線一直都沒有離開面前的奏摺,問話的時候語氣也沒有絲毫起伏。

    「沈冷將軍到禮部尚賓閣之後,發現安息人和黑武人損壞了尚賓閣的圍牆,門以及花草,所以要求安息人和黑武人賠償。」

    皇帝嘴角微微一揚,心說也就是你這個臭小子能想出來這樣的理由,不然的話朕也不會讓你去了,一群番邦小丑在朕的長安城裡鬧騰,朕自然不容。

    「賠了嘛?」

    「回陛下,黑武人賠了,還多賠了五百兩,沈冷將軍把銀子收下,然後把黑武使臣希瑪的佩刀掰斷,又把五百兩銀子賠回去了。」

    皇帝嘴角上揚的幅度加大。

    「安息人沒有賠償,沈冷將軍給安息人定價,打壞一個十兩,不多不少,他一個人打壞了五十個安息護衛,算是把打壞了咱們花花草草的錢抵扣了。」

    皇帝很鎮定的哦了一聲:「沈冷回來了嗎?」

    「沒呢。」

    代放舟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沈冷將軍還在要錢......說是打人的時候沈冷將軍手背磨破了皮,得要醫藥費。」

    皇帝:「知道了,你出去吧。」

    代放舟心說不處置一下嗎?可又不敢問,躬身退出東暖閣,剛出門把門帶上,就聽到東暖閣裡皇帝的笑聲傳出來......哈哈哈哈哈哈。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6 22:41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二十五章 交代與分賬

    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抬起頭看了沈冷一眼:「朕只是讓你去禮部尚賓閣轉轉,你轉出來這麼大的事,打了人家安息國的使臣,這傳出去還會說我大寧不懂待客之道,說朕的大寧霸凌弱小......」

    沈冷心說陛下你讓我去,難道不就是干這個去的麼。

    他當然不敢說出來。

    「手怎麼樣?」

    皇帝往沈冷手上看了一眼,沈冷受傷包紮著紗布,看起來還挺厚,所以皇帝眼神裡有些關切,一閃即逝。

    「幸好臣包紮的快。」

    沈冷把手上包紮著的紗布解開:「如果慢一點蹭破皮的地方都癒合了,讓那些安息人看到了不好要錢。」

    皇帝:「......」

    他放下手裡的硃筆,看著沈冷認真的問道:「要了多少醫藥費出來?」

    沈冷回答:「要了三千兩。」

    皇帝:「嗯?」

    「五千......」

    皇帝哼了一聲:「你要多少就是多少,難道朕還會把你要來的銀子都霸佔了?朕是那樣的人?」

    沈冷鬆了口氣:「臣以為......」

    皇帝:「你以為的對,這事是朕讓你去的,訛來的銀子當然也得有朕的,朕念在好歹是你出力才訛來的,你留兩千兩,三千兩歸朕。」

    沈冷:「......」

    皇帝起身,走到沈冷面前伸手:「他們給的是銀票,還是現銀?」

    沈冷從懷裡摸出來幾顆寶石:「安息國那邊盛產寶石,實在拿不出那麼多現銀所以就用這些寶石抵了,一顆寶石按五百兩銀子算的,一共十顆......」

    皇帝拿了其中六顆,舉起來對著光線看了看:「果然品質不凡,這樣的寶石,每一顆就要價值數千兩銀子才對,你算是賺到了。」

    他拿著六顆寶石回到書桌那邊,沈冷嬉皮笑臉的把剩下的四顆寶石揣回衣服裡,想著好歹這不是還落下四顆寶石了嗎,算起來是和皇帝四六分賬,也還行。

    正好皇帝一回頭看到沈冷在那笑,皇帝好奇的問了一句:「朕拿走了一大半,給你留了一下半,你怎麼好像一點兒都不心疼?」

    沈冷連忙說道:「臣不貪,多少是多啊,陛下給臣留了四顆,是陛下的賞賜,臣謝陛下恩典。」

    皇帝:「東西是你自己訛來的,不算朕的賞賜。」

    「算的算的。」

    「不算。」

    「真的算。」

    沈冷認真的說道:「一個使團出門哪有帶那麼多現銀的,畢竟他們用的錢在咱們大寧也不流通,雖然安息盛產寶石,不過這麼值錢的東西也不是他們隨隨便便一個使臣自己就能拿得出來,臣跟他們要醫藥費,他們又拿不出,更怕繼續挨揍,所以只好從準備獻給陛下的三十顆寶石之中取出來十顆賠給臣,他們這不是還沒有機會覲見陛下麼,所以臣估計著,回頭陛下召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只能說帶來二十顆寶石要獻給陛下了......」

    皇帝:「你給朕把寶石掏出來。」

    沈冷:「君無戲言啊陛下,陛下說給臣留四顆的。」

    皇帝瞪了沈冷一眼:「你這算欺君之罪。」

    沈冷一臉哀求:「陛下......」

    皇帝笑了笑:「留著吧,四顆寶石,回頭找人做出來珮飾,你一個,茶兒一個,兩個小傢伙一人一個,算是朕賞你的。」

    沈冷連忙垂首:「臣就知道陛下寬愛仁宏。」

    皇帝道:「朕要是跟你一樣不要臉,你得說是朕欺負你,雖然朕想想沒了四顆寶石就肉疼......說說吧,黑武人和安息人都是什麼來意,朕不相信你沒在意,只是去打了一架。」

    沈冷當然知道陛下讓他去禮部尚賓閣可不僅僅是為了打壓一下安息人和黑武人的囂張氣焰,最主要的還是看看安息人和黑武人到底藏著什麼心思。

    「安息人,只是來看大寧國力的,安息皇帝伽洛克略貪心太大,好戰到近乎瘋狂,他派人來,是想看看大寧好打不好打,能打不能打。」

    「而黑武人,是來拖住陛下的,他們已經猜到或者說已經得到消息,這次北征陛下要御駕親征,所以派人來求見陛下,試圖以談判的方式,甚至付出一定代價來拖延陛下親征,如果能把陛下留在長安,留在談判桌上,黑武人就算成功了。」

    皇帝點頭:「黑武人也沒什麼別的辦法了......朕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將黑武與大寧之間的關係逆轉過來,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北征,朕即位之前,大寧雖然不曾輸過多少,可一直被動,二十年後,大寧已經處處主動,北征之後,朕還要讓黑武更被動。」

    他看了旁邊的賴成一眼:「黑武人不是想談嗎?你安排人去和他們談,就說朕說的,只要黑武願意把星城往南,包括整個南院在內的疆域獻給大寧,那就什麼都好談。」

    賴成垂首:「臣明白。」

    皇帝看向賴成道:「你也可以圓滑一些,在和黑武人談判的時候不要那麼冷冰冰的,也不要態度那麼強硬,要讓黑武人覺得大寧就算是退一步也能接受,給他們希望,讓他們覺得自己的談判有進展,不要直接斷了他們的念想。」

    賴成道:「可是陛下,直接要黑武一多半的疆域,這已經斷了他們的念想,沒法繼續談。」

    「朕教你一個法子。」

    皇帝看著賴成認真的說道:「朕讓你做談判主官,你以內閣首輔大學士之尊親自和他們談,自然算是給足了他們面子對不對?」

    賴成道:「按理說,是的。」

    皇帝又道:「所以,你得讓他們巴結你,覺得只要能收買了你,這談判就會有進展,你做官這麼多年,難道還要朕教你怎麼收銀子?你就適當的放出去一些口風,只要黑武人願意賄賂你,你就儘可能的幫他們說話,儘可能的幫他們做事,朕給你這個權力,不用擔心朕秋後算賬。」

    賴成嘆道:「臣覺得,收他們的銀子不是問題,但臣不能私留。」

    皇帝一臉欣賞的看著賴成,覺得賴成真是上道。

    「你不能私留,不能四六,那就三七。」

    皇帝道:「朕要七分,你留三分。」

    賴成:「......」

    皇帝看向沈冷:「同樣都是朕的臣子,你看看你,你再看看賴成,你是怎麼和朕分的?居然四六分,賴成說不能四六你聽到了沒有?」

    沈冷抬起手摀住胸口衣服一臉決絕:「臣,不從。」

    皇帝白了他一眼:「朕既然說了給你留四顆,你就留四顆,不過你擅闖禮部尚賓閣,還毆打了外邦使臣,有辱大寧國體,有失大寧風度,這事終究是要罰的。」

    皇帝看向賴成:「你還兼著御史台的都御史,你覺得該怎麼做?」

    賴成立刻垂首道:「臣回去之後就讓人寫一份八百字的奏摺參奏沈將軍,肯定字字誅心。」

    皇帝:「八百字?」

    賴成:「那就三千字。」

    皇帝嗯了一聲,看向沈冷,沈冷嘆了口氣:「臣自知犯了大錯,實在有辱國體有失風度,所以臣自請陛下處罰臣,念在臣也是初犯,所以不如罰俸?」

    皇帝點頭:「嗯,看你這麼誠懇認錯,這次的過錯朕就暫時不追究你的重罪,重罪輕判,罰俸就罰俸吧。」

    沈冷嘆息一聲。

    皇帝看著他問:「接下來呢?」

    沈冷:「臣謝陛下隆恩。」

    皇帝舒坦了,擺了擺手:「行了,你先回去吧,朕和賴成還有些事要商量,回去之後記得告訴茶兒,寶石是朕送給她的,不是你送的。」

    沈冷:「臣遵旨,臣回去之後如實告訴她。」

    「如實?」

    皇帝眯著眼睛:「你說的如實是什麼意思?」

    沈冷一拜:「臣謝陛下隆恩,臣先告退。」

    說完就跑了。

    皇帝笑著搖了搖頭,看向賴成說道:「黑武人想要談判拖延時間,那就讓他們以為有機會,你只管透漏消息給他們,說朕北伐的決心也不大,如果能從黑武要來一些好處,並且讓黑武簽訂條約保證以後不侵犯大寧,朕就可以親自見他們,給他們希望,讓他們一直覺得可以見到朕。」

    賴成道:「陛下放心,臣會拿捏尺度。」

    皇帝點了點頭:「三月初八朕就要率軍北上,你留在內閣輔佐太子......太子雖然已經在內閣學習了很長時間,可畢竟年輕,不能事事處處周全,如果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你身為內閣首輔當多規勸,太子的決定,內閣要商議著執行,若是內閣上下都覺得太子錯了,內閣有權將太子的指令駁回。」

    賴成心裡一驚,陛下這是給了內閣莫大的權利,哪怕就是在沐昭桐巔峰時期內閣都絕不會有如此權限,駁回監國太子的命令?這是陛下對他,對內閣最大的信任了。

    而在這個旨意之中,賴成也感覺到了陛下的擔憂,給內閣這個權力,不只是要告訴太子內閣有這個權力,更主要的是告訴太子,不要胡作非為,一旦太子做出什麼可能危及大寧的決定,內閣將會將這個決定廢掉。

    陛下還是在擔心太子。

    「朕在北疆,不想家裡出事。」

    皇帝看了賴成一眼:「你是最瞭解朕的人之一,所以朕無需把話說的太明白,你只需記得,賴成,朕把家裡交給你了。」

    賴成俯身一拜:「臣,定不負陛下重託。」

    皇帝嗯了一聲:「朕想相信你的,一直都相信,人的能力不一樣,肩膀上扛著的份量就不一樣,人有一縣之才,能治一縣之地,肩膀上就是一縣百姓的份量,人有一道之才,可穩一道太平,肩膀上就有一道百姓的份量,而你不一樣,朕知道你有治國之才,所以你肩膀上的份量更重,朕時常想著,應善待你......但剛才談好的三七分賬,不能變。」

    賴成噗的一聲笑出來:「臣記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6 22:41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不答應


    三月初六,距離陛下親征還有兩天,因為安息國使臣和黑武國使臣打架這事,大寧禮部尚書王懷禮親自出面,和兩國使臣嚴正交涉,除去重申兩國使團所有人必須遵守大寧律法之外,還因為打架造成的不良影響而不得不對兩國使團進行暫時的禁足,任何人不准離開尚賓閣,直到大寧皇帝陛下有旨意為止。

    這也算是給了大寧一個藉口將他們軟禁在尚賓閣裡不得外出,這樣一來,大寧出兵,這些人自然不可能知道。

    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舒展了一下雙臂,看了剛剛送來的北疆急報,心情也爽快了些,對於北征來說,孟長安給皇帝送來了一個好消息。

    臘月的時候,孟長安命部下楊七寶率軍一萬六千在白山下攔截黑武北院四萬五千精騎,雙方惡戰,楊七寶率軍阻擋敵軍兩日兩夜,殺敵三千餘,而孟長安和黑武國長公主闊可敵沁色,利用楊七寶阻擋黑武援軍的這兩天兩夜,重新奪回蘇拉城的控制權。

    雖然格底城還在黑武人手裡,不過因為格底城的守將擔心黑武汗皇桑布呂也會對他下手,所以緊閉城門,不見桑布呂的人也不見沁色的人,對大寧來說這也是個好消息。

    有了蘇拉城,大寧就有了向北進軍的突破口,過蘇拉城之後大寧北征大軍就可長驅直入。

    在出征之前收到這樣的好消息,皇帝自然開心。

    賴成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也鬆了口氣:「孟長安確實乃勇將。」

    「之前讓你送去的旨意派人去了嗎?。」

    皇帝喝了一口茶後說道:「孟長安帶本部親兵趕往東疆,這個消息得給黑武人放出去。」

    賴成垂首:「已經派人去了,估計著此時已經到了北疆息烽口,若是息烽口那邊有黑武人的內線,這消息很快就會被送去黑武,桑布呂應該也快知道了。」

    皇帝點了點頭:「孟長安離開息烽口,朕也算是幫了闊可敵沁色,知道孟長安不在息烽口,再知道東疆刀兵造反,又知道大寧北征大軍雲集瀚海城,桑布呂在息烽口那邊坐不住,他會立刻趕回南院親自部署防禦之事,只要他離開息烽口,沁色對蘇拉城和格底城的控制就會更牢固一些。」

    他的話剛說完,代放舟從外面進來:「內閣幫筆許居善送來急報,北疆剛剛送到的。」

    皇帝和賴成對視了一眼,賴成前腳剛把孟長安送來的捷報交給陛下,許居善又送來一份從北疆來的捷報,這是怎麼回事?

    許居善進內閣,是沈冷舉薦,賴成對這個年輕人格外欣賞,前年科舉,許居善考得狀元,賴成跑去和陛下要人,本該下放到地方上歷練的許居善被直接帶入內閣做事,雖然只是七品幫筆,可在內閣這樣的權利中樞歷練,和在地方上歷練自然不一樣。

    許居善還不到二十歲,只要未來不犯錯,可想而知他的前程會有多錦繡。

    帶著些緊張,許居善進了東暖閣後俯身一拜:「臣許居善,拜見陛下。」

    皇帝擺了擺手:「起來吧,什麼事這麼急?」

    「陛下,葉雲散葉大人派人送來急報,臣還沒拆開。」

    許居善雙手把急報遞給皇帝,皇帝接過來後挑開火漆把信取出來看了看,然後眉角就舒展開了:「又一份好消息......葉雲散安排他的人在黑武那邊做了件大事,他安插在北疆的人,慫恿劍門弟子和皇族的人起了爭鬥,趁亂殺死了黑武皇族幾個人,劍門弟子也死傷不少,黑武國國師心奉月一怒將黑武都城中所有皇族的人逐出都城,這些人半路又遇到了匪徒,都被殺了。」

    賴成當然知道這個所謂的匪徒是誰的人,葉雲散自然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就算是葉雲散不動手心奉月也會動手......不過葉雲散的手段妙就妙在,他沒有讓他的人直接去殺黑武皇族的人,而是挑起了劍門和皇族的矛盾,這事真的是乾的漂亮。

    賴成垂首:「如此一來,沁色也知道自己的份量了。」

    許居善聽到這句話之後眼神一亮:「難道陛下是想讓沁色替代桑布呂?」

    皇帝看向年輕人:「說說你怎麼想的。」

    「沁色借助大寧的力量繼承皇族勢力,然後大寧支持沁色對抗黑武國師心奉月,盡全力促使黑武內戰,其功效,不輸於大軍北征,若黑武內戰持久,黑武國力將會倒退不止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內戰之後,就算沁色坐穩黑武女皇之位,也再無力與大寧抗衡。」

    皇帝欣賞的看了許居善一眼:「回去收拾一下東西,你隨朕北征。」

    許居善一愣,然後連忙跪倒在地:「臣謝陛下!」

    賴成笑道:「回去好好準備,不要辜負了陛下對你的信任。」

    許居善當然知道能被陛下點名帶在身邊是什麼含義,對於他來說,這就是陛下親自給他的仕途鋪了一條大路出來,他才不到二十歲,實實在在的前途無量。

    許居善退出東暖閣,皇帝看了賴成一眼後說道:「這個許居善是沈冷發現的人才?」

    「是。」

    賴成垂首道:「是沈冷在書院和老院長吃飯的時候,無意之中在書院學生之中發現的人才,臣親自考驗過之後,覺得大局觀這麼好的年輕人應該留下來培養。」

    皇帝嗯了一聲,心裡著實開心。

    賴成四十幾歲了,他還能主掌內閣十五年到二十年,賴成之後,竇懷楠若為內閣首輔,也能主理內閣十幾年,等到竇懷楠退下去的時候,許居善已可擔當大任,大寧人才不斷,皇帝怎麼可能不開心。

    文臣武將,英才輩出,甚至讓皇帝有一種選人用人不好取捨的為難,人才多的選不過來,這也是一種煩惱啊。

    「朕從過了年就開始節食,也開始鍛鍊,過年的時候朕把金鱗甲取出來試了試,居然穿不上了......朕以為這麼多年身材一直沒變,穿不上金鱗甲的時候才知道那是多自欺欺人,兩個月,朕現在又能把它穿上,三十年了,金鱗甲已經三十年沒有上過戰場了。」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朕想著,連它也會很期待吧。」

    長安城,碼頭。

    巡海水師的戰船最後一次戰前檢修和補充已經完成,十天之前,沈冷就傳令水師大軍所有人不准再私自外出,隨時等待出征號令。

    坐在神威戰船上,沈冷看著遠處水面上有些出神,陳冉走到沈冷身邊坐下來,遞給他一壺水:「想什麼呢?」

    「我前陣子和茶爺商量,這次北征之後我就想辭官。」

    沈冷看了陳冉一眼:「你覺得如何?」

    陳冉聳了聳肩膀:「我無所謂,你辭官我也辭官,你去開餐館我就給你打雜做跑堂,你去種地,我就給你當長工,反正你是甩不掉我,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沈冷笑了笑:「這事還不急,對黑武這一仗沒有三年兩載打不完。」

    陳冉嗯了一聲:「可我覺得,陛下是不會答應的。」

    沈冷當然知道,他甚至可以想像的出來如果他和皇帝陛下說出自己要辭官的時候陛下會是什麼反應,陛下如此待他,他卻想辭官不做,陛下一怒之下沒準一腳把他從東暖閣裡踹出去。

    「你知道的。」

    沈冷看著遠處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從一開始都不知道先生讓我從軍是為什麼,只是按照先生的安排去做,先生讓我進水師,我就進水師,既然進了軍中就要做好,不能對不起任何人,那麼多人待我好,不能辜負......可我心中沒有大志啊。」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有時候我對自己都很無奈,我不止一次的逼著自己應該立目標,比如做到大將軍,可我仔細想了想做到大將軍應該是什麼滋味,好像一點兒也不興奮。」

    陳冉笑道:「如果不瞭解你的人,會以為你這話很假。」

    沈冷道:「自我本心,我好像從沒有要去爭過什麼,除了茶爺。」

    陳冉道:「少扯,你們兩個一個非她不娶一個非你不嫁,別說你爭,誰能和你爭?這可不能算在內......冷子,有件事我想和你說說,我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我比你還胸無大志呢,反正就是你在哪兒我在哪兒,我也自己胡思亂想,你就聽聽。」

    陳冉這麼鄭重,沈冷坐直了身子:「說吧,什麼事?」

    「陛下。」

    陳冉看著沈冷的眼睛:「你肯定也想過,太子和陛下的關係。」

    沈冷點了點頭:「想過。」

    陳冉認真的說道:「你剛才說,不想辜負那些對你好的人,毫無疑問,待你最好的人之中肯定也有陛下,昨日咱們吃晚飯的時候先生和你聊天我聽了聽,先生的意思大概是,陛下要讓太子留守長安,而內閣又有權駁回太子錯誤的決定,這事不對勁。」

    他看著沈冷問:「我就不信你沒有想過。」

    「想過......」

    沈冷低聲說道:「可那是父子。」

    陳冉嗯了一聲:「沒錯,那是父子,那是陛下的家事,可是陛下擔心的,不只是家事的問題,而是涉及大寧根基的問題,你比我想的多,你只是覺得這事你不合適參與對不對?冷子,聽我一句勸,先別想著辭官的事,你得想想,北征至少三兩年的時間,一旦太子在長安做出什麼事來,危及陛下......」

    沈冷低著頭,他當然想過,沈先生什麼都不肯和他說,茶爺也什麼都不肯和他說,可他自己又不傻,皇后為什麼針對他,太子為什麼針對他,沐昭桐為什麼針對他,他怎麼可能一次都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想過這些,他為什麼想要辭官?

    他只是想,自己離開長安,陛下和太子之間的矛盾,便會少些了吧。

    「我知道了。」

    沈冷抬起頭:「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清楚,不管什麼人,誰想動陛下,我都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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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