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07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4
長寧帝軍 第八百四十七章 戰鼓,將旗,兄弟。


    黑武已故南院大將軍蘇蓋曾經點評與他交手過的大寧名將,那是在闊可敵桑布呂剛剛繼承汗皇之位不久,問蘇蓋寧國四疆大將軍比他如何,桑布呂初登大寶,自然要向蘇蓋請教,他必須多瞭解自己的對手,在黑武人看來,放眼整個天下,唯有寧人可稱之為對手。

    蘇蓋中年時,曾與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交過手,他對澹台袁術的評價是軍中猛將當世無敵,那時候蘇蓋已經是南院大將軍,而澹台袁術還不是禁軍大將軍,蘇蓋便說,此人日後必成寧軍擎柱。

    又點評北疆大將軍鐵流黎,蘇蓋稱之為一生的對手,兩個人交手互有勝負也互為敬重,說是最瞭解彼此的敵人不為過,蘇蓋說,若不是敵人,可能他與鐵流黎會是至交好友,因為兩個人有太多相似之處。

    說到裴亭山,蘇蓋當時對桑布呂說:「黑武先知寧有東疆刀兵,才知有裴亭山,因知有裴亭山,才知什麼是東疆刀兵。」

    這句話的評語已經足夠高,大寧先有東疆刀兵後有裴亭山,因有裴亭山,方有如今東疆刀兵。

    黑武北院大營被東疆刀兵衝擊後陣,整個大軍都亂了,他們無法理解,為什麼這些看起來因為連日急行軍趕路而身心俱疲的大寧戰兵,在抽出刀的那一刻會變成一群凶虎。

    他們看到了東疆刀兵的勢不可擋,以至於錯覺東疆刀兵有數十萬之眾,因為東疆刀兵進攻的方式,就是一種以多打少的狂傲霸道。

    然而向三十萬黑武北院大軍發起猛攻的只是五萬刀兵,大將軍裴亭山一路嚴令,以至於東疆刀兵比預計早到了半日,把孟長安的息烽口新軍也甩在了後邊,這個自信霸道的大將軍根本沒有等孟長安的人到來就直接讓手下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一排一排的大寧戰兵整齊向前,刀子落下,刀光帶起血光。

    東疆刀兵有一種很獨特的氣質,每個人都一樣,不管是為將者還是普通士兵,跟了裴亭山多年的人都一樣,那是一種抽出刀老子天下無敵的氣勢。

    不用去想,我們就是天下無敵,不用去想,我們只會進攻。

    若北疆大將軍鐵流黎傾盡一生之功將北疆邊軍打造成大寧最堅固的盾,那麼裴亭山就用他的大半輩子讓東疆每一個戰兵變成了一往無前的刀。

    刀兵進攻的時候配合默契到讓黑武人無法理解,刀陣一旦開始向前捲動就不會停下來,每一把刀落下每一把刀抬起的時機都恰到好處。

    絞肉機。

    刀兵向前,他們面前只有屍體,不會留一個活口。

    軍陣之中,有一架木車,三十六名光著膀子的壯漢推動木車向前,不懼北疆寒風,木車上有一架牛皮巨鼓,兩鬢白髮的大將軍站在馬車上,雙手各握著一個鼓槌,擂鼓而行。

    每一聲鼓擊,似乎都敲擊在敵人的心口,每一刀落下,似乎都在呼應那戰鼓之聲。

    老將軍雙臂似乎有萬鈞之力,才能讓戰鼓化天雷。

    齊頭並進!

    這種變態的進攻方式唯有刀兵才敢用,五萬人對五六倍於己的敵人進攻卻打出來一股碾壓的氣勢,裴亭山站在馬車上雙手不停鼓聲不斷,刀兵向前的腳步就不會停下來。

    「王闊海!」

    站在息烽口土城上的沈冷在看到刀兵在黑武北院大軍身後發起猛攻的那一刻朝著城下喊了一聲,早就在城下集合預備隊的王闊海立刻應了一聲。

    「屬下在!」

    「開城門,殺出去!」

    「是!」

    王闊海大聲答應,然後伸手往前一指:「開城門!」

    息烽口土城城門打開,大寧巡海水師戰兵呼嘯而出。

    沈冷從城牆上縱身往外一跳落在一塊狼牙拍上,城牆上的士兵立刻把他放了下去,那一把黑線刀在黑武人的人群裡炸了,炸的血肉模糊,炸的碎肉紛飛。

    「王闊海!」

    「在!」

    「跟我開路!」

    「是!」

    王闊海帶著沈冷的親兵衝到最前邊,他的盾和沈冷的刀組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戰爭兵器,沈冷和王闊海為箭頭,他的親兵在身後呈鋒矢型陣列緊隨其後,沈冷是刀尖,他的親兵就是刀身,刀尖刺進黑武邊軍的陣營裡,刀身將傷口一寸一寸的擴大。

    城牆上,皇帝大步上來,舉起千里眼往遠處看,對面遠處,黑壓壓的刀兵正在朝著黑武人背後猛攻,從陣型大小上來看,黑武三十萬大軍的連營就是一頭巨象,而刀兵的規模則是一頭凶虎,巨象看似有驚天動地之力,可被凶虎一口一口咬的遍體鱗傷。

    「沈冷呢?!」

    皇帝放下千里眼大聲問了一句。

    「沈將軍下去了!」

    有士兵回答。

    皇帝連忙在下邊激戰的人群之中尋找,很快就看到那個黑甲少年帶著水師戰兵的隊伍正在一種沸湯潑雪的速度向前推進,快,無與倫比的快!

    「鼓!」

    皇帝大喝一聲:「抬鼓來!」

    城牆上很快架起來一面牛皮戰鼓,皇帝一把將身上披著的大氅扔在一邊,接過來兩根鼓槌,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城外一眼,他眼裡沒有千軍萬馬,只有那黑甲將軍。

    咚!咚!咚!咚!咚!

    土城上戰鼓聲起,與對面刀兵戰鼓遙相呼應。

    三十年前,大將軍裴亭山與陛下兩面合擊一支黑武殘敵的時候也是如此,那時候兩個人都年輕氣盛,三十年後,今日在戰場上與黑武人拚殺的大寧將士們,目睹了這一幕再現。

    城牆瞭望塔上的士兵高呼:「格底城方向,我大寧戰兵來援!」

    「蘇拉城方向,我大寧戰兵來援!」

    「東南方向,有大隊人馬殺向敵陣!」

    「東南方向是誰?」

    「孟字大旗!」

    城牆上的息烽口戰兵炸了,一下子就炸了。

    「孟將軍回來了!」

    「孟將軍回來了!」

    「殺出去!」

    「殺!」

    這是一場足可在史書上留下重重一筆的決戰,這一戰,大寧皇帝遠在長安的時候便運籌帷幄,他所布置的每一個人,都在最應該出現的時間出現在最正確的位置,為了全殲黑武北院三十萬大軍,皇帝以自己作為誘餌,而這一幕,皇帝似乎幾年前就已經在自己的腦海裡看到過。

    鼓聲越來越響,聲震雲天。

    黑武北院大營東南方向,孟長安的十萬新軍往前衝殺的速度絕對不輸於東疆刀兵,可這個年少的將軍並不是要與大將軍裴亭山爭雄,他戰刀所指的方向,是沈冷率軍衝殺的方向。

    我身前敵軍萬萬千千,我以我刀開血路,只為見我兄弟。

    兄弟所在,便是我所在。

    大黑馬一聲嘶鳴,孟長安率領新軍騎兵呼嘯著衝進黑武人的隊伍裡,那是三十萬大軍的連營,到處都是黑武人,可孟長安的眼睛裡卻根本沒把這些人當活人,那把與沈冷的黑線刀同材同質的黑線刀一刀一刀砍下去,所過之處人首分離。

    四面八方都在猛攻,黑武人的陣營急速的收縮著,他們不得不向後退。

    黑武北院大將軍咄綱站在一架很高的攻城樓車上,舉起千里眼往四周看,北邊,東疆刀兵的戰旗迎風飛舞,齊頭並進的刀兵像是一道閃爍著刀光的城牆在往前平移,往東南看,一萬多人的寧軍騎兵已經像是尖刀一樣狠狠的戳進他的肋骨,可肋骨疼的不止一邊,另外一邊,沈冷帶著的息烽口戰兵扎進來的更狠。

    咄綱臉色慘白。

    「上當了。」

    咄綱手裡的手頹然的垂落下來,手裡握著的千里眼吧嗒一聲掉在樓車上,他身子搖晃起來,下意識的用雙手扶著樓車欄杆,腦袋裡卻一片空洞,似乎在這一刻完全忘記了應該做什麼,又還能做什麼。

    眼前的世界從一片黑變成了一片白,很快又變成了一片紅。

    「大將軍!大將軍!」

    身邊親兵的喊聲把咄綱從一種極度恐懼和極度悲愴之中拉出來,咄綱回神,慢慢的轉頭看向大喊著的親兵,那是一張因為恐懼已經有些扭曲了的年輕的面容。

    「大將軍!」

    親兵校尉拉了咄綱一把:「請大將軍快些下令!」

    咄綱使勁晃了晃腦袋,眼神逐漸恢復過來一些。

    「吹角,下令大軍結方陣防禦,所有騎兵從方陣之中穿行禦敵!」

    這是黑武人也無比熟悉的陣法,也已經訓練了無數次,號角聲很快就響了起來,樓車上士兵們揮舞大將軍的將旗,四周的黑武北院士兵開始朝著樓車將旗的方向匯聚,一個一個的方陣迅速的集結在一起,而騎兵開始在方陣與方陣之間特意留下的通道里穿行迎擊寧軍騎兵。

    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的咄綱開始一道一道的下達軍令,他是南院將軍,是曾經的南院大將軍蘇蓋一手調教出來的猛將,剛剛差一點就因為心態崩裂而徹底失去理智,但他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是輕易就能擊敗的,有兵有將,他不會認輸。

    隨著一道一道的軍令傳達下去,黑武各軍開始逐漸恢復編制秩序,一個一個的方陣有序的朝著樓車這邊移動過來,邊退邊戰。

    「大將軍!」

    樓車上往四周瞭望的親兵伸手往東南方向指了指:「有一支寧軍朝中軍方向快速殺來!」

    話音剛落,另一個親兵朝著西南方向指,嗓音沙啞的喊:「這邊也有一支寧軍急速殺來!」

    一邊的將旗是孟。

    一邊的將旗是沈。

    世上稱兄弟者,不過沈孟。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4
長寧帝軍 第八百四十八章 殺將!


    如果有一天大寧的戰旗不再飄揚,這個世界上將再無英雄。

    老將軍裴亭山行車擂鼓,刀兵向前如山崩海嘯,五萬人,硬生生打出來幾十萬人乃至於讓人錯覺有百萬大軍的氣勢,以一人之磅礴帶全軍磅礴,是為裴亭山。

    擂鼓擂的熱了,老將軍大喊一聲:「給我卸甲!」

    親兵們上來,將老將軍甲冑卸掉,北疆縱然已是初夏,可北風猶寒,老將軍光著膀子擂動戰鼓,鼓聲之震可破雲天。

    兵法上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可對於刀兵來說,老將軍在,一鼓作氣,再而強,三而盛!

    這個世界上可能最會進攻的人就是裴亭山,他將大寧戰兵進攻的戰術開發到了極致,東疆的刀兵從來沒有後退的想法,也就從來都沒有後退的打法,不管是以多打少還是以少打多,刀兵只會進攻。

    黑武北院大軍組成的方陣也擋不住刀兵進攻的步伐,刀刀落人頭。

    中軍樓車,黑武北院大將軍咄綱看著北邊的寧軍以一種大步跨進的姿態碾壓進攻,臉色越來越差,似乎不管多強大的防禦在刀兵面前都變得沒有意義,再回頭看,比刀兵更讓他覺得心裡震撼的是那兩支向前突進的隊伍,東南方向的寧軍大概一萬五六千人,俱是騎兵,他手下軍隊已經結成方陣,可那支寧軍騎兵並不會攻擊步兵方陣,而是在方陣的縫隙裡猶如激流穿過。

    西南方向的那一支寧軍隊伍全是步兵,可是向前推進的速度似乎一點也不比那支騎兵慢,照這樣下去的話,用不了多久這兩支寧軍隊伍就會狠狠的戳在他的中軍。

    「擊鼓!」

    咄綱大聲喊著:「分兵迎擊!」

    黑武人的戰鼓聲響了起來,派出去的隊伍分別迎向沈冷和孟長安。

    息烽口土城城牆上,代放舟站在皇帝身邊看得膽顫心驚也看得熱血沸騰,如果他這次沒能跟陛下來北疆的話,他永遠也不知道戰爭是什麼樣子,也就永遠也不知道大寧的戰兵在戰場上是何等的霸氣凜然,這一刻,代放舟只想朝著天空使勁兒吼一嗓子,吼什麼他不知道,只是想吼。

    就在這時候,他注意到陛下調整了戰鼓的節奏,竟然和遠處的刀兵戰鼓聲完美契合,他下意識的看向皇帝,又朝著城外遠處看了看,忽然間想到了一件事......城下,那兩個少年將軍一左一右直撲黑武中軍,那兩個少年將軍是兄弟,軍中人盡皆知,而城牆上擂鼓的皇帝與刀兵大將軍裴亭山遙相呼應......多年之前,他們也是兄弟相稱。

    代放舟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豪氣,想著若自己也有萬夫力,一定衝下去做個殺人如麻的霸王。

    東疆刀兵的木車上,裴亭山猛的回頭,看向息烽口土城那邊,他聽到了陛下的戰鼓呼應之聲。

    「哈哈哈哈!」

    光著膀子的老將軍仰天大笑:「你們看到了嗎!你們聽到了嗎!陛下,在為我裴亭山擂戰鼓!」

    裴亭山笑聲放肆,如少年時候那般恣意縱橫。

    「陛下,老臣來了!」

    老將軍一聲高呼,嗓子都已經喊的沙啞,那聲音似乎穿透了兩軍大陣一直飄到息烽口土城那邊,整個戰場上好像都在迴蕩著那沙啞的聲音......老臣來了!

    兄弟來了!

    刀兵受到大將軍情緒感染,更加的氣勢如虹。

    站在息烽口土城上的辛疾功看著城下戰場,心中一樣的激盪難平,他自認學富五車也自認武藝不俗,年輕人自不會輕易對人服氣,可今日他服氣,服沈冷服孟長安,服大將軍,更服陛下。

    辛疾功深深的吸了口氣,整個戰場上都瀰漫著一股子血腥味,可即便是這血腥味也沒有讓辛疾功覺得不適,唯有真正的在戰場上與敵人面對面廝殺過才能體會到邊軍的那種壯闊豪邁,那種悍不畏死,那種氣吞山河。

    在這一刻,他確定自己做出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在這一刻,他也理解了為什麼陛下讓他跟著沈冷的時候會說......跟著沈冷打仗,你會有很多很多的體會,你終究會明白朕讓你跟著他是為你好。

    息烽口新軍這邊,孟長安的黑線刀將迎面過來的黑武騎兵砍翻,刀過,那個黑武邊軍的上半截身子就飛了起來,下半截身子還在戰馬上坐著居然沒有立刻掉下去,他出刀發力向來不留力,那時候楚劍憐曾經點評他的刀法過於凌厲,但楚劍憐並沒有讓他改變這種打法,而是在孟長安用到的習慣上加以改進,被楚劍憐指點過之後的孟長安,刀法更上一層樓。

    他更霸道,更凌厲,更一往無前。

    老一代的將軍之中,進攻之術無人可比裴亭山,新一代將軍之中,進攻之術無人可比孟長安。

    孟長安在大黑馬上往遠處看了看,那邊好像有一頭凶獸在破地向前,所過之處人仰馬翻,那是沈冷的水師戰兵在發力向前,看到那場面孟長安嘴角一揚,揮刀向前。

    攔截沈冷的黑武軍隊,攔不住。

    攔截孟長安的黑武軍隊,一樣攔不住。

    黑武北院大軍尚且有數十萬之眾,可兩個人分別率領不過萬餘隊伍卻深深刺進黑武大軍的心口,那是中軍,是黑武北院大將軍咄綱所在之處。

    咄綱站在高高的攻城樓車上,看著那兩支寧人的隊伍勢如破竹般殺過來,心裡暴怒,這麼多兵馬,居然不能擋?

    他一直以為最強之敵是北邊的東疆刀兵裴亭山,哪想到扎進來最深讓他最疼的居然是另外兩支寧軍,此時寧軍士氣正盛,若是再攔不住的話將會直衝他的中軍大旗。

    主將乃軍之膽,中軍大旗乃軍之魂,魂膽若破,焉有不敗之理。

    「擋住他們!」

    咄綱咆哮一聲,眼睛都已經微微發紅。

    更多的人朝著那兩支寧軍撲過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北邊的黑武軍隊被東疆刀兵壓制的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士兵開始潰敗,原本猛攻息烽口土城五日五夜不破就已經讓黑武軍隊士氣衰竭,此時被刀兵碾壓哪裡還有勇氣反抗,潰敗從北邊先來,已經沒了膽氣的黑武軍隊潮水一樣朝著中軍方向退過來,他們這一退,咄綱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無比。

    最先衝撞了他中軍大陣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人,敗兵像是一群完全被嚇破了膽子的黃羊,哪怕追在他們身後的寧軍數量比他們要少的多,可黃羊哪裡敢反抗狼群。

    「弓箭手!」

    咄綱嘶吼著:「朝著退回來的人射,不能讓他們衝亂了陣型!」

    中軍這邊的弓箭手得到命令卻全都猶豫了一下,他們要射殺的不是敵人而是同袍,可是還保持著理智的中軍將士也都明白,一旦被敗兵衝擊,那麼就真的回天無力了。

    隨著號角聲催促,弓箭手開始朝著北邊退回來的自己人放箭,羽箭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衝在最前邊的黑武士兵立刻就被射翻了一層,羽箭不停,落地之後,地上長出來一層白羽,這一陣密集的攢射也在敗兵和中軍大陣之間殺出來一條空白地帶,被羽箭阻擋的敗兵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然而停了並沒有多久,停下來的人擋不住身後的同袍瘋狂的擁擠,那不是幾個人幾十個人幾百個人的潰敗,那是北邊十餘萬人的潰敗,那是不可逆擋的大海浪潮,中軍大陣還是被衝擊了,而恐慌好像瘟疫一樣開始在中軍傳染出去,迅速遍及每一個人。

    如果是與寧軍交戰過無數次的黑武南院邊軍絕對不會這麼快就被擊潰,可是自視甚高偏偏又沒有與寧軍真正廝殺過的北院士兵們,心理防線崩了之後誰也不能阻擋了,無力回天。

    咄綱剛到北院做大將軍還沒多久,他尚未立威,這不是他熟悉的手下,此時此刻,咄綱甚至不想去殺寧人,更想把那些帶頭往回跑的懦夫全都砍了,一刀一個,親手砍了。

    更讓他心寒的是,從北邊敗退回來的軍隊已經真的被嚇破了膽子,他們迎面衝過來的是那兩支人數並不算很多的寧軍,可是他們卻繞開跑,寧軍像是兩條猛龍,對面的大海主動分開了波濤為他們讓路。

    沈冷和孟長安已經可以遙遙相望,兩面將旗幾乎同時殺到了黑武中軍。

    樓車高大,上面有數百名弓箭手不停發箭,沈冷回頭喊了一聲:「王闊海!」

    王闊海大步向前:「在!」

    猶如一頭蠻牛的王闊海舉著自己的巨盾往前衝,他身披重甲,尋常刀劍看不破,他也不理會,低著頭只管往前衝,一路狂奔將面前黑武邊軍撞的人仰馬翻,沈冷跟在王闊海身後衝到樓車下邊,王闊海一隻手伸出去,沈冷縱身而起,腳在王闊海的手上點了一下,隨著王闊海往上猛的一托,沈冷直接跳到了樓車一丈多高的地方,那是樓車第一層弓箭手所在的位置。

    沈冷上去之後不久,陳冉帶著親兵們也爬了上去,身上沒有什麼甲冑防禦也沒有什麼長兵器的弓箭手簡直就是在被屠殺,沈冷他們殺完了第一層的人爬上第二層,身上的黑甲火星四濺,羽箭一支一支射在他身上,甲冑不可破,人便不停。

    他殺上樓車頂處,咄綱的親兵們朝著他衝過來,沈冷一刀將最前邊的黑武人腦袋削掉,再一刀將後邊的黑武人半邊腦殼劈飛,比他慢不了多少的親兵們也爬上來,在這戰場的最高處,沈冷帶著他的親兵和咄綱的親兵混戰一處,樓車最高處的平層也就能容納幾十個人而已,沈冷左邊王闊海右邊陳冉,三個人只管往前殺,等到眼前一空,咄綱的所有親兵都已經被殺光了。

    咄綱眼睛血紅血紅的盯著沈冷,一聲暴喝,充滿了憤怒和不甘,他朝著沈冷衝了過來,彎刀從上往下斜著劈向沈冷的脖子,沈冷腳下一點不退反進,肩膀撞在咄綱的腋下往上一抬,咄綱被撞翻在地,沈冷彎腰一把抓住咄綱的腰帶把人舉起來,朝著樓車下大喊一聲:「孟長安!」

    一聲喊完,沈冷把咄綱從樓車上扔了下去。

    「在!」

    樓車下一聲回應。

    咄綱哀嚎著往下掉,不遠處那黑甲將軍縱馬而來,人還在六七丈外,手中黑線刀脫手而出,一刀黑光閃過,噗的一聲把落下來的咄綱釘死在樓車木頭上,黑線刀深入木樁之中,咄綱的心口處只留了一個刀柄。

    人如長虹,馬如飛龍。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5
長寧帝軍 第八百四十九章 第一戰的尾聲

    沈冷將咄綱從樓車上扔下去之後就再沒多看一眼,他轉身朝著樓車上那面黑武中軍大旗過去,黑線刀從半空之中劈落,刀子帶著一道雪亮的痕跡將旗杆斬斷,中軍大旗往一邊歪倒,大旗一倒猶如閃崩,沈冷左手伸出去一把將旗杆抓住,然後朝著樓車下邊一擲。

    樓車下,縱馬而來的孟長安到了,他從大黑馬上跳下來,大步走到樓車跟前抓住自己的黑線刀往外一抽,血流如注,咄綱還沒有完全氣絕,眼皮耷拉著卻想使勁兒抬起頭看孟長安一眼,孟長安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人扔出去,咄綱落在地上,不偏不倚,孟長安把他扔出去的地方正是那面中軍大旗掉下來的地方,咄綱的胸口都被戳出來一個大洞,無論如何是活不了了。

    黑武人這邊的中軍大旗一倒,寧軍士氣大振,從四面八方殺過來的寧軍加起來其實也沒有黑武北院大營的兵馬多,可戰場上,一旦打出來氣勢,勝局已定。

    這浩大的一片戰場啊,雙方加起來近五十萬大軍廝殺,那是一種何等慘烈的場面。

    三十萬黑武北院大軍敗了。

    寧軍在追殺殘敵的時候,消息也到了格底城冰湖行宮。

    斜靠在躺椅上的沁色聽手下人匯報完消息,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對於北院大營的戰敗她早就已經想到了,完全沒有出乎預料,寧帝是何等的雄才偉略,若沒有必勝把握寧帝會親自到這邊來?咄綱是個將才,可他的對手不是孟長安也不是沈冷甚至不是裴亭山,而是大寧的皇帝。

    沁色和孟長安在一起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的詳細打聽過關於寧帝李承唐的事,孟長安卻從來沒有對她多說過什麼,於是沁色又想別的辦法,儘可能多的去瞭解大寧的皇帝陛下,當她大概知道了皇帝這半生經歷後,長嘆一聲......她知道,這必將是黑武與大寧格局的轉變,這轉變就在於大寧有李承唐而黑武沒有。

    不管是她大哥闊可敵完烈還是她弟弟闊可敵桑布呂,比起李承唐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那是幾乎無法踰越的巨大差距,此消彼長,大寧在國力上反超黑武已經是不爭的事實,這一戰之後,黑武必將全面落後於寧。

    「孟長安怎麼樣?」

    沁色收回思緒,淡淡的問了一句。

    「沒有得到孟將軍受傷的消息,我們的人在戰場遠處觀看,看到了衝擊北院大營中軍的正是孟字大旗,不久之後中軍大旗被砍斷,除了孟將軍之外,衝擊北院中軍的還有沈將軍。」

    手下垂首道:「屬下退回來的時候廝殺還沒有結束,不過北院大營敗局已定,寧軍已經開始分開切割北院大軍的陣列,幾十萬人被切割成了無數的小塊,不過畢竟那是數十萬人的大戰,估計著到明天都不一定徹底結束。」

    「我知道了。」

    沁色擺了擺手,沉默片刻:「取筆墨紙硯來。」

    手下人連忙去取了筆墨紙硯,沁色坐直了身子,沉思片刻後說道:「我要給大寧皇帝陛下寫一份賀信,你派人送過去。」

    手下人一怔:「這,不妥當吧......畢竟,畢竟我們也是黑武人,黑武北院大營被寧人所破損失慘重,這個時候我們按兵不動已經會被過人詬病,若再寫一封賀信過去,一旦寧人宣揚出來,殿下在黑武還如何立足?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罵殿下,百姓們也會罵。」

    「你以為是我真的想寫?」

    沁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寧帝親至,做主的就不是孟長安也不是沈冷了,那兩個人念在與我私交可能還會有所照顧,可是寧帝不會照顧我,此時此刻我再沒有一個態度表明出來,以寧帝的手段,必將下令將行宮夷為平地,寧帝就算是想留著我以做後用,又何必給我自由?他完全可以揮軍滅我行宮,然後把我帶回去軟禁起來,他只是需要一個活著的黑武長公主,我在他手裡比我在外面對他來說更好,他到現在還沒有對我動手,只是因為他給自己兩位愛將面子罷了。」

    沁色親手寫了一封賀信,封好之後遞給手下:「你先等等,再帶過去一件東西。」

    她起身到了書櫃那邊,拉開抽屜,從裡邊取出來一個很精緻的盒子:「這是象徵著我黑武長公主身份的金印,你一塊送過去呈交給大寧皇帝陛下,希望他可以放我一次......我不喜歡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一點也不喜歡,可此時此刻在人家屋簷下,就要低頭。」

    手下人也是長嘆一聲,將金印接過來,帶著沁色的親筆信和金印快步離開。

    息烽口,土城。

    勝負已分大局已定,皇帝將手裡的鼓槌遞給旁邊的親衛,代放舟連忙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在城牆邊上,皇帝坐在那看著遠處平原上依然還沒有結束的廝殺,心裡暢快的不得了,這一戰來勢洶洶但結局在他預料之內,一戰而定黑武北院大營,接下來就能全心全意的去對付最難啃的黑武南院大營。

    那才是真正的對手。

    「派人去請裴亭山上城來。」

    皇帝吩咐了一聲,然後又看向代放舟:「去準備酒菜,朕要與大將軍在這城頭以大戰下酒。」

    大戰波及面太廣了,方圓幾十里內都是戰場,足足一個時辰大將軍裴亭山才帶著他的親兵營穿過大戰的戰場到了土城下,到了土城城門外,大將軍從戰馬上跳下來,單膝跪倒在城門外抬頭喊道:「陛下,老臣來了!」

    「跪什麼跪,上來喝酒!」

    皇帝站在城頭喊了一聲。

    裴亭山哈哈大笑,起身,邁開大步往城門裡走,一邊走一邊想著陛下還是拿我當兄弟的,他剛剛還在感慨,戰場已經不再完全屬於他了,而是逐漸被那些更年輕更有銳意如沈冷如孟長安那樣的人掌控,所以不免有些悲涼和不服氣,可正在想那些的時候陛下派的人到了,裴亭山心中升起的暖意讓他感動的想要落淚。

    戰場,就交給年輕人吧,可我還是陛下的臣陛下的兄弟。

    君臣二人坐在土城城頭,兩個人對著大戰戰場飲酒敘舊,說起當初也是這樣遙遙擊鼓呼應,兩個人都忍不住笑起來,西邊夕陽泛紅,大戰也快進入了尾聲。

    沈冷從樓車上下來,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等他的孟長安,抬起手把面甲推上去嘿嘿笑了笑,孟長安瞥了他一眼:「不許笑!」

    沈冷:「唔......」

    孟長安走到沈冷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看了看:「沒受傷?」

    沈冷:「沒有。」

    孟長安點了點頭,他的肩膀上有一處傷口正在流血,可他自己卻渾不在意,又看了一遍確定沈冷身上確實沒有傷,長長的鬆了口氣:「不代表你有多強,不過是鎧甲比我的好。」

    沈冷:「那也不給你。」

    孟長安笑了笑。

    兩個人並肩站在那,看著身邊寧軍士兵一層一層的把黑武人放倒,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相視一笑。

    「你怎麼好像又長個兒了?」

    孟長安側頭看了看沈冷,沈冷原本的比他要矮那麼一點點,可是此時此刻站在他身邊卻覺得沈冷比自己還要高一點點似的。

    沈冷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年紀還小,發育期,長個兒怎麼了?」

    孟長安又看了看,微微皺眉:「你怎麼那麼不要臉?還墊腳?」

    沈冷把腳跟放下去後嘆道:「看這麼仔細幹嘛?有意思嗎?」

    孟長安道:「心機牲口。」

    沈冷道:「你大爺。」

    士兵們遠遠的看著兩位大寧最能打最威武的年輕將軍並肩站在那,那兩個人看著戰場的樣子如此的威嚴肅穆,於是士兵們都覺得,那兩位並肩而立指點江山的樣子真帥。

    孟長安問:「你還打算這樣站到什麼時候?」

    沈冷:「給士兵們一點時間,讓他們好好看看,此時此刻,他們應該心潮澎湃。」

    孟長安:「唔......那你別特麼墊腳了。」

    沈冷這次卻倔強的沒有把後腳跟放下來,白了孟長安一眼:「閉嘴。」

    大戰一直持續了一天一夜,黑武北院三十萬大軍被殺十餘萬,有大概七八萬人逃走,戰場太大太亂,尤其是到了晚上之後更不可能盯住所有人,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開始清點戰場,這麼大的戰役,沒有幾天時間殺傷敵人的數量和寧軍傷亡數量不可能統計的出來。

    有超過十萬黑武北院士兵投降,這些人都暫時被看管在土城外,因為人數太多不可能帶進土城裡,在土城外也只能是席地而坐,他們的兵器都被收走,甲冑都被扒掉,好在不是寒冬,不然的話能把他們凍死。

    生擒這麼多俘虜,一戰擊敗敵人三十萬大軍,這已經是大寧立國以來對黑武打的最大一場勝仗,不管以後打的如何,這一戰都必將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大寧天成皇帝李承唐的名字,也必將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也許在史書上還會著重寫到三個人,除了大寧皇帝陛下之外這一戰的關鍵人物,東疆大將軍裴亭山,沈冷,孟長安。

    陛下還沒有決定這十幾萬黑武俘虜怎麼處置,所以也就只能嚴加看守,好在這些北院的黑武人已經徹底喪了膽魄,他們已無力反抗。

    早上的時候沈冷和孟長安回到息烽口土城,兩個人進城的時候,火頭軍抬著一個一個的大竹筐正在往外走,孟長安伸手攔了一下,掀開大竹筐上的棉被看了看,一個個熱氣騰騰的白饅頭看著都那麼有食慾,他伸手抓了兩個,一個遞給沈冷,自己留了一個塞進嘴裡咬下來一大口。

    兩個人笑著進城,腮幫子都鼓鼓囊囊的,廝殺了一天一夜一人一個饅頭不可能夠,火頭軍的人往外走,他們兩個吃完了就拿,一人幹掉了四個大饅頭,登上城牆看到皇帝笑著迎面而來:「朕給你們準備了酒菜!」

    兩個人對視一眼,有些慌。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4 20:35
第八百五十章 我已無情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

    土炕上兩個大漢......盤膝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個正方形的炕桌,桌子已經有些年頭,原本的漆色都已經斑駁脫落,這樣的家具用的時間久了就會乾裂開縫,可讓人看著親切。

    小炕桌上擺著幾盤菜,一碟花生米,一碟韭菜炒雞蛋,還有一盤醋溜白菜,正中間擺著一盤主菜......焦溜肉丸,以北疆的條件這算不錯的飯菜。

    孟長安給沈冷倒了一杯酒遞過去:「陛下准了你我兩天休息,打算幹嘛去?」

    「睡覺,一口氣睡他個昏天暗地。」

    沈冷伸了個懶腰,接過酒抿了一口,這北疆息烽口的老酒也足夠烈,兩個人都不喜歡溫酒,似乎大寧的年輕人都不太喜歡,在年輕人看來,酒要烈也要冷,冷冽入喉方有滋味,溫酒?那是年紀大了的人才會喜歡的事。

    然而實際上,溫過的酒喝起來口感像是柔和了些,可力度更足。

    沈冷和孟長安之所以不喜歡溫酒,只是因為懶。

    一小杯烈酒下肚,昨日昨夜不停廝殺的這一身疲憊似乎都去了兩三分,酒入口是冷的,可進了喉嚨開始發熱,一股火一樣一直燒到胃裡,那種感覺真的是讓人覺得過癮。

    沈冷夾了一口醋溜白菜嘗了嘗:「這邊軍大鍋菜的滋味,比起長安城裡好多酒樓都要強一些。」

    孟長安喝了口酒,看了一眼那些飯菜:「北疆清苦,陛下到了這最好的招待也就是差不多的這幾樣菜了,若是能打到幾樣野味還好些,一場大戰,怕是方圓幾十里連隻兔子都找不到,別說更難得的野味。」

    沈冷楞了一下:「為什麼你會想這些?」

    孟長安:「沒什麼,只是胡思亂想。」

    沈冷:「想說什麼直說,吞吞吐吐,不像是你的性格。」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陛下的態度是?」

    「陛下的態度?」

    沈冷自然知道孟長安問的是什麼,關於沁色,實在是個難題,為了以後製衡黑武,沁色是必須要留下的,可對於大寧來說最有利的留下,是把沁色抓過來軟禁,等到北征之戰打完再放出去,孟長安看似是個冷面漢子,可總不能真的就對自己女人無情無義,他總是,也只是看起來很無情。

    「你也知道,昨天咱們剛回到土城沁色就派人送來一封親筆信,陛下說是賀信,祝賀咱們大寧首戰大捷,還把象徵著她身份的長公主金印也送了過來,陛下看都沒看一眼,那金印其實並沒有什麼價值,可好在沁色這樣的態度還算讓陛下滿意。」

    孟長安沉默。

    沈冷舉杯:「幹一個。」

    孟長安端起杯和他碰了一下,兩個人將杯子裡的就一飲而盡。

    「你和沁色的事,現在沒有人鬧騰,是因為現在大戰已開,朝廷裡的人是不會在這個時候給陛下添亂的,可只要大戰結束,大人們絕對不會放過你。」

    沈冷看了孟長安一眼:「沁色想讓我問問你,若是在大寧混不下去了願不願意跟她去黑武。」

    「不去。」

    孟長安的回答乾脆利落。

    沈冷笑了笑:「就知道你也不去。」

    孟長安又倒了一杯酒:「我是寧人,亦是寧臣,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讓我背棄大寧。」

    他看了沈冷一眼,沈冷舉杯:「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幾個人能讓我背棄大寧。」

    兩個人再次一飲而盡,這樣的話已經足夠大逆不道,也就是他們兩個獨處的時候才會說的這麼隨意,這種話要是被別人聽了去在皇帝面前告一狀,就算皇帝再想護著他們倆也不行,那是絕對不能容的想法。

    對於軍人來說,這個世界上不應該有任何一個人讓他們背棄國家。

    「這一戰不好打。」

    孟長安看著沈冷:「第一戰打的酣暢淋漓也打的士氣如虹,可你我都知道,黑武北院大營的兵馬和南院大營的兵馬比起來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真正難啃的是南院,南院能拼湊出百萬大軍,還有乞烈軍,黑武汗皇桑布呂也在南院......」

    沈冷:「你擔心什麼?」

    「擔心有人會趁著大軍和黑武人糾纏不清的時候在長安城搞事,一旦長安城出了什麼事,消息傳到北疆,必然軍心震動,打黑武南院,從來都沒有必勝的把握,不管是誰都一樣,誰也不敢說就一定能把黑武南院打的服服帖帖,黑武人先有失誤,他們輸,我們先有失誤,我們輸。」

    沈冷:「你擔心太子?」

    孟長安:「你不擔心?」

    沈冷搖頭:「陛下既然那麼安排,必然有其道理。」

    「那是陛下的長子,陛下不如此安排又能如何安排?」

    孟長安吐出一口濁氣:「我不相信太子,從一開始就不相信。」

    沈冷沉默。

    他總是不願意太相信這個世界上那麼多的冷漠無情,皇帝那麼好的人,太子是他的親兒子應該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來吧......可是沈冷想到這裡的時候心中都沒有底氣,如果是其他事還好說,可那是皇位。

    「太子是皇后教出來的。」

    孟長安喝了一口酒:「皇后能教出來什麼好東西。」

    沈冷:「你和別人說話可不要這麼放肆。」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我會和誰多說話?」

    沈冷笑了笑,面前這個傢伙啊,除了和他話多之外,還會跟誰多說話。

    「冷子。」

    「嗯?」

    「如果有一天......」

    孟長安張了張嘴,後邊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算了。」

    他本想說,如果有一天若是皇家的事牽扯到了你,你不要太仁義太傻,皇家的事從來都沒有什麼仁義可言,真要是有朝一日事情鬧到了那一步,傻冷子的性格會做出對不起陛下的事嗎?

    孟長安沒說出來,是因為他知道就算他說出來,沈冷也不會做的出來,所以他覺得不說也罷,沈冷做不出來的,他來。

    「喝酒。」

    孟長安舉杯。

    沈冷問:「喝酒總得有個祝酒詞,你想一個。」

    孟長安:「祝我們都老死。」

    沈冷一愣,然後笑起來:「你有病吧......不過這個好,挺好。」

    兩個人再次一飲而盡,沈冷試探著問了一句:「問你個事。」

    「什麼?」

    「如果以後有黑武人管你叫爸爸你能適應嗎?」

    孟長安一怔:「黑武人管我叫爸爸?」

    他莫名其妙的臉色變了變:「有過了。」

    沈冷心說難道孟長安已經知道沁色有了身孕的事?可是看孟長安這個一臉騷氣的表情不像是知道孩子的事,沈冷看著孟長安那張微微發紅的臉,想著孩子的事也不至於讓他臉紅啊,再說了,孟長安這種冷臉漢子能有什麼事是讓他都能臉微微發紅的。

    沈冷百思不得其解,腦子裡想著到底哪個黑武人會管孟長安叫爸爸,難道是戰敗求饒的黑武軍人?想到求饒,然後忽然想起來什麼,沈冷咳嗽了一聲:「不要臉。」

    孟長安:「她要叫的!」

    沈冷:「滾......」

    孟長安舉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飾尷尬,可是杯子裡哪裡有酒,剛才一口都喝完了。

    雖然沁色不打算把有了孩子的事告訴孟長安,可是沈冷仔細思考過,這事還是得讓孟長安知道,那是他的孩子,他有這個權力,而且萬一以後大寧和沁色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群臣抓住沁色的事對孟長安群起而攻之,孟長安卻還不知道沁色有了自己的孩子,更麻煩。

    「你把你的不要臉收一收。」

    沈冷給孟長安把酒杯倒滿:「有件事很嚴肅。」

    孟長安看了沈冷一眼:「說。」

    沈冷夾了一口菜吃,然後又喝了一杯酒,緩了緩心情後說道:「有件事沁色不想告訴你,如果不是我前陣子去見她的話我也不知道,她應該是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孟長安猛的一抬頭:「什麼?」

    「沁色有了你的孩子。」

    「嗯......」

    孟長安臉色白了一下,然後笑了笑:「正常。」

    沈冷:「你不擔心?」

    「以前就想到過。」

    孟長安把杯子裡的酒喝完,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說句無情的話,最初是她選擇了我而不是我選擇了她,這樣說顯得我很不男人,可實際上確實如此,沁色自己也很清楚,因為我是寧人而她是黑武人,所以我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待她,也不可能一直對她負責,她不是個尋常女子,這些事她比我想的都透徹,她比我也灑脫,大部分時候我們都覺得男人應該比女人更負責才對,我也一樣這樣想,可沁色不這麼想,她的想法很特殊,她只是覺得她喜歡我就要和我在一起,將來不喜歡了也不會有什麼糾纏會斷的乾脆利落。」

    孟長安道:「她是一個......很獨立的人,她只是不願意辜負自己的感情,也許都算不上是不願意辜負我,我也沒有什麼是她不捨得辜負的,對她的事來說,我不算個男人,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兩個就聊過這些事,我問她,如果以後有了孩子她願不願意隨我回大寧,她不願意,她問我願不願意隨她去黑武,我自然也不會答應。」

    「沁色說,早就想到了,所以有了孩子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我不能跟她走,總得給她留點什麼。」

    孟長安伸手把酒壺拿過來,一仰脖,一口氣灌進嘴裡半壺酒。

    「我已無情,不能更無情。」

    沈冷點了點頭:「懂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22:02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五十一章 分派

    息烽口外一戰,大寧在沒有動用北征大軍主力的情況下一舉擊潰黑武北院大營,三十萬黑武大軍頃刻之間土崩瓦解,這一戰對於黑武人來說,是立國千年從未有之慘敗,從未有之恥辱。

    就在息烽口決戰之後的第三天,皇帝收到了從北疆瀚海城發來的急報,北疆大將軍武新宇的親筆信上說,黑武南院大軍猛攻瀚海城數日,雙方各有傷亡後隨即停戰。

    這些事都在皇帝預料之中,為籌備北征,皇帝不僅僅是調動了近乎全國的兵馬,腦子裡對戰爭初期的走向也做出無數次的推演,非但他自己推演,他和老院長以及大將軍蘇茂大將軍澹台袁術幾個人一起推演過的次數也不少,到現在這一步,基本上都沒有出乎預料。

    可是,無數次的推演也就是到這一步,因為之後的每一戰都不可推測,皇帝不是神,他推演不出來這一戰之後黑武人的每一步怎麼走。

    只要息烽口這邊對北院大營開戰,南院那邊必然會改變策略從防守態勢轉為主動進攻,這一點可以想到,除此之外也沒什麼能確定的東西了。

    對於黑武人來說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們需要更積極的態度來穩定軍心。

    皇帝將武新宇的親筆信遞給大將軍裴亭山:「黑武南院大營那邊的應對沒有什麼預料之外的。」

    裴亭山結果信看了看後說道:「臣仔細看過已知的黑武地形圖,野鹿原是重中之重,臣想著武新宇應該也是把主攻目標定在了野鹿原吧?」

    「是。」

    皇帝道:「攻破野鹿原,就能切斷黑武南院大營的糧草補給,以南院大營的儲備堅持不了多久,一整個春天已經把冬天的儲備用的差不多了,春天又是青黃不接,牛羊都瘦,而整個黑武產糧區都在北院,北院又被黑武國師心奉月把持,他是不會輕而易舉給桑布呂輸送糧食的,南院靠黑武無數個部族的牛羊支撐著,野鹿原一破,大軍就可長驅直入,毀掉草場的話,黑武人哪裡還有什麼贏的機會,可正因為敵我都知道這一點,所以野鹿原不好打,南院的精銳怕是早就已經在野鹿原部下重重防守。」

    裴亭山沉思了片刻:「陛下的意思是,讓臣帶著刀兵從息烽口這邊往北攻?」

    「動一動也好。」

    皇帝道:「從息烽口往北是一大片苦寒區,沒有多少部族也沒有什麼糧食,連黑武人都不重視,況且還有普洛斯山脈將這邊與南院那邊隔開,不攻,棄之可惜,攻,食之無味。」

    皇帝看了裴亭山一眼:「可是朕又不打算把這為數不多的部族手裡的東西全都讓給闊可敵沁sè,朕要用她,卻不能把她養的太肥,如果不出預料,闊可敵沁sè手下那幾萬人已經在征伐格底城和蘇拉城往北的一些小部族,靠這些部族的存糧牛羊她就能撐住一段時間,朕不准她撐住。」

    裴亭山起身,抱拳:「老臣定不負陛下重望。」

    「只是那邊實在太冷,太苦。」

    皇帝道:「所以朕其實沒打算讓你去,你還是跟在朕身邊吧,朕讓孟長安帶兵去。」

    「他不行!」

    裴亭山眉角一抬:「他和那個沁sè不清不楚,誰也不能保證他始終無私,再硬的男人在自己心愛女人面前也會變得軟了,絕不可用孟長安。」

    皇帝點了點頭:「那沈冷呢?」

    「沈冷也不行。」

    裴亭山道:「第一,沈冷手下巡海水師要負責大軍後勤

    補給和運輸兵員,從這到黑武南院,如果我們不能直接打通普洛斯山的關隘,那就只能讓沈冷的巡海水師把息烽口的大軍運到瀚海城那邊去,走水路比大軍走陸路要快至少半個多月,甚至一個月......第二,沈冷和孟長安可是好兄弟,縱然沈冷率軍往北動臣也不放心。」

    皇帝笑了笑:「他們兩個應該還能分的出來輕重。」

    「臣知道陛下心疼臣,覺得臣已經年邁,害怕再往北受不了苦寒,可臣並沒有老啊。」

    裴亭山往旁邊看了看,外邊屋子牆上掛著一張硬弓,他大步過去將硬弓摘下來,左手握弓右手拉弦,一發力,咔嚓一聲將這硬弓直接拉斷了。

    拉斷了硬弓,裴亭山沒停,走到屋子外邊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黑線刀大步走到院子裡一棵老樹下,黑線刀潑灑出去一片銀芒,刀光一閃而過,隨著裴亭山一聲暴喝,這棵足有腰粗的老樹直接被他一刀砍斷,樹冠緩緩的倒了下來,院子裡頓時被砸起來一片煙塵。

    裴亭山將黑線刀戳在一邊,大步走回屋子裡:「陛下,你看臣可是打不動了?」

    皇帝哈哈大笑:「也罷也罷,既然你不服老那就讓你去,只是你要切記,朕在乎對黑武一戰之勝,卻不及在乎你,仗可以不打,也可以打不贏,但你不能出事。」

    裴亭山心中一暖,肅立行軍禮:「陛下放心,這應該是老臣最後一次與黑武人交手了,臣不會讓陛下失望,也不會令東疆刀兵蒙羞。」

    皇帝起身,走到裴亭山身邊說道:「當初朕與你在北疆殺黑武人的時候,這些年輕人差不多都還沒出生,他們現在覺得戰場是他們的了,得讓他們知道,他們不行。」

    裴亭山心中一股熱血上湧:「臣明白!」

    另外一個院子裡,沈冷和孟長安飽睡一夜,兩個人在清晨醒來的時候精神已經完全恢復過來,幾乎差不多同時睜眼,然後孟長安發現沈冷的一隻腳丫子在自己臉旁邊,怪不得昨夜裡睡著了之後做了一夜吃鹹魚的夢,這一夜,想了一百好幾十種鹹魚的做法,做出來還是臭。

    他把沈冷的臭腳丫子推開:「你怎麼睡覺還打轉?」

    沈冷揉了揉眼睛:「你是不是啃我腳了?」

    孟長安下意識的看了看,想著要是自己真啃了那得多噁心,下意識的砸吧砸吧嘴,沈冷看著一臉驚恐:「你還回味!」

    沈冷伸了個懶腰坐起來,活動了一下後看了看孟長安肩膀上包紮著的地方:「能活動嗎?」

    孟長安瞥了他一眼:「能輸給你?」

    兩個人起來,先是在院子裡跑了幾圈熱身,然後抽刀對練,兩個人用的是木刀,畢竟都是大開大合一往無前的刀法,用真刀的話就算是以他們兩個的實力也未必能保證不傷到對方。

    正在對練,代放舟走到院子門口看了看,立刻就被嚇了一跳,他以為那兩個人是真的打起來了,那刀法實在凶狠,雖然後來看清楚了那是木刀,可是看的他膽顫心驚,生怕那兩個陛下的寶貝疙瘩傷了對方。

    「兩位將軍哎。」

    代放舟小跑著進來,俯身一拜:「陛下召見。」

    沈冷和孟長安同時停手,孟長安的木刀對著沈冷心口位置,沈冷的木刀在孟長安脖子一側,兩個人相視一笑,同時把木刀扔出去,兩把木刀又精準的落在一邊的兵器架上,看的代放舟一愣一愣的。

    「我們洗把臉,馬上就去。」

    沈

    冷回了一聲:「勞煩代公公稍等片刻。」

    「不急不急,陛下正在和老將軍裴亭山交談,兩位不用太著急。」

    沈冷和孟長安應了一聲,分別去洗漱,不多時換了衣服出來跟著代放舟往陛下住的地方走,代放舟一邊走一邊說道:「陛下這兩天真是開心,指不定要給兩位將軍多大的賞賜呢。」

    沈冷搖頭道:「這可不算是功勞,打贏了,是陛下籌謀得當,打輸了才不對。」

    代放舟道:「沈將軍太過謙了,昨日陛下還說,若非兩位將軍直撲黑武中軍砍翻中軍大旗,這一戰怕是要多打上一日,勝歸勝,可大軍傷亡必然會比現在要重的多。」

    沈冷笑道:「如果陛下執意要誇,那就謙虛接受。」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個傢伙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兩個人到了陛下的住處裴亭山已經走了,去整頓刀兵,按照陛下的安排往北挺進,再往北走一百里氣候就和這邊不同,走上三百里,即便現在是夏天也比長安城的冬天還要冷,雪原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開化,雪山上終年積雪覆蓋,沒有多少部族願意生活在這,可那些部族是沁sè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如果裴亭山把這根救命稻草再給搶過來,沁sè也就無法離開大寧的支援,沒有大寧撐腰,沁sè就不可能立足。

    陛下當然明白沁sè的策略,推算出來這些根本不是什麼難事,陛下可以讓沁sè在外邊轉悠,但絕不能讓她舒舒服服的轉悠。

    得讓沁sè主動開口求。

    進了院子,沈冷和孟長安兩個人站在屋門口等著,代放舟先進去稟報,不多時代放舟出來叫進,兩個人整理了一下衣服邁步進門。

    「不用行禮了。」

    皇帝看了他們兩個一眼,指了指已經在土炕上鋪好的地圖:「過來看。」

    皇帝盤膝坐在土炕上,地圖鋪在那,沈冷和孟長安要想看清楚,也得脫了鞋上炕才行,皇帝一擺手:「拘束什麼?脫鞋上來看。」

    沈冷看了看孟長安,孟長安也在看他,兩個人眼神裡都出現了一分決然,然後沈冷先把鞋脫了,皇帝鼻子動了動,看向沈冷:「你把腳發酵了?」

    沈冷訕訕的笑了笑。

    孟長安也把鞋脫了。

    皇帝看了看孟長安:「你們倆一個坑發酵出來的?」

    孟長安也訕訕的笑了笑。

    「罷了罷了。」

    皇帝嘆道:「你們倆穿著鞋上來吧,別脫了,朕如果中了毒你們倆死罪難逃。」

    兩個人連忙把鞋穿上,都鬆了口氣。

    「普洛斯山三眼虎山關。」

    皇帝的手指落在地圖上:「拿下這,就能打通去南院的路,你們倆想過沒有怎麼打?這地方,只能你們兩個去打。」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22:03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五十二章 我性子急


    冰湖行宮,等到了這麼久也沒有等來大寧皇帝陛下的召見旨意,闊可敵沁色總算是能長長的鬆一口氣了,她知道,大寧皇帝陛下如果打算動她的話早就已經動了,到現在還沒有動,算是給足了孟長安和沈冷面子,也由此可見大寧皇帝陛下對那兩個人的在乎。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那兩個傢伙,真的值得大寧皇帝陛下在乎。

    「殿下。」

    如今沁色最信任的手下瓦剌耶棱大步從外面進來,臉色有些難看,腳步也很急。

    瓦剌家族在黑武也是很有勢力的大家族,而瓦剌耶棱是這個家族寄予厚望的年輕人,可惜的是,自從有一次瓦拉家族的家主帶著一群家族年輕人去星城開闊眼界,在紅宮裡,瓦剌耶棱第一次見到了闊可敵沁色開始,這個曾經胸懷大志的年輕男人就改變了所有的目標。

    也正是因為知道他對自己的特殊想法,沁色才會在她與孟長安相處的那段時間把耶棱派到了星城。

    可她和孟長安的事,耶棱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個年輕的男人心裡只有一個信念,孟長安給不了長公主殿下足夠的保護。

    其實他想的沒錯,孟長安確實給不了。

    「出什麼事了?」

    沁色看到耶棱臉色有些不對勁立刻問了一句,這幾天她的心裡始終有根弦繃著,剛剛才松了口氣,見耶棱臉色如此她心裡那根弦再次繃緊。

    「寧軍東疆刀兵數萬人繞過格底城向北急行軍,前天,寧軍超過了我們的隊伍,並且給北方十幾個部族的首領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明天這些部族首領不能到他軍中的話,那刀兵將會橫掃這些部族,現在這十幾個部族的首領全都人心惶惶,剛剛和我談成的事怕是沒了結果。」

    沁色長嘆一聲:「李承唐是不想讓我從那些部族手裡拿到一粒糧食,他不召見我,是因為他在等著我自己去求見他。」

    耶棱一怒:「屬下若聯絡那十幾個部族的首領,組成聯軍,在冰原上未必不能擊敗裴亭山,東疆刀兵對這裡並不熟悉,而且遠來勞頓,又剛剛經過一場惡戰,他們正是疲憊的時候,若一戰能破東疆刀兵,黑武軍威士氣都因殿下這一戰而提升,到時候殿下在朝中威望自然無人可及。」

    「你想的太淺薄了。」

    沁色看了耶棱一眼:「其一,你打不過裴亭山,就算你有人和地利你也打不過他,放眼整個黑武是裴亭山對手的也沒幾個,你父親當年在北疆曾與裴亭山一戰,他麾下兩萬精兵被裴亭山一萬兩千寧軍擊敗,你父親雖然僥倖逃出,可因此被我父皇處置,自此一蹶不振。」

    耶棱當然知道這些事,他心裡始終憋著一股火要報仇。

    然而這個仇沁色是不准他報的,沁色又不是不明白,一旦裴亭山在這片地方出了事,大寧皇帝李承唐的怒火足以讓這片平原融化,到時候,別說那十幾個小部族,就連她都在劫難逃,憤怒的寧帝會立刻放棄向南院進軍,如今息烽口大營裡匯聚的至少二十萬寧軍會把這裡變成一片焦土。

    沁色明白的,耶棱自然也明白,所以他忍著,一直忍著,可是當他聽到沁色說你不可能是裴亭山對手的那一刻,心裡的火再一次燃燒起來。

    他剛要說話,沁色擺了擺手阻止了他。

    沁色繼續說道:「你聽我說完,第二......就算你擊敗了裴亭山,你想過沒有,朝廷裡真的會有人支持我?會出現如你所說的聲望無人可及的情況?不會啊......國師是不可能讓這樣的事出現,一旦你殺了裴亭山,寧帝李承唐立刻就會下令猛攻,你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死,你覺得國師會調派兵力支援我們嗎?」

    耶棱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這件事放一放吧,你去想想別的辦法,看看怎麼樣能讓我們堅持的更久一些,格底城和蘇拉城的糧食我們不可能要的出來。」

    「屬下去想想辦法。」

    耶棱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之後又回頭,看了看沁色,視線從沁色的臉上轉移到了沁色的肚子,然後嘆了口氣:「殿下,你多保重。」

    沁色嗯了一聲:「放心。」

    與此同時,東疆刀兵大營。

    大寧皇帝李承唐說,從息烽口往北一百里氣候就不一樣,三百里就是一片冰天雪地,陛下擔心裴亭山的身體受不了這地方的苦寒,可他自然不會服氣,他下令大軍急行軍三百里,不到地方不許停,東疆刀兵不畏強敵,自然也不會畏懼風雪,一口氣急行軍三百里,直接超過了瓦剌耶棱的隊伍。

    刀兵和黑武邊軍擦肩而過的時候,黑武人一個個臉色複雜。

    瓦剌耶棱下令大軍停下來,不許和寧軍有衝突,黑武人心裡的那股子憋屈說都說不出來,可是打又不敢真的去打,那是數量是他們兩倍甚至可能更多的東疆刀兵,一對一都未必能有勝算,何況對方人數更多?

    東疆刀兵急行軍三百里之後在一大片白樺林邊上安營紮寨,找到當地人為嚮導,給所有部族首領送信,限時兩天之內趕到刀兵大營裡來見他,不然的話,哪個沒來就先滅哪個。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的對於這些部族首領來說可能還沒有那麼大的震懾力,可這話是裴亭山說的,這邊的黑武人給孟長安起了個綽號叫人屠,可實際上,按照大寧當今皇帝李承唐即位之後算起,裴亭山才是第一代人屠,孟長安要遠遠的排在裴亭山後邊。

    兩天,十幾個部族的首領全都來了,誰也不敢輕易挑釁東疆刀兵的刀,不敢挑釁裴亭山的耐心。

    十幾個部族首領在大帳裡坐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說話吧又覺得尷尬,畢竟大家都很慫,後來大概也是覺得反正都很慫誰也比誰強不了多少,這才慢慢有了些交談。

    在大帳裡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外面有幾名身穿甲冑的寧軍親兵進來,分開站在兩邊,有人伸手把簾子拉開,大將軍邁步而入。

    在裴亭山進來的那一刻,所有人全都站了起來,用他們的禮節行禮。

    黑武人都知道,連孩子都知道,寧人是黑武人的敵人,可是對於這些小部族的人來說,他們又有什麼辦法?黑武人強大他們只能屈身在黑武人之下,如今寧人打過來了,不聽話就要被滅族,他們只能硬著頭皮來求饒。

    可是裴亭山沒打算聽他們求饒。

    「坐下吧。」

    裴亭山大步走到主位,把鐵盔摘下來遞給身邊親衛,他坐下來後掃了掃那些部族首領。

    「我知道你們害怕,怕我真的會去滅了你們的部族,刀兵有這個能力,在你們黑武北院大營被擊破之後,你們這裡已經沒有誰還能攔得住我,如果非要說有人可以讓我把已經出鞘的刀收回去,那就是你們的態度,我這個人很俗,俗在喜歡恃強凌弱。」

    有人把他的話翻譯了一遍,十幾個部族首領全都臉色發白,誰也不明白大將軍這些話裡的含義究竟是什麼。

    「我知道,你們的長公主闊可敵沁色之前曾派人聯絡過你們,而你們為了不被沁色手下那兩萬多邊軍滅掉只好答應了她的要求,她會拿走你們多少牛羊和糧食?說出來讓我聽聽,我看看沁色是貪還是不貪。」

    其中一個部族首領垂首道:「回大將軍的話,長公主殿下派耶棱將軍來和我們談的,殿下的意思是只要我們交出一半的糧食和牛羊,她的軍隊就不會為難我們。」

    「一半?」

    裴亭山聽完了翻譯之後笑了笑:「女人就是女人,真是小家子氣。」

    聽到這句話,那些部族首領全都陪著笑起來。

    「沁色要一半,要的不多。」

    裴亭山笑著說道:「我還以為她會把你們的牛羊和存糧全都要走呢,如果再狠一些,她完全可以直接來打你們,兩萬黑武邊軍精銳,滅了你們這些部族應該也不是問題吧。」

    各部族的首領們聽完翻譯之後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我來之前算了算。」

    裴亭山笑道:「沁色手下那兩萬黑武邊軍,大概十天之內就能把你們的部族全都滅了。」

    大帳裡的人全都沉默下來,沒有人反駁,因為他們都知道裴亭山說的對。

    「我不是來滅你們部族的。」

    裴亭山沉默了一會兒後說了這樣一句話。

    部族首領們立刻心裡鬆了口氣,每個人臉上都有些喜色。

    「但我比沁色貪。」

    裴亭山站起來,在大帳裡走動,走到一個部族首領面前就停下來看一看,哪有一個敢與他對視的,那是領兵數十年軍威集於一身的大將軍。

    「我要你們八成的牛羊和存糧,十天之內送到大營裡來。」

    裴亭山走到大帳正中看向那些部族首領,把他的佩刀抽出來扔給親兵,他視線掃了一圈:「現在我給你們個機會,如果你們自認誰可以擊敗我,就上來試試,如果有人將我擊敗,我就免去徵繳,有人願意試試嗎?」

    這些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去真的試試,哪怕有些人覺得自己未必不行。

    「沁色的兩萬黑武邊軍滅了你們不超過十天,我滅了你們,不超過五天,五天只是趕路的時間......而我滅了那支黑武邊軍,只需一戰,你們若是現在覺得不服氣不願意,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去聯絡沁色的邊軍,匯聚你們十幾個部族的力量湊出來一支規模大一些的軍隊,我在這等著與你們決戰,我給你們......嗯......就十天的時間吧,十天,我在這等著你們,十天之後,你們來了,在此一戰,你們沒來......」

    裴亭山停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定讓此處無活人。」

    他回到大將軍座椅那邊坐下來:「願意交出來牛羊和存糧的人可以走了,我保證我不打你,也沒人敢打你,不願意交的留下來,在我這登記一下。」

    他閉上眼睛,手指輕輕敲著座椅扶手:「麻煩快一些,我性子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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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八百五十三章 無力

    中軍大帳

    裴亭山義子薛不讓撩開簾子進來,抱拳一拜:「義父,剛剛已經全都確定過,一共十三個部族首領都已經表態了,他們願意獻出牛羊存糧,並且立刻斷了和闊可敵沁色那邊的來往。」

    裴亭山笑了笑:「這些部族最小的是哪個?」

    「叫鹿山部,加起來一共只有不到萬人的規模,這個鹿山部首領叫盾歌,說起來這個部族曾經來歷不小,當年是鹿山部與黑武部爭雄,他們輸了,部族首領決定向黑武人投降認輸,黑武皇族九屋炎家族表面上接受了鹿山部的臣服,可在酒宴上卻設伏兵,一口氣殺光了鹿山部所有參加酒宴的人,然後下令屠殺屠殺鹿山部族,那一場屠殺持續數年,殺了鹿山部上百萬人,後來鹿山部有一部分逃離,又經過千年,鹿山部從原來的第一大部族已經衰落成這樣落魄的小部族。」

    「最大的呢?」

    裴亭山又問了一句。

    「炎月族。」

    薛不讓道:「曾經也是很大的部族,與鹿山部的經歷差不多,其實炎月族與鬼月族本是同族,只是不同支,最初的第一代黑武汗皇出自炎月族九屋炎家族而非鬼月族,到了第六代黑武汗皇的時候,鬼月族的人謀反,將汗皇殺死,汗皇隨行的炎月族貴族也全都被殺,鬼月族的闊可敵部滅掉了九屋炎部。」

    薛不讓繼續說道:「這是我剛剛從那些部族首領那聽來的消息,義父,咱們以前對黑武人其實還不算瞭解,一直以為黑武人就是鬼月人,其實原本應該是拜月八部,最初的時候炎月族最強,後來被鬼月族的闊可敵家族取代,拜月八部中的其他幾部也被鬼月打壓的近乎滅族,一小部分炎月族的人逃離到了這個地方,算是苟延殘喘。」

    裴亭山點了點頭:「他們都走了嗎?」

    「已經走了。」

    「派人跟著炎月族的人。」

    「都跟著呢。」

    裴亭山看了看手裡的煙斗,在旁邊敲了敲倒掉煙斗裡的菸灰:「炎月族一共有多少人呢?」

    「也沒有多少,雖然是這地方十幾個部族之中最大的,不過全部加起來也就是三四萬人口,真正的能戰之兵勉強有幾千,都湊出來能有萬餘。」

    「我把刀兵所有的騎兵都給你。」

    裴亭山把煙斗放在一邊,走到大帳門口往外看了看:「明天一早出發,把炎月族滅掉。」

    薛不讓一驚:「他們不是已經歸順了嗎?」

    「這樣的歸順,對他們來說太輕鬆了,太輕鬆了他們不珍惜。」

    裴亭山語氣平淡的說道:「明日一早你帶騎兵把炎月族滅掉之後,對外宣稱是鹿山部向我告密,就說是炎月族的人連夜去見了闊可敵沁色的人,我震怒之下,才下令屠掉炎月族。」

    薛不讓沉思了片刻還是沒太理解,忍不住問了一句:「然後呢?」

    「然後授意其他部族,鹿山部這樣的盟友靠不住,因為他們出賣了炎月族,連我裴亭山都看不起他們,這個消息放出去之後,其他部族必然會出兵將鹿山部滅掉。」

    裴亭山看了薛不讓一眼:「那些小部族聯手滅了鹿山部,你代表我出面去敲打敲打,這樣一來他們就會明白,若是和沁色再有來往是會被滅族的,也會明白,我放他們一條生路其實沒那麼輕易。」

    薛不讓垂首:「我明白了。」

    裴亭山道:「這些手段不光彩,但我不管光彩不光彩,我只要他們真的服真的怕,陛下說這邊不能有事,那就不能有事,陛下交代我做的,我就要做的足夠漂亮,他們以為現在願意交出來一些牛羊存糧就得到了我的庇護,等我東疆大軍一走,他們立刻就會靠回黑武人那邊,得讓他們明白,他們每個人的命能留下都來之不易。」

    「遵命。」

    薛不讓抱拳,轉身出了大帳。

    裴亭山從來都不是一個仁慈的人,在戰場上,他唯一沒學會的就是對敵人表現出仁慈。

    陛下其實根本就沒打算讓孟長安來,也不可能打算讓沈冷來,因為陛下很清楚,只有裴亭山能把這邊的事真正的辦好,滅兩個部族的事孟長安能做出來嗎?沈冷能做出來嗎?

    他們以後可能會做的出來。

    裴亭山在大帳裡坐下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兩個小子,你們真的還沒有學到所有東西。

    戰爭,從來都不只是在戰場打贏面前的敵人那麼簡單。

    五天後,格底城行宮。

    沁色聽手下人說完之後臉色就變了:「這個裴亭山真的狠,都說上位者要知人善用,現在我總算看清楚了李承唐的知人善用,寧帝知道這事孟長安和沈冷都做不出來,所以才會讓裴亭山北上,才五天,炎月族被東疆刀兵滅族,鹿山部被其他十一個小部族聯手滅族,接下來裴亭山只需要輕輕敲打,所有部族都不會再敢與我有任何聯繫。」

    「那就去搶。」

    瓦剌耶棱一臉憤怒:「這些小部族就是一群牆頭草,我待他們和顏悅色,他們以為我好應付,裴亭山亮出來刀子,他們就變成了奴隸,這樣的部族留著也是給黑武人丟臉,不如全都滅了。」

    「讓裴亭山看笑話嗎?」

    沁色瞪了耶棱一眼:「你平日裡都冷靜,唯獨提到裴亭山你就變得不理智,就算我支持你,把行宮這兩萬多軍隊都交給你去滅那些小部族,這件事傳揚出去,你覺得整個黑武會有多少人恨不得致我於死地?你看清楚些,寧人就是在斷我後路,我不臣服,李承唐就會逼著我走投無路,我臣服,李承唐就會施捨給我一點東西一條活路。」

    沁色起身,走到窗口看著外面又一次陰沉起來的天色:「你很清楚,寧人要殺桑布呂然後把我捧起來對抗心奉月,在這之前,李承唐必然會讓我失去任何選擇的機會,如果你屠滅了那十幾個小部族,你想過沒有,以後還會有哪個部族願意跟著我去對抗心奉月?本來這就是幾乎不能完成的事,你滅了他們,這事就連希望都沒有了。」

    耶棱沉默下來。

    沁色看著窗外,語氣有些悲涼的說道:「沈冷還算仁慈,給我留了這兩萬多人,這是我唯一安身立命的本錢了。」

    耶棱深吸一口氣,單膝跪倒下來:「臣錯了。」

    沁色回頭看了他一眼:「耶棱,寧帝做事,才是真的不給人留餘地,事無鉅細都被他算的死死的,我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你派人去息烽口,就說我想請求覲見大寧皇帝陛下。」

    耶棱臉色一變:「殿下,不能去,太危險了!」

    「還有什麼危險的。」

    沁色搖頭:「如果寧帝想殺我,哪裡還能等到今天?耶棱,我們唯一的活路就是寧帝指出來的路,在我們不能擺脫寧人之前,這條路只能一口氣走下去了。」

    耶棱不服。

    也只能是不服。

    沁色已經選擇了這條路,他只能陪著,不管這條路走下去會有多艱難,可對於沁色來說這是唯一活路,除此之外都是死路一條,耶棱曾經還想過另外一件事,如果大寧的皇帝陛下在乎那個叫孟長安的將軍,他早晚都要殺沁色,皇帝不會允許他的愛將與敵國長公主不清不楚,如果大寧皇帝不在乎孟長安,那此時孟長安早就已經人頭落地。

    所以,已經很清楚了,寧帝不願動孟長安,那麼沁色就是他想動的人,現在只是需要沁色而已,一旦不需要了,寧帝殺人難道還會猶豫不決?

    耶棱站起來,看著沁色的背影:「殿下,不管你選擇什麼,臣都會一直在殿下左右,殿下的手指指向什麼地方,我就往什麼地方沖,我的命是用來保護殿下的,這是我存在的唯一的理由。」

    沁色心裡一暖,她再一次回頭看向耶棱:「辛苦你了。」

    耶棱俯身一拜:「臣去安排求見寧帝的事。」

    沁色點了點頭:「你去吧耶棱,有些時候你也應該為自己想想。」

    「不用。」

    耶棱沒回頭,大步走出寢殿:「我沒有自己。」

    沁色皺眉:「你應該有。」

    耶棱已經走出門,聲音從遠處傳來。

    「我不想有。」

    沁色的視線再一次轉向窗外,夏天的冰湖變得好看起來,可是她不喜歡了。

    在距離冰湖行宮數百里外的普洛斯山脈有一座緊要關隘,名為三眼虎山關,這是黑武西南通向東南的必經之路,三眼虎山關中的守軍是黑武南院大營精挑細選出來的隊伍,精銳之中的精銳,黑武人比寧人更知道三眼虎山關的重要性,在遼殺狼判斷出寧帝要對北院大營動手之後,他立刻又調派了兩萬精銳趕赴三眼虎山關增援。

    如今這座雄關之內,有超過三萬五千黑武邊軍死守,三眼虎山關背後就是普洛斯山糧倉,有至少可供守軍支撐一年之久的存糧,雙方都很清楚,一旦三眼虎山關被寧軍攻破,寧軍就打通了黑武西南到東南,到時候南院大營就會無比被動,甚至面臨全面崩潰的危局。

    遼殺狼寧願把自己手下的兵力分出去,寧願自己這邊更艱難一些,也不願意寧人輕易攻破三眼虎山關。

    三眼虎山關下,孟長安看了沈冷一眼:「七天了。」

    沈冷嗯了一聲:「是啊,猛攻七天了。」

    這座城關足夠高,足夠堅固,守軍足夠多,他們兵精糧足裝備齊全,哪怕是最善戰的大寧北疆邊軍也變得無計可施。

    「損失已有數千人。」

    沈冷看著面前那座高高的城關眼神有些複雜,如果陛下強令必須攻破三眼虎山關,那麼葬身在此的大寧戰兵可能會有數萬人,而就算犧牲數萬人性命怕也打不下來,好在普洛斯山脈是南北走向,如果和大寧的白山一樣是東西走向,有這樣一座雄關,大寧可能也不會有這次北伐了。

    相對於白山,普洛斯山更高,更險,山頂終年積雪無路可走,不可能出奇兵取勝。

    唯一的辦法,就是硬打。

    「有辦法嗎?」

    沈冷問孟長安。

    孟長安沒回答,問他:「你呢?」

    兩個人沉默下來。

    夕陽西下,兩個年輕人第一次有了毫無辦法的無力感。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22:03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五十四章 拜月八部

    很多人只看到站在高處的人風光一面,卻見不到他們的壓力。

    此時此刻,猛攻三眼虎山關七天,戰兵損失數千,沈冷和孟長安的壓力會有多大?兩個人從軍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不然的話陛下也不會把打黑武北院大營的這第一戰交給他們兩個,又把這最難打的三眼虎山關交給他們兩個。

    「先別攻了。」

    沈冷拍了拍孟長安的肩膀:「想想辦法。」

    孟長安嗯了一聲,他在剛才的那個瞬間還在想著親自帶人上去再攻一次。

    「等等。」

    沈冷看著孟長安說了一句。

    「等什麼?」

    「等大殺器。」

    沈冷看了孟長安一眼:「我本以為打下三眼虎山關並不會太艱難,我們的攻城戰術遠比黑武人要更完善,黑武人擅長野-戰,騎兵騎士比我們更強,但攻城戰我們要比他們打的多的多,親眼看到三眼虎山關的時候才知道我想的太簡單了。」

    「什麼大殺器?」

    「來了你就知道了。」

    沈冷回頭:「陳冉,安排人回息烽口土城向陛下稟告,十天之內,如果我等的東西沒來,那就只好繞過三眼虎山關,走水路把大軍送到瀚海城,不過如此一來,至少有一個月的時間大軍在路上......我和孟長安會想盡一切辦法攻破三眼虎山關,也請陛下做好大軍走關內水路的準備。」

    「是!」

    陳冉應了一聲,轉身跑出去安排人。

    孟長安把水壺遞給沈冷:「我們就算是此時馬上回軍,然後乘船去瀚海城也要走一個月以上,對於戰局來說已經是遲了,十天......如果十天之後我們不能攻破三眼虎山關,只怕瀚海城那邊不好打。」

    「我知道。」

    沈冷喝了一口水:「如果我們能從三眼虎山關過去,就能與武新宇形成夾擊之勢,那時候遼殺狼會很難受,他會不得不分兵應付我們這邊,武新宇就能抽調所有精銳兵力猛攻野鹿原,遼殺狼不可能兩面兼顧,該怎麼打,在什麼時候打,陛下和兵部都已經推演過無數次,然而戰場啊......」

    他看向三眼虎山關:「我們的拋石車根本威脅不到那邊。」

    三眼虎山關是一個極變態的存在,城關從南到北有近一里長,是借助山勢修建,大自然鬼斧神工,這峽谷谷口兩側各有一塊如同天然平台的巨石,左邊的巨石高有四丈,右邊的巨石高有三丈多,兩塊巨石中間的峽谷入口大概有三丈寬度,三眼虎山關的城牆是在峽谷口兩邊的巨石上建造,用的也是普洛斯山上運下來的石頭,也就是說,城牆是在三丈多高以上修建的,城牆又修建了五丈左右,全部加起來,城牆高度超過九丈。

    高度已經很讓人覺得無力,寬度更讓人覺得無力,三眼虎山關的寬度能有十五丈,如果需要人工夯實十五丈寬度的城牆夯土,這工程就算逆天了,可是城牆寬度取決於那兩塊天然大石頭的寬度,有了這兩塊天然大石頭作為地基才修建出如此令人震撼的城牆。

    城牆太高,城門修建的也很高,所以進出城門墊出來坡道,也就是說進城門的高度比平地也要高差不多三丈左右,這個坡度,攻城錘根本上不去,最初的時候寧軍勘察,發現三眼虎山關有坡道可上城門,還曾以為便於攻城,然而實際上,只是城門有坡道,兩側的巨石下沒有,就算是跑到城門下邊攻城錘卻上不去。

    兩側的巨石高有三四丈,這個高度已經差不多是尋常城牆的高度了,雲梯也差不多就是這個長度,如果雲梯打造到有十幾丈長,想要把雲梯架起來有多難?

    正因為三眼虎山關的城牆寬度足夠,長度也不小,所以城牆上安裝了十架拋石車,每隔一丈就有一座威力巨大的重弩,這種情況下,大寧的拋石車運送到射程範圍之前,就會被城牆上黑武人的拋石車一陣狂轟濫炸,靠近,黑武人的重弩發威,根本無法有效壓制城牆上的防禦。

    讓孟長安和沈冷這樣的人都有些束手無策,其他人來了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拋石車沒了作用,大寧的箭陣也沒了作用,對方在近十丈高的石頭城上,大寧的弓箭手要想把羽箭送上十丈高度,那就要拉到多近的距離仰射?

    這種情況下,會被城牆上的黑武人當靶子射。

    七天,大寧士兵在一種悍不畏死的勇氣和大勝之後的士氣支撐下,一次一次猛攻,可就算是攻到了城下卻發現束手無策,人力抬著的攻城錘力量不夠,撞不破城門,拼接起來的雲梯太容易破壞,而且試想一下,一架雲梯能有十幾丈長,從一頭靠人力把想把另外一頭舉到十丈高度,那得多少人多大力量才能做到?

    況且就算做到了,十幾丈長的梯子太脆弱,人馬上去就沒準把梯子壓斷,黑武人可以把梯子推下去,寧軍再想支起來傷亡更大。

    坐在遠處,看著那座雄關,沈冷和孟長安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三眼虎山關城牆上,黑武鎮關守將是南院四品將軍七牛俊,黑武國有很多家族的來歷很有意思,準確的來說,黑武人並不是只有鬼月人,他們統稱為拜月人,拜月八部組成了黑武族,最早的時候,拜月八部並不同意,最初的聯盟不過是從四面八方匯聚在某一片草場上的零散牧人,當時決定合併在一起組成一個新的部族,這些遊牧牧人有一部分用的自家有多少東西來命名。

    比如黑武最早的汗皇九屋炎家族,說起來其實當時他們那一支是當地草原的原住牧民,有九座草屋,他們屬於炎月族,所以這個家族被稱為九屋炎。

    而七牛家族,只是因為當時有七頭牛,他們屬於白月族,後來七牛家族成為白月族的首領,現在黑武的異姓王之一,星湖王七牛大月就是七牛家族的族長。

    經過了大概一百多年之後,這些零星遊牧牧人組成的部族已經超過了萬人,首先來搶奪他們牧場的是炎月族,他們聯手擊敗了炎月族的騎兵,並且擊殺了炎月族的首領,自此之後九屋炎家族一躍成為炎月族的首領,並且掌握了最初的一支正規武裝力量。

    之後,這些歃血為盟的兄弟開始四處征戰,終於將黑武統一,九屋炎家族成為了皇族。

    而後,因為與第一代汗皇九屋炎火鶴是為結拜兄弟,其他七個人分別成為了另外七族的首領,拜月八部差不多正式成型。

    可是在成為皇帝之後,九屋炎火鶴的疑心越來越重,他在五年裡殺掉了三位結拜兄弟,以至於其他幾部人心惶惶,可是因為九屋炎家族的勢力龐大,其他幾部也只能委曲求全。

    之前孟長安對於黑武這邊的事其實也不算特別瞭解,是認識了沁色之後才得知不少秘聞。

    黑武汗皇到了第六代的時候,這位汗皇比他的先祖九屋炎火鶴更為殘暴,他叫九屋炎鹿,九屋炎鹿殺人如麻,而且殺人毫無道理,完全看心情,他的皇后出自鬼月族闊可敵部,因為一言不合就被他賜死,然後下令闊可敵部贖罪,殺死三千壯年男丁,不然的話就要將闊可敵部滅族。

    到了這個時候,闊可敵部已經預料到即便他們殺死三千壯年男人來請求贖罪,只怕也難以換來九屋炎鹿的寬仁,九屋炎鹿喜怒無常,在這之前,七牛部的首領就被九屋炎鹿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一刀捅死,還下令把屍體拖出去在大街上放置三天不許收走。

    有了七牛部的前車之鑑,闊可敵部知道必須該做出反擊了。

    當夜,闊可敵部的人聚集在一起商議,他們商量出來一個辦法,決定在鬥獸場當眾殺死三千壯丁,邀請汗皇陛下以及皇族有份量的人一同觀看,九屋炎鹿是個好殺暴戾之人,聽說要當眾殺三千人頓時有了興趣,他甚至還改變了闊可敵部的建議,下令給這三千壯丁分發武器讓他們自相殘殺。

    當日,九屋炎鹿帶著上百名後宮妃嬪以及皇族眾人到了鬥獸場,闊可敵部將他迎接進來,然後立刻封了鬥獸場的大門,分發了武器的三千名闊可敵部勇士殺上看台,將九屋炎鹿的禁衛全部殺死,九屋炎鹿被亂刀分屍,闊可敵部立刻調集人馬進攻皇城,迅速屠殺了大量九屋炎皇族子弟,殺了整整一天一夜。

    因為備受欺壓,其他六部沒有人站出來阻止闊可敵部,甚至還有人加入了闊可敵部一起屠殺皇族。

    闊可敵部隨即成為新的皇族,之後數百年,甚至抹去了九屋炎部曾經是第一代汗皇的歷史,對外宣佈最初建立黑武帝國的就是闊可敵部。

    沈冷坐在那聽孟長安把這些事說完,從七牛俊到黑武拜月八部之間的內鬥。

    「闊可敵部難道沒有自知嗎?」

    沈冷看了孟長安一眼:「沁色的哥哥,闊可敵完烈,走的不就是九屋炎鹿的老路?」

    孟長安聳了聳肩膀:「所以,這是我們打敗黑武最好的時候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22:03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五十五章 很膚淺的挑撥

    沈冷看了孟長安一眼:「如果按你所說,黑武七牛家族現在的地位是不是也很尷尬?」

    孟長安搖頭:「這些都是之前沁色對我說的,到底有多少真實性可言無法確定,假設她說的都是真的,按照現在黑武國內的形勢,七牛部確實很尷尬,因為七牛部的首領,七牛俊的父親七牛大月是站在國師心奉月那邊的。」

    沈冷:「要不要試試能不能接觸到七牛俊?」

    孟長安又搖了搖頭:「七牛大月是黑武異姓王之一,如今異姓王有多半站在國師心奉月那邊,七牛大月也是早早表態,可桑布呂卻讓七牛俊鎮守三眼虎山關,就足以說明他對七牛俊的信任,怕是就算找人去說也沒什麼意義。」

    沈冷嗯了一聲:「等著也是等著,總得試試。」

    孟長安道:「不知道葉雲散葉大人有沒有人安排在三眼虎山關,聽聞三眼虎山關裡一萬五千守軍都是七牛俊一手訓練出來的,已經帶了多年,對他忠心耿耿,後來的這兩萬人主將是科羅廖,也是原南院大將軍蘇蓋手下大將,當時我在瀚海城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人,還曾與他有過交手,武藝不錯,頭腦也不錯,而且跟著蘇蓋更久,所以他對遼殺狼接任南院大將軍應該不服氣。」

    沈冷起身,圍著大石頭慢慢的走動:「所以桑布呂為什麼要把這樣兩個人安排在三眼虎山關?」

    「七牛俊本來就是三眼虎山關的守將,遼殺狼和他還是結拜兄弟,所以必然是遼殺狼死保他才對。」

    孟長安推測道:「汗皇桑布呂讓遼殺狼接任南院大將軍,遼殺狼其實根基不穩,蘇蓋手下的那些大將哪個會真的服他?據我瞭解,如科羅廖這樣至少已經跟著蘇蓋十年以上的大將就有十幾個人,這些人論資歷都比遼殺狼要高。」

    「懂了。」

    沈冷道:「桑布呂沒動七牛俊是遼殺狼死保,而遼殺狼把科羅廖派過來是因為排擠,他不希望身邊有太多科羅廖這樣的大將干擾他,再說這兩個人都久經沙場,況且只是死守三眼虎山關,所以遼殺狼也放心,這些安排都不是出於桑布呂的本心,以桑布呂的疑心病那麼重來看,七牛俊的父親七牛大月已經投靠了國師,他怎麼可能完全信任七牛俊。」

    孟長安嗯了一聲:「其實也沒什麼可談的,七牛俊和科羅廖兩個人算是互相監視,不管他們兩個誰和咱們的人接觸,另外一個都會立刻上報給桑布呂,所以那兩個人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

    沈冷吐出一口氣:「我寫封信射進三眼虎山關,看看有沒有用。」

    他招手:「取筆墨紙硯來。」

    不多時,親兵取來筆墨紙硯,沈冷伸手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汁,略微一沉吟開始動筆,孟長安很好奇,沈冷那筆破字他自然是知道的,現在看沈冷居然要提筆給黑武人寫信,莫非他黑武字寫得比寧字還要好?

    湊近了一看,見沈冷筆走龍蛇在紙上寫了三個字。

    我不會。

    孟長安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吧」

    沈冷嬉皮笑臉的把毛筆遞給孟長安:「我又不會黑武人的文字,我就是找找感覺。」

    孟長安把筆接過來:「怎麼寫?」

    沈冷:「你自由發揮。」

    孟長安又白了他一眼。

    孟長安沉思片刻後在紙上寫了起來,沈冷看著孟長安寫的那些畸了拐彎的黑武文字就皺眉,看起來長得都差不錯。

    他指了指:「這是像小蚯蚓的是個啥?」

    孟長安白了他一眼:「一句問候。」

    沈冷又指了指:「那這條像是大蚯蚓是個啥?」

    孟長安嘆道:「一句威脅。」

    沈冷點了點頭,一臉瞭然:「小的是問候,大的是威脅,懂了小的看起來溫柔,大的看起來霸道,是這個意思吧?」

    孟長安:「你能靜悄悄的滾開嗎?」

    沈冷:「我不,我倔強。」

    孟長安不理他,把信寫完之後遞給沈冷,沈冷讓人找來一根竹管,把信裝進竹管裡,然後把竹管綁在他的鐵羽箭上,他左手拎著鐵胎弓右手拎著鐵羽箭往城關那邊走,孟長安不放心,拎著一面盾牌跟在沈冷身邊,沈冷把右手的箭交到左手,舉起右手朝著城牆上的黑武人揮舞。

    城牆上的黑武邊軍也有些納悶,寧軍的攻勢暫停,只有兩個人靠近過來是沒事意思。

    一個當值的黑武五品將軍吩咐了一聲:「先別放箭,看看他們想要幹什麼。」

    走到不遠處,孟長安用黑武話喊了一聲:「我們有一封信要交給七牛俊將軍!」

    那個黑武將軍朝著城下喊了一聲:「把信扔上來。」

    沈冷朝著上邊喊了一聲:「好嘞!」

    抬手就是一箭,那箭射的勁兒太大了,眼睜睜的看著箭飛上近十丈高的城牆,又比城牆還高了一丈左右才往下落,沈冷這還是留了力的,他和孟長安兩個人看著那箭飛上去落下去,落下去就看不到了。

    「啊!」

    城牆上傳來一聲慘呼。

    沈冷看了看孟長安,孟長安看了看他,兩個人同時轉身,大腳丫子拍著地的跑,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兩個大男人一溜煙跑回來,身後一路都是黑武人的羽箭。

    「這些黑武蠻子真沒有禮貌。」

    沈冷一邊跑一邊說道:「我們是認認真真的送信的,他們居然放箭!」

    孟長安:「啊的那一聲,聽起來挺慘的。」

    沈冷道:「那又是不可控的事怪我嗎。」

    孟長安:「你少扯淡,我看出來了,你一開始是朝著那個黑武將軍瞄的,後來應該是覺得不太合適,所以才把箭往上抬了抬,如果你沒抬的話,射我們的箭比現在多的多你信嗎。」

    沈冷嘿嘿笑了笑:「不知道這封信管用不管用,等等吧,我們這邊焦頭爛額的,總不能讓黑武人那邊雲淡風輕。」

    他回頭看了看,黑武人的箭已經夠不到他們了,他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剛才給黑武人那封信裡到底都寫了什麼?」

    「隨便寫了點。」

    「隨便寫了的點什麼?黑武人的話我會說,字是真不會寫。」

    「我就說,七牛俊將軍親啟,昨日我曾往城上送信交給科羅廖將軍,但他沒有給我回信,所以我想不如和你聊聊,若是你願意向我大寧臣服,大寧不會虧待,若你擔心科羅廖會對你不利,我們可以幫你除掉科羅廖。」

    沈冷:「低級,這麼低級的話黑武人會信?」

    「沒指望他會信。」

    孟長安聳了聳肩膀:「讓他們不安寧就夠了。」

    送上城牆的書信很快就送了下去,直奔七牛俊的將軍府。

    七牛俊今年三十二歲,正是一個男人不管是精力還是頭腦都近乎巔峰的時候,他十七歲到南院大營從軍,那時候給大將軍蘇蓋做親兵,後來升為大將軍蘇蓋的親兵校尉,累積戰功後二十四歲升為五品將軍,然後就被調到了三眼虎山關做事,在三眼虎山關五年後,原來的主將年老卸甲,七牛俊順理成章的接任將軍,軍職升為從四品,大戰之前,他的軍職被升為正四品。

    七牛俊最近這段日子過的也不踏實,他父親公開站在國師那邊,這就讓他在南院大營變得無比尷尬也無比危險,他知道若非大將軍遼殺狼一力死保,汗皇不會讓他繼續做三眼虎山關的主將,而這正是寧人希望看到的局面,他走了,新來的人不熟悉三眼虎山關的情況也不熟悉他練出來的兵,寧人攻打此處就會變得輕易一些。

    幸好還有遼殺狼對他深信不疑,不然的話他的日子只怕難過的很,可是即便如此,現在科羅廖來了,這個傢伙一向自大,連遼殺狼都看不起,更何況他?

    科羅廖自認為是南院資歷最老的人之一,一直認為大將軍蘇蓋出事之後汗皇會讓他繼任大將軍,奈何汗皇非但沒有讓他繼任,連南院大營二把手的位置都沒給他,只是把他從從三品升為正三品,加了個三等候。

    正想著這些,外面親兵快步進來把孟長安的信雙手遞給他:「將軍,寧人有信從城外射上來,還射傷了我們一個士兵。」

    「人傷的怎麼樣?」

    「不不太好。」

    「傷在何處?」

    「傷在傷在,那個,蛋蛋中之一」

    七牛俊楞了一下,氣的擺手:「去安排救治。」

    親兵連忙應了一聲,七牛俊把孟長安的信打開,剛看了兩眼,屋門砰地一聲被人推開,科羅廖從外面大步走進來看了七牛俊一眼:「俊將軍在看什麼?」

    七牛俊問:「你不知道進門之前應該先問一聲嗎?」

    科羅廖冷笑:「俊將軍是害怕我看到什麼?」

    七牛俊道:「是覺得你沒禮貌。」

    科羅廖邁步進來,走到七牛俊身邊看了看他手裡的信:「咦?這是孟長安寫給你的?」

    七牛俊哼了一聲:「難道昨日你沒收到?昨日在城上指揮的可是你。」

    「你胡說什麼!」

    科羅廖眼神一怒:「你想惡人先告狀?!」

    七牛俊聳了聳肩膀:「我沒那麼小人,你不是想看嗎?來!」

    他啪的一聲把信拍在桌子上:「一起看。」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22:04
長寧帝軍 第八百五十六章 攻!

    沈冷和孟長安都很清楚,這麼明顯的挑撥離間七牛俊和科羅廖肯定不會上當,然而他們也沒指望這兩個人上當,可是這封信會讓兩個人心裡都有些懷疑,哪怕這種懷疑只有一絲絲也就不算白寫,有時候在戰場並不是每一種策略都會奏效,但如果你覺得不會成功就從一開始放棄,那必然不會得到什麼。

    三眼虎山關實在太難打,沈冷又向皇帝要來十天時間,這十天只是用來等沈冷要等的東西,孟長安一直都問他到底是什麼,沈冷只是賣關子不說。

    孟長安懷疑是沈冷讓大鬍子胡多多搞的那個弩陣車,可是弩陣車是野戰大殺器,但絕非工程利器,況且大鬍子就在軍中,如果是關於弩陣車的事他不該不知道,可他真的不知道。

    接下來的三天寧軍沒有任何舉動,可城牆上防守的黑武人不敢懈怠,每日依然戒備森嚴,三天的寧靜甚至給城關裡的人一種錯覺,寧人已經準備放棄進攻這裡了。

    三眼虎山關的是這一戰最重要的節點,如果打通,寧軍就能對黑武南院大營形成合圍之勢,如果不能打通,這邊的二十萬大軍只能走關內到瀚海城,縱然一樣可以和武新宇的北疆大軍匯合,然而實際上算是之前滅掉黑武北院大營的優勢沒了。

    匯合武新宇向北進攻,就無法牽扯遼殺狼,遼殺狼只需要專心致志的打這一點就足夠了,而不用分兵兩線。

    這其中的巨大差距,自然不言而喻。

    三天,沈冷還是沒有等來他要等的東西。

    第四天一早,沈冷一如既往的早早起床開始練功,親兵進來匯報昨夜裡的情況,沈冷一邊聽著一邊練刀,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快步跑進來,腳步聲很急。

    「將軍,來了!」

    沈冷看向門口方向,跑進來的是巡海水師副提督王根棟,巡海水師裡的幾位將軍都很有意思,士兵們根據幾位將軍的性格還偷偷給取了外號。

    大家管杜威名叫夜叉,說的是杜威名看起來是個很平和很安靜的人,可一旦上了戰場就會陰狠瘋狂的好像夜叉一樣。

    大家管王闊海將大象,這自然不用解釋什麼,除了身高體壯之外,就是王闊海這樣天生比別人大一圈的人某個地方也比尋常人大不少,很多人開玩笑的時候都說王將軍的你那大象鼻子長錯地方了。

    所以也會管王闊海叫象拔將軍,以至於王闊海多了一個口頭語,經常說信不信我一象拔掄死你。

    陳冉不用說,大家都知道他叫陳沒蓋子。

    而王根棟外號也很淺顯易懂,叫老實人。

    王根棟是個真正任勞任怨的,沈冷經常不在巡海水師,大部分時候軍隊的日常操練和水師任務都是王根棟完成,沈冷像個甩手掌櫃似的。

    至於沈冷的外號沒人敢取,主要是怕挨揍。

    王根棟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一臉的激動:「終於等來了。」

    沈冷笑著起身:「去卸船,盡快把東西運到三眼虎山關外,一天時間給我把東西架起來!」

    一天,真的架了起來。

    二十架巨型拋石車。

    傍晚的時候,沈冷和孟長安走到那片空地上,對面就是三眼虎山關,這邊是已經架起來的二十架巨型拋石車,孟長安看著這些龐然大物般的拋石車眼睛都在放光:「哪裡來的好東西?變出來的嗎?你是把咱們的拋石車變大了嗎?」

    沈冷嘆道:「我要是想把什麼變大就把什麼變大,你猜我先變什麼?」

    孟長安瞪了他一眼:「不要臉。」

    沈冷:「錢啊,我說的是錢啊,你想的是什麼!」

    孟長安舉頭望蒼穹。

    沈冷回瞪了他一眼:「我在南疆和日郎人開戰的時候,日郎人攻城用的是安息人打造的拋石車,太大了而且路途太遠沒有辦法帶回大寧,所以我就找人繪製了詳盡圖紙,到長安之後我就把圖紙送去了兵部武工坊,武工坊的人就開始按照圖紙來打造,大小不便,但比安息人造的拋石車拆裝更簡便也更好運輸,我隨陛下離開長安的時候武工坊還沒有大規模打造,不過已經試過,威力驚人。」

    「我在長安留下了兩艘伏波五艘貨船,就等著這東西造出來,我留人告訴武工坊的人只要打造出來夠二十架,立刻裝船往北運。」

    他的手在那巨大的拋石車上拍了拍:「戰場上任何一個敵人都可能變成我們的先生,教會我們一些東西,如果能靠這個東西把三眼虎山關打下來,那就得感謝安息人。」

    「試試?」

    沈冷問。

    孟長安點頭:「試試。」

    這是普洛斯山下,石頭有的是,大軍分散出去,很快就搬運來不少石頭,坐在一邊看著寧軍忙忙碌碌的大鬍子臉色一直變幻不停,時而皺眉時而咧嘴,一會兒臉色凝重一會兒面帶笑意,他看著那些拋石車,好像有點痴迷了似的。「天馬上就黑了。」

    沈冷指了指三眼虎山關那邊:「王闊海,辛疾功。」

    兩個人連忙上前:「請將軍吩咐。」

    「你們兩個人,各帶兩千人,以五百人為一隊,從現在不停的往三眼虎山關那邊砸石頭,調整好了就開始砸,不要管砸的地方是不是城關緊要處,二十架,不許停,人可以輪換但拋石車一直砸過去。」

    王闊海和辛疾功兩個抱拳:「遵命。」

    一直都在旁邊站著的楊七寶一臉興奮:「將軍,砸他一夜,明天一早我帶人去攻一次!」

    「砸一夜?你當石頭不要錢的。」

    楊七寶一愣。

    沈冷笑道:「當然不要錢啊砸一夜可怎麼行,三天三夜之內不許任何人靠近三眼虎山關,就砸三天三夜,七寶大哥,你要是實在覺得閒,那就帶著你的隊伍去搬運來更多的石頭。」

    「我們也去!」

    不遠處的須彌彥和白牙笑起來:「被這破地方憋了十幾天的悶氣了,今天好好發洩一下。」

    無數大寧軍人動起來,用能用的所有工具去搬運石頭,輔兵們辦法更多,他們砍伐樹木做成滾木,把石頭放在滾木上移動過來,匯聚在三眼虎山關外的寧軍一時之間變成了採石工匠,之前寧軍就有拋石車,只不過射程不夠,現在,之前準備的石頭也派上了用場。

    「砸!」

    隨著沈冷一聲令下,在太陽落山之前,第一塊巨石飛向三眼虎山關,在距離關口城牆大概兩丈多遠的地方落下來,打空了。

    「向前推!」

    辛疾功把外衣都脫了,挽起袖口和輔兵戰兵一起往前推動巨大的拋石車,雖然安裝了木輪,可是自身太過沉重的拋石車移動起來哪有那麼容易,一直到天徹底黑了才到了差不多的位置。

    辛疾功大聲喊道:「不用等到天亮再瞄準測距,把四周火把點亮一些,裝填好就放出去,聽聲音分辨是否擊中了城牆。」

    他一邊大聲指揮一邊跑去幫忙搬運巨石,這片空地上很快就點燃了許多火把,照的亮如白晝。

    砰!

    遠處傳來一聲悶響,那是石頭砸在城牆上的聲音。

    「差不多了!」

    有人喊著。

    「再往前進一丈!」

    沈冷讓人砍了些木頭就在旁邊支起來一丈簡陋的床,他看向孟長安:「你去休息,我在這盯著,明天換你。」

    孟長安也沒爭,嗯了一聲轉身離去。

    這一砸就是一夜,根本就不去管到底砸在什麼地方,拋石車從這邊把大石頭拋射出去,大石頭消失在黑夜之中,然後出現在城牆那邊,城牆上也一樣的點了燈火,可是石頭往往是突然出現的,等石頭出現在燈火照亮範圍之內已經晚了,躲都來不及躲。

    天快亮的時候,沈冷從木床上起來活動了一下,讓人吩咐火頭軍提前把飯做出來送到拋石車陣地,又半個時辰後天色微明,已經可以看到對面的城牆被砸的坑坑窪窪,可是不得不讚嘆一聲三眼虎山關修建的確實太堅固,一夜猛砸,居然沒有把城牆砸的坍塌開裂。

    沈冷吩咐人去火頭軍之後就開始圍著拋石車陣地開始跑圈,跑了大概幾十圈之後火頭軍把熱乎乎的早飯送了上來,吃過早飯,寧軍士兵幹勁兒更足,拋石車呼呼的把石頭送向對面。

    又半日,隨著咔嚓一聲巨響,一架拋石車的甩臂突然掉了下來,險些砸中人,沈冷下令把拋石車拆了搬開,剩下的拋石車依然不許停。

    兩天兩夜,寧軍硬生生用壞了五架拋石車。

    「塌了!」

    第三天的上午,隨著一聲驚喜的喊聲,整個寧軍大營這邊沸騰了。

    兩天兩夜又近半天過去,砸過去的大石頭多的已經完全數不過來,終於把三眼虎山關的城牆砸的坍塌下來一塊,遠遠的能看到有黑武士兵隨著坍塌的城牆一塊掉下來,不少人被埋在碎石和夯土之下。

    「繼續砸!」

    沈冷揉了揉太陽穴:「調整角度,朝著坍塌地方的兩側砸。」

    就這樣一直過了中午,三眼虎山關城牆那邊傳來一聲巨響,大片大片的城牆開始往下坍塌,落石和城磚碎土形成了一條可以爬上城牆的坡道。

    「楊七寶!」

    「在!」

    孟長安一聲暴喝,伸手把鐵盔抓過來戴在頭頂:「跟我上去!」

    早就憋著一股勁兒的楊七寶抽刀在手:「早就等著將軍下令了。」

    「繼續砸。」

    沈冷大聲吩咐著:「等咱們的人快到城下再停。」

    他也將鐵盔戴好,抽刀就往前走,孟長安橫跨一步攔住他:「你別上去。」

    沈冷一怔:「為什麼?」

    孟長安懶得解釋:「你不許上去就行了,問什麼問。」

    他看向陳冉:「攔著他。」

    陳冉嗯了一聲,也橫跨一步攔在沈冷面前:「聽孟將軍的!」

    孟長安大步往前走,身後數以千計的大寧戰兵開始整齊的往前壓,他們的頭頂上巨石飛過,在巨石下邊,密密麻麻的士兵們已經做好了衝鋒的準備。

    「北疆邊軍不止能守土,還能開疆!」

    孟長安將黑線刀往前一指:「若有人臨戰而退,殺!若你們見我臨戰而退,殺!」

    一人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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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