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88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7 18:05
長寧帝軍 第九百零七章 小聚


    珍妃宮裡,沈冷看著面前兩個孩子,伸手想抱,可是小沈繼卻一把將小沈寧拉到自己身後,看著沈冷,就好像看著一個壞人。

    孩子已經開始有了記憶,可記憶之中很少有父親的樣子。

    沈冷心裡一酸。

    他蹲下來,看著小沈繼認真的說道:「我是你們的爹。」

    小沈繼皺眉,小小年紀,卻和沈冷認真起來的表情一模一樣,他仔仔細細看了看沈冷的臉,想了想,拉著自己妹妹的手走到銅鏡那邊,兩個小孩子對著鏡子照了照,然後又回頭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沈冷。

    小沈寧問:「看鏡子做什麼呀?」

    小沈繼:「好像和他是有一樣的地方。」

    小沈寧:「他不是說了嗎,他是爹。」

    小沈繼哼了一聲,鼻子皺了皺:「娘那麼漂亮,想做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沈冷嚇得一哆嗦,看向茶爺,茶爺很傲嬌的點了點頭:「繼兒說的對。」

    沈冷嘆道:「看來以後真的要少出門,出門也帶著你們小傢伙你過來,讓我正經的告訴你爹不是誰都能當的。」

    小沈繼走到沈冷面前:「你也知道爹不是誰都能當的?如果不好好當爹,別的會好好當爹的人替換了你,你有什麼辦法?」

    沈冷:「」

    如今整個未央宮裡,誰不知道小沈繼是個經常語出驚人的小傢伙,明明才這麼大一點,可是卻總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未央宮裡的人都喜歡和小沈繼說話,只是他卻看自己心情,大部分時候更喜歡一個人坐在沙地上,用小木棍做士兵,在沙地上排兵佈陣,當然也就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賴成曾經說過,這個孩子聰明的不像個孩子。

    沈冷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被自己孩子的話刺激到了,倒也不是生氣,也不是傷了,而是有些難過,孩子眼中的父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再這樣下去孩子可能會覺得沒有比有更自在。

    茶爺蹲在沈冷身邊,手放在沈冷的肩膀上:「只是太久沒見你了。」

    沈冷搖頭:「我不是生氣,只是覺得虧欠他們。」

    茶爺的拍了拍沈冷:「北征之後,朝廷應該這幾年都不會再有對外的征戰,所以接下來的幾年時間就看你自己表現了。」

    小沈繼朝著妹妹招手:「過來。」

    小沈寧晃蕩著小辮子跑過來:「幹嘛?」

    小沈繼指著沈冷:「你去讓他抱抱。」

    小沈寧:「噢。」

    走到沈冷身邊張開手,回頭看著小沈繼:「為什麼?」

    「他有些傷心。」

    小沈繼一本正經的說道:「安慰安慰他。」

    小沈寧:「哦。」

    她轉身看著沈冷:「抱抱。」

    沈冷一把將孩子抱起來,使勁兒在臉上親了一下,把小沈寧放下來,又看向小沈繼,沈繼先是嘆了口氣,一副大人真難應付的表情走過來,伸手,沈冷把他抱起來也親了一口,小沈繼本來身體還有些僵硬似乎不習慣沈冷的懷抱,被親了一下之後忽然雙手抱住沈冷的脖子,低著頭:「娘總說,我是男人,讓我保護好妹妹,你也是男人,你還是爹,能不能不要讓我那麼操心?你看看我現在的年紀,是該操心保護別人的年紀嗎?」

    沈冷撲哧一聲笑出來,使勁點了點頭:「好!」

    沈冷把小沈繼放下來,小沈繼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沈冷:「娘說你在外征戰很危險,我想著,你的危險應該不是娘教訓我們的時候說的不要爬高不要下水的危險,而是更危險的事情對不對?」

    沈冷點頭:「是有那麼一點危險。」

    沈繼嗯了一聲:「那你怕不怕?」

    沈冷搖頭:「不怕。」

    沈繼低下頭:「我怕很少能見到爹,總是有爹的,若是見不到了」

    沈冷心裡猛的一疼。

    半個時辰之後,空地上,沈冷和小沈繼每個人手裡拿著一張弓,兩個人面前有個草靶,距離大概兩丈左右,以小沈繼的年紀能把箭射到這個距離且命中已經不容易。

    「一箭射中靶心,我今天帶你們出去玩,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沈冷看著小沈繼笑道:「只要你們想要的,都買。」

    沈繼輕輕嘆了口氣:「捨不得花錢就直接說,我才幾歲?你讓我在這個距離一箭射中靶心,分明就是不想帶我們出去買好吃的了。」

    沈冷看著他,覺得這不是自己兒子,應該是自己兄弟。

    沈繼把小小的弓舉起來,瞄準,拉弓,鬆手。

    一箭命中靶心。

    他看著沈冷認真的說道:「可是你對實力一無所知。」

    沈冷的下巴差一點都掉地上,他回頭看向茶爺和珍妃,那兩個人正在一臉嘲諷的看著他。

    一個時辰之後,沈冷和茶爺帶著孩子回到將軍府,這一路上買買買的有些不理智,可是答應了孩子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要讓孩子從小就知道言而有信是什麼樣子。

    可是才到家沒多久有人來將軍府,說是老院長請沈將軍到書院,若是別人邀請沈冷也就婉拒了,可老院長請他過去,他不能不去。

    沈冷歉然的看向茶爺,茶爺笑著說道:「你這個表情也沒用,晚上收拾你。」

    沈冷笑起來,有些賤。

    沈冷已經很久都沒有來過書院了,做了將軍之後越來越少有自由的時間,書院最大的變化就是尚武院那邊的擴建,工程早已經結束,武院的規模擴大的足有一倍還多,按照級別來說,單獨出去的武院和書院級別相同,武院院長石元雄和老院長路從吾的級別也相同。

    沈冷一身便裝的走進書院,路上遇到的學子紛紛向他行禮,這些學子認識沈冷的不多,只以為他是教習,主要是因為他手裡還拎著菜,書院教習大多住在書院,只是也很少有人自己出去買菜的,沈冷來時想著老院長請他過來,要是已經準備了飯菜那才奇怪呢。

    幾個武院的弟子從遠處經過,其中一個人看到沈冷拎著一兜子菜走過,忍不住從鼻子裡哼出來一聲:「你看看,男人買菜做飯像什麼樣子?這般年紀,看起來也是個練武的身材,從軍征戰多好?」

    另外一個弟子道:「應該是書院教習。」

    「那也一樣。」

    之前說話的人搖頭:「若換做是我就不做什麼教習而去北疆殺敵,看他年紀,與傳聞之中沈將軍的年紀應該差不多,你看看沈將軍在做什麼,立不世之功,創驚世之業,大好男兒,理當如此。」

    沈冷聽到這話回頭看了那孩子一眼,沒覺得自豪。

    只是有些感觸,他還沒有做好準備,有一天年輕人會以他為目標,會以他為榜樣,年輕人會覺得他做什麼都是對的,他做什麼都應該效仿,所以沈冷心裡忽然間沉重起來,以後可能每一步都要走的更加小心翼翼。

    就在這時候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從武院那邊過來,幾個弟子連忙俯身一拜:「拜見院長大人。」

    那老人隨意的答應了一聲,加快腳步朝著沈冷追過來:「安國公。」

    沈冷回頭,連忙停下來:「大將軍。」

    他俯身一拜。

    石元雄快步上前把他扶住:「國公切勿如此。」

    他笑著說道:「我就說,老院長不會無緣無故請我過去做客,他那般吝嗇性子請客我是懶得去的,可是轉念一想你回來了,說不定老院長以請客之名讓你過來給他做菜吃,一念至此,我就急匆匆跑了出來。」

    沈冷笑道:「老院長不是吝嗇。」

    石元雄:「嗯?」

    沈冷道:「他是真摳。」

    石元雄哈哈大笑,拉了沈冷手:「走走走,咱們同去。」

    那幾個弟子互相看了看,臉色都變幻不停,倒是最先說話看不起沈冷那個年輕人還在掙扎:「或許,他名字叫安國公呢」 手機端::

    說完連自己都不信,抬起手在腦門上使勁兒拍了一下:「我怎麼這麼蠢?」 電腦端::/

    老院長的獨院。

    這位雖蒼老卻依然在朝廷裡猶如柱石一般的老者躺在椅子上,嘴裡哼著曲兒,一想到過會兒就能吃到沈冷做的菜,心里美滋滋。

    院門外石元雄和沈冷聯袂而來,老院長坐在堂屋看著,一看到沈冷進門眼睛都亮了。

    「來就來,還帶什麼菜?」

    「不帶菜你不轟我走?」

    「轟是要轟的,客氣也是要客氣的。」

    老院長嘿嘿笑了笑:「豆腐買了嗎?」

    沈冷晃了晃手裡的布兜:「一共花了一兩二錢銀子。」

    老院長從袖口裡摸出來一錠大概五兩左右的銀子遞給沈冷:「不用找了。」

    沈冷把銀子揣起來,老院長的伸出來的手卻沒收回去:「拿來。」

    沈冷瞥了他一眼:「那這一兩二錢豈不是我白搭了?」

    他把昨日老院長寫的五兩銀子欠條遞給老院長:「應該改成你還欠我四兩八錢。」

    老院長:「你是不要臉還是算錯了?」

    沈冷:「純不要臉。」

    老院長哼了一聲,把欠條拿過來看了看,那是他昨日寫給沈冷的,欠沈冷受封國公賀禮五兩銀子。

    就在這時候沈先生從外面快步進來,看起來風塵僕僕,他本和祥寧觀的道人們出去雲遊了,也是得知北征大勝才急急忙忙趕回來,先回了家,茶爺說沈冷到了書院,沈先生又急匆匆趕到書院,連臉都沒來得及洗一把。

    看到沈冷的那一刻,沈先生表情恍惚了一下。

    老院長問:「是你們倆先聊聊,還是讓他先做菜?」

    沈先生瞪了老院長一眼:「我和冷子多日未見,你可知道有多少話要說?當然是讓他先去做菜。」

    他抬起手:「我帶了酒。」

    就在這時候葉流雲和韓喚枝從外面走進來,葉流雲進門就哼了一聲:「剛到迎新樓就聽黑眼說你從迎新樓要了兩壺酒跑了,我就知道你是來了這。」

    沈先生並不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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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八章 兼職

    天黑就要熄燈睡覺,這是真理對不對?

    所以沈冷和茶爺在天黑之後關燈睡覺,自然也不用多說什麼。

    早晨天剛亮,小沈繼自己推門屋門,拎著那把他爹昨天為他量身打造的木刀出門,在院子裡一板一眼有模有樣的練起來,刀法是純正的大寧戰陣刀。

    小沈寧揉著眼睛出門,看了哥哥一眼:「哥哥早。」

    沈繼嗯了一聲:「洗臉水給你打好了,放在台階上,你站在下面台階上洗臉正合適。」

    沈寧問:「每天不都是娘親給我洗臉的嗎?」

    「娘親昨天夜裡沒睡好,可能是和爹分開的久了,又哭又笑的,吵的我也沒睡好。」

    小沈繼不滿的哼了一聲:「那麼大人了,哭哭笑笑的像什麼樣子。」

    天氣很冷,小沈寧也不怕,自己挽起袖口洗臉,一邊洗臉一邊奶聲奶氣的說道:「那有什麼,我想娘親的時候也會哭啊,娘親想爹了,哭怎麼了。」

    沈繼又哼了一聲:「娘哭爹也不知道哄哄,就哼哼。」

    沈寧墊著腳夠到門把手上的毛巾,擦著臉說道:「爹嘴笨。」

    他爹嘴可不笨。

    茶爺聽到外面孩子說話聲驚醒,確實是折騰了大半夜都沒怎麼睡,所以真的很累,揉了揉眼睛,抬起一條冰魄雪潤般的腿伸到沈冷面前,小巧漂亮的腳丫子在沈冷額頭上蹭了蹭,沈冷也累,更累,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看到茶爺的大長腿,那麼筆直那麼美,他的眼睛頓時睜大:「好美,你是想讓我為這長腿做一個甦醒按摩嗎?」

    茶爺一腳把沈冷踹起來:「按你腦袋,去看孩子。」

    沈冷從地上爬起來,嘿嘿傻笑:「怎麼今天睡的這麼沉。」

    茶爺躺好,覺得腰還是酸的厲害,抬著頭看著屋頂:「今天不想動了」

    沈冷拉過被子給茶爺蓋好:「我去看看孩子們,一會兒給你做了早飯送過來。」

    茶爺嘿嘿笑,伸了個懶腰,然後給了沈冷一個很蹩腳的媚眼。

    而那個傻小子覺得茶爺的媚眼最好看了,所以掉頭就跑,可怕可怕。

    出了門的沈冷陪著孩子們一起練功,等回頭的時候才注意到茶爺已經做好了早飯在等他們,說是要睡懶覺的茶爺在沈冷起來之後就去準備早飯,冷子今天要穿的衣服也都已經在找出來放好。

    「今天還要出門。」

    沈冷一邊吃早飯一邊說道:「有幾位大人湊在一起請我去吃喝酒,再不去顯得我很孤傲似的。」

    茶爺嗯了一聲,起身把往沈冷的錢袋子裡放了一沓銀票進去:「別喝多,不管誰請你喝酒都要你來結賬,總是要小心些。」

    沈冷嗯了一聲:「知道了,我一會兒先去武院,陛下讓我到武院去講講北疆之戰,只怕這幾日每天都要各處去講,一樣的話要說百遍。」

    茶爺笑著說道:「可別敷衍了。」

    沈冷嘆道:「怎麼敢敷衍,說實話,這樣的應酬還不如在家裡陪你們。」

    小沈繼抬頭看了看他:「略顯虛偽。」

    沈冷抬起手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

    「就你話多。」

    沈繼哼了一聲:「說好了下午陪我練箭。」

    沈冷道:「我說到做到,吃過午飯我就回來。」

    沈繼抿著嘴笑,還裝作很冷傲的樣子:「唔昨日說的,要學會言而有信。」

    沈冷笑著搖頭,起身,換了衣服出門。

    廷尉府。

    韓喚枝看了一眼有些不開心的千辦許落印,這個不久之前剛剛從巡城兵馬司調過來的千辦鐵了心要去北疆,韓喚枝也答應了他,結果他還沒到北疆呢陛下已經大勝歸來,許落印也只好返回長安,看起來可鬱悶。

    「陛下讓我安排人去東疆刀兵做駐軍千辦,許落印,你去不去?」

    許落印看了看韓喚枝:「去去去,這次一定得走快些。」

    韓喚枝道:「讓你去東疆不僅僅是協助孟長安沖減刀兵,最近東疆那邊有消息送過來,大批的桑國武士偷渡進入大寧,海疆總是難以防範,又不似陸地有雄關鎮守,這些桑國的人全都經過訓練,會說我們寧人的話,應該是當年從長安逃走的那個桑國人一手訓練出來,那個人叫矢志彌恆,前陣子抓到了兩個桑國武士,審問得知,矢志彌恆已經協助他的主子瀛王統一了桑國,大力訓練軍隊,這些人潛入大寧應是圖謀不軌,沿海皆有m他們的人露面,我擔心他們是在偷偷繪製地圖。」

    許落印垂首道:「屬下會把這些人全都抓住。」

    韓喚枝起身:「除了你之外,新建的東海水師也要安排駐軍千辦,我本考慮的是你,可是考慮到古樂更熟悉水師軍務,所以我安排了古樂和耿珊去東海水師,你就一個人去東疆刀兵吧。」

    韓喚枝往外走:「收拾一下就可以出發了,我還要去宮裡。」

    許落印連忙應了一聲。

    與此同時,東海,魏萊縣。

    幾艘小船在岸邊停下來,為首的那個中年男人下船之後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後擺手吩咐:「把船藏起來不要被人發現,寧人最近組成了民團在海岸巡視。」

    他回頭朝著遠處海上的大船擺了擺手,大船隨即緩緩掉頭離開。

    「將軍。」

    一個看起來個頭矮小但眼神裡透著一股子凶悍的桑國武者壓低聲音說道:「咱們真的要潛入長安?」

    「大皇下令務必將太子殿下營救出來,如今桑國一統,大皇年邁,還等著太子回去繼承天下,我們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失敗。」

    為首的人正是當年逃離大寧的桑國人矢志彌恆,當初英條柳岸在長安書院四海閣求學,後被廷尉府扣押,如今依然軟禁在八部巷裡。

    桑國一統,瀛王自稱大皇,他的兒子還在寧國,自然不會就此放棄。

    矢志彌恆先上岸,指了指遠處,四五個人立刻分頭出去戒備,剩下的人把小船拉到岸邊草叢裡藏好,又把痕跡清理,然後匯聚在矢志彌恆身邊。

    「這次,不管付出多大犧牲也要將殿下救出來,你們跟我,另外一隊人跟著蘇荷康元,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在其他方面我都不曾輸給過他,若是這次讓他先把殿下救出來,我們回到桑國也就低人一等。」

    幾

    十個人同時點頭:「將軍放心。」

    矢志彌恆嗯了一聲:「我嚴苛訓練你們,不過你們還是儘量少說話,少接觸人,不要暴露,這一路上走過的地方也要繪製下來,將來我桑國大軍進攻寧國,地圖必不可少。」

    一群人換上寧人的衣服,然後分成幾隊。

    「我離開的時候曾一路手繪地圖,這些地圖各小隊人手一份,誰把地圖丟失我就殺了誰。」

    「是!」

    矢志彌恆起身:「分開走,長安匯合。」

    「是!」

    一群人分散開,很快就消失在遠處。

    距離此地大概六十里的東亭縣,另一名桑國將軍蘇荷康元打開地圖看了看:「從這裡到長安需要走很久,各自散去,在長安匯合,所有沒按時到長安的人全都視為叛逃,我不會等。」

    所有人垂首:「是!」

    蘇荷康元往四周看了看:「這裡就是寧國了希望寧國不要讓我失望。」

    十天後,東亭縣縣衙得到報案,漁夫在海邊不遠處發現了一具少女的屍體,生前曾被人凌辱,東亭縣所有官差盡出,調集民團在搜索四周,未見歹人蹤跡。

    消息報到書山郡,郡治大人覺得事情不對勁,連忙派人把消息送去書山郡廷尉府。

    兩個月之後。

    長安。

    廷尉府,韓喚枝看了一眼在他書房裡左瞄一眼又瞄一眼的沈冷,冷哼一聲:「我把茶戒了。」

    沈冷也冷哼一聲:「信你?」

    韓喚枝嘆道:「你最近在長安是不是太清閒了。」

    沈冷嘆道:「總算是把去各處講北疆之戰的事都走了一遍,剛算是清閒下來,若是韓大人廷尉府這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管說,十兩銀子兩個時辰,如果一次消費購買二十個時辰,我給你優惠十兩銀子,如果包月的話」

    他掰著手指頭算:「一天兩個時辰,十天二十個時辰,三十天六十個時辰,就算是六十兩咦,好像哪裡不對。」

    韓喚枝瞥了他一眼:「你一天為什麼只有兩個時辰?」

    「說好了每天下午陪孩子,上午得空,所以出來賺點錢補貼家用,剛才算到哪兒了?」

    「一個月六十兩。」

    「嗯,我算你五十五兩,這個優惠力度夠大了吧,五十五兩銀子就能包月讓一位正二品大將軍給你做工,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韓喚枝取了一張銀票遞給沈冷:「這是五十兩銀票,幹不幹?」

    「幹了。」

    沈冷把銀票接過來:「多少是多啊。」

    就在這時候方白鹿從外面快步進來:「大人,從東海岸有消息送過來,可能有大批桑國人試圖潛入長安,這一路上都有案子發生,已經得知的,至少有十幾名少女遇害,生前都曾遭受過極為殘酷的凌辱。」

    沈冷看了韓喚枝一眼:「我去查。」

    韓喚枝看向方白鹿:「你跟沈將軍去。」

    沈冷邁步出門,走了幾步回頭看向韓喚枝:「我可能不會抓活的。」

    韓喚枝點頭:「我也不會。」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9 18:57
長寧帝軍 第九百零九章 剛巧想殺人

    夜裡的官道上安靜的連腳步聲都顯得很大,月色不錯,官道又寬闊平坦,所以趕夜路的兩個人走的很急,急不是因為有急事,而是因為錯過了住宿的地方,這兩個傢伙互相埋怨著往前走,個子大的那個步子也大,很快就把矮個的那個落下很遠,嘴裡嘟嘟囔囔的,可還是會停下來等著。

    然後走一段又把矮個子的甩開,嘴裡還是嘟嘟囔囔的,卻還是會再等。

    這兩個人就好像不會口渴,一路上不停的在說話,還不是正經聊天,而是互相挖苦互相譏諷,若是有人一路聽下來的話,可能會覺得他們倆應該有不共戴天之仇,兩個人還沒到互相弄死對方的地步都算很克制了。

    然而實際上,他們倆吵了有二十多里路只是因為高個的那個之前吃飯的時候搶了矮個的那個半顆雞蛋,而這雞蛋還是上次停下來吃飯的時候買了留在路上吃的。

    「聖人說,不知道禮讓的人非但自私且陰暗,聖人還說,理所當然佔有別人的東西的人,要小心,因為他就是潛在的罪犯。」

    矮個的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憑什麼吃我半顆雞蛋。」

    高個的不理他,走出去一段後回頭發現那傢伙又被甩開了,只好停下來等著,等到矮個的上來,高個的遞給矮個的水壺,矮個的一口氣喝了大半壺,然後繼續嘟囔:「那是半顆雞蛋的事嗎?如果放在荒野上,大漠之中,你吃了我半顆雞蛋就可能會導致我死掉,所以你這是謀殺,謀殺是死罪。」

    高個的或許是之前吵累了,大步往前走,矮個的人腳步飛快,奈何就是跟不上人家的大步。

    終於,矮個的應該是沒了力氣,一屁股在路邊坐下來:「不走了。」

    已經在前邊好幾丈遠的那個壯漢無奈又回頭,走回來伸手:「我扶你走。」

    矮個的瞪著他:「為什麼吃我半顆雞蛋?」

    壯漢嘆息,從衣服裡翻出來一顆雞蛋遞給矮個的:「吃吧,吃了有力氣了接著走,錯過了之前的宿頭,咱們就只能到長安外的十五里鋪找地方借宿,這個時辰了,借宿都未必還有人家沒睡。」

    「你哪裡來的雞蛋?」

    矮個的問。

    高個的蹲下來,搖了搖水壺,還有小半壺水,他只抿了一口潤了潤喉嚨,瞪了那矮個的一眼後說道:「這是吃飯的時候我那顆,我沒吃,想著你半路上總是喊餓,所以給你留的。」

    矮個的感動了一下,把雞蛋接過來,問:「那你為什麼吃我半顆雞蛋?」

    高個又不理他了。

    矮個的把雞蛋剝開,掰了一半遞給高個的:「你的。」

    高個的搖頭:「你吃吧。」

    矮個的哼了一聲:「不吃就扔。」

    高個的又露出無奈的表情,把半個雞蛋接過來吃了,他再次把水壺遞給矮個的,矮個的把自己的掛著的背包打開,從裡邊翻了翻,翻出來一個鐵製的酒壺遞給高個的。

    高個的一怔:「你總說背著的東西重,還帶了這麼大一壺酒?昨日你說要去方便,莫非是去偷偷買了酒?」

    「你喝不喝?」

    矮個的瞪了高個的一眼。

    高個嘿嘿笑了笑,結果酒壺狠狠喝了一口,砸吧嘴,美滋滋。

    矮個的接過水壺,一口水狠狠的灌下去,砸吧嘴,也是美滋

    滋。

    「你不是說你記得路嗎?」

    矮個的喝完水又開始埋怨:「記得路的話還能錯過住宿的地方?」

    高個的哼了一聲:「怪我?一路上我要走大道住官驛,是哪個非說要走走看看領略世間繁華?如果不是今日你非要去河裡摸魚,然後掉進水裡被沖走了能有二里遠,咱們也不至於錯過。」

    矮個嘆道:「不就是想給你抓個下酒菜麼。」

    高個又不說話了。

    他起身:「咱們該走了。」

    矮個的伸手:「拉我起來。」

    高個的不伸手,矮個的拉著他的衣服站起來:「我堂堂從五品行軍參事讓你拉一把,你居然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高個的撇嘴:「我正五品。」

    矮個的不服:「我系出名門,祖上是江湖第一閒人。」

    高個的又撇嘴:「我特麼還是遼北第一狠人呢。」

    兩個人一邊拌嘴一邊繼續趕路,走著走著高個的又把矮個的落下很遠,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一聲悶哼,聲音不大,可是高個的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立刻回頭。

    正好看到矮個的被人套了脖子往路邊溝里拉拽,黑衣人力氣極大,矮個的被勒住脖子連呼喊都發不出。

    高個臉色一變,大步沖了回去。

    他剛往回衝,從路邊溝裡衝出來幾個黑衣人,手裡的刀在月色下反射出寒光,最前面的人一刀刺向他心口,高個的冷哼一聲,手往前一伸抓住那黑衣人的手腕,一扭,一折,咔嚓一聲黑衣人手腕折斷,高個將刀奪過來,一刀戳進黑衣人心口。

    下一息,高個的單手抓住第二個黑衣人的脖子,把人舉起來橫著一掄,這臂力恐怖的讓人頭皮發麻,那個被掐住脖子的黑衣人居然被掄的頭朝下腳朝上,那可是掐著脖子掄起來的,可見這單臂發力有多凶殘。

    高個鬆開手,黑衣人往下掉,等人掉下去一半的時候高個那隻大手抓住黑衣人的腿發力往下一戳,砰地一聲,黑衣人腦袋都幾乎被戳進胸腔裡。

    後邊的黑衣人持刀上來,還沒來得及把刀子舉起來,高個的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掄出去,一巴掌拍在黑衣人臉上,這一個大耳光抽的,直接把人抽的橫飛出去,脖子應該是斷了。

    連殺三人,高個的腳步加快,衝到路邊溝裡,發現矮個的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一瞬間,高個的眼睛就變得血紅。

    他邁步要追,剛邁步褲腳被人拉住,低頭就看到矮個的咳嗽起來,抓著他褲腳:「別追了,嚇跑了。」

    高個的把矮個的扶起來,藉著月色可以看到矮個的脖子上都被勒出來一條紅印。

    「長安城外怎麼會有歹人?」

    「我剛剛聽到他讓我把路引憑證交出來,說話的人口音很奇怪。」

    矮個的揉著脖子:「搶路引做什麼?」

    「想進長安。」

    高個的臉色變得凝重:「怕不是寧人。」

    矮個的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一路上回來聽說了好幾個兇案,死者被洗劫一空,連身份都沒辦法確認。」

    高個的嗯了一聲:「應該是一夥人。」

    他扶了矮個的一把:「能走嗎?」

    矮個的指了指脖子:「疼,走不了,得背。」

    高個的俯身:「上

    來。」

    矮個嘿嘿笑了笑,往上一跳,高個的背起矮個的往前走,走了一段後忽然反應過來:「你脖子疼礙著腳什麼事?」

    矮個的得意,剛要說話,從路邊又沖出來一群人將他們兩個圍住,月下,刀光依然森寒。

    矮個的要下來,高個的卻沉聲說道:「抱住了我,衝出去的時候閉著眼睛就是了,早就說過你百無一用是書生,讓你多練練功夫,你偏不聽。」

    矮個的道:「跟著你我還練什麼功夫,如果你都應付不了的,我練了功夫管用?」

    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高個的深吸一口氣後大聲說道:「我是大寧戰兵五品勇毅將軍,攔我,你們知道是什麼罪嗎?」

    他手裡還抓著剛才那個黑衣人的刀,而這次圍上來的人全都盯著他的刀。

    「須彌彥?」

    就在這時候人群後邊有人叫了一聲,高個的怔住:「你是哪位?」

    後面的人分開人群過來:「古樂。」

    須彌彥立刻笑起來:「你怎麼在這。」

    古樂看了看須彌彥,又看了看須彌彥背後的李不閒。

    「你們倆這是」

    須彌彥一鬆手,李不閒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須彌彥道:「剛剛半路遇到一夥歹人攔路,我殺了三個,李不閒被打了走不動我才背著他你們在城外,難道就是要抓那伙歹人的?」

    古樂嗯了一聲:「我帶著人在城外已經埋伏好幾日了,哪裡想到攔著的會是你們,你們不是在東疆刀兵孟將軍手下嗎?怎麼回長安了。」

    須彌彥解釋道:「北疆大戰之後,孟將軍知道沈將軍手下的人都已經分派出去,連個得力助手都沒了,所以想讓我到沈將軍帳下聽令,結果兵部的批文等了好幾個月才到。」

    古樂指了指李不閒:「過去兩個人,抬著李大人回去。」

    李不閒連忙搖頭:「不用不用,能走能走,我就是單純的不想走路,所以讓大個兒背我會兒。」

    須彌彥哼了一聲,一腳踢在李不閒大腿外側,李不閒疼的嗷的一聲跌坐在地。

    須彌彥認真的說道:「現在他走不了路了。」

    李不閒:「日你大爺」

    須彌彥:「注意一下,你是讀聖賢書的,不能口出髒字。」

    李不閒:「敦倫汝之伯父!」

    古樂嘆道:「讀書人就是讀書人,委婉。」

    他們一行人回到十五里鋪,廷尉府的人在這借住在一家農戶的閒置空房裡,至少有幾十個人,古樂本是要去東海水師,可沈冷沒去東疆他自然也不急,沈冷在幫廷尉府查桑國人的案子,他也就跟著沈冷這邊做事。

    長安城外連出了幾起殺人案子,都是走夜路的被殺,死者被洗劫一空,無法確定身份來路,廷尉府確定凶手應該就是桑國人,他們沒有身份憑證進不了長安,所以古樂帶了一隊人在長安城外官道上巡視,已經有好幾天。

    古樂看了看李不閒:「沒事吧?」

    李不閒嘆道:「不和那個莽夫計較!」

    須彌彥哼了一聲,看向古樂:「你剛才說是桑國人?」

    古樂嗯了一聲:「應該是。」

    須彌彥眉角往上一挑:「剛巧想殺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9 18:57
長寧帝軍 第九百一十章 夜叉

    桑國人從東海岸到長安城外不算特別難,不走城關大道,選山野小路穿林過河,避開一路的關卡,當初矢志彌恆就是這樣逃出大寧的,狼狽不堪,但最起碼保住了性命。

    如今,帶著這樣一份路線圖他回來了。

    在城外的桑國人想進來卻沒那麼容易了,沒有路引憑證他們到城門口就會被直接扣下。

    矢志彌恆的人沒有犯錯,也沒有犯傻,他們在想別的辦法得到路引憑證,而蘇荷康元的人一路上作案,越發的猖狂,在他們看來,從東海島到長安這一路上都沒有人能把他們怎麼樣,到了長安外又能把他們怎麼樣。

    如今廷尉府的卷宗已經有幾十份是關於這些案子的,他們殺人就走,當地官府再想追捕也不容易,一路到長安,為了得到路引憑證進城,又在晚上攔截夜行的路人。

    須彌彥聽古樂說完之後眉頭越皺越深。

    「這些事一筆一筆的都記下來,等東海水師踏滅桑國的時候,會血債血償,可我現在沒時間去等滅桑國的時候,我要的是這些人現在就是血債血償。」

    他看向古樂:「把李不閒送進長安,我留在城外。」

    第二天一早,李不閒進了長安,而須彌彥和古樂他們留在了城外。

    須彌彥也沒打算和古樂他們一隊去抓人,在他看來,廷尉府雖然很強,可他更願意單打獨鬥,他本就是個最優秀的殺手。

    路邊。

    須彌彥蹲下來看了看,昨夜裡偷襲他和李不閒的人留下了腳印,順著腳印往前尋找,腳印進入一片樹林,到了林子裡腳印消失不見,這些桑國武者的輕功身法似乎都不錯,他們進了林子之後在樹上移動。

    可是須彌彥並沒有放棄,他不相信這些人不出林子,追蹤從來都不是一件心浮氣躁的事,唯有耐心,幸好在他做殺手的那段日子培養出足夠的耐心。

    林子不算小,他選擇從一頭走起,順著林子邊緣處找,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在地上又看到了散亂的腳印,還沒開春,地沒化凍,所以田野裡自然也沒有農夫在,這就給了桑國人巨大的活動空間。

    須彌彥順著腳印在小麥地裡走著,小麥才剛剛返青沒多久,腳踩過的痕跡容易發現。

    須彌彥抬起頭看了看遠處,那是一片村落,桑國人若是藏身村子裡應該有一戶或者幾戶人已經遇害,他們白天不出門,晚上出來攔截官道上的夜行路人,殺人搶奪路引。

    須彌彥沒有進村,而是返回到了那片林子裡。

    回到林子裡之後須彌彥坐在一棵樹下閉目休息,桑人絕不敢白天出來晃蕩,他擔心的是自己進了村子引起桑人的注意,打鬥起來的話,可能會有無辜百姓受到牽連。

    一睡就是小半日,醒來之後看了看太陽已經快到正中,休息的差不多了,他起身回到大路那邊,找到古樂說了幾句什麼,古樂隨即點頭,分派人回長安城內調集人手,他帶著剩下的人從另外一側朝著村子包抄過去。

    「盯住了,現在正中午,哪一戶沒有炊煙把位置標出來,村子裡的人習慣把柴火放在院子外邊,桑人不敢出門抱柴做飯。」

    須彌彥看了古樂一眼:「桑人既然喜歡在晚上動手,那就在晚上解決他們。」

    他

    再次在樹下靠坐,閉上眼睛:「到了傍晚再看哪家沒有炊煙。」

    古樂挑了挑大拇指:「佩服。」

    他問須彌彥:「一會兒你從哪邊進去?」

    「我自己走。」

    須彌彥閉著眼睛說道:「你們的方式不適合我。」

    古樂撇嘴:「呵呵。」

    中午的時候,廷尉府人在村子四周開始佈置,觀察哪一戶沒有炊煙冒起來,到了傍晚又仔細看過,然後將其中大概十幾戶定為目標,半個時辰之前,沈冷帶著一隊人也到了。

    「須彌彥呢?」

    沈冷問古樂。

    古樂聳了聳肩膀:「將軍來之前走了,說是喜歡單干。」

    沈冷笑了笑:「那個傢伙算是桑人的剋星了,不管他,你們在天黑之前,把所有可疑的院落都圍起來,疏散百姓。」

    古樂嗯了一聲:「現在就進?」

    沈冷點頭:「現在就進。」

    古樂剛要動,沈冷搖頭:「廷尉府的人全在外圍布控,疏散百姓。」

    古樂怔住:「啊?」

    沈冷道:「聽我的。」

    古樂只好點了點頭:「行。」

    所以進入村子的,全都是流雲會的人。

    廷尉府的人,殺人總是會有些顧忌。

    一個時辰之後,沈冷有些失望的從村子裡出來,流雲會的人在村子裡搜了個遍,只殺了七八個人,這顯然不是桑國派來的全部武者,這點人能幹嘛?

    「將軍!」

    古樂從遠處跑過來:「來這邊看看。」

    沈冷大步過去,跟著古樂到了村子後邊,一邊走沈冷一邊問:「怎麼了?」

    「須彌彥這個傢伙」

    古樂嘆了口氣:「果然很獨。」

    兩個人走到村子後邊,在最外面一排的其中一戶人家門口停下來,院子裡有不少廷尉舉著火把,沈冷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裡的屍體,大概有十六七具,無頭,頭顱都被割下來堆在院子正中,每個人頭都朝著門外,看著來確實有些恐怖。

    牆上留了血字,大概意思是須彌彥只留了一個活口,帶著他去找其他桑國武者了,每個桑國人的都中了兩刀,一刀把下體穿透,一刀割掉人頭。

    這些桑國人臨死之前感受到了被切割的痛苦,估計著須彌彥也並沒有把殺意宣洩完。

    「安排人去找找。」

    沈冷搖頭:「這個傢伙。」

    古樂也是追蹤高手,帶著人出了村子去找須彌彥,可是找了半個時辰卻沒有發現須彌彥的蹤跡。

    第二天,天剛剛黑,距離昨天那個村子大概有二十幾里外的另外一個村子,蘇荷康元從屋子裡出來,看了看手下:「還沒有聯繫上?」

    「將軍,沒有。」

    其中一個手下垂首道:「在村外留下了聯絡暗號,可是沒有人來匯合,或許他們已經都出事了,將軍還是應該盡快轉移。」

    蘇荷康元哼了一聲:「你高估了寧人,矢志彌恆一直都在說寧人有多可怕,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群孱弱的肥羊,他們確實富足,寧國也大,你們不覺得嗎?寧國就是我們的羊圈,我們的豬圈,我們的花園,也是我們的田野,這裡的一切都將是我們的。」

    蘇荷康元伸了個懶腰:「天快黑了,分派人去村子四周戒備,挑選一隊人,繼續去路上等著。」

    「是!」

    手下人應了一聲,分派人手到村子四周的暗處藏身。

    一個桑國人往村子西邊走,已經天黑,二月底的天氣也還冷,所以天黑之後村子裡就很少見到人走動,他順著暗影移動,到了村外,遠處那個地方是最合適藏身的,前幾日也都是藏在那,可以觀察進村的路上有沒有什麼情況。

    他回頭看了看,想著這村子裡有幾百戶人,若是把男人都殺光,留下那些膚白貌美的女人享樂該多好,桑國的女人一個一個黑且瘦小,哪裡比得上寧國的女人,一個個都那麼順眼,想想就很滿足。

    他走到村口那棵大樹下,抬起頭往上看了看,那個地方有個分叉還能坐下,只是坐的久了屁股痛。

    可是抬頭的那一瞬間看到的是一雙眼睛,天這麼黑其實每看到才對,可就是覺得看到了有雙恐怖的眼睛盯著他。

    一條繩索放下來精準的套在桑人的脖子上,繩子拉上去,桑人手腳不停的扭動掙扎,很快就被拽到樹上。

    下一息,一道黑影從樹上下來,也順著牆邊暗影進了村子。

    須彌彥是最優秀的殺手,他當然知道什麼位置最合適藏身,什麼位置最安全。

    街口有一張很舊的木桌,桌子上是刻出來的棋盤,每天都會有村中老者在這下棋,此時此刻爬伏在木桌下邊的桑人完全處在暗影之中,又蒙著臉,就算是在他面前經過也不會被輕易的發現。

    他一動不動,接受過的訓練讓他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合格的刺客。

    他趴在那盯著路口,任何人進村他都會看到,可是他並沒有看到須彌彥,因為須彌彥就站在他後邊。

    黑暗之中,有一把長刀突然之間刺穿了木桌,刀尖貫穿了桌子下邊的人頭,從後腦扎進去從眼睛裡刺出來,刀尖沒入大地。

    須彌彥將刀子緩緩抽出來,沒再看第二眼,轉身走進村子裡。

    子時之後,蘇荷康元起身到院子裡撒尿,看了看守在院子裡的人:「派出去的人有沒有消息回來?」

    院子裡的手下搖頭:「才剛過子時,應該還沒到回來的時候,這幾天夜裡幾乎沒有行人,再多等等。」

    蘇荷康元不知道怎麼了,後背忽然涼了一下,他擺了擺手:「去把人都叫回來吧,天亮之前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是!」

    手下人應了一聲,連忙出門。

    傳令的桑人快步出了村子,他們的人一般就埋伏在村口不遠處的官道邊上,距離不過二里左右,他跑到埋伏的地方,輕輕叫了一聲卻沒人理會,他覺得不對勁,走進官道旁邊的溝裡,依稀看到他的同伴就蹲在那,又叫了一聲還是沒人理他,他湊近了看,然後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驚呼,轉身就跑。

    溝裡的桑國人哪是蹲在那,而是跪在那,每個人的嘴裡都插著一把刀,只有刀柄露在嘴外,所有人都是張著嘴跪在那死了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好像惡鬼一樣。

    這個桑人驚叫著回頭就跑,一轉身,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黑暗之中,那人似乎咧開嘴笑了笑。

    牙齒森白。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9 18:59
長寧帝軍 第九百一十一章 都是朕的

    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手裡的硃筆落下,認真的批閱每一份奏摺,每個人都會可以輕而易舉的發誓說我一定可以做好某件事,也可以輕而易舉的發誓說我一定要持之以恆,可實際上,有幾個人都持之以恆的做好某件事?

    二十幾年了,皇帝當初倉促即位至今二十幾年了,這二十幾年來,他沒有一天放縱過自己,也沒有一天敷衍以待,換做普通人,每天有那麼長的時間面對這枯燥乏味的奏摺怕是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可皇帝卻覺得每一份奏摺都不枯燥,他不僅僅是在看奏摺,還要透過奏摺裡的文字去看天下。

    比如一位地方官呈遞上來的奏摺,皇帝在讀這些文字的時候腦海裡會想像出來這個地方的環境,奏摺裡的事結合當地民情地理等等等等來看,還要去想些這份奏摺的人當時是什麼樣的想法和心情。

    所以在別人眼裡看來那枯燥乏味的東西,在皇帝眼裡看來是一個一個的場景一個一個的故事。

    他在處理奏摺的時候不太喜歡有人打擾到他,畢竟打斷了腦子裡的思路是一件讓人惱火的事,他的思維在這一份一份奏摺裡跳躍,時而在京畿道,時而在江南道,運籌帷幄之中,不過如此。

    現在他手裡的這份奏摺,是吏部,刑部,廷尉府以及其他諸多衙門聯合上奏,大戰之前,為了安頓民心,為了不影響北征,皇帝對當初江南織造府已經浮現出來的大規模營私舞弊案並沒有表現的太重視,可那只是表象。

    這麼大的案子,牽扯其中的官員,上至從二品下至從七品,大大小小不下千餘人,整個江南織造府查來查去,好像一個乾乾淨淨的人都不見。

    江南織造府手中的權利,讓這些人可以肆無忌憚的從中謀私獲利,江南織造府的主官是婁予,名義上是戶部的下屬官員,可實則有著獨斷專行之權,他的級別也僅僅是比戶部尚書低一點而已,手中握有能影響整個大寧的經濟命脈。

    每年,光是江南織造府的收入就能撐起大寧近五分之一的稅收,這麼龐大的數字,江南織造府的人這個從中摳一點那個也摳一點還都覺得不多,可是上上下下千餘人,人人都摳一點,那是多大的一筆數字?而這些銀子他們不敢從固定的款項裡邊摳,那就只能是壓榨桑農和商人。

    啪的一聲。

    奏摺被皇帝狠狠摔在桌子上,這份奏摺裡提到的東西可謂觸目驚心。

    皇帝最初都不敢相信,江南織造府能爛到這個地步。

    這一摔,把站在不遠處的太子李長澤嚇得哆嗦了一下,連忙俯身。

    太子心裡害怕,看到他父親就更害怕,這一年來他在長安所謀之事一旦暴露出去,別說他這個太子的位置還能不能保住,就算是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

    表面上他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可實際上內心之中波濤翻湧,他深怕皇帝一張嘴就問出來,你這段日子在長安都幹了些什麼?!

    啪的這一聲,把太子嚇得連忙收回思緒,緊張的手心裡都是汗水。

    「朕本以為,厚以待之,勤以勉之,廉以養之,總是會讓他們把齷齪的心思收一收,把腌臢的手段放一放,是朕忽略了銀子對人的誘惑有

    多大,人性裡本有的貪婪,他們一刻都沒有收斂過。」

    皇帝起身,在東暖閣裡緩步走動,太子不敢擋了皇帝連忙讓開到一邊,等皇帝走回來他又要讓開一次,所以顯得有些狼狽有些慌張,他已經刻意去板著,然而並不能板住。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在做什麼?」

    太子怔住:「啊?」

    皇帝的皺眉:「你有心事?」

    太子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兒臣兒臣也是因為江南織造府的事而憂心,所以有些失神,父皇恕罪。」

    皇帝又看了他一眼:「既然你憂心,那你說說江南織造府的案子該怎麼辦,人該怎麼治。」

    「兒臣兒臣還沒有想好,不過有國法在,事事以國法-論處,該殺者殺,該押者押,以雷霆手段,震懾宵小之輩。」

    皇帝微微搖頭:「這幾句話,還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

    他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江南織造府的事先不說,朕讓你過來,是想問問你」

    皇帝的眉角一抬,眼神犀利的看向太子:「留守長安主政,感覺怎麼樣?」

    太子嚇得嘴角都顫了一下,後背一緊,緊跟著一股寒意從整個脊椎釋放出去,迅速蔓延全身,他撲通一聲跪下來:「兒臣沒有做到父皇臨行之前的囑託,也沒有做好分內之事,請父皇責罰。」

    「你沒做好什麼?」

    皇帝看著他:「我聽賴成說你每日天不亮就到東暖閣,事事都處理的不錯,內閣選送上來的奏摺你處理也都得當,並無不妥之處,所以你為什麼怕?」

    太子不敢抬頭:「兒臣還是太懈怠了,不及內閣諸位大人,更不及父皇。」

    「唔。」

    皇帝停頓了一下:「懈怠麼?賴成說你一日睡眠不過兩個時辰,朕也不過如此,如果說這也是懈怠,那朕也是懈怠的你為人處世太過謹慎,有心而無力,這是你的弱點,若朕是你的話,朕做的會比你激進一些。」

    這話聽起來似乎意有雙關,太子低著頭,後背的汗水連衣服都濕透了,他不住的思考著皇帝這句話裡到底有幾層含義,難道是父皇在敲打自己?

    「朕聽說,朕不在長安的時候,朝廷裡倒是沒有出什麼亂子,可是長安城裡的治安倒是有些不好?」

    太子的頭低的更低了些:「是兒臣辦事不利,沒能兼顧。」

    「朕剛才說了,是你性子偏軟所以你說的雷霆手段你沒有,你剛剛有句話說的不錯,有國法在,以國法處置,行雷霆手段,震懾宵小之輩道理你都懂,可你卻做的不夠好。」

    皇帝起身:「跟朕去看幾個人。」

    太子連忙爬起來:「是。」

    皇帝大步往前走,太子腳步有些急的跟在皇帝身後,兩個人走路的姿勢相差甚遠,出了東暖閣後皇帝依然大步向前,太子低著頭在後邊緊跟著,腳步越來越碎。

    皇帝一邊走一邊問:「你知道要去見誰嗎?」

    太子連忙搖頭:「兒臣不知。」

    皇帝沒再問,也沒解釋。

    他一路從東暖閣走到未央宮的前邊正門承天門,到了

    承天門直接邁步登上城牆,太子不知道要來這城樓上見誰,也不敢問,只好亦步亦趨的跟著,上台階的時候還絆了一下險些摔倒,更顯狼狽。

    到了城樓上,皇帝走到城牆邊緣處,手扶著牆垛:「你來看。」

    太子連忙也到了城牆邊上往外看了看,只一眼,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炸了起來。

    承天門外大街已經被封了,封路的是巡城兵馬司的戰兵,兵甲如林,而在承天門外,黑壓壓的廷尉府的人站在,至少有數以百計的人被綁了,每兩名廷尉押著一名犯人,這些犯人跪在地上頭也被按著不能抬起來。

    「朕剛才說,朕不在長安的時候朝廷裡沒什麼事,可民事治安卻差了不少,城裡發生多起命案,甚至包括首輔大學士元東芝,包括東宮左右衛將軍,包括次輔大學士林耀賢,還有他兒子太子伴讀林東亭大寧立國這麼多年來這是第一次發生如此密集的大案,多位朝廷重臣被殺,而你這一年來卻沒有查到什麼,所以朕很失望。」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哪裡還敢抬頭,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

    「有國法在,以國法處置。」

    皇帝語氣平淡的說話,可是每一個字都好像重錘敲打在太子心口。

    「所以朕回來之後給廷尉府下令,告訴韓喚枝如果抓不到人破不了案,朕就把他按在承天門外大街砍了,若是他破了案抓了人,那就把這些人在承天門外砍了,想來韓喚枝應該也怕死,所以破案極快,抓人極快,長澤你看,朕才回來的多久?廷尉府就已經抓了這麼多人且都已經核實,這說明什麼?」

    太子腦子裡嗡嗡的好像剛剛被人用木棍在後腦狠狠敲了一下似的,連皇帝問了句什麼都沒有聽明白,下意識的俯身:「兒臣不知。」

    「你不知?」

    皇帝皺眉:「你不知,朕就告訴你,這說明廷尉府沒有查不明白的案子,沒有查不明白的人,韓喚枝如果是個廢物朕就不會讓他主掌廷尉府二十年,朕交給他的事不管有多難辦,二十年來韓喚枝都沒有讓朕失望過,只要朕讓他務必查清的事,他必會查清,有一些他還沒有查清的事,或者沒有去查的人,不是他查不到而是朕還沒有讓他去查,知道了嗎?」

    太子下意識的再次跪下來:「兒臣知道了。」

    皇帝眯著眼睛看著太子,那種睥睨可能太子一輩子也學不會。

    「人之初,性本善啊」

    皇帝長嘆一聲。

    他站在城牆上擺了擺手,城下,韓喚枝一聲令下,數百名廷尉同時抽刀,站在城牆上往下看,刀起寒光起,如波光粼粼。

    「斬!」

    隨著一聲暴喝,數百名廷尉幾乎同時落刀,幾百顆人頭幾乎同時落地,幾百具無頭屍體脖子裡往外噴血的場面,可能會是很多人以後的夢魘,最起碼會是太子以後揮之不去的夢魘。

    皇帝卻面無表情。

    「這些人從五湖四海進入長安作亂,以為來自五湖四海便不可查,可是他們忘了,五湖四海都是朕的。」

    皇帝轉身。

    「長澤,你也記住。」

    「兒臣記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9 18:59
第九百一十二章 對桑人怎麼打

    皇帝一言,承天門外大街砍了幾百顆人頭。

    所謂江湖客,在皇權面前不值一提,也不堪一擊。

    長安城外,須彌彥一人殺數十人,古樂帶人到了的時候依然沒有找到須彌彥的蹤跡,只看到村子裡幾處有死屍,也看到了官道路邊溝裡跪在那的一群屍體,人人吞刀而亡。

    古樂在院子裡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搖頭:「所有現場均是一刀斃命,唯有院子裡曾有打鬥。」

    他在院子裡慢慢走動,手在樹上一處刀痕上輕輕掃過:「和須彌彥交手的人實力不弱,須彌彥沒能一擊將其殺死,而且應該還被逃走了。」

    院子裡的一棵矮樹被整齊切掉了樹頂,延伸出去看,在牆上還看到了一條刀痕。

    「須彌彥的對手實力不弱。」

    古樂連續說了兩次對手實力不弱。

    「不過他應該沒事,如果他有事的話應該會找到我們,若是人已經死了也會躺在這,桑人沒必要帶走他的屍體,現在看來須彌彥應是追殺去了。」

    沈冷點了點頭,在牆上刀痕處看了看,牆壁磚石很硬,刀劃出來的痕跡深且直,力量不足的人刀痕不可能這樣。

    「桑國人的刀術我沒見過。」

    古樂道:「不過聽過傳聞,是正手刀反手刀轉換極快的刀法,所以出刀很詭異,須彌彥這樣一直單獨追殺下去,我擔心他會遇到什麼麻煩。」

    沈冷起身,往四周看了看,樹上掛著一具屍體,屍體還沒有放下來,風吹過,屍體還在那慢慢的轉動著,沈冷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邁步走到屍體邊上,伸手在屍體衣服口袋裡取出來一張紙,還沒有驗屍,所以屍體口袋裡的東西沒能及時發現。

    信是須彌彥留的,大概意思是桑國人的首領刀法出奇沒能一擊將其殺死,人已逃走,不抓回來此人須彌彥不回長安。

    沈冷嘆了口氣,他知道須彌彥的性子,那是一個做殺手都不願意殺寧人的人,在須彌彥看來,他拼了命去守護的人被桑**害了,他如何能忍?況且做殺手的時候須彌彥就看不起那些桑人殺手。

    沈冷把.信遞給古樂:「寫的很匆忙,逃走的桑人首領讓剩下的人阻攔須彌彥自己跑了,剩下的桑人」

    沈冷指了指門口那邊:「應該都是在那邊被須彌彥所殺,他見追之不及所以留了一封信,按照痕跡去找吧,應該不會太遠,桑人應該還有同謀,這些人必須挖乾淨。」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馬蹄聲,不久之後一匹戰馬在門外停下來,陳冉從馬背上喊了一聲:「陛下召將軍入宮。」

    沈冷嗯了一聲,看向古樂:「告訴兄弟們多加小心,如果是為了生擒而讓弟兄們遇到危險那是不智,這些人根本就沒有生擒的必要,他們為什麼而來也很清楚。」

    古樂應了一聲:「放心,可抓可殺,那就殺。」

    沈冷點頭,轉身出了門,剛到門外黑獒就朝著沈冷撲過來,沈冷笑了笑,黑獒在沈冷身上一個勁兒的膩歪,沈冷看了看見狗鞍都上了,拍了拍黑獒的腦袋:「你能不能記住自己的狗,剛才居然尥蹶子踢我」

    黑獒嗷嗚一聲,廷尉府的人全都下意識的往旁邊讓了讓。

    沈冷翻身上狗,陳冉催馬先衝了出去,黑獒又叫喚了一聲,學著馬叫的聲音,還有尾音嗷嗚啾啾啾。

    沒多久就超過了陳冉的戰馬,尥著蹶子的超過去,xiaohun的屁股盡顯得意。

    長安。

    沈冷到了城門外就停下來,守門的士兵看到他之後全都肅立行禮,離著還遠就能看出來那是誰,畢竟當今天下騎狗征戰的也就沈冷一個。

    沈冷下了狗之後還禮,進門的時候問了一句:「最近這幾日進城門的人,有沒有年齡相貌和路引不太相符的?」

    守城們的士兵搖頭:「回大將軍,我們得到嚴令,所有可疑之人一律先扣下,這幾日沒有發現。」

    沈冷嗯了一聲,忽然注意到前邊有個人走路的樣子很急,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一時之間想不到是誰,他把黑獒交給陳冉:「分開走,你先回家。」

    陳冉不明所以,順著沈冷的視線往前看了看,卻沒看出來什麼不對勁。

    沈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跟上去,前邊那人腳步越來越快,本是要出城的,可是到了城門口卻忽然看到了沈冷,立刻轉身又回來,他走到一條巷子口立刻閃身進去,然後偷偷把頭探出來往外看,發現身後路上沈冷已經不見了。

    這人鬆了口氣,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笑容很苦澀。

    他轉身要走,剛一轉身就考到沈冷靠在牆上看著他,這人嚇得嗷的一聲往後就跑,跌跌撞撞,沈冷看著那人說道:「別跑了,能跑到哪兒去?」

    那人腳步一停,應該是怕的要命,肩膀都在微微發顫。

    沈冷過去,走到那人身邊,聲音很輕的說道:「康大人,這是要出城?大寧雖大,可你又能去哪兒?」

    那人貼了假鬍子,可還是被認出來,正是從平越道潛回長安的康為。

    康為嘆了口氣:「只差一步我就要出城了,沈將軍,能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沈冷搖頭:「你覺得呢?」

    康為看向沈冷:「我並沒有做出對不起大寧的事,我只是一時糊塗,我在平越道留下了假的替身在,將軍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回到平越道之後兢兢業業做事,絕對不會再犯任何錯誤。」

    沈冷皺眉:「何必自欺欺人?』

    康為一怔:「是啊是有些自欺欺人了,陛下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回來了。」

    沈冷伸手搭在康為的肩膀上,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一樣摟著肩膀往前走:「如果你逃了,必死無疑,若你不逃,陛下念及舊情或許還會讓你活著。」

    康為不再說話,看起來面如死灰。

    未央宮。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康為,眼睛裡的怒意壓都壓不住。

    「朕活著回來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康為一頭磕在地上,不敢回答。

    「朕從來都沒有想過,朕所信任且重用的人有一天會盼著朕死在國門之外。」

    康為抬起頭:「陛下,臣從沒有想過謀害陛下,也從沒有盼著陛下有事,臣回來,是因為臣知道若不回來,臣必死無疑,臣是有用之身,還想報效大寧,報效陛下,有些話臣聽了就不可能再容得臣活下去,就如臣的恩師」

    皇帝問:「那你為何逃走?」

    康為道:「因為陛下在承天門外殺的那數百人,臣怕了。」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沈冷垂首道:「康為已死,不過這個人可以送到北疆去,北疆新拓地數千里,民治之事需要大量地方官員調補過去,世上已經沒有康為了。」

    康為看向沈冷,眼神裡都是感激。

    皇帝沉默了許久之後說道:「朕留

    著你,是因為將來朕還能用到你,你且活著吧,從今以後,你就叫康悔,朕希望你有悔過之心,你說的什麼必死無疑朕並不相信,若你心中無貪慾,你大可將找你的人抓了,你人在平越道,身為道府,身邊護衛難道還護不住你?朕能看穿你的心思,只是還留你有用罷了。」

    康為不住的磕頭:「罪臣,謝陛下不殺之恩。」

    「沈冷。」

    皇帝看向沈冷:「從你的人裡邊調派一隊送他去北疆,把人交給武新宇。」

    沈冷垂首:「臣遵旨。」

    皇帝又看向康為:「朕曾對你寄予厚望,所以失望愈重,你走吧,朕不想看到你了。」

    康為連忙又使勁兒磕了幾個頭,躬身退出東暖閣。

    皇帝嘆道:「朕留他,只是為了」

    沈冷道:「是因為陛下仁慈。」

    皇帝一怔,剛才他本想說的是,朕留他,只是為了將來太廟拜祖廢掉太子的時候人證物證俱在太子也就無話可說,可是沈冷把他話給攔了回去,皇帝醒悟過來,這些話怎麼能隨意說出口?剛剛心情極差,所以話就沒能謹慎,他看了沈冷一眼:「說別的事情,桑人的事查的如何了?」

    沈冷將目前的進展說了一遍,皇帝聽完之後指了指桌子上:「桑國瀛王給朕送來一封國書,請求朕把他的兒子英條柳岸放回去,作為條件,他願意送過來三千人為奴,還願意向大寧敬獻白銀五萬兩,金五千兩。」

    沈冷道:「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手段,能要回來就要回來,能搶回去就搶回去。」

    皇帝道:「朕本想著過幾年再動桑國,現在看來桑人的野心已經容不得朕等上幾年了你來說說看,若現在就以水師實力對桑國動武,可有多少勝算?」

    「臣不知。」

    沈冷道:「海域難測,還沒有人探索過往桑國去的水路,臣之前下令只殺不抓是臣疏忽了,應該把人都抓瞭然後審問海路,不過就算現在開始準備,沒有一年的時間也不能向桑國出兵,臣倒是想到一個法子臣聽聞,渤海人與桑人多有來往,且從渤海國出海到桑國距離更近,既然桑人不聽話,渤海人也不聽話,不如徵調渤海人,讓留守渤海的將軍閆開松招募十萬渤海軍,從北往南猛攻桑國,若是打疼了桑人,桑人再發國書,陛下就說不知情,那是流竄的渤海逃兵,若是打不疼桑人,也能讓桑人疲於應付,為水師大軍爭取更多準備時間。」

    皇帝嘴角微微一揚:「很壞。」

    沈冷:「啊?」

    皇帝笑道:「是個壞人才能想出來的辦法。」

    沈冷垂首。

    皇帝道:「就這麼辦吧,以渤海人去打桑人,朕讓閆開松告訴那些渤海人,在桑國所得一切都是他們的,不管是金銀還是別的什麼,只要是他們搶到了的就都是他們的。」

    沈冷道:「桑**害了幾十個大寧的女子,臣覺得可以再加一條,渤海人殺入桑國,除了必須遵守軍令是死罪之外,其他都不用克制」

    皇帝似乎已經看到了渤海人會在桑國幹出些什麼,或許渤海人還很樂意這麼幹,前些年,桑人的海盜也沒少在渤海國海岸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再加一條。」

    皇帝看向窗外:「殺千人者,可封將軍,朕也可以做惡人。」

    沈冷也知道,皇帝說的將軍當然不是戰兵將軍,不過是給渤海人畫出來的餅。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1 19:05
長寧帝軍 第九百一十三章 戰死


    在長安的這段日子,沈冷每天的生活顯得有些平淡,他似乎已經從每日不斷的廝殺征戰之中脫身出來,也逐漸習慣了這樣沒有波瀾的生活,可他又怎麼可能一直享受寧靜,他是大寧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公,也是大寧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將軍,他這樣的人一直放置在長安,就算陛下願意讓他多歇歇,可是時局也不允許。

    對桑國的征討可能會比預計的提前,不管是陛下還是朝廷,都希望沈冷盡快把東海水師打造成成遠洋利器,事不等人,能等人的事沒大事。

    原來的東海水師提督海沙已經調任北疆,雖然留下了兩萬餘戰兵,可對於即將開始的遠征來說,兩萬多戰兵根本不夠用,所以沈冷什麼時候去東疆也就提上了日程。

    按照計畫,沈冷必須先去一趟安陽郡造船廠,提新船再去東疆。

    東暖閣。

    才三月初,皇帝就已經不願意再住在東暖閣,動念想搬到更自在些的肆茅齋裡。

    桑人的案子不歸沈冷管,他只是兼職幫忙,他的正事是水師,陛下召他來就是想讓他盡快到安陽船塢去一趟,另外順便再幫幫刑部徹查江南織造府的案子,江南織造府也在安陽郡,所以這次葉流雲要和沈冷同行。

    「桑人的案子有什麼進展?」

    皇帝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韓喚枝。

    「回陛下,已經追查到的全都伏法,不過應該不是全部,將軍須彌彥至今下落不明,他在一路上都有留下的記號,從現在搜查到的消息來看,他應該已經逼著桑人離開長安附近,一路向東,至今已有十餘日,上一次查到記號所在,是在距離長安二百里的咸陰縣。」

    皇帝嗯了一聲,看向沈冷:「你的人也沒辦法找到須彌彥?」

    「臣的人也沒找到,他刻意隱藏了行跡,顯然是不想給那些桑人留活口。」

    皇帝點了點頭:「廷尉府著人緊盯著就是了,桑人的事不是大事,不過是想把英條柳岸救走罷了,朕已經著人把英條柳岸轉到了刑部大牢裡,交由緹騎看押。」

    他看向葉流云:「這次南下你為主官,協調調度諸多衙門,朕想了想,你執天子劍南下,朕再撥給你一千二百禁軍。」

    葉流雲連忙俯身一拜:「臣定將江南織造府的案子查的清清楚楚。」

    皇帝把東暖閣牆上掛著的劍摘下來:「你帶劍南下,如朕親臨。」

    本來沈冷南下還和茶爺商量了一下,想帶著孩子們一同走走,看看江南風光,可是珍妃不放人,只是不許,茶爺也無奈,這兩個小傢伙離開宮裡兩天珍妃就想的受不了,要麼自己跑來沈冷家裡,要麼就派人讓珍妃帶孩子進宮,下江南一來一回少則半年,珍妃怎麼可能答應。

    所以茶爺只好也留下,和沈冷約定好了,也和珍妃好好說過,這次從江南迴來之後茶爺要帶著孩子去東疆,沈冷在東疆練兵,只怕未來幾年都不會離開那了。

    珍妃自然捨不得,可也不能過分阻止,畢竟讓孩子與父母分開是很殘忍的事,所以珍妃的條件就是沈冷南下不要帶孩子,東去可以帶。

    一想到將來要和孩子們幾年不見,珍妃也不知道哭過幾次。

    將軍府後邊有一片空地,沈冷從未央宮出來之後就和茶爺帶著孩子們來空地上放風箏,茶爺坐在那看著沈冷帶著兩個小傢伙瘋跑,雖不說,可心裡怎麼可能沒有不捨,冷子這次離開長安又要至少半年不見,她只是不願意表現出來。

    傻冷子太忙,已經好久沒有對她說過好聽的情話,可土可土的那種,她愛極了的那種情話。

    兩個孩子一人抓著一個小風箏跑著,沈冷已經把他的大風箏放到了高處,他的風箏是一隻雄鷹,他拉著線走到茶爺身邊坐下來,指了指風箏:「看,那隻雄鷹,像不像你威武的丈夫。」

    茶爺噗嗤一聲笑出來。

    沈冷把風箏線遞給茶爺:「給你。」

    茶爺看著沈冷,大眼睛那麼漂亮。

    沈冷揉了揉茶爺的頭髮:「我是一隻帶著線的雄鷹,可以飛過千山萬水,可是線在你手裡,你放線我就飛,你收線我就回,你知道的,不管什麼時候,你只需說一聲我就飛奔向你。」

    他在茶爺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一切都在你掌握,長短高低都在你手裡,你讓我長我就長,你讓我短我就短。」

    茶爺臉一紅,有些小羞澀。

    然後一腳把沈冷踹倒一邊。

    沈冷拍著屁股上的土回來:「明天就要和葉先生一塊南下,我主要是去安陽船塢提船,所以很快就會往回返,等我接了你們一起去東疆,那邊氣候比長安要好一些,知道我為什麼想要帶著你嗎?就是因為那邊氣候好啊,一朵漂亮的花兒,在氣候好的地方會更漂亮。」

    茶爺笑問:「你是不是我肚子裡的蟲子,我想什麼你都知道?」

    沈冷點頭:「有時候會在你肚子裡,進進出出的。」

    茶爺又一腳把沈冷踹出去,沈冷又拍著屁股上的土回來。

    「南下小心些。」

    茶爺抬起手把沈冷衣服上沾著的草葉拿下來:「江南織造府那邊涉案的官員足有上千,可是何止這千餘人,他們手下,他們四周,為了銀子而聚集起來的人就會更多,婁予是江南織造府的主官,也並非他一句話就能把東西變成銀子,江南道的暗道勢力多半都會被他利用,上上下下,因為這個案子而牽扯到利益的人只怕萬人是有的。」

    她看著沈冷的眼睛:「那麼大的一筆銀子沒了,而且還可能讓每個人都被國法處置,他們會變得瘋狂起來。」

    沈冷笑道:「一些蛀蟲而已,塞外虎狼尚且不懼,還怕蛀蟲?」

    他拉起茶爺的手在嘴邊親了一口:「還是說說我們今夜如何度過美好時光的事比較重要。」

    遠處,小沈繼抬手摀住了小沈寧的眼睛:「別看,他們不知羞。」

    小沈寧問:「不知羞是做什麼?」

    小沈繼哼了一聲:「啃手。」

    小沈寧想了想,點頭:「我原來也啃手,娘親說過我,後來我乖了,也就不啃手了。」

    小沈繼道:「你那沒事,自己啃自己的手也就是小羞羞,爹啃娘的手,是大羞羞。」 手機端::

    小沈寧:「爹是餓了吧,我得告訴爹,啃指甲雖然好玩可是不解餓啊爹一定是自己的指甲啃了不夠吃,然後又啃娘親的對不對?」

    小沈繼想了想,妹妹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在長安城的這段日子沈冷答應了茶爺答應了孩子們,每天下午都會陪著他們,憂愁使人覺得時間太慢,而快樂使人覺得時間太快,很快天色就變得暗了下來,帶著孩子們回家之後沈冷就進了廚房忙活,茶爺則和孩子們坐在院子裡的小板凳上,一邊講故事一邊等沈冷把飯菜做好。

    不知不覺,還沒有吃飯的兩個孩子靠在娘親身上睡著了,沈冷端著飯菜出來,看到之後忍不住怔了一下。

    「他們兩個真懂事。」

    沈冷嘴角上揚:「知道他們的爹娘今天晚上有正經事,所以趕緊睡著了。」

    兩個人把孩子抱進屋子裡放下,可能是玩的太累,所以睡的很香,兩個人回到飯桌那邊坐下來,茶爺取了一壺酒來,給沈冷滿一杯,自己滿一杯。

    「明天臨行之前去看看先生吧。」

    茶爺看著沈冷:「他也想你,也想孩子,可是覺得住在一起會影響我們所以一直住在外邊,先生也辛苦。」

    沈冷點頭:「我知道,想好了的,明天出發之前先去見先生。」

    茶爺低頭看著酒杯:「繼兒說,他覺得他爹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她抬起頭,臉色微紅。

    「她娘挑的人,當然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小酌可怡情。

    所以今夜很有情。

    可是就在燈火剛剛滅了的時候,將軍府外邊有一匹快馬飛奔而至,馬背上的騎士跳下來,快步上了台階敲門:「請速速通傳,陛下召沈將軍入宮,有緊急軍務!」

    沒多久屋子裡的燈火又亮起來,披了衣服的沈冷快步出門,他回頭看了茶爺一眼:「等我回來。」

    長安城裡不許縱馬,尤其還是晚上,可見事情有多緊急。

    「什麼事?」

    沈冷出了門問。

    來傳信的人搖頭:「卑職也不知道,南疆送來緊急軍報,連夜送進宮裡,陛下就立刻吩咐請大將軍進宮議事,除了大將軍之外,內閣首輔大人也已經進東暖閣了。」

    沈冷一驚。

    南疆戰事,南疆還有什麼戰事,莫非是莊雍出了事?

    一瞬間,沈冷的心就提了起來。

    親兵牽馬過來,沈冷和傳信的人一同,兩匹馬穿過大街直奔未央宮,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那麼大。

    東暖閣,沈冷邁步進門,才進來就看到陛下臉色帶著怒意,賴成等內閣大人們也在,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也在,東暖閣裡至少有七八個人,每個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沈冷俯身一拜,皇帝搖頭,把手裡的軍報遞給他:「你看看吧。」

    沈冷雙手伸出去接,竟是控制不住,兩手都在微微發顫。

    莊雍無事。

    杜威名,戰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1 19:05
長寧帝軍 第九百一十四章 攜殺意南下


    大寧天成二十六年,陛下於八月創造別古城神話。

    大寧天成二十六年,同樣是八月,被安息人收買的日郎國高官洩露寧軍營地所在,賄賂日郎國邊軍將領,打開邊關大門,五萬安息大軍將杜威名的大營團團圍住,杜威名率軍死守,派人突圍向日郎國邊軍求援,日郎國邊軍按兵不動,安息人圍攻二十餘日,日郎人邊軍不救援不送糧,以至於寧軍四千餘戰兵箭盡糧絕。

    無奈之下,杜威名決定突圍,戰兵衝出重圍,損失兩千餘人,杜威名帶親兵隊斷後被安息人再次圍困,於曠野之中苦戰,最終被安息人所殺。

    杜威名的屍體被凌辱,頭顱被割下,屍體被剖開,並且送至日郎國大城之外,掛於木桿,以警告日郎人不許再與寧人接觸。

    殺出重圍的一千多名大寧戰兵一路退走,過往日郎國諸城害怕安息人報復而不敢開城門,不敢送補給,這千餘人的隊伍跌跌撞撞的撤離到了日郎國都城,安息皇帝伽洛克略給日郎國王雅鄭往發國書,要求將這一千餘寧軍戰兵全部圍殺。

    日郎國大丞相羅珊請求日郎國皇帝放這一千餘戰兵進城醫治修養,日郎國國王雅鄭拒絕,千餘名戰兵迫不得已離開日郎國都城,在沒有補給沒有支援的情況下,長途跋涉上千里,卻被日郎國軍隊圍困於日郎國蘇堤城外,千餘人精疲力盡又無糧草甲械,最終因為飢餓而失去戰力全部被擒。

    日郎國國王雅鄭下令將這一千多名戰兵交給安息人,大丞相羅珊一怒之下辭去官職,被雅鄭囚禁於家中。

    歷盡千辛萬苦的大寧戰兵,最終也沒能撤出日郎國,被日郎人交給安息人,所有戰兵都被安息人屠殺。

    東暖閣。

    沈冷的手在顫,手背上青筋畢露。

    「他們怕安息人?」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他們只怕安息人?」

    沈冷的拳頭攥的更緊,腦海裡只有杜威名的樣子。

    他知道,是自己害了杜威名。

    他本以為把老杜留在那,能為老杜陞遷之路鋪平坎坷,能讓老杜盡快崛起,安南都護府雖然不大,可是有震懾一方之威,將來杜威名若是能調回大寧必然平步青雲,可是沈冷沒有想到日郎人居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將軍。」

    沈冷的腦海裡隱隱約約出現了個聲音,像是老杜在喊他。

    「其實我也沒想過要做什麼封疆大吏,將軍願意讓我去做我就去,可我想著,封疆大吏什麼的遠不如跟著將軍來的爽快,和將軍一起殺敵一起喝酒,怎麼都舒服,我知道將軍是為我好,讓我留在日郎,以後我回大寧陛下會有封賞,封賞什麼的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辜負了將軍。」

    離開日郎的時候,杜威名的每一句話沈冷都還清清楚楚的記得。

    「我以前覺得人應該為自己,所以剛剛進水師的時候才會做了個錯誤的選擇,後來跟著將軍的日子久了,才明白原來為兄弟們做事,為兄弟遮風擋雨,為兄弟擋刀箭是多爽的一件事,人生,唯兄弟不可辜負。」

    「將軍,別讓我在日郎這邊太久了,沒有我在的話,陳冉還不把大個兒欺負死。」

    「將軍,要不然我把安息打下來?哈哈哈哈......我把安息打下來就

    能回大寧了,哪裡都不如大寧好,哪裡都不如在兄弟們身邊好。」

    東暖閣裡,沈冷的拳頭越來越緊。

    「沈冷!」

    皇帝的一聲喊把沈冷從痛苦思緒之中拉出來。

    「朕剛才說了什麼?」

    沈冷茫然的搖頭。

    「日郎人只怕安息人,他們錯了。」

    皇帝的眼睛也微微發紅:「朕的四千多戰兵被他們屠殺,朕的將軍的屍體都被他們欺辱,朕曾予以善念,可日郎人不知道這善念有多珍貴,沈冷,讓日郎人知道大寧才可怕,但別給他們以後有怕的機會。」

    皇帝的手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給朕滅了日郎!」

    「是!」

    沈冷轉身大步走出軍營,這個夜裡,殺氣四溢。

    將軍府。

    沈冷面前放著一個火盆,一群親兵和陳冉他們全都站在沈冷身後,沈冷單膝跪下來,把紙錢放在火盆裡點燃:「老杜,別怕,再等等,我接你回家。」

    刷地一聲,所有親兵全都行了個軍禮。

    天還沒亮,內閣就傳達了陛下旨意,沈冷為征南大將軍,南疆諸道戰兵,求立水師,皆歸沈冷調遣,西蜀道戰兵石元雄所部,立刻南下。

    罕見的,長安城在天沒亮就開了南門,分派出去的兵部信使順著官道一路南下。

    將軍府門外,沈冷回頭看向茶爺:「我這次回來的可能會稍稍晚一些。」

    茶爺一手一個牽著兩個孩子的手,點了點頭:「多小心,我和孩子們等你回來。」

    沈冷嗯了一聲,看向小沈繼:「保護娘親和妹妹。」

    小沈繼點頭,拍了拍腰帶上掛著的木刀,沈冷親手給他做的木刀。

    「我會的。」

    他抬頭看著父親:「別哭了父親,繼兒長大了,跟你一塊上戰場。」

    沈冷抬起手抹了抹眼角淚痕:「爹沒事,記得都要聽話,寧兒乖巧,你有些頑皮,不許欺負妹妹。」

    他轉身上馬,親兵營的士兵們全都上馬。

    「兄弟們,保護好你們的將軍。」

    茶爺俯身一拜。

    所有人朝著茶爺行軍禮,沈冷騎著黑獒衝了出去,騎兵在他身後呼嘯而出。

    大寧天成二十七年三月中,沈冷南下。

    大寧天成二十七年六月初,沈冷到南疆平越道,平越道戰兵,西蜀道戰兵,息東道戰兵,湖見道戰兵,總計四衛戰兵盡歸沈冷節制調遣,四萬戰兵十幾萬人,加上輔兵總計超過二十萬。

    六月末,求立水師北返抵達平越道,龐大的艦隊將四衛戰兵-運送往雲海道,剛剛調任雲海道戰兵將軍的唐狠,率領四萬多新軍已經在雲海道等著了。

    戰船上。

    已經有些老態的莊雍一臉擔憂的看著沈冷:「我就怕你受不了,怕你著急做錯事,所以親自調集戰船過來,杜威名去了,我知道你心裡疼,可是冷子,這不僅僅是你的私仇,還是國仇,凡事都要謹慎,不要太激進。」

    他的眼神裡都是關切,自從重傷之後莊雍的身體大不如前,這次親自帶船隊過來一路辛苦疲勞,讓他看起來更加的虛弱,可是他必須親自來。

    他知道杜威名的死對沈冷意味著什麼,也

    知道沈冷會幹出來什麼。

    他放心不下。

    「大將軍。」

    沈冷逼著自己笑了笑,只是笑容看著來哪裡有什麼輕鬆的。

    「放心,我不會有事。」

    他站在莊雍身邊看著面前海浪翻湧:「老杜的仇,四千多名戰兵兄弟的仇,刀子一樣在我心裡來來回回的割,陛下為什麼讓我來?就算是攻打日郎國也可調集南疆戰兵來,我本是要去東海訓練新軍的......因為陛下知道,這個仇只能我去報。」

    他的手抓住船舷。

    「設立安南都護府是我的想法,把老杜他們留在日郎國是我的決定,陛下就是在告訴我,這個仇如果不是你來報的話,那麼你對不起那些戰死的將士,你對不起你自己的兄弟。」

    沈冷的眼睛微微發紅。

    「大將軍,你知道我有多疼。」

    莊雍伸手摟住沈冷的肩膀:「我知道,每個軍人都知道失去同袍失去兄弟有多疼。」

    像是一位老父親安慰著痛苦的兒子。

    「冷子。」

    莊雍的手很用力的摟著沈冷的肩膀。

    「你已經是大將軍了,還是要以國事為重,我知道你怎麼想,可是這一仗打的倉促,你若再冒進,就有可能讓更多的同袍送命,你肩膀上扛著的已經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生死,而是數十萬大軍的生死,這是你第一次身為主將率領大軍征戰,你的一言一行,你的一舉一動,都是軍心所向。」

    「我知道。」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大將軍,我都知道。」

    莊雍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搖了搖頭:「唯有親近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暖,你就有多狠。」

    十天之後,雲海道。

    雲海道戰兵將軍唐狠是大寧第一位女戰兵將軍,正三品的軍職,已經足夠讓絕大部分人仰望,對於日郎國發生的事她的仇恨一樣很重,她的殺念一樣很濃,可是當她看到沈冷的那雙眼睛,她就知道這一戰打的會比她預想的還要狠。

    「大將軍。」

    唐狠抱拳道:「要不要先給日郎國下戰書?」

    「不下!」

    沈冷大步向前:「隊伍都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

    「渡海,進日郎。」

    沈冷伸手:「地圖。」

    身邊親兵把地圖遞給沈冷,沈冷拿著地圖登上戰船:「所有從四品以上將軍到我旗艦。」

    包括石元雄和唐狠在內,這次南征的所有從四品以上的將軍全都上了沈冷的旗艦神威,沈冷把地圖在木牆上掛好,轉身取了一根炭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這條曲曲折折的線是什麼意思。

    「我們的人是按照這條線撤離的,這條線上所有的日郎國城池都拒絕打開城門接納,拒絕提供糧草補給,我們的戰兵為日郎人守西疆,日郎人卻想把他們活活的累死餓死。」

    沈冷的手指重重的點在那條線上:「我本意是屠滅日郎全族,可怕有損陛下仁慈,所以我退一步,這條線上所有的城,不接收投降,不留活口,攻一地,滅一地,城不納我兄弟,我便夷為平地,人死不留,城也不留。」

    「呼!」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1 19:05
長寧帝軍 第九百一十五章 把城門關上

    日郎國望海角。

    一大片日郎國的商船停在船港裡正在裝貨,日郎人的海運生意做的很大也很廣,這個靠著商業而富足的國家一直錯覺自己強大,可是在他們見識到了如狼一般的安息人之後才明白自己有多孱弱,不想滅亡而又不敢抵抗,所以選擇了跪。

    望海角的高處,幾個孩子正在玩耍,他們忽然看到遠處海平面上出現了一群巨大的海獸,似乎將遼闊無際的大海都鋪滿了,有人喊了一聲手指向那邊,那是萬帆爭流。

    「好多船啊。」

    生活在海邊的孩子也沒有見過那麼多船帆。

    隨著孩子們的喊聲,望海角下邊船港裡正在裝貨的人也都停下來,他們跑到一側看著遠處那浩蕩而來的艦隊,誰都不知道那些船是來做什麼的,應該沒有誰的生意會做到那麼大吧。

    「是不是安息人?」

    有人膽顫心驚的問。

    「不可能,安息人在西邊呢,他們怎麼會從海上來。」

    「那能是誰?難道是窕國的?」

    「窕國不是已經被滅了嗎?」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人群忽然就變得安靜下來,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大概猜到了那浩蕩而來的艦隊是為什麼而來了。

    「報應來了。」

    一個年老的日郎人跪倒在甲板上:「還是來了。」

    就在大概一年多之前,他親眼看到了那群衣甲破碎的寧國戰兵被圍困在望海角不遠處,據說那些寧人在日郎國的西疆和安息人廝殺,他們一路撤離回來,沒有食物也沒有武器,他們被日郎國的軍隊圍困,日郎人又不敢打,只能用極為噁心的手段死死的圍住那些寧軍士兵,讓他們因為飢餓過度而倒下,不少人被渴死餓死,然後日郎國的軍隊才敢沖上去,將那些憤怒卻已經沒有了力氣的寧軍士兵捆綁起來。

    這個老年的日郎人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寧人眼神裡的怒意,看到了他們的仇恨。

    第一次,他因為看到了這樣的眼神而害怕,那個時候他就在想,也許這是要遭報應的事。

    「他們的船......怎麼會那麼大?」

    有人驚恐的問,可誰能給他答案。

    在距離船港大概一里左右,大寧水師最前邊的開路艦隊緩緩停了下來。

    石破當站在旗艦萬鈞的甲板上,臉sèyin沉。

    「登陸需要攻下船港,嚮導呢?」

    他喊了一聲,一個膽顫心驚的日郎人被帶了上來,弓著身子站在那,連大氣都不敢出。

    「劃小船過去告訴船港裡的日郎平民,半個時辰之內把船全都駛出船港,所有人離開此地,我只給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若船港裡還有船,還有人,所留者皆視為抵抗大軍,殺無赦。」

    石破當擺手:「去吧。」

    幾艘小船朝著船港那邊劃了過去,被帶來的日郎商人哪裡還有勇氣,他在船上一直哆嗦著,下意識的回望,那一艘一艘的大寧巨型戰船,像是一群等待著時機撲上陸地的海獸。

    日郎人的喊話聲響了起來,幾艘小船在船港外來迴游弋,船港裡的人卻有沒有人立刻離開。

    「寧人又不是安息人,沒事吧?」

    有人問。

    「寧人上次雖然來過可卻沒有燒殺搶掠,還主動向咱們示好,留下軍隊幫

    咱們擋安息人,他們不會像安息人那樣。」

    「可是我們的軍隊之前不是和寧軍開戰了嗎?」

    「那還不是因為安息人逼迫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們的邊軍呢?邊軍在哪兒?」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

    那幾艘在船港外的寧軍小船掉頭離開,有一部分膽小的日郎人駕船走了,有的人離開了船港跑到高處觀望。

    看起來,依然寧靜。

    萬鈞戰船上,石破當依然面無表情:「下令,所有裝有拋石車的大船瞄準船港,把水路清理出來。」

    桅杆上的士兵揮舞著令旗,最前邊的十幾艘萬鈞開始緩緩調轉過來,這些萬鈞戰船上安裝了小型的拋石車,遠不如陸地所用的拋石車巨大,可是對於攻佔船港來說足夠了。

    十幾架拋石車將石頭拋射出去,那些還在船港裡的人眼睜睜的看著石頭從天而落。

    「跑啊!」

    有人喊了一聲,嗓音顫抖。

    轟的一聲,一艘商船的船頭被石頭砸中,船尾都往上翹了一下,船頭被砸出來一個大洞。

    旗艦上,石破當再次往前指了指:「伏波向前五十丈。」

    至少一百艘伏波戰船開始往前移動,扇面型圍住了船港,隨著一聲令下,每一艘伏波戰船上安裝的床子弩開始發威,一次齊發一百支重弩,若是能從高空往下看,那百餘支重弩齊射而出的場面無比的壯觀,高處是大石拋落而下,而重弩平著激射而來,望海角船港遭到了大寧水師的集中攻擊。

    船港裡的商船一艘一艘的沉沒,房屋被砸穿,重弩將一切橫掃。

    半個時辰之後,船港近乎被夷為平地。

    「登陸!」

    隨著石破噹一聲大喝,桅杆上的傳令兵揮舞令旗,最前邊的百餘艘伏波戰船開始往前壓,壓到船港外面之後,蜈蚣快船從伏波戰船兩側放下來,密密麻麻的朝著船港裡衝進去,十五對船槳劃動起來,讓蜈蚣快船像是貼著海面在飛一樣。

    只一個時辰不到,望海角船港被寧軍攻佔,寧軍的運兵船以最快的速度進入船港,一艘一艘,整船整船的大寧戰兵開始撲上陸地。

    曾經的大寧,陸戰無敵,並無水師。

    現在的大寧,非但陸戰無敵,水師亦無敵。

    成隊列的大寧戰兵開始向望海角城進發,這座日郎國東北海岸的貿易大城迅速的緊閉了城門,他們看著那些身穿黑sè戰甲的大寧士兵在城外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結成了一個一個的方陣,又迅猛的朝著城池這邊圍了過來。

    「怎麼辦啊大人。」

    城牆上,一群日郎國的官員看向望海角城的主官,主官哪裡知道怎麼辦。

    「寧人,寧人應該是來打安息人的,要殺寧人的又不是我們對不對?」

    主官往四周看了看,他嚥了一口吐沫:「派人去和寧人的將軍談,告訴他們寧軍的事與我們無關,讓他們退兵......對,讓他們退兵。」

    誰去?

    最終,抓鬮抓到了要去和寧人談判的官員腿都軟了,只好硬著頭皮出門,大概半個時辰之後他就跑回來了,臉sè白的好像紙一樣。

    「見到了那個寧軍將軍,姓石,他說......」

    談判回來的官員艱難的嚥了口吐沫:「他說望海角城在

    那條線上。」

    「什麼意思?」

    主官看向他:「在那條線上是什麼意思?」

    談判回來的官員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沒說,他只說讓我回來好好準備一下......讓我換上件新衣服,他到底什麼意思啊。」

    「你都不知道,我哪兒知道是什麼意思啊,換新衣服幹嘛?迎接他們入城嗎?」

    主官一臉慘白:「咱們,能擋住嗎?」

    「城中守軍不多,擋不住吧。」

    「要不......開城門投降吧?只要咱們投降了,難道寧人還不許投降?」

    主官看向說話的人,他在城牆上來來回回的踱步,走幾步停下來看看城外匯聚的越來越多的黑甲寧軍,臉sè也越來越難看,滿是恐懼。

    「你說這關我們什麼事?」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是,那些寧軍逃到這的時候是請求我們開城門來著,可是我們憑什麼開?他們一路上逃回來都沒有人收留,我們憑什麼收留?安息人有多可怕?一旦我們收留了那些寧軍士兵,安息人的報復我們承受不住啊。」

    另外一個人說道:「是啊,那些寧軍餓死,也不是我們望海角城把他們餓死的,是一路上走過來餓死的。」

    「寧人應該講道理!」

    主官大聲說了一句:「他們應該講道理!」

    眾人附和。

    可是說歸說,他們說的理直氣壯,寧人未必會聽啊。

    「現在向都城派人去救援應該已經來不及了,派去邊軍大營求援的人回來了沒有?」

    「大人......」

    不遠處的一個官員苦著臉說道:「城外的邊軍都已經撤回城內了,邊軍將軍說他和寧人在窕國打過,野戰打不過寧軍的,況且他們兵少,他建議咱們死守等待援軍。」

    「死守?」

    主官一怒:「我怎麼看不到他們的人!」

    望海角城就是一個巨大的烏龜殼,所有人都變成了小烏龜躲進殼裡,唯有在堅固高大的城牆裡邊他們才能感覺到一點點安全,留守望海角的日郎國軍隊將軍曾經在窕國與沈冷率領的寧軍打過,他知道寧軍戰力有多可怕。

    此時此刻,他已經想著要不要從另外一側的城門逃命。

    「派人!」

    主官終於下定了決心:「再派人去見寧軍將軍,告訴他我們願意投降,願意將城中金銀全都交給寧軍,來人啊......來人!去把城門打開,告訴寧軍我們不會抵抗,城門已經開了,他們要去都城的話儘管從這裡過去。」

    之前談判的人只好又硬著頭皮出了城,望海角城的城門也打開了,打開城門的那些守軍轉身就跑,誰也不敢在城門口多停留。

    望海角城的主官帶著一群手下人在城牆上等著,一旦寧軍那邊有消息回來,他決定立刻帶著所有人到城門口迎接寧軍進城。

    不能抵抗,這怎麼抵抗?

    城外那黑壓壓的大軍,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就在這時候,出去談判的那個官員回來了,臉sè白的好像紙一樣。

    主官看向他:「快說,寧軍那個石將軍怎麼說的?!」

    「他說......」

    談判的官員面如死灰,看著主官嗓音發顫的回答:「他說......把城門關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1 19:06
第九百一十六章 盡白甲

    望海角城的主官站在城牆上朝著下邊嘶吼:「你們寧人連投降都不許,也以為自己正義嗎!與安息人何異?!」

    石破當看了看城牆上那個狼狽的人,自言自語似的回答:「我不是來做正義使者的,我是來報仇的,事有對錯人有正邪,屠城滅地背罵名又如何?安息人做得,寧人也做得。」

    他抬起手指了指望海角城:「大將軍說,這條線上的,一人不留,一城不留,讓日郎人感覺到疼。」

    「攻!」

    隨著一聲令下,戰鼓聲起。

    「為杜將軍,為數千將士,報血仇!」

    世上再無望海角城。

    十幾天後,日郎國都城。

    日郎國國王雅鄭急匆匆的進了天牢,在這關著的是原日郎國大丞相羅珊。

    「打開門。」

    雅鄭吩咐了一聲,待牢門打開之後他邁步進去,看到的是一個披散著頭髮穿著囚衣,卻安安靜靜坐在鐵窗口藉著微光看書的女子,那已經不是他的大丞相了。

    「大丞相?」

    雅鄭叫了一聲。

    羅珊側頭看了看他,起身,很認真的施禮,一絲不苟,卻無敬意。

    「大丞相,你難道還沒聽說?」

    雅鄭快步走到羅珊身邊:「寧軍已經連破五城,所過之處寸草不留,望海角城,寧軍以拋石車砸了一天一夜,城牆盡毀,房屋無存,守軍盡數被屠......多頁城,寧軍依然不准投降,一把火將城燒了個乾乾淨淨,遍地焦土。」

    他看了羅珊一眼:「蘇雅城,因為守軍反抗,寧軍破城之後將所有守軍盡數擒住,不給吃喝,數以千計的士兵都被活活餓死了。」

    他停頓了一下:「沿湖堤城,寧軍直接引水淹城,好端端的一座城池變成澤地。」

    他語氣有些懇求:「大丞相,現在唯有你才能幫朕啊。」

    「陛下,我已經不是大丞相了。」

    「朕可以立刻把你官復原職,你不是和那個叫沈冷的寧軍將軍相熟嗎?你去找他談,你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朕的意思,而是安息人逼迫的,只要他肯退兵什麼都能談,朕什麼都答應,你只管說,朕誠意十足。」

    「陛下,何必呢?」

    羅珊坐下來,視線回到那本書上:「當初我說過的,寧人第一次予以善意,若我們不珍惜,第二次寧人來的時候誰也攔不住的,陛下你會死,我也會死,時日無多,陛下若是覺得安息人可以救你,可去求安息人,我無能為力,只好在囚牢等死。」

    「都是那群讒臣誤朕啊。」

    雅鄭記得來來回回踱步:「是他們告訴朕,安息人只殺寧人不傷日郎,也是他們告訴朕,這不是安息人對日郎的仇恨而是安息人對寧人的仇恨,那些人信誓旦旦的說,只要放安息人進來滅了寧軍那幾千人,以後安息人就會為日郎提供庇護,我們的近鄰是安息而非寧國啊,朕的選擇難道錯了?因為遠在萬里之外的寧國而得罪了近在咫尺的安息人,朕錯了嗎!」

    「陛下說沒錯就沒錯。」

    羅珊翻了一頁書:「和我說什麼?應該去和寧人說。」

    「他們已經滅了五城!」

    雅鄭嗓音都有些沙啞,看著羅珊的時候眼神裡都是怒火:「是你引來的寧人,如果不是當初你把寧軍帶來也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現在你想不聞不問?不行

    !朕不許!你現在就給朕出去,去見沈冷,讓他退兵!」

    羅珊回頭看了雅鄭一眼:「陛下莫不是忘了,若非寧人來,陛下也不是陛下。」

    雅鄭暴怒,上前一掌扇在羅珊臉上:「那個沈冷侮辱了朕!你親眼看到他是如何看不起朕的,也是如何讓朕顏面盡失的!」

    羅珊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所以陛下應該明白,寧人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如果每一件錯事都能靠哀求去獲得原諒就好了,可是並不能......難道陛下你還沒發現?五城算什麼,寧人這次就不是來滅國的,而是來滅族的,四千多寧國戰兵,寧安南都護府的將軍,陛下把他們變成了屍體,寧人也會把陛下變成屍體。」

    羅珊把掉在地上的書撿起來:「陛下回吧,要麼現在就賜我一死,要麼就等到寧人來了再殺我,我不會去見沈冷。」

    雅鄭抬手還想打,可是手卻僵硬的停在半空。

    「朕......朕已經知道錯了啊,難道連一次悔改的機會你都不給?」

    羅珊搖頭:「陛下,不是我不給陛下悔改的機會,是寧人不會給,也是陛下當初就沒給你自己留機會。」

    她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自始至終,未再稱臣。

    雅鄭看著羅珊看了很久,終究無奈的長嘆一聲:「朕其實不覺得自己錯了,安息人在側,寧人更遠,為了日郎,朕必須做出選擇......如果朕錯了,朕願意付出代價,只要日郎國在,朕去死又如何?朕會派人去找沈冷,告訴他,如果朕一死能換日郎不滅,朕願意。」

    他轉身走出囚牢。

    羅珊緩緩的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寧人,沒準你投降啊,陛下。」

    強大到不許敵人投降的寧國有多霸道,有多凶狠,這次日郎人領教到了,可能沒有下一次領教的機會......大將軍莊雍說過,沈冷這個人,有多暖,就有多狠。

    又三天,軍報到都城,寧軍已破第六城。

    又十天,軍報到,寧軍已破九城。

    如果不是沈冷還算克制,如果不是寧軍還算克制,被屠殺殆盡的就不只是身穿軍服的日郎男人,那些老人和孩子也一樣會被殺。

    又九天,派去見沈冷的使臣回到都城,在大殿上向國王雅鄭匯報與沈冷見面時候說了些什麼。

    「你將朕的原話帶到了嗎?」

    「臣,帶到了。」

    使臣說話的時候似乎依然心有餘悸,他去見沈冷的時候,恰好寧軍剛剛攻破一座大城,城中一萬餘名繳械的日郎守軍被寧軍押出城,在城外空地上盡數屠了,使臣進寧軍大營的時候,大營外邊正在殺人,那哀嚎聲鑽進他耳朵裡就出不去,在腦海之中來來回回的轉。

    那一幕,他可能永遠也不會忘了。

    寧軍在西疆與安息人廝殺,兩千餘人戰死,那戰死的人屍體也被安息人凌辱,頭顱都被割下,安息人以剁碎屍體喂食野獸為樂,現在,報應還沒到安息人那邊,已經到日郎人這邊了。

    寧人沒有凌辱日郎人的屍體,但寧人的刀不留情。

    「他......他怎麼說的?」

    雅鄭急切的問。

    使臣低著頭回答:「臣將陛下原話帶給寧軍主將沈冷,臣得知,此人剛剛帶著百萬大軍攻破寧國北疆宿敵黑武,殺數十萬人,拓土數千里,本就是帶著殺

    氣來的軍隊,臣......臣不敢看他的眼神,看一眼,都覺得有一把刀子刺進臣的心口。」

    使臣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是誇大其詞。

    「臣說,陛下願意以萬金之軀代替日郎將士受罰,代替日郎百姓受罰,願以一死換日郎平安,沈......沈冷說,那,那......」

    使臣看了看雅鄭的臉sè,顫抖著繼續說道:「沈冷說,那本就是雅鄭的罪他還想代替誰?以該死之人換該死之人的命,換不了。」

    雅鄭的身子猛的搖晃了一下:「這般,這般放肆!」

    使臣跪下來:「陛下啊,臣一路歸來的時候,所見之處,儘是脫掉軍甲扔掉兵器的逃兵,只因沈冷說暫不殺老弱婦孺,只殺兵甲持械者,一路上走過,各城各地的守軍都潰逃了,沿途所見都是丟棄的兵器甲冑,以至於流民撿到了兵器之後變成了凶匪,寧軍還沒到,他們已經在四處燒殺搶掠,比寧人還狠......陛下,從萬龍城到都城這一路千里之地,已無守軍,只有流寇。」

    雅鄭頹然的在寶座上坐下來:「以朕之死都換不來日郎平安了?」

    他本意也沒想死,只想用一個最卑微的態度去和寧軍談,讓寧軍先把屠刀放一放,可是沈冷不給他機會。

    「陛下,寧軍所到之處,婦孺還可活命,大部分男人都被殺了,沈冷的軍令要殺的不是已經穿兵甲持器械者,而是有能力穿兵甲持器械的男人都要殺,寧軍到了的地方一片焦土,寧軍還沒到的地方已經成了地獄。」

    使臣跪在那,叩首:「陛下......國,國之將滅。」

    雅鄭想怒罵一聲,抬起手指向那使臣,可是抬起手的卻又無力的垂了下來。

    「派去安息的人有沒有回信?」

    「陛下,派去安息的使臣被安息人殺了,開膛破肚,屍體掛在城門之外。」

    雅鄭眼睛驟然睜大。

    一瞬間恍惚了一下,他看著大殿上那文武百官忽然之間變了,不再是他的文武百官,而是密密麻麻的衣甲破碎的寧軍士兵,他們站在大殿裡,用一種充滿殺意和仇恨的眼神看著他,那些人的臉居然如此清晰,他嚇得驚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衝出了大殿。

    滿朝文武看著狼狽逃走的國王陛下,一時之間全都懵了。

    一個半月,寧軍破日郎十幾座大城,如果不是為了屠城滅地,寧軍一個月用不了就能直接殺到日郎國都城外,就在寧軍攻入日郎一個半月之後,日郎人的使臣又一次來了,這次帶來都不是日郎國國王雅鄭的什麼話,而是一具拼湊起來的殘缺不全的屍體,時隔一年多,那屍體已經不成樣子,血肉無存,只有屍骨,頭顱是接上去的。

    這一日。

    寧軍大營盡白甲。

    那大將軍,眼裡帶淚也帶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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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