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78
V123210 發表於 2019-8-6 18:04
長寧帝軍 第九百四十七章 在心裡

    寒夜淒風,本應覺得苦才對,可是長安那邊的煙花漫天,讓小張真人忽然生出一種幸福,仔細想想或許又和煙花無關,只是自己在最需要人的時候有人在身邊,這個人還是沈冷,於是便應滿足。

    「小時候喜歡看煙花,師父說山上不能放,萬一引燃了山火一發不可收拾人力不能救及。」

    小張真人看著遠處夜空中的璀璨,眼神有些迷離。

    「我就問師父說,那師父什麼時候下山帶我去看煙花?師父問我,你想什麼時候?我回答說師父得空的時候,師父就笑,告訴我,你想要的,師父能力之內,都可給,山上不能放煙花,於是師父就帶著我和師兄們出道觀到了山下鎮子,買了那個煙花鋪子裡所有的煙花,就在鎮子外邊空地上放了足足兩個時辰。」

    她看了沈冷一眼:「白天。」

    小張真人深呼吸,視線不離開遠處那一朵一朵綻放在夜空的花。

    「有人笑話我們,說白天放煙花有什麼可看的,糟蹋東西,還說你們道觀裡的人是不是修道都修傻了,不知道煙花要在晚上放才漂亮?」

    她看著煙花,像是在說給沈冷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師父回答了四個字。」

    她笑了笑:「關你屁事。」

    「我就拉著師父的衣袖說,要不然咱們不要放了,被人笑話了,師父說你管別人怎麼看做什麼?如果一個人活著時時刻刻事事處處都在乎別人對自己怎麼看,那得多累?」

    她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師父說,對你在乎的人,能力之內,可以給他的就給他,不要等,很多時候我們都會因為等而失去,然後再去後悔,後悔有個屁用?那時候不理解師父話裡的意思,後來才醒悟,師父是不想讓我覺得自己無父無母就比別人可憐,可我真的沒覺得自己可憐,師父疼愛,師兄疼愛。」

    「為了我,小師兄不知道和山民的孩子打過多少次架,那些孩子見我瘦小就總是欺負我,而師父為了歷練我,又總是讓我一人出去砍柴,好幾次都被那些山民的孩子攔住,小師兄才比我大兩歲,知道後每次都跟著我出門,又被那些山民的孩子攔住,他上去就和人家打起來,那麼多人打他一個他當然打不過,可他不服輸,打的滿臉花。」

    「第二天我再出門砍柴,臉上都被打腫了的小師兄還是跟著,那些山民的孩子約了更多的人來在半路截住我們,小師兄把袖口一挽,上去繼續打,被打的更慘,可他依然不服輸。」

    沈冷問:「那你小師兄呢?」

    「小師兄......」

    小張真人眼睛裡有些濕潤:「病死了,師父帶他四處求醫問藥,沒能治好。」

    她低下頭。

    沈冷心裡一緊。

    「小師兄出殯的那天,所有和他打過架的孩子都來了,和他打過次數最多的那個大孩子手裡拿著一顆糖,說小道士你快起來,打贏了我,我把糖給你吃,這糖是我娘親死的時候給我的,說我想娘的時候就吃了這顆糖,吃了就不想了,我把糖給你,你吃了就會好......那麼多人,全都哭,哭著說小道士你

    快起來吧,大不了讓你打回來就是了。」

    小張真人低著頭說話,眼淚掉在地上。

    「我從小就被他們寵著,不容我受一點委屈,到我十四歲的時候,有人求到龍虎山說家裡有邪祟,師父說哪裡有什麼邪祟都是自己嚇自己,讓我拿著龍虎山的卦鏡裝模作樣去走一圈,那是我自己第一次下山行道,我想求師兄們跟著,可師父只是不准,於是我一人下山,走到半路,又被那些山民的孩子攔住,有幾十個人。」

    「他們問,小道士,你要去做什麼?我說去做法事,他們就笑話我說,做法事,你這瘦瘦小小的樣子還不得被妖魔鬼怪吃了,再說走到地方要二十里,你能走?我說我當然能走,他們就說不信,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木棍,我害怕的想逃,那個大孩子一擺手......送他去!」

    小張真人看了沈冷一眼:「他說,你師兄是我朋友,他死了,以後我們來保護你,我們山裡的孩子可以欺負你,山外的人不行,誰欺負你都不行,每個人一條木棍圍著我往前走,說是要有惡犬攔路也別怕,他們的棍子能保護我,其實那天......師父師兄一直都在暗中跟著我。」

    沈冷抬起手在小張真人肩膀上拍了拍:「你和他們一樣善良。」

    小張真人看著沈冷,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離開龍虎山的時候大師兄說,如果長安城不好就回來,你的房間我們都會每天打掃,若是不想回來還覺得委屈,寫封信給我,龍虎山上的人不會真的騰雲駕霧,但我們必晝夜兼程。」

    小張真人深吸一口氣:「可我是真人啊,龍虎山的名聲在我肩膀上扛著,我知道自己去追那些羌人有多不理智,我不會打架,師父教我用劍教了好久,我覺得自己行,可是每次見到血還是會怕,握劍的手就會抖......我想,我大概一輩子也沒有勇氣背著劍出門,直到看到青果師兄躺在那,冰冷冷的躺在那。」

    她把自己背上背著的劍摘下來遞給沈冷:「這是龍虎山道劍,道宗弟子見道劍如見師尊,奉持道劍者之命,那些天門觀的假道殺了青果師兄,這個仇是道門的仇,我持道劍,道門弟子都會是我的幫手。」

    沈冷將道劍接過來,那劍很沉重。

    「師父說,其實一把劍並不代表什麼,為什麼道門弟子願意聽從持道劍者的命令?那是因為道劍代表著的是正義,是團結,是不容欺辱的尊嚴,師父還說,道門弟子,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懶散也最無慾無求的一群修行者了,平日裡你看他們懶得出門,甚至懶得傳道,可是中原歷次有難,道門的弟子從來沒有退縮的。」

    她看向沈冷:「你知道道劍的由來嗎?」

    沈冷搖頭。

    小張真人道:「道劍其實不是龍虎山的東西,而是北疆瀚海城南邊有一座很小的道觀裡的東西,叫奉清觀,那年黑武大舉南下,楚邊軍奮起反擊,黑武騎兵在楚邊疆燒殺搶掠,奉清觀的道人們便下山去了,只留下一個六七歲的小道童,他師父說,我們要去下山殺賊救人了,你自己守好道觀,師父把劍留給你,你懷裡抱著師父的劍就不會怕。」

    「那時候,楚已經四分五裂,中原內亂

    ,大寧崛起,楚邊軍不撤,死守邊疆,寧丟國都不丟邊疆,瀚海城一線六萬楚國邊軍與四十萬黑武大軍交戰,他們知道已經沒有支援了,但無一人退縮,奉清觀的道人們帶劍下山,和瀚海城與楚邊軍一同殺敵,所有道人全部戰死。」

    「那時候第一代龍虎山真人隨大寧開國皇帝陛下征戰,聞北疆黑武人南侵,大寧太祖陛下正在率軍圍攻楚送安城,聞訊之後,大軍立刻停止攻城,太祖陛下親率三萬精騎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趕到瀚海城支援楚邊軍。」

    小張真人的眼睛紅紅的。

    「那時候的楚軍應該很絕望也很無助,楚地四分五裂諸侯並起,到處都在打仗,可他們退了,黑武人就能長驅直入,瀚海城城門被攻破,黑武人大舉攻入,就在這時候太祖陛下率軍趕到,三萬精騎雖疲憊可卻勢不可擋,太祖陛下以萬金之軀衝鋒在前,一擊將黑武人攔腰斬斷,城下飄揚的是大寧戰旗,城上飄揚的是楚國戰旗。」

    這段歷史沈冷知道,小張真人提起的時候,沈冷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那一戰,楚軍和寧軍合力擊退了黑武人,大戰之後,楚邊軍將軍和大寧的太祖陛下在瀚海城城頭對飲,太祖陛下一口氣喝光一壺酒,摔碎酒壺,對楚邊軍將軍抱拳說了一句......戰場上見,然後太祖皇帝就轉身離開,走了十幾步,楚邊軍將軍喊,我不想和你們在戰場上見了,我投降吧,換你們的寧旗,兄弟們的命金貴,留著吧,留著和黑武人接著幹。」

    「太祖皇帝聽到這句話之後轉身面向楚邊軍將軍說,你投降會被唾罵,將軍說,我背罵名有什麼,中原萬萬里河山在就好。」

    「於是,瀚海城上換寧旗......後來太祖皇帝留下數萬大軍交給那位楚邊軍將軍繼續抵抗黑武人,南下的路上經過奉清觀,初代真人便進觀去看,整個道觀空蕩蕩的,只有那個六七歲的小道童一個人坐在台階上,看到有人來嚇得發抖,可懷裡死死的抱著他師父的劍。」

    「初代真人問,你師父師兄們去哪兒了,小道人說,下山殺賊,初代真人心疼,因為他知道瀚海城裡的道人們都戰死了,他過去把小道人抱起來說,你師父師兄回不來了,托我照顧你,你願意跟我走嗎,小道人搖頭說,你騙人,師父師兄一定會回來,初代真人見這把劍沉重就想幫他拿,小道人就是不肯鬆手,說這是師父的劍,師父說劍會保護他。」

    小張真人抬起手擦了擦眼淚:「後來,初代真人還是把小道人帶走了,一直隨太祖陛下征戰,到大寧立國,得封大寧國師,初代真人便帶著小道人回到龍虎山,那把劍,被大寧太祖皇帝名為道劍。」

    她把劍從沈冷手裡接回來,重新綁在自己身上。

    「道劍在,道門在,道劍不在,道門依然在。」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道門弟子,從不曾忘記什麼才是道,所以我也從不曾怕過那些天門觀裡只有殺戮心的道人,他們不可怕,我身邊有萬千道門弟子。」

    「師父說,龍虎山從來都不是道門正統,道門正統在每個人心裡。」

    她看向沈冷:「你一直都在努力,我也要努力。」
V123210 發表於 2019-8-6 18:04
長寧帝軍 第九百四十八章 第二天

    天快亮的時候,長安城方向傳來爆竹聲連成了一片,此時此刻的長安一片喜悅祥和。

    大年初一,沈冷看了一眼靠在腿上睡著了的小張真人,想著應該怎麼把她打暈了送回去才好,沈冷大概可以猜到,小張真人的武藝應該稀鬆平常,不然的話,當初在未央宮奉寧觀裡也不會那般狼狽,她有壯志有抱負也有擔當,可沈冷不想她送命。

    「不要送我回去。」

    就在沈冷想到這的時候忽然聽到小張真人的聲音,沈冷低頭看了看,小張真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麼。」

    小張真人坐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謝意的看了沈冷一眼:「謝謝。」

    沈冷搖頭。

    她說謝謝,是因為沈冷守了一夜。

    對於沈冷來說,就算是兩天兩夜不睡也算不得什麼,南征北戰,兩天兩夜不睡的情況何止一次兩次,三天三夜也不是沒有過,而且在沈冷看來,守小張真人一夜更不算什麼,不是小張真人,只要是一個寧人,沈冷都不覺得算什麼了不起的事。

    清晨的冷比晚上似乎還過分一些,這一晚上小張真人迷迷糊糊的還睡了一小會兒,沈冷則一夜沒睡,她把自己的頭髮梳好用簪子別住,戴上道冠,真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道人。

    「我知道有些想法不對,想都不該想。」

    小張真人坐直了身子看著沈冷的眼睛說道:「我也知道,大將軍應該能感受到我心意,陪我走這一趟吧,我想給自己一個交代,很自私,也很沒道理,我只是想讓自己去體會一下大將軍可以不答應我,也可以打暈了我把我送回長安,所以這只是我的請求。」

    在這一刻,沈冷在小張真人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希冀,那不是對感情的希冀,而是對自由的希冀。

    「好。」

    沈冷起身:「不過一路上你得聽我的,追上那些羌人之後你也不能動手。」

    「嗯!」

    小張真人立刻笑起來,臉上都是難以壓制的喜悅。

    「應該給你拜個年。」

    沈冷站直了身子好好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抱拳:「過年好,祝你心想事成。」

    小張真人也連忙站好,認真的回禮:「過年好,祝大將軍康寧安泰。」

    兩個人看著對方,忽然都笑了起來,這冰天雪地中笑的像是兩個傻子。

    騎上馬往西北方向趕路,接下來的路程最難熬的是餓,一路走,將近兩個時辰才到一個鎮子,可鎮子裡的酒樓飯鋪哪裡還有開門的,無奈之下,兩個人只好到百姓家中求了一頓飯,想留下銀子,可那戶人家說什麼不肯收,又給他們準備了好多食物路上吃。

    兩個人道謝離開,再次上路。

    「大將軍。」

    「嗯?」

    「昨天夜裡我就想問,大將軍一直都這麼努力是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哪有你以為的努力。」

    沈冷笑了笑:「大概是,當對得起這個人間,世上一切美好,努力可得,便是公平。」

    小張真人聽到這句話楞了一下,喃喃自語般重複了一遍:「世上一切美好,努力可得,便是公平。」

    她終究沒忍住,問沈冷:「若努力而不得呢?」

    沈冷想了想,回答:「再試一次。」

    「若再試一次還不可得呢?」

    「換一個。」

    沈冷回答的很快,也很簡單。

    「換一個麼」

    小張真人心裡苦笑,想著換一個哪兒是那麼簡單容易的,我在乎你,求而不得,難道就可以隨便換一個?可這些話她當然不會說,早晨的時候能說出我心意大將軍應該明白這句話她已經鼓足了勇氣,那是她勇氣的極限,如她這樣的女孩子,怎麼可能說出更直接熱烈的話出來,況且她也不覺得自己該說,如果沈冷一生都沒有認識沈茶顏,她該說的話應該會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那只是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這個世界,成功的男人有三妻四妾似乎是平常事,可那是別人家的平常事,整個長安,乃至於整個大寧,凡是知道沈冷和沈茶顏的人都會覺得,他們兩個之間再也容不得另外一個人,所以三妻四妾這種事對於沈冷來說才不是平常事。

    連小張真人都覺得,沈冷和沈茶顏之間的感情,才是這個世上男女之間最美好的感情,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之前還有一個優秀的女人也有如此感慨,她叫林落雨。

    「大將軍。」

    「嗯?」

    「你和茶顏姑娘認識多久了?」

    沈冷算了算,今年是大寧天成二十八年了,自己也已經二十八歲。

    「二十年了。」

    十二歲沈冷跟著沈先生和茶爺離開安陽郡魚鱗鎮,可在那之前,沈冷已經認識沈先生好幾年,每次沈先生來都帶著茶爺,所以算起來,二十年是有的。

    他看向小張真人:「怎麼了?」

    小張真人好奇:「世人皆說,兩個互相喜歡的人,三年為亂,五年為厭,七年為惡你和茶顏姑娘認識了二十年,可我卻沒在你們眼中看到彼此相厭。」

    沈冷笑道:「每天看到的她都比前一天好看,自然不會有你說的事發生。」

    沈冷回答的理所當然,在他看來,今天的茶爺就是比昨天的漂亮,明天的茶爺一定比今天的漂亮。

    「她為什麼那麼吸引你?」

    「她好看。」

    「啊?只是好看?」

    「就是好看。」

    小張真人更好奇:「大將軍是覺得好看的女孩子都值得喜歡?」

    「好看的女孩子當然都值得喜歡,可是哪有誰比她好看。」

    如果這話是別人說出來的可能小張真人會覺得稍顯花心了些,可沈冷說出來,她只覺得沈冷是不做作。

    「就像是路邊的花兒嗎?」

    小張真人問:「看到一朵覺得漂亮,於是多看幾眼,看到另外一朵也很漂亮,所以也會多看幾眼,可是不管看多少眼,始終還是覺得自己家裡養的花兒最好看。」

    「是啊。」

    沈冷回答,在小張真人正要認真思考這些的時候,沈冷又理所當然的補了一句:「她自己養的花兒,難道還自己嫌棄?」

    「啊?」

    小張真人愣住了:「什麼什麼意思?」

    沈冷:「你不是說養的花兒更漂亮嗎?」

    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把我養的好,所以我漂亮,我叫沈漂亮。」

    小張真人睜大了眼睛看著沈冷:「你是說你是茶顏姑娘養的花兒?」

    沈冷很正義的反問:「難道不是?」

    小張真人訕訕的笑了笑,感覺自己心臟有些抽抽。

    兩個人騎馬趕路走了大半日,馬兒也要停

    下來休息,這一路走過來連個客棧都沒有開著的,看來不到下一座城難找到客棧住下,長安往西北走到下一座城倒是沒多遠,不過算計著時間天黑之前怕是趕不到了,天黑之前城門就會關閉,多半又要露宿野外。

    兩個人在一片林子裡避風,點燃火堆烤了乾糧吃,沈冷吃過之後去抱了一些干草回來餵馬,看了看天色將晚,起身又去砍了不少樹枝回來,把樹枝鋪在地上又鋪了一層厚實的乾草,從肩膀上把大氅解下來遞給小張真人:「睡吧,明天進城能買些補給,再尋一輛大車來。」

    「你先睡。」

    小張真人把道劍摘下來抱在懷裡:「你昨夜一夜沒睡,今天你先睡,我來守著。」

    沈冷笑著搖頭:「你睡你的,明天買了馬車我在車裡睡,你來趕車就好。」

    「偏不。」

    小張真人倔強起來:「能不能別以為我那麼弱?」

    沈冷想了想,在鋪好的樹枝床上躺下來:「那就你守著。」

    小張真人嘴角一揚,有幾分開心。

    很快沈冷就睡著了,小張真人抱著劍坐在沈冷身邊,耳邊風聲很大,時不時側頭看看沈冷,風再大可卻不怕了,以前在龍虎山的時候,每天夜裡她都不敢獨自出門,她覺得風吹過樹林枝杈晃動的樣子像是妖魔鬼怪,師父總說妖魔鬼怪不在世上而在人心,她知道師父說得對,可就是怕。

    然而這個夜晚,沈冷在一邊睡的踏實,她也踏實,風吹過樹枝搖搖晃晃她也覺得沒那麼恐怖。

    到了子時,沈冷像是身體裡有一個鬧鐘似的醒過來,伸了個懶腰,起身活動了一下後坐在火堆邊上添柴,小張真人好奇的看著他:「為什麼不睡了?」

    「換你。」

    沈冷把大氅遞給小張真人:「別以為你今晚不睡明天我就不用你趕車。」

    小張真人噗嗤一聲笑出來,卻不接沈冷的大氅:「夜風寒,你剛睡醒,大氅給我你會著涼,你別以為你病了我會照顧你。」

    沈冷也笑。

    小張真人在沈冷剛剛躺過的地方躺下來,尚有餘溫,她縮進自己的大氅裡,有些冷,可心裡是暖的,她知道沈冷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醒來,子時啊,自己怎麼可能會真的一點兒都不怕。

    沈冷將酒壺摘下來喝了一口,冷冽的酒進了喉嚨,很快就燒到了胃裡。

    「喝酒管用嗎?」

    躺在那的小張真人問。

    沈冷點頭:「管用。」

    小張真人小聲問:「我聽人說,一醉解千愁,酒也能解愁嗎?」

    「不能。」

    沈冷回頭看了小張真人一眼:「酒是用來慶賀的,不是用來解愁的。」

    「大將軍,那你喝酒是在慶賀什麼?」

    「又過了一天。」

    沈冷抬起頭看向夜空:「人活著,每一天都值得慶賀。」

    小張真人心裡一疼,她不知道經歷過什麼的人才會覺得每一天活著都值得慶賀,可她不想說些傷感的話,一個字都不想,所以她使勁兒抽了抽鼻子,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呸,這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給自己每天喝酒找理由的理由。」

    沈冷哈哈大笑。

    小張真人看著夜空。

    「給我喝一口吧。」

    「你又是想慶賀什麼?」

    「第二天。」

    她笑起來:「慶賀一下,第二天。」

    笑容明媚。
V123210 發表於 2019-8-6 18:05
長寧帝軍 第九百四十九章 再來一碗

    天亮之後沈冷和小張真人進了一座縣城,好在運氣不錯,在城裡一戶人家買了馬車,大年初二騾馬市還沒開,也只能碰運氣到人家裡買。

    大寧的百姓歷來都好客且和善,兩個人還在這戶人家裡分別洗了澡,雖然趕時間,不過不該省的時間還是不能省。

    洗了澡換了衣服,趕上馬車出城,官道上除了他們之外幾乎看不到別的行人,出城沒多遠還好些,等到離開城二十里之後基本上就見不到別人,大年初二又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行人多了才怪。

    兩個人在縣城裡採買了足夠多的食物和水,幾乎裝滿了一大車,接下來的路程乏善可陳,兩個人輪換著趕車輪換著休息,晚上也不停,他們已經落後許多,若是再耽擱時間哪裡還能追的上那些羌人。

    不管羌人走不走官道,他們要出關回古羌地,玉門關是必經之路,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比長安的命令更早趕到玉門,玉門關內有一個很大的番市,大量的西域人在這裡做生意,所以玉門關盤查雖嚴密,可那些羌人要想出去並不難,沈冷確定他們手裡一定有正正經經的出關文牒。

    好在沈冷不缺錢,買馬的時候就買了三匹,三匹馬輪換著拉車,即便如此也不能一直這樣換著跑下去,跑了一天一夜之後在路過的鎮子裡尋了一個大車店,條件簡陋的很也不算乾淨,畢竟只有過往行商或是家境一般的路人才會住在這地方,然而這鎮子裡又沒有像樣的客棧。

    接下來就是沈冷發揮的時刻,大車店只有他們兩個客人,沈冷索性花銀子把大車店包下來,卻只休息一個時辰,洗了澡吃了東西繼續趕路。

    夜裡都是沈冷趕車,所以早晨小張真人趕車。

    迷迷糊糊的,沈冷就聽到小張真人在車外自言自語,又像是和那三匹騾馬聊天。

    「屁股疼。」

    小張真人以為沈冷睡熟了,但說話的聲音還是很輕。

    「馬兒馬兒,跑的平穩些好不好。」

    小張真人看著馬屁股說話:「我的屁股又沒有你的屁股那麼厲害,顛的好疼。」

    她往後看了看,沈冷躺在大車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的很熟,她翹起一邊屁股揉了揉,小眉角就皺了起來。

    她不常騎馬,前兩日的時候騎馬就被馬鞍折磨的懷疑人生,雖然坐車比騎馬好的多了,可是這大車太簡陋,連車廂都沒有,好歹有個坑馬車都會顛起來。

    「屁股好大。」

    小張真人看著馬屁股,竟然有些羨慕,她側頭看了看自己的屁股,忍不住有些小小的自卑。

    也許她是第一個羨慕馬屁股大的女孩子,其實她觀察的並不仔細,馬屁股不但大,形也不錯。

    又或是這路上實在無聊了,她只好和自己聊天。

    「不對不對,我才不要屁股大。」

    她搖了搖頭:「大屁股不好,看著可丑可丑了。」

    然後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腰,顯然楞了一下,她有些不明白這幾日風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的,為什麼感覺自己的腰還粗了些?於是有些懊惱,昨夜裡沈冷買了條羊腿回來烤了吃,不應該貪嘴吃那麼多,可是好好吃

    「咳咳」

    小張真人的手還在自己腰上就聽到沈冷咳嗽了幾聲,她連忙把手收回來,好像剛剛偷東西被人發現了的小賊,臉紅心跳,也不敢回頭看沈冷是不是醒了,其實沈冷

    哪裡是醒了,沈冷是根本就沒睡著,這一段路不是特別平坦,大車實在是顛的厲害,能那麼快睡著才怪。

    「給你。」

    沈冷在小張真人背後說了一聲,小張真人緊張的回頭看,發現沈冷遞過來一個小包裹,那是前天在縣城裡沈冷說出去買乾糧的時候帶回來的,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小張真人接過來:「這是?」

    「先墊著。」

    沈冷閉上眼睛,枕著自己的胳膊說道:「應該有用。」

    一瞬間,小張真人的臉就燙的好像燒著了一樣,原來剛才自己嘀嘀咕咕說的那些人沈冷都聽到了,她恨不得畫個符把自己送進三十三重天,一想到那麼多羞恥的話都被沈冷聽到她就心跳加速,沈冷倒是不在乎,閉著眼睛嘴角微微上揚。

    小張真人把包裹接過來看了看,摸起來是軟乎乎的,裡邊也不知道是什麼,她回頭偷偷看了沈冷一眼,沈冷依然閉著眼睛休息,她小心翼翼的把包裹打開,然後手就一抖包裹裡是幾套衣服,都是女孩子穿的,摸起來料子不錯手感特別好。

    「這個不行,我不能墊著,這是你買給茶顏姑娘的衣服。」

    「給你的。」

    沈冷躺在他很隨意的說道:「你穿多大的男裝衣服我不知道,所以買起來麻煩耽誤時間,不過我看過你和茶爺站在一起,身高體型都差不多,所以給你買了女人的衣服,應該不會差許多。」

    「我怎麼能穿女裝?」

    小張真人臉紅的要命,也燙的要命。

    「我不行,真的不行。」

    沈冷:「唔,那你就墊著用吧。」

    小張真人低著頭看著手裡的衣服,聲音輕的好像蚊子飛過一樣:「謝謝」

    沈冷搖頭:「不客氣,我讓掌櫃的寫了收據,等回長安我到祥寧觀報銷就行。」

    小張真人:「」

    送女孩子禮物還開收據打算回去之後把錢要回來,真是一枚又剛又直的美男子。

    小張真人看著懷裡抱著的衣服沉思了好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到前邊可以休息的地方我換一下衣服,你你覺得我穿上會好看嗎?」

    沈冷:「會,如果不好看咱們可以退,我問過了,那是一家在很多地方都有分店的大綢緞莊,前邊的縣城也有他們的分號,我特意開了收據,如果你穿著不好看在前邊他們分號也可以退。」

    小張真人:「」

    真是一枚又剛又直的美男子。

    小張真人搖頭:「不退了,不合適也不退了。」

    沈冷:「你說了算,到長安把銀子給我就好。」

    小張真人:「」

    與此同時,在沈冷他們前邊大概十五里的地方,一隊四十餘騎士停了下來,人倒是精神還好,可是馬需要休息了,他們在路邊茶攤上坐下來,茶攤老闆都沒有想到一下子來了這麼大的生意,連忙招呼起來。

    黑眼問了一句:「老闆,之前有沒有不少胡人經過?」

    「胡人?」

    老闆仔細想了想:「倒是沒有印象。」

    黑眼嗯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又問了一句:「那有沒有一群看起來相貌有些像是胡人,但衣著是咱們寧人服飾,脖子上圍著紅色圍巾的?他們應該不會開口說話,但其中還會有一些真的寧人,你仔細

    想想,是不是還有一個看起來有些陰柔的人?」

    茶攤老闆一邊倒茶一邊想,眼睛亮了一下:「有!」

    他看向黑眼說道:「你要是不提醒還想不起來,大概半日之前有這麼一隊人經過,你說的那個看起來有些陰柔說話輕聲細語的男人非要停下來喝茶休息,可其他人都不樂意,不過好像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不樂意也沒轍,有七八個人沒過來,就在路邊站著,我依稀看到他們脖子上都繫著紅色的圍巾。」

    黑眼立刻起身:「過去半日了嗎?」

    「對,至少兩個時辰。」

    黑眼看向二本道人,兩個人又同時看向少年堂副堂主周東吳,周東吳從腰帶上摘下來錢袋,抓了一些碎銀子放在桌子上:「趕路!」

    少年堂的人全都站起來,把杯子裡的茶一口氣喝完,轉身跑回馬那邊,沒多久,四十餘騎踏著塵煙往前飛奔而去。

    茶攤老闆看著那些人的背影怔怔出神,想著這般乾脆利落的身手,像是軍人。

    收拾好了桌子,又點了點人家留下的碎銀發現多給了不少,心裡倒是有些過意不起,這些銀子別說茶錢,就算是給他們再準備一餐飯食也用不完,兩餐也用不完。

    把桌子收拾好,官道上又沒了行人,掌櫃的在凳子上坐下來,越想越覺得不好意思,不過也只能勸慰自己,若那些人回來還經過此處,自己請他們喝茶就是。

    正想著這些,一輛特別簡陋的馬車嘎吱嘎吱的過來了,掌櫃的眼睛都在看到馬車的那一刻睜的溜圓,這馬車的配置怎麼說呢,就是挺矛盾的,馬車是真特麼破,軲轆轉起來的時候嘎吱嘎吱的好像隨時要斷開似的,拉車的馬也一般,就是牲口市上常見的駑馬,倒是馬車兩邊還跟著兩匹看起來極高大神駿的戰馬,五匹馬一輛破車,這配置你說不好吧說不出來,算是頂配了。

    馬車嘎吱嘎吱的在茶攤不遠處停下來,趕車的是個眉清目秀的小道人,下車還沒說話臉一紅,看起來是屁股疼的厲害還不好意思揉揉。

    另外一個看起來健壯冷峻的年輕男人從馬車上下來,第一眼看的不是茶攤,而是剛剛那些白衣漢子拴馬的地方,那裡蹄印猶在。

    「老闆,剛剛有幾十個人停下來喝茶?」

    「是啊。」

    「是不是一身白衣?」

    「是啊。」

    茶攤老闆立刻說道:「這位客官你和他們認識嗎?」

    沈冷點了點頭:「認識,都是我的好朋友,他們過去多久了?」

    「也就是半個時辰左右,他們打聽了另外一隊人,打聽了之後連茶都沒喝完就連忙趕路走了,還多給了我不少銀子,怪不好意思的。」

    「唔。」

    沈冷道:「來兩碗茶。」

    茶攤老闆連忙給沈冷和小張真人端了兩碗茶過來,沈冷一口氣喝了,頓時覺得舒服不少,把茶碗遞給茶攤老闆:「錢從他們給你的那些銀子裡算就行了。」

    剛喝了一半的小張真人噗的一聲把嘴裡的茶噴了出去。

    沈冷嘆道:「不要浪費,花錢買的!」

    小張真人:「唔」

    沈冷問:「他們給你的銀子富裕的多嗎?」

    茶攤老闆也是一臉懵:「不不算少。」

    沈冷:「噢,那再來一碗。」

    小張真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8-6 18:05
長寧帝軍 第九百五十章 白衣

    在沒有和沈冷獨處之前,小張真人心目中的大將軍不是這個樣子的沈冷,她其實一共和沈冷也沒有見過幾次面,她心中的那個大將軍是如此完美無瑕的一個男人,可是獨處之後才發現原來沈冷沒有那麼完美,也渾身都是瑕疵。

    然而,她好像也沒有覺得失望,真的不是失望,只是有些淡淡的失落,那種畫中人走到眼前的滿足之中帶著的一點點失落。

    沈冷就那麼臉皮厚厚的從茶攤老闆手裡又接過來一碗茶,一口氣喝下去,而小張真人卻說什麼也不好意思再喝一碗。

    沈冷把錢袋打開放下來一些銅錢,小張真人又懵了一下。

    她都不知道沈冷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的了,不是說不給茶錢了嗎?

    然後她醒悟過來,自己和沈冷相比真是一個無趣的人。

    若茶顏姑娘此時在這會怎麼辦?

    她想了想,使勁去想,窮盡心思,也想不到若是沈茶顏在這的話會是什麼樣的表現。

    因為她和沈冷和沈茶顏真的不是一種性格的人,又怎麼可能推測出沈茶顏會是怎麼樣的反應?

    如果剛剛茶爺在的話,在沈冷說出再來一碗的那一刻應該一腳就踹在沈冷屁股上了,你居然厚著臉皮再來一碗?再來一碗?臉皮都厚起來了為什麼不再來兩碗?

    當然,如果是茶爺在的話,那麼現在放下錢的就不是沈冷,而是茶爺。

    老闆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朋友真的給的太多了,這兩碗茶算我請的。」

    沈冷哈哈大笑:「我就開個玩笑而已,真能好意思不給你兩碗茶錢?不過我看你的茶葉蛋好像還不錯的樣子,要不然送我兩個?」

    老闆:「」

    沈冷伸手把裝茶葉蛋的罐子抱起來,那哪兒是兩個茶葉蛋的事,那是至少幾十個茶葉蛋,這一下茶攤老闆臉色都變了,之前周東吳給的錢買這些茶葉蛋當然足夠,可沈冷這麼不要臉的拿法他確實有些反應不過來,猝不及防,可是沈冷抱著茶葉蛋罐子轉身走的那一刻,一塊碎銀子也被沈冷擺在桌子上。

    「趕路,來不及吃飯了,路上吃。」

    沈冷一屁股坐上那輛頂配馬車,盤腿坐在馬車上剝茶葉蛋,然後抬起頭看了看小張真人:「還不來趕車?」

    小張真人這才反應過來,小跑著回來,上了馬車之後一揮鞭子:「駕!」

    沈冷坐在那一顆一顆的吃,小張真人想著沈冷這般體貼的人應該也會給自己剝一顆的吧,若是他真的剝一顆遞過來,自己應該婉拒還是接過來?當然不是真的想婉拒,可是若不矜持些似乎又不太好,才想到這的時候沈冷已經幹掉了六七個茶葉蛋,噎著了,打開酒壺灌了一口,然後拍了拍小張真人的肩膀,小張真人臉一紅,沒回頭,把手往後伸出去:「謝謝」

    沈冷:「謝什麼謝,自己到後邊吃,我來趕車。」

    小張真人:「」

    沈冷到了前邊後把馬鞭接過來,朝著駑馬的屁股給了一下,駑馬屁股一疼頓時加速往前跑,小張真人坐在馬車上屁股被顛起來,手裡的茶葉蛋也不聽指揮,還沒剝完就飛了出去。

    沈冷回頭看了她一眼,想著這樣的手應該也握不住劍吧。

    官道看起來還算平坦,可是這麼簡陋的馬車還飛奔起來不顛簸才怪,小張真人好不容易剝好了一顆茶葉蛋,卻發現因為顛簸的太厲害而瞄不準嘴,她忍不住就想,剛才沈冷一口一個的那種吃法是怎麼做到的?她又怎麼會理解,莫說這樣的顛簸,大軍行進趕路,這種程度的顛簸算什麼,為了節省時間縱馬狂奔的時候該吃飯吃飯該喝水喝水,甚至該撒尿的時候撒尿。

    小張真人是個精緻的女孩子,無論如何她都精緻,哪怕她每天早上都喜歡清淡的小米粥配上兩三條鹹菜,她也是精緻的,她理解不了那些粗糙的漢子們是怎麼樣的一種生活狀態。

    她心目中的大將軍真的完美無瑕,高高大大,身材修長,面容冷峻,穿著嶄新的鎧甲眼神睥睨,她覺得沈冷滿足了她對於英雄的一切幻想,可是她看不到這光彩奪目背後的那些東西,歸根結底,沈冷是個粗糙的人,軍中的人都是粗糙的人。

    哪怕被人稱為儒將的莊雍,和那些真正的文人墨客相比也粗糙的很。

    沈冷知道一個女孩子心中的大將軍應該是什麼樣的,心中的蓋世英雄應該是什麼樣的,所以他也知道自己此時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會讓小張真人失望,然而這才是真正的他,看的越清楚才越好。

    他當然知道作為一個男人,為小張真人這樣的女孩子去剝一顆茶葉蛋怎麼了?

    沒怎麼,只是不想。

    這個世界上到現在為止只有兩個女人能讓沈冷真正表現出溫柔的一面,一個是沈茶顏,一個是小沈寧,莫說小張真人,便是林落雨也一樣,沈冷是不會為她剝雞蛋的,哪怕這根本不算什麼事。

    這是一個尺度,不曖昧的尺度。

    傻冷子當然傻,他哪怕學會一丁點的曖昧,此生之中也不會只有茶爺一個女人,可他哪裡還有時間哪裡還有心情去和別的女人曖昧。

    想著自己這樣的表現應該讓小張真人明白一些什麼,可就在這時候背後被人輕輕的碰了碰,沈冷回頭,小張真人紅著臉遞給他一壺水:「你剛才吃的太急,再喝口水吧。」

    沈冷把酒壺舉起來晃了晃:「不用,我有酒。」

    小張真人沉默,然後問:「你又在慶祝什麼?」

    他說過,酒不是用來解愁的,酒是用來慶祝的,他還說過,酒是快樂,茶是慢樂,能說出這樣兩句話的人應該不粗糙才對,哪怕看起來再粗糙也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

    沈冷想了想,回答:「你看這天,陰沉沉的卻沒有下雨,難道不值得慶祝?」

    小張真人一怔,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一滴雨水落在她臉上。

    冬雨有多寒?

    沈冷也楞了一下,罵了一句賊老天,然後馬鞭又揮舞了一下,馬兒似乎也知道就要淋雨可不好玩,所以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小張真人一直抬著頭看著天空,然後才發現,原來這樣抬著頭看雨滴一滴一滴的落下來竟然有些美。

    「真美。」

    她喃喃自語的說了一句。

    沈冷把自己的大氅解下來往後扔給小張真人:「擋一擋。」

    所

    以小張真人這種多愁善感的女孩子難免會想到,他沒有為自己剝一顆茶葉蛋,卻願意把自己的大氅脫下來給她遮擋風雨,這算什麼?

    什麼都不算,在沈冷看來,這是一個男人的基本素養。

    馬車在雨幕之中飛奔,沈冷身上沒有大氅自然更冷一些,坐在馬車上的小張真人安靜的像個木頭人,沈冷的大氅就在她身邊放著,她沒有用,因為她忽然間明白過來,沈冷遞給她自己的大氅並不是因為對她有什麼好感,而是因為那是沈冷的性格,如果此時坐在馬車上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個女人,隨隨便便任何一個女人,沈冷也會這樣做。

    真實。

    讓她心痛。

    真實。

    讓她心動。

    原來,這樣的大將軍,才是大將軍。

    她不知道的是在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女孩子願意和沈冷一路走走看看,她說自己是這個世界的過客,跟著沈冷只是為了看這個世界看的更多些,她自己身上沒有一處美好,所以就想看看沈冷的美好,看得久了,她也變成了一個很美好的女人,她叫林落雨。

    小張真人對未來還沒有任何把握,對未來也沒有任何目標,她是一個孤兒,可她卻從小被寵愛著長大,她有著別人不具的慧眼,也有著別人不具的慧智,可她只是個嬌弱的女孩子,她不是茶爺。

    她知道自己有多不完美,懦弱,憂患,陰鬱,矯情,所有的這一切她自己都知道。

    所以覺得自己無趣也無能,因為自知而自憐。

    安安靜靜的坐在顛簸的馬車上,她毫無察覺,她已經在感悟人生。

    她只是沒有林落雨那麼豁達,林落雨時時刻刻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她不知道。

    小張真人有些木然的看向身前,那個男人的注意力都在前邊路上,專注的,似乎根本就忘了她的存在。

    與此同時,在前邊的一個小鎮子裡,曹安青看著四周這讓他惱火的雨,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鎮子不錯。」

    誰也沒有想到他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這鎮子哪裡不錯了?看著就.是一個尋常無奇的村落,因為鎮子不大連道路都顯得有些逼仄,雨幕惱人,所以這鎮子也令人不喜。

    「那邊。」

    曹安青指了指村口,那邊有一片不大的林子,在路的左邊,路的右邊是一個高坡。

    「左右都埋伏人,準備迎接一下我們的客人。」

    所有人又都怔住,客人?

    「相信我,我們的客人一定就在身後,雨天有一樣好,送人離開這個世界比較應景,村口兩側要有人,那邊屋頂上要有人,關鍵是咱們的客人身後也要有人,既然是迎接就要熱情些,冬雨也擋不住的那種熱情。」

    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啐了一口。

    「真他們的冷。」

    所有人都分派了出去,他一個人坐在進村不遠的涼亭裡,涼亭沒有牆擋不住風雨,他面對著村口的方向坐在那,想著一會兒進村的是一身黑衣呢還是一身紅衣?

    長安城裡追人最厲害的,也不過是黑騎和緹騎。

    然後他眼神一凜。

    村口那邊,一片白衣。
V123210 發表於 2019-8-6 18:05
第九百五十一章 祥寧觀所有人的劍

    四十餘騎白衣在鎮子口停了下來,路面濕滑,馬蹄子往前滑出去的時候將泥水送上半空,騎士們紛紛勒停戰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個村口不遠處涼亭中盤膝而坐的陰柔男人身上。

    「曹安青。」

    坐在馬背上的黑眼眉角一抬。

    坐在涼亭裡的曹安青往四周看了看,雨幕之下,隔開的彷彿是整個世界。

    「真是快。」

    曹安青彈了彈指甲:「不知道追我這麼快,抓太子快不快?」

    其實他本來沒必要自己去見邱念之,他這般小心謹慎的人又怎麼可能會那麼草率的親自見誰,他見邱念之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被刑部的人也被廷尉府的人盯著,當然還有流雲會的人,可他不在乎,恰好他需要盯著他的人去傳遞一些消息。

    正因為被盯著,才會讓那些盯著他的人知道邱念之的存在,他就是故意的。

    如果他不去見邱念之的話,他還能在太子身邊踏踏實實安安心心的藏上好一陣子,刑部也好廷尉府也好,終究在沒證據的情況下不敢私自到東宮裡抓人。

    可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一直以來都沒有變過,只是想讓太子死在皇帝手裡。

    大學士沐昭桐用自己的死來做籌碼,曹安青決定用自己的暴露來做籌碼,他逃了,太子能乾淨?

    如果皇帝之前一直都沒有心思真的動太子,那麼他這一逃就相當於把太子推上了風口浪尖,是推動落在太子脖子上那把屠刀的最後一分力,隨著他一逃走,關於他之前為太子做的那些事也會逐漸暴露出來,壓在屠刀上的份量越來越重,這些他都安排好了,太子若不死,那只能是皇帝太心軟。

    目前來看,他在離開大寧之前最後要做的兩件事似乎都做的不錯。

    第一,讓廷尉府或是刑部的人發現邱念之,最好是能把邱念之生擒活捉。

    第二,讓太子之前所謀之事全都暴露出來,最好是皇帝親手一刀了結之。

    這兩件事安排妥當之後他必然是要走的,他又不會向沐昭桐那樣求死。

    他問了一句,村子口那些人沒有人回答他,隔著還遠還有雨幕,他也看到了那些人看他的時候眼神裡的厭惡和仇恨,無所謂,反正他又不在乎。

    「抓了他。」

    少年堂副堂主周東吳伸手往前指了指,幾名少年堂弟子隨即催馬向前。

    曹安青忍不住搖頭:「真傻。」

    「回來!」

    黑眼喊了一聲,衝出去的幾匹馬立刻停了下來。

    就在那一刻,向前衝出去的幾名少年堂弟子及時勒住戰馬,在他們停下來的時候,面前有十幾支弩箭疾飛而過,若他們依然在往前衝,這些弩箭就能把他們當場射死。

    黑眼將鐵釺抽出來往四周看了看:「小心戒備,四周應該都有埋伏。」

    周東吳臉色一變,然後才醒悟過來,自己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他是流雲會少年堂的副堂主不可能是真的酒囊飯袋,他只是恨不得現在就把曹安青的人頭擰下來。

    「晚咯。」

    曹安青在涼亭裡鼓掌:「反應還不錯,可惜還是傻。」

    村口左邊的樹林裡,七八桿木槍擲了出來,速度奇快,極狠厲,黑眼揮動鐵釺將一桿木槍盪開,可

    是身邊少年堂弟子卻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木槍穿透了這【.】個少年的後背,從心口刺穿。

    右邊,高坡上猛的站起來一排人,手裡的弩箭不斷的激發出來,少年堂的弟子以長刀劈砍,不少弩箭被劈落,可還是有四五名少年堂的弟子被擊中。

    曹安青的眼睛裡都是興奮:「看看,人啊光有武功可怎麼行,還得有腦子,下人勞力,上人勞心,你們這些莽夫都是下人,下下人。」

    左邊樹林裡出來的是七個羌人,他們面無表情的把刀抽出來,朝著少年堂的弟子們大步過去,少年堂的人將連弩摘下來朝著這七個人點射,可是這七個人根本不躲不閃,弩箭那麼急那麼厲,可卻快不過他們的刀,狠不過他們的刀。

    噗的一聲。

    一匹戰馬被其中一個羌人一刀斬斷,那般雄駿強壯的戰馬彷彿在這一刻變成了紙片做的,刀光一閃,馬便一分為二,連馬背上的少年堂弟子也一樣一分為二。

    黑眼眼神一凜。

    是那個傢伙!

    就是那個傢伙!

    在長安城的巷子裡,就是這個傢伙輕而易舉的將他擊倒,如果不是祥寧觀的道人及時趕到的話,他和二皇子都已經死了,他自己死了也就死了,若是二皇子真的出了什麼事那可怎麼辦。

    所以在看到那個羌人的瞬間,黑眼心口裡的血就好像炸開了一樣。

    從馬背上一躍而下,黑眼手裡的鐵釺朝著那個羌人的眼睛刺了過去,在釺尖幾乎就要觸碰到羌人眼球的瞬間,那把厚重的羌刀轉了回來,刀鋒斬在鐵釺上,在羌人眼前碰出來一串火星。

    羌人的眼睛卻連眨都沒眨,依然面無表情。

    他一刀劈開黑眼的鐵釺,上前一步,再一刀朝著黑眼的肩膀斬落,黑眼側身避開,鐵釺朝著羌人心口刺過去,噹的一聲,釺尖刺在刀身上,那把羌刀恰到好處的擋在心口前。

    羌人看了黑眼一眼,好像是認出來,所以微微皺眉,那張似乎從來都沒有過什麼 表情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些波動。

    「該死之人。」

    他的刀從下往上撩出去:「我代天收。」

    黑眼哼了一聲,鐵釺攔在胸前,可是他沒有想到這把羌刀上的力度居然恐怖到根本擋不住,羌刀接觸到鐵釺的那一瞬間,鐵釺就被撩的向上盪開,不等黑眼反應,羌人左腳腳下一點到了黑眼身前,右腿膝蓋重重的撞在黑眼的胸膛上,那一瞬間,黑眼錯覺有一股狂流從胸口鑽進來將後背炸開一個大洞後又宣洩出去。

    一聲悶響,黑眼向後暴退,胸口的劇痛讓他握著鐵釺的手都在劇烈顫抖。

    「淨七魄使者面前,當跪領死。」

    羌人邁步向前:「淨七魄,除邪祟,無往來生,無往來死,消於無形,不入輪迴。」

    這句話說完他已經連續劈砍了四刀,這四刀並不是很快,黑眼全都接住了,可是這四刀力度太大,黑眼接完第四刀的時候人已經退出去六七步遠,胸口裡一陣陣窒息,估計著肋骨應該也斷了,不知道幾根,疼痛難忍,又硬接了四刀之後,黑眼終究還是撐不住哇的一聲噴了口血出來。

    「去魂!」

    羌人的刀再一次落下,重有萬鈞。

    噹的一聲,一柄長劍從側面刺過來,一劍刺在羌刀上,這一劍的力度

    讓羌人都楞了一下,他的手臂因為這一劍的力度而往一側盪開,所以他看向持劍者的時候眼睛裡有幾分不可思議。

    「偽道。」

    他看清楚持劍者是一名身穿道袍的年輕人後罵了一句,羌刀橫掃直奔道人咽喉。

    二本道人向後仰頭避開這一刀,手裡的劍也橫掃出去,原本向前搶攻的羌人被這一劍掃的不得不後退,在劍尖掃過的那一瞬間,羌人再次向前,一腳朝著二本道人的胸口踹了過來,二本道人雙臂交叉擋在胸前,一身悶響,二本道人向後滑了出去。

    羌人大步向前,一刀剁向二本道人的頭頂,羌刀剛到,鐵釺筆直的朝著他咽喉刺過來,他若砍中二本道人,似乎也必被這一釺刺死。

    然而羌人根本就沒有收手,他的羌刀依然砍向二本道人,在鐵釺即將刺到他咽喉的那一瞬間,他忽然往下一低頭一口咬住了釺尖。

    二本道人奮力避開那一刀,可黑眼的鐵釺卻被咬住了,他連續往外抽了兩次,那羌人的一嘴牙齒卻好像鐵閘一樣,鐵釺被咬住紋絲不動。

    羌人叼著鐵釺,嘴角往上挑了挑,充滿了不屑。

    「中原人,兩腳羊。」

    他往旁邊一甩頭,黑眼竟是被直接拉了過去,羌刀朝著黑眼的心口刺入,二本道人飛掠過來,一劍掃在羌刀上,刀被打的往一側偏開,黑眼趁機鬆手撤身,後撤的同時雙腳在羌人身上蹬了一下。

    二本道人一劍刺向羌人心口,羌人一刀將劍震開,可此時二本道人的左手將背後掛著的另外一把劍抽了出來,劍在手,卻沒有往前刺,而是隨著手腕一抖,劍向上飛起,在半空之中急速的旋轉起來,在那一息之間,二本道人立刻又把背上的第二把劍抽了出來,第一把劍將要下落,二本道人左手持劍刺向羌人小腹,身子往前猛的一壓。

    羌人收刀擋住這一劍,可是卻沒擋住另外一把劍。

    被二本拋起來旋轉著的那把劍剛要往下落,二本道人俯身往前刺了一劍,與此同時,腳往上勾起來,腳底撞在旋轉著的劍上,劍突然加速,從俯身的二本道人腦後飛了過來,急速旋轉著的劍戳在羌人胸口,羌人只擋住了前兩劍,卻擋不住這飛過來的第三劍。

    劍刺入胸膛,羌人顯然楞了一下。

    黑眼趁機直起身子一腳踹在那把飛劍的劍柄上,他借助這一腳的力度向後蕩出去,而這一腳徹底把劍全部送進羌人胸膛之中。

    劍在羌人胸膛上切開一個很大的血洞,因為劍是旋轉著進去的。

    二本道人落地,雙手抓住長劍再次前衝,一大步左腳落地,右腳在地上擦著地面一踢,剛剛掉在地上的鐵釺被他踢飛了出去,猶如一道閃電。

    羌人一怒,羌刀劈下將鐵釺斬落,而在這一刻二本道人的劍到了,那把劍刺進了他的咽喉。

    劍從脖子裡刺進去,從後頸刺出來。

    那是青果道人的軟劍。

    殺了人之後的二本立刻往後退,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軟劍還留在羌人的脖子裡,劍身太軟,所以一搖一擺的。

    「非毒!」

    遠處一個羌人猛然回頭,看到自己同伴被殺,眼睛瞬間睜大,他一腳將面前的流雲會少年堂弟子踹開,轉身大步朝著二本道人過來。

    凶悍無比。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1 08:49
長寧帝軍 第九百五十二章 刀威

    「非毒!」

    距離稍遠些的一個羌人聽到哀嚎聲猛的回頭,一眼就看到自己同伴的脖子上插著一把軟劍,那劍在脖子前後晃動著,名為非毒的羌人兩隻手捂著自己的脖子軟軟的跪了下去,脖子裡的血從他的指縫裡一股一股的噴射。

    轉身過來的羌人大步朝著二本道人過來,二本道人還在喘息,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個過來的羌人,他眼睛裡還有些淚跡,手刃仇人的那一刻,二本道人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都被掏空了。

    如果是一個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人絕不會在這一刻放鬆下來,敵人還有那麼多,他們依然處於劣勢,放鬆下來只能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刀來。

    二本道人猛的抬頭,再想伸手把非毒脖子裡的劍抽出來已經來不及。

    他的戰鬥經驗遠遠不夠,可黑眼夠。

    在羌刀落下的那一瞬間,黑眼飛身而來,雙腳同時踹在羌人的後背上,這兩腳之力便是一頭蠻牛也能踹翻,可是黑眼雙腳踹在那人身上,那人只踉蹌了一下卻沒倒地,黑眼手撐著落地,還沒有直起身子,羌人一腳側踢過來,黑眼立刻將雙臂抬起來擋在自己臉側,一腳踢中,黑眼感覺一座大山飛過來撞在自己臉上了一樣。

    砰地一聲,黑眼往一側翻飛出去。

    羌人回頭看向二本道人:「死!」

    羌刀再一次落下。

    這個時候二本道人已經把劍抽出來,羌刀勢大力沉他不敢硬接,縱然他沒有與人交手過幾次也看得出來,這個羌人的實力比剛剛殺死的那個還要強悍。

    他的軟劍抖了一下,如同鞭子一樣敲在羌刀一側,羌刀擦著他肩膀落下砍在地上,一陣塵土激盪而起。

    二本道人身法遠比羌人輕靈,雖然看起來憨憨傻傻,可武藝確實非同小可,他不是實力不夠只是不擅長打架,真要論功夫高低,黑眼比他差得遠了。

    可要比殺人技,黑眼又比他強的多,如果黑眼有他的功夫,之前殺第一個羌人的時候就不會那麼費力。

    二本道人將羌刀敲開,單掌撐著地面,雙腳連環在羌人胸口踢了四五次,羌人不躲不閃,胸口被踢中,他的兩隻腳卻猶如嵌在地上一樣,腳下生根,二本道人四五腳竟是沒能將其撼動。

    暴怒的羌人一刀橫掃,二本道人身子一轉避開刀鋒,肩膀撞在羌人身上,可羌人沒動,二本道人反而被自己的力量撞的往一側歪了出去。

    黑眼從羌人背後過來,大喊一聲:「打爆你的頭。」

    羌人知道黑眼沒有兵器,黑眼的鐵釺還在他同伴身體裡插著呢,所以他也沒回頭,左臂抬起來擋在自己腦後,砰地一聲黑眼一腳踹在羌人的襠下。

    這一腳又黑又重。

    羌人渾身上下猶如鋼筋鐵骨,想來自年幼時候練功就不斷被捶打,練功二三十年後,尋常力度哪裡還能傷他,他就算站在原地不動,一般的壯漢鉚足了力氣撞過去也未必能將其撞倒。

    這些羌人天門觀的弟子,從小開始接受非人的訓練,為了鍛鍊他們的血性和鬥志,年少時候便會把他們單獨扔進關了野狼的山洞裡,若是徒手殺了野狼便可出來,若是殺不了,

    便是野狼的餐飯,每日互相以棍棒擊打以練肉身,渾身上下幾乎都是被打出來的猶如老繭似的東西。

    天門觀的這些羌人,從少年時開始算起,十個能活到出師的連兩三個也沒有,天門觀觀主之下,有左右擎法使,淨三魂使,淨七魄使,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從一次一次的必死之局中硬生生殺出來活路的。

    那一身筋骨,真的可【.】以說千錘百煉。

    可誰沒事練襠?

    黑眼偷襲的這一腳真的不算有多光彩,然而奏效,一腳之下,羌人的身子驟然就挺直了,雙腿不由自主的夾緊,一張臉扭曲的好像蛋碎了似的好像也不是似的,應該是真的蛋碎了。

    黑眼一腳得逞立刻後撤,他不確定這羌人硬功會不會連襠下也練了,看這羌人夾緊雙腿的力度,若是自己沒及時把腳收回來,可能把腳都被夾的變了形都說不定。

    「找死!」

    羌人怒吼一聲,以一種極為彆扭的步伐朝著黑眼過來。

    黑眼向後急退,想著這兩年確實把功夫荒廢了,若是如年少時候那般勤學苦練,也不至於用偷桃這一招,好在他雖然之前被打的斷了肋骨,可移動起來速度也不慢,羌人連續兩刀也沒能砍中。

    二本道人從一側衝過來,軟劍在半空之中抖出來一朵頗璀璨的劍花,直奔羌人後頸,眼看著那劍就要刺中的瞬間,他衣服領子忽然緊了一下,然後不由自主的往後飛了出去。

    另外一個羌人大步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把他往後摔了出去,二本道人飛出去足有一丈多遠摔在地上,是硬生生的坐在地上的,那一刻二本道人感覺自己不存在的尾巴都被自己坐斷了,明明沒有尾巴,可偏偏覺得尾巴疼的要命。

    被黑眼偷襲一腳的羌人名為吞賊,一把將二本道人扔出去的羌人名為雀陰,後者上來扶了吞賊一下:「怎麼樣?」

    雀陰伸手一指黑眼:「他偷襲我,殺了他!」

    吞賊大步朝著黑眼走過來,黑眼一邊退一邊說道:「說了打爆他的頭,又沒有說打爆什麼頭,怎麼能算是偷襲呢?大頭和小頭不都是頭?」

    自己說起來也沒底氣,畢竟大頭下邊沒有蛋。

    吞賊大怒,羌刀直奔黑眼咽喉。

    噹的一聲,一柄長劍從斜刺裡過來,劍尖精準的點在羌刀刀尖上,被劍的力度撞了一下,羌刀擦著黑眼的肩膀掃開,黑眼面前人影一閃,少年堂副堂主周東吳到了,一劍將羌刀盪開,腳下發力人騰空而起,雙腳在吞賊的胸膛上接連踹了幾腳。

    如之前二本踹雀陰一樣,吞賊根本就沒打算躲閃,連續數腳,他胸口衣服上腳印都顯得很密,可卻紋絲不動。

    「弱!」

    吞賊看向周東吳,一刀落下。

    周東吳的在刀子將落的瞬間長劍一抖,劍花在吞賊的手腕上綻放,噗的一聲輕響,吞賊的手腕被劍花切開,劍花璀璨,血花爛漫,竟是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手腕被切開,吞賊握不住那般沉重的羌刀,他手一鬆羌刀落下,左手往前一伸將刀抓住,刀鋒橫著掃出去,周東吳一劍得手剛要向前,羌刀橫掃過來,在他胸口上化開一條又長又直的口子,衣服上下翻開,刀尖掃過,帶出

    來一條血跡。

    血液飄灑在刀尖之後,這一刀將周東吳的胸口橫著切開一條血口。

    黑眼一腳橫掃踢在周東吳的右手長劍的劍柄上,周東吳都沒有想到黑眼會這樣做,手沒來得及抓進,長劍激射而出。

    吞賊長刀橫在自己胸口,那把劍重重的撞在羌刀上。

    「二本!」

    黑眼在這一刻喊了一聲:「刺他後心!」

    吞賊臉色一變,立刻回身。

    砰!

    黑眼一腳踹在他的襠下。

    吞賊跳著往後躲出去,黑眼的緊跟著到來的第二腳沒能踢中,吞賊夾緊著雙腿跳著退回去好幾步,另外一邊雀陰的那兩條腿也還夾著呢。

    「卑鄙!」

    吞賊怒罵。

    黑眼已經將周東吳拉著退後,那一刀極凶狠,如果不是周東吳在刀子橫掃過來的那一瞬間立刻後撤,這一刀就可能把他從胸口切成兩段,即便閃避及時,這一刀留下的傷口依然看起來觸目驚心,從左胸到右胸一條刀口筆直整齊,血很快就把周東吳身前白衣染紅。

    「劍陣!」

    就在這時候,七八名少年堂弟子衝了過來支援,七八柄長劍組成劍陣,這些少年自幼一起合練,劍陣配合起來毫無罅隙,猶如車輪轉動循環不息,猶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絕,七八個人以劍陣將吞賊和雀陰兩個人逼的不斷後退,羌人苦練筋骨,也苦練力量,可雙腳是力量之根源,他們兩個此時別說雙腳,雙腿都不太方便。

    「廢物!」

    就在這時候又一個羌人過來,那把羌刀比吞賊和雀陰的羌刀寬近乎一倍,長足有一尺,就算是比起大寧西疆重甲慣用的陌刀也要大些。

    一刀橫掃,四五柄長劍立斷。

    明明刀尖距離人還有一些,可是刀尖掃過,最近的少年堂弟子感覺自己的臉在那一瞬間都被切開了。

    「退下!」

    後過來的羌人喊了一聲,吞賊和雀陰兩個人夾著腿往後退了出去,動作出奇的一致。

    「師兄小心,那個瞎眼的陰毒。」

    黑眼一聽就腦了:「你特麼的才是瞎眼的。」

    後過來的羌人嗯了一聲,卻並不在意,他一人向前,七八個少年堂弟子不能擋,兩刀而已,少年堂弟子的長劍全都被掃斷。

    劍斷,劍陣破。

    羌人一刀將面前少年堂弟子胸膛剖開,再一刀將另外一名少年堂弟子脖子切斷,殺出劍陣,大步朝著黑眼過來。

    「偽道,死!」

    羌刀帶著一陣破空之聲而來,黑眼一把將受了傷的周東吳推開,可是他自己已經來不及躲閃了,這羌人比起之前的兩個更強大更凶悍,他是淨七魄使的大師兄。

    屍狗。

    羌刀瞬間到了黑眼脖子前邊,黑眼在這一刻似乎看到了天黑。

    一道黑色閃電從黑眼耳邊擦了過去,噹的一聲撞在屍狗的羌刀上,屍狗這一刀可開碑,而飛來的黑色閃電卻把這一刀撞開,在那一刻,屍狗感覺自己的虎口都一陣陣生疼。

    黑眼楞了一下,回頭,然後就看到那個臉色冷峻的年輕大將軍大步走過來,他沒帶千軍萬馬,可卻有千軍萬馬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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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九百五十三章 寧人多善殺者殺該殺之人

    屍狗對自己的刀一直都很自信。

    直到飛來的這一刀出現在面前。

    那把黑sè長刀猶如閃電一般炸起,刀飛來足有數丈遠,卻瞬息而至,在接觸到他羌刀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來的人實力比自己剛剛面對的這兩個人寧人都要強。

    黑線刀撞開了屍狗之後,沈冷已經大步而來,他並沒有特意去練過什麼輕功身法,以他的身體強度要想練成茶兒那樣輕靈的身法實在艱難,他的快,完全是因為力量的爆炸。

    大步,腳下一蹬,凍土都能被蹬碎,一步丈餘。

    呼的一聲,沈冷從黑眼身邊掠了過去,黑眼就感覺到一隻大手抓在自己肩膀往後一扔,他連反應都沒有就被沈冷往後扔了出去。

    「你大爺......」

    這三個字是在飛行之中說出來的,後面還有幾個字,因為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沒能說清楚。

    沈冷一拳朝著屍狗的臉打了過來,不花哨,也說不上有多漂亮,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拳,若是江湖客出手這一拳可能會暗藏多少種變化,沈冷的刀法拳法歷來都很少有變化,因為沒必要。

    快,且凶。

    屍狗的刀被撞的向後蕩出去,刀回來的時候沈冷已經到了他身前,右手刀想斬斷沈冷的那隻手已經來不及,左手抬起來擋在自己胸前,掌心朝外,精準的阻攔,這一拳就打在他的左手掌心,在接觸的那一瞬間,屍狗張開的手掌一握想把那拳頭包住,可是......竟來不及。

    砰地一聲,他的手背撞在胸口上,那一拳的力量竟然好像穿透了他的手掌,然後又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百煉筋骨,這一拳卻好像直接羞辱了他前三十年的苦修。

    屍狗的身體向後退了出去,驚駭同時,右手刀橫掃過來直奔沈冷咽喉,沈冷的上半身一擰,原本面朝屍狗,在刀來的那一刻他單腳支撐轉身向後同時俯身,羌刀擦著他的後背橫掃出去。

    然而沈冷並不是單純的閃避一刀,他那般不吃虧的人又怎麼可能只守不攻,俯身的同時另外一隻腳蹬了出去,一腳踹在屍狗小腹上,這一腳把屍狗踹的往後翻倒。

    沈冷一彎腰把剛剛掉在地上的黑線刀撿起來,繼續大步向前。

    「戰兵?」

    屍狗站起來後臉sè變得凝重。

    這種直來直去的打法,是大寧戰兵的拳法,他們的天門觀在後闕國,後闕國緊挨著大寧西北邊疆,天門觀所在的天門山下不遠就是後闕國的邊關,他們的師父為了鍛鍊他們的殺人技,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安排他們下山尋找對手,而他們能尋找的最好的對手就是後闕國和大寧邊軍斥候。

    他們這些人才不管是後闕人還是寧人,下天門山後,專門尋後闕國和寧國邊軍斥候廝殺,對他們來說,後闕國的斥候根本不算什麼,而寧邊軍的斥候簡直讓人興奮,每一個都很強,每一個都不服輸。

    在他說出戰兵兩個字的同時沈冷的眼神裡殺意蔓延,若沒有接觸過若沒有殺過,羌人怎麼知道戰兵打法?

    「當死。」

    沈冷跨步向前,黑線刀從上往下斬落。

    大寧的直刀是雙手刀,勢大力沉且鋒利無匹,可沈冷大部分時候單手握刀,能讓沈冷雙手握刀就足以說明沈冷的重視。

    屍狗立刻舉起羌刀擋了一下,噹的一聲脆響,屍狗的雙腳被這壓下來的巨力震的往下沉了一絲,腳底下的塵土都被砸的噴了起來。

    屍狗硬接這一刀,練功三十年來的自信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之前的對手,那個道人看起來武藝不俗卻笨拙,不會殺人,那個會殺人的眼睛有問題的傢伙卻實力一般,所以他並沒有絲毫壓力,然而面前這個人,不管是武藝還是殺人技,又或是那種令人膽寒的殺氣,都強到無法讓他提起之前碾壓般的自信。

    接住一刀後屍狗立刻後撤,雙手舉刀硬接,所以這一擊後雙手虎口都在疼。

    他後撤,沈冷的左手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他衣領,屍狗大驚,刀子橫著往下一切,同時雙腳發力向後,兩人的力氣有多大?衣服又怎麼可能撐得住,呲啦一聲衣服被撕開,屍狗得以後撤,當衣服被撕掉的那一刻,上半身那密密麻麻的刺青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他喜殺人,也想記錄自己殺過的每一個人,所以殺一人紋一符,他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字符,便都是人命。

    屍狗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冬還沒有過去,寒風猶在,他赤裸著上身卻不覺得風寒刺骨,天門山終年積雪覆蓋,他們自幼赤-身-裸-體在寒雪之中訓練,遠比尋常人要耐得住寒冷,讓他感覺到冷的不是天氣,而是對手的殺氣。

    「寧人多善戰者。」

    屍狗長長吐出一口氣。

    沈冷依然大步向前:「寧人多善殺者,犯寧者當殺。」

    屍狗哼了一聲,一刀劈落,沈冷的黑線刀從下往上撩起來迎向這一刀,兩把刀在半空之中相撞,火星炸起來一串,兩刀碰撞,屍狗的右臂向後蕩了出去,那把沉重巨大的羌刀隨著一聲脆響從正中斷開,半截刀身飛了出去,剩下半截在他手裡。

    沒有絲毫猶豫,他將手裡的斷刀朝著沈冷砸了過去,沈冷一刀將飛來的斷刀劈開,那斷刀急速旋轉著飛到了遠處,噗的一聲戳在地上。

    屍狗又向後退了幾步,眼睛死死的盯著沈冷的黑線刀。

    「你不過仗著刀好。」

    沈冷眉角一揚:「那給你用。」

    他的黑線刀脫手而出,若一道黑sè流光直奔屍狗,屍狗雙腳往下一沉,在黑線刀飛到身前的時候側身避開,刀擦著他肩膀飛過去,與此同時,他右手一把抓住黑線刀的刀柄。

    「你自己找死......」

    後邊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屍狗的臉sè驟然一變。

    好重!

    握住刀柄的那一瞬間,他的身子就被黑線刀上的力量拉的向後轉動,竟是無法將黑線刀定下來,沈冷一腳踹在屍狗的肩膀上,這一腳力度剛猛凶悍,屍狗翻滾著飛了出去,終究還是沒能抓住那把黑線刀。

    沈冷過去將黑線刀拿回來:「給你,你接得住?」

    與此同時,原本坐在涼亭裡看戲一眼看著手下人和流雲會的人激戰,曹安青心情還算不錯,他自認為妙算無雙,猜到了會有人追來所以提前埋伏,流雲會的人果然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可是當沈冷出現在他視線裡的那一瞬間他感覺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了,這冬寒從每一個毛孔鑽進他身體裡,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沈冷!」

    曹安

    青沒有絲毫猶豫,哪裡還敢繼續坐在涼亭裡裝,爬起來飛奔出涼亭,翻身上馬,朝著西北方向衝了出去,此時所有人都在廝殺之中,竟是沒有人注意到他。

    屍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全是血,那是想抓住那把黑線刀的代價,黑線刀本身就沉重,加上沈冷一擲之力,則為勢重,他強行要把刀握住,掌心都被磨破,肉皮都搓開了,血黏糊糊的一手。

    「雀yin吞賊!」

    屍狗回頭喊了一聲。

    那些還在和流雲會少年堂激戰的羌人同時回頭看向他,屍狗大聲說道:「你們走!」

    另外五個人羌人全都愣住了:「師兄?!」

    屍狗把頭轉回來看向沈冷,卻不是對沈冷說話。

    「你們立刻走,回天門山,此生不要再進寧地。」

    雀yin往前疾衝:「我來幫你!」

    「滾!」

    屍狗怒吼一聲。

    「我自己的對手,我自己來。」

    他舉起手往後晃了晃:「趕緊滾,若不走,我先殺你們。」

    正在往前跑的雀yin腳步一停,下意識的看向其他人,五個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敢違抗師兄命令,衝出去之後上馬朝著曹安青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屍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的吐出。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些刺青:「我殺一人刺一符,身上有上百人的封魂,為什麼你的殺氣會比我還重?」

    沈冷眼睛微微眯起來:「百人而已,何來自信。」

    他跨步向前,屍狗怒吼一聲,一拳朝著沈冷打了過來,沈冷將黑線刀戳在地上,同樣一拳朝著屍狗打了過去,兩個人的右拳在半空之中狠狠的碰撞在一起,在擊中的那一瞬間,似乎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咔嚓一聲。

    屍狗的臂骨斷開刺破了血肉,半截骨頭紮出來,白森森的骨頭上還掛著肉絲。

    沈冷一步到了屍狗面前:「與我比刀,以刀勝你,與我比拳,以拳殺你!」

    砰!

    沈冷一拳轟在屍狗的胸口,這一拳,帶著的是青果道人被殺的恨與怒,這一拳,帶著的是大寧不可侵犯的威與力,拳頭打在屍狗的胸口,屍狗的後背瞬間鼓起來一個大包。

    屍狗哀嚎一聲,沈冷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硬生生把哀嚎給攥了回去。

    「你們長安殺人,在死者額頭上寫的符是什麼意思?」

    沈冷問。

    屍狗疼的臉都扭曲,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封魂。」

    「封魂?」

    沈冷眼神裡怒意暴漲。

    「你們這些邪祟外道,殺人還想封魂,今日讓你也魂飛魄散。」

    沈冷單手掐著屍狗的脖子,腳下發力,那恐怖的力量炸開,腳底下的土被碾的激盪而起,他一大步就有丈餘,單臂抓著屍狗脖子衝了出去,在半空之中手臂往前猛的一推,隨著一聲悶響,屍狗的腦袋狠狠的撞在一棵大樹上,直接撞了個四分五裂,腦殼爆開,紅的白的四射出去。

    沈冷落地,鬆手,腦袋都撞沒了的屍體也落地。

    在屍狗人頭撞在樹上的瞬間,大樹一側的土地崩裂,一條一條樹根從土中掙扎而出,碎土紛飛,大樹歪的越來越厲害,轟然倒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1 08:50
長寧帝軍 第九百五十四章 當世第一神藥


    屍狗被殺,剩下的幾個羌人已經遠遁,曹安青一多半的手下被流雲會少年堂的弟子斬殺,這個原本安靜的小村子迎來一場殺戮,百姓們聽到聲音打開門看了看,因為殺戮所以不敢輕易出門,沒有多少普通人敢直面與己無關的殺戮,可是有人敢。

    一個看起來有五十歲左右的老漢手裡抓著一把長刀大步走過來,一人攔在路口,那些正要逃離的殺手被他攔住,看起來他並不強壯,可他卻彷彿有一種無法擊敗的氣勢,這很矛盾,真的很矛盾,雖然那氣勢也稍稍有些不足,可就是令人動容。

    「都住手!」

    老漢大聲喊了一句:「所有人把兵器放下。」

    曹安青那些手下停下來,每個人看向老漢的時候都有些驚懼有些疑惑,如果是一個普通人怎麼敢攔在他們面前,可那老漢看起來步伐不穩,面黃體瘦,怎麼看都不像個武者。

    「你是誰!」

    「滾開!」

    有人喊,卻沒敢第一個衝過去試探。

    「我是本村裡正。」

    老漢站在那,微微有些佝僂的身軀努力的挺直。

    「你們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都不准走。」

    一個殺手暴怒,衝過去就是一刀:「一個裡正,你也敢攔路?」

    老漢眼神裡閃過一抹恐懼,可依然不退。

    噹的一聲,那殺手的刀被震飛了出去,可出手的並不是那老漢,而是沈冷。

    沈冷大步而來,一刀將殺手的刀震飛,再一刀將人劈砍倒地。

    他伸手將腰帶上掛著的大將軍鐵牌遞給老漢:「我是大寧戰兵將軍沈冷,正在追捕賊寇。」

    老漢把鐵牌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害怕自己看錯了,又揉了揉眼睛再看,他這是第一次見到大將軍鐵牌,所以有些疑惑,然後他看清楚了沈冷手裡的黑線刀,款式和他手裡的一模一樣,他的刀是本縣縣丞大人親手佩戴在他腰帶上的,那象徵著的不僅僅榮譽還有信任。

    「老人家你退後。」

    沈冷將黑線刀揚起來,可是老漢卻沒退。

    「我不能退。」

    老漢深吸一口氣,持刀和沈冷並肩而立。

    「我是這個村子唯一的合法持刀者,大將軍知道合法持刀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刀在我手裡不是凶器,而是我守護國法守護這村子的力量,如果今日我退了,他日再有這樣的情況我還是會退,哪怕我死,也得用我的死來告訴所有村子裡的人,有資格持這把刀守護村子的人,都不會退縮。」

    沈冷沉默片刻,點頭:「那你跟在我身後。」

    老漢一怔。

    「我是大將軍,當衝鋒在前,你持橫刀,便是軍人,軍人就要服從命令。」

    「是!」

    老漢握緊了橫刀:「我在大將軍身後!」

    沈冷深吸一口氣,第一次帶這樣的兵,連他這般在沙場上縱橫無數次的人都覺得有些緊張,也有些自豪,這是他帶過的年紀最大的兵,也是最不會打的兵,可那依然是大寧的兵。

    羌人都已經逃走,剩下的沒來得及逃走的都是曹安青的人,這些人本就是為錢而聚集在一起,彼此之間都不信任,更別提什麼團結,此時見沈冷和老漢攔路,他們只覺得那一老一少比起後邊數十流雲會白衣要好打一些,所以嚎叫著衝了上來。

    「雙手握刀!」

    沈冷大步向前,一刀將面前殺手頭顱劈開,那殺手明明比他先出手,可就是慢了,敵人的刀才剛剛揚起來,沈冷的刀後發先至,刀已經將他的腦殼削掉了一半。

    「是,雙手握刀!」

    老漢跟在沈冷身後,立刻用兩隻手緊緊的握住了刀柄。

    沈冷一腳踹在面前敵人小腹,那人疼的佝僂下來,沈冷喊了一聲:「揚刀!」

    身後老漢隨即將橫刀高高舉起。

    「殺!」

    沈冷將被擊中的敵人按著脖子往後一推,那人踉蹌著到了老漢身前,老漢根本來不及多想,在沈冷那一個殺字出口之後,瞬間也跟著喊了一聲:「殺!」

    一刀落下。

    那是一把最普通的大寧戰兵制式橫刀,他已經佩戴了多年,除了每日擦拭之外從來沒有因人而出過鞘,自然也就沒有過殺人的事,他曾無數次的對村子裡的百姓說過,這刀在他安心,村子裡每日都太平無事才好,他希望的是永遠也會真的抽出這把刀去殺人。

    刀在他身上已經有些年,依然嶄新,沒有一丁點的鏽跡。

    可現在,他殺人了。

    這一刀鉚足了力氣,一刀將敵人脖子砍斷。

    沈冷回頭看了他一眼,老漢臉色慘白。

    沈冷用自己的黑線刀在老漢胸膛上敲了敲:「現在你是一個合格的大寧戰兵了。」

    他轉身看向那些敵人:「你們卻不是合格的寧人。」

    「衝出去!」

    一個殺手咆哮著往前猛衝,他不敢衝向沈冷,而是朝著那老漢衝了過去,老漢剛剛殺了人這才反應過來嚇得手抖,那人衝到老漢面前,沈冷一腳踹在那人腰上,那人撲通一聲趴在老漢腳下。

    「刀呢!」

    沈冷回頭喊了一聲。

    老漢抬起頭看向沈冷,然後一刀戳了下去。

    「刀在手裡!」

    沈冷大笑,轉身面對群狼:「每一把橫刀,都應該讓敵人膽寒,從現在開始,你的橫刀已經飲過敵人的血,刀在你手上,刀在這村子裡,沒有人敢來侵犯,人不敢來,鬼也不敢來。」

    「是!」

    老漢臉色變得發紅,步伐也不在猶豫,沈冷向前他向前。

    「左邊出刀!」

    喊了一聲,老漢立刻一刀砍向左邊,也不管左邊有沒有敵人,沈冷的話就是軍令,老漢這一劈砍,剛要偷襲他的人被這一刀嚇了一跳沒敢靠近。

    「還是左邊,橫掃!」

    沈冷一刀將面前敵人砍翻,同時大喊一聲。

    老漢橫著一刀掄出去,剛剛那個要偷襲他的人再次被逼退,每次有人靠近老漢,沈冷都能提前察覺,在那些人出手之前提醒老漢或橫掃或劈砍,竟是處處佔先機。

    那些敵人都身手不弱,可有沈冷的提醒,老漢跟著沈冷往前殺了七八步遠居然沒有受傷。

    「裡正,我們來了!」

    「老陳頭,我們來了!」

    「陳伯,我們來了!」

    就在這時候,村子裡湧出來的人越來越多,那些都是老漢的鄉親們,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衝在最前邊,手裡拿著棍棒拿著鐵鍬掃把,原本躲在門口只敢偷偷摸摸看著不敢出來的村民都出來了,他們好像潮水一樣將那些殺手圍了起來。

    剩下的二十幾個殺手本來就被堵住,前邊是沈冷後邊是流雲會白衣,死傷慘重之下

    唯有向前衝,可是現在根本就沒有路可沖了,左右前後全都是人,父老鄉親們蜂擁而至。

    「棄刀!」

    沈冷一聲暴喝。

    那些殺手互相看了看,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棄刀或可活命,再打下去所有人都必死無疑,此時才想起來那個說過要給他們大筆錢財的傢伙已經逃走了,哪裡還能看到人影,當然也不會回來救他們,只剩下他們這些人在拚命,可是拚命又為了什麼?

    有人把刀子扔在地上,一臉頹然。

    第一個人扔了刀,很快就有第二個,第三個,放棄比執著更容易傳染,他們一個個的把手裡的刀扔在地上,往四周看著那些手持各種各樣武器的老百姓,竟然感覺到了害怕,這是他們第一次對這些普通人感到害怕。

    沈冷拍了拍老漢的肩膀:「你把他們全都圍住了,四周都是你的人,所以這是你的軍功,這些人交給你,你現在來決定如何處置。

    「我?」

    老漢看了看沈冷,又看了看那些殺手,忽然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大力氣的喊了一聲:「跪下!給我的刀跪下!」

    百姓們沖上去將那些跪下的人綁起來,綁的結結實實。

    沈冷走到黑眼身邊看了看,遞給黑眼一個小盒子:「受傷了?」

    黑眼苦笑著坐下來:「內傷,你這藥管用嗎?」

    沈冷挨著他坐下來:「內傷啊,外傷藥免費,內傷藥得加錢買。」

    黑眼:「兄弟情呢?」

    沈冷:「兄弟情在啊,沒兄弟情都不賣給你好麼。」

    黑眼瞥了他一眼:「快特麼疼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沈冷伸手在黑眼胸口上按了按,黑眼疼的叫了一聲,沈冷瞪著他說道:「別動!」

    黑眼:「你摸我胸還讓我別動?」

    沈冷:「不然呢難道你還想配合?」

    黑眼:「」

    沈冷來來回回的按壓了一會兒,搖頭:「還行,應該只是裂了沒斷。」

    黑眼:「你再按就斷了。」

    沈冷:「瞎說,哪有那麼敏感。」

    黑眼:「我特麼覺得你在耍流氓。」

    沈冷撇嘴,指了指那個小盒子:「打開吧,這就是內服的,止疼。」

    黑眼把小盒子打開,裡邊居然是幾顆糖。

    「糖?」

    「還能有什麼,出來的太急鹿皮囊沒帶,傷藥什麼的都沒帶,這是我閨女給我的糖,她說,她問她娘爹經常不回家是在外面做什麼,娘說是為了保護我們而和壞人打架,哥哥不小心碰到我都會很疼的,娘說吃顆糖就不疼了,我沒捨得吃,給爹留著,以後爹疼了就吃了一顆,娘說的,管用。」

    沈冷看了黑眼一眼:「你知道這糖多金貴嗎?一顆都舍不得,不要趕緊還給我。」

    黑眼拿起一顆糖,小心翼翼的放進懷裡:「不吃,我收一顆。」

    他往後靠了靠:「神奇,真的不那麼疼了,以後這糖就是我的護身符。」

    沈冷把小盒子揣回懷裡,拍了拍,很自豪。

    「這藥你說是不是當世第一神藥?」

    「是!」

    黑眼也笑:「當世第一神藥。」

    沈冷:「是不是無價之寶。」

    「是!」

    「那你好歹給點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1 08:50
長寧帝軍 第九百五十五章 軍人的敏銳直覺

    羌人兩個被殺,一個是殺青果道人的仇人,一個是淨七魄使的大師兄,剩下的五個人卻全都逃走,這似乎有些不合道理,哪怕就算是大師兄屍狗的命令他們不敢違背,可還是不合道理。

    「只有一個可能。」

    沈冷看了看黑眼和少年堂副堂主周東吳,兩個人眼巴巴的看著沈冷等著下文,可沈冷卻轉身走了,後邊的話就是沒出口,以至於差一點把他們兩個憋死,黑眼的肋骨裂開周東吳的胸口切開,這麼重的傷,都不如沈冷丟下半句話就走的傷害大。

    「能不能把話說完?」

    黑眼追在沈冷後邊問。

    「你們兩個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說。」

    沈冷說話的時候連頭都沒回,似乎算定了黑眼不管什麼條件都會答應。

    「你說吧,什麼條件。」

    黑眼道:「只要不是讓我們兩個給你侍寢,什麼都行。」

    沈冷眼睛一眯:「你倒是想的美......也沒什麼大事,你們兩個一個傷了內胸一個傷了外胸,都得回長安去治療休養,只要你們兩個答應我明天一早回長安我就告訴你們那唯一的可能是什麼。」

    「呸!」

    黑眼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著沈冷:「回去?你做夢呢吧?」

    沈冷聳了聳肩膀:「那就算咯。」

    黑眼搖頭:「你說不說我也不會回去,羌人沒殺完,絕不回去。」

    沈冷看向周東吳,周東吳卻沉默。

    他當然也不想回去,就這麼回去了他心有不甘,可他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個傷勢如果執意跟著沈冷他們繼續去追,只怕也幫不上什麼忙,或許還會成為拖累,所以他只能沉默,讓他自己說出口他回去,很艱難。

    黑眼看了周東吳一眼,瞬間就明白過來,也變得沉默。

    「我回去。」

    許久之後,周東吳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著沈冷認真的說道:「我回去,可是我得把我帶來的還活著的少年堂的人交給你,這是流雲會的臉面,我希望從始至終都有少年堂的人參與。」

    沈冷點了點頭:「可以。」

    黑眼忽然笑了笑:「我也回去。」

    周東吳道:「你可以留下。」

    黑眼瞥了他一眼:「你這外胸一路上回去沒人給你換藥沒有人照顧能行?別忘了,我現在是流雲會的大當家,我是你們的家長了,你可以不叫我,但我也是你爸爸。」

    周東吳瞪了他一眼後搖頭:「我一個人可以。」

    黑眼道:「行了,這事不用爭,年輕人交給沈冷帶,才能讓他們體會的更深。」

    他看向沈冷:「現在可以說說了吧,你說的那個唯一的理由。」

    「內賊外寇。」

    沈冷道:「曹安青跑了,那五個羌人也跟著跑了,這就說明在他們看來,曹安青比他們的大師兄屍狗還重要,一個東宮的太監,就算是太子殿下身邊的親近,可對於羌人來說算什麼?他們寧願丟棄大師兄也要去追曹安青,就只能說明曹安青對他們來說太重要,不可或缺。」

    黑眼點了點頭:「我大概也想到了,可我沒想到外寇,只想到內賊。」

    沈冷道:「曹安青能花錢買殺手,這個天下圖財的人多如牛毛,所以倒是不用多想,可羌人何必在乎他?曹安青這個人太瞭解大寧,如果他落在西域諸國手中,就會成為西域那些敵視大寧的小國君主之座上賓,我懷疑羌人來長安接曹安青是有大圖謀,這也是我為什麼一定要跟來的理

    由。」

    一直站在一邊的小張真人楞了一下,剛剛聽沈冷說話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去想這麼多,可讓她覺得有些失落的不是自己考慮不周,而是沈冷並不單純是為了她才追出來的。

    「西域那些小國,單獨拿出來哪個敢在大寧面前齜牙咧嘴?」

    沈冷道:「就算借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可是人總是缺少自知之明,就如當年我從軍之前被大寧滅掉的南越國一樣,南越國那位亡國皇帝如今還住在長安城八部巷裡呢,南越為什麼被滅?是因為亡國皇帝楊玉謎一樣的自信,他竟然自信到以為靠他的本事能形成對抗大寧的聯盟,試圖成為和陛下分庭抗禮的大人物。」

    黑眼眼神一凜:「你懷疑西域諸國暗地裡在搞聯盟?」

    「他們沒那個膽子。」

    沈冷喝了口水後繼續說道:「如果沒有他們認為可以依靠的強大實力,他們加在一起也沒那個膽子,吐蕃?後闕?還是樓然?這些西域小國綁在一起又能壯幾分膽?所以我猜著,若有聯盟,必有黑武人在。」

    黑眼道:「黑武人剛剛被咱們打疼了,丟了數千里之地,這個仇他們當然不會忍。」

    沈冷嗯了一聲:「如果西域人需要有人來為他們壯膽,第一是黑武人,因為他們知道黑武人和大寧是不共戴天之仇,若還有幫凶,當是安息人。」

    黑眼的臉sè變得有些難看:「西域諸國,雖小卻富,安息好戰,黑武善戰,這些國家若真的聯合在一起,以大寧西域之兵......」

    他擔憂多開心沈冷,沈冷道:「我也是出長安之後才想到這些,所以之前路過軍驛特意寫了封信送回長安,算計著日子應該到陛下手裡了。」

    沈冷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總是有人會不服氣。」

    黑眼還是擔憂:「如果西疆戰兵還沒有防備,西域諸國聯軍將有數十萬甚至百萬之眾,再加安息與黑武,這一仗不是大寧打任何一個國家,而是大寧在打半個天下。」

    「你不覺得很牛-逼嗎?」

    沈冷笑了笑:「我們的大寧有多強大?強大到讓單個敵人連想都不敢想去反抗,要湊出來十個二十個的盟友才敢對大寧動兵,可也不敢光明正大的,那膽子也就勉強夠他們偷偷摸摸的去幹,我反正覺得很牛-逼,所以我要在西疆。」

    沈冷看向窗外:「我是軍人,生而為戰。」

    黑眼看向周東吳,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我們不回去了。」

    沈冷一怔:「要臉?」

    黑眼:「呵呵。」

    周東吳:「我對大將軍也是略有耳聞......」

    沈冷嘆道:「能不能言而有信。」

    黑眼:「你不說的話還能,你現在說完了,給錢都不能。」

    周東吳道:「你可以帶著少年堂的人繼續追,我和黑眼在後邊慢慢走,前邊一百多里就是漢陽城,城中有沈家醫館,我們看過傷之後再追你們。」

    沈冷知道說也沒用,只好點了點頭:「那你們仔細看過傷勢之後再追來。」

    黑眼點頭:「你有沒有通知西疆大將軍?」

    「談大將軍還在西疆。」

    沈冷道:「我一共寫了兩封信,走軍驛,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長安和西疆,應是會比我快一些,曹安青沒出西疆之前西域諸國不敢動手,他們需要一個嚮導......可是一個寧人,怎麼可能做出來對不起大寧的事?如荀直,黑武一戰之後,我也不得不說他是大丈夫,曹安青......」

    黑眼看向沈冷:「會不會,曹安青不是寧人?」

    沈冷搖頭:「他如果是沐昭桐的人,沐昭桐再壞也不會養外賊。」

    就在這時候沈冷發現小張真人不見了,剛剛她一直都站在自己身邊不遠處,提到西疆的事就沒有注意她,剛轉身一看發現人不見了。

    「你們誰看到小張真人了?」

    沈冷朝著四周的少年堂弟子問了一句。

    「往那邊走了。」

    有個少年堂弟子跑過來:「剛剛小張真人說她有些急事要去最近的道觀,她說若是大將軍去追那些羌人不必等她,她只耽擱一個時辰就會回來。」

    沈冷皺眉。

    小張真人帶道劍出長安,她說這是道門的仇。

    「你們先趕路。」

    黑眼道:「我留下來,反正也不能和你們走一路了,我們等等她。」

    沈冷想了想也沒別的辦法,曹安青已經逃了。

    「好。」

    沈冷點了點頭,回頭看向那些少年堂弟子:「從現在開始你們跟著我了,從現在開始你們也不僅僅是流雲會的人,而是大寧的軍人,我將以軍令約束。」

    「願隨大將軍!」

    數十名少年堂弟子同時俯身。

    黑眼嘆道:「怎麼有種失落感。」

    周東吳點了點頭:「人都是我手把手交出來的,我失落感比你大......」

    沈冷一招手:「上馬!」

    數十人跟著沈冷上馬,朝著西北方向呼嘯而去。

    與此同時,前邊路上,曹安青縱馬狂奔了好一會兒才敢回頭看,見後邊沒有人追來使勁兒鬆了口氣,他把馬停下來,在路邊活動了幾下,渾身上下都如同散了架一般的疼,剛下馬沒多久後邊有幾個人騎馬過來,嚇得曹安青立刻就爬上馬背。

    「曹先生!」

    身後人喊了一聲,曹安青才確定追上來的人是那些羌人。

    「就你們五個出來了?」

    曹安青看清楚來人之後臉sè顯然變得難看起來:「只有你們五個?」

    「是......」

    雀yin眼神裡都是恨意:「大師兄留下斷後,估計......估計已經去了,他不准我們留下,我們知道他是想讓我們保護曹先生盡快出寧國回後闕,曹先生,為了你,我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為了我你們付出代價難道不值得?」

    曹安青哼了一聲:「你們應該明白,為了我,就算再死更多人也值得,我安然回去,將會改寫天下格局,將會讓從不曾敗過的大寧嘗嘗什麼叫失敗,這天下,本就該有我們羌人一席之地。」

    五個羌人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你們觀主在賭興亡。」

    曹安青道:「他的賭注都在我身上,古羌是否能離開那逼仄之地,是否能重新成為西域霸主,都在我一人身上......」

    他揮了一下馬鞭:「就算你們都死,也得保護我出大寧。」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1 08:50
第九百五十六章 不會此時走


    沈冷帶著剩下的二十幾名流雲會少年堂弟子繼續往西北方向追,小張真人卻不知何時離開,黑眼和受了傷的少年堂副堂主周東吳兩個人留下來等她,誰也不知道小張真人去做了些什麼,那個看起來讓人覺得離開人照顧她都會出危險的少女,似乎做出了很大的決定。手機端

    從長安到此地已經追了許久,走過了整個正月,這個人間二月天若不能把曹安青那些人攔在西疆國門之外,也許大寧將面臨一場從不曾有過的巨大挑戰。

    這個天下,大寧與黑武如兩個巨人一樣對立,在這兩個巨人四周圍繞著許多小國見風使舵,也許說見風使舵有些貶義,可那些小國又能如何?

    兩個巨人一挑一,大寧贏了,所以這個世上,當無再敢與大寧一挑一之國。

    如今,大寧一刀將黑武這個巨人砍矮了一些,站在大寧這邊的諸多小國自然也隨之歡欣鼓舞,可跟著黑武那邊的小國就會和黑武一樣的疼,黑武疼了卻不怕,他們疼了也怕了,天知道大寧會不會趁著黑武不振的機會先把他們收拾一遍。

    黑武是個巨人,大寧一刀把黑武砍矮了,膝蓋以下矮了,可是對於那些小國來說,因為他們本來就矮,這一刀砍的就是膝蓋以上,沒準更高。

    所以西域諸國變得憂心忡忡變得惶恐不安也在情理之中,他們也一樣的是參戰國,在大寧北征的時候,後闕國就曾經出兵想牽制大寧西北邊疆兵力,策應黑武國的反擊。

    可哪想到大寧皇帝陛下竟然打的那般決絕,以皇帝陛下之重親做誘餌,原本以為要打上幾年的北征之戰一年之內便分出來勝負。

    後闕國會怕,金雀國也會怕,吐蕃更怕,哪怕沒有參戰吐蕃都怕,但樓然不怕。

    樓然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一個貴族奢靡到讓人無法相信的地方,也是一個平民窮苦到無法相信的地方,這個地方的百姓生活不如狗,他們佔據了樓然九成五以上的人口,卻被那些貴族壓榨到連生活空間無比狹小,普通百姓的價值不如一頭驢,樓然國的法律之中甚至明明白白的寫著,一個壯年男人或是一個妙齡美貌少女的價值,與驢等價,這是最值錢的平民。

    然而貧窮和畏懼讓他們不敢反抗,這也給了樓然王一種自信,那就是人命不值錢,他一言可定百萬生死,急於表現自己的樓然王在西域諸國會盟上喊出了那句讓人震驚也讓人覺得可笑的豪言。

    「我樓然可出百萬兵。」

    黑武人是狼安息人也是狼,樓然王喊出來這句話之後,安息人也好黑武人也好,就好像看到了一群白白得來的士兵在為他們拚命送死,況且還是百萬兵,狼驅百萬羊,他們當然樂見其成。

    西疆。

    大將軍府。

    談九州坐在窗口看著外邊眼神有些迷離,他大半生戎馬,終是要放下了,他很釋懷也很欣慰,因為陛下沒有忘記他,也沒有忘記他的兒子,這次大寧封賞邊軍十大將軍,他兒子談靈狐其實份量不足,打後闕等國的聯軍自然沒辦法和打黑武相提並論,且那一戰唐寶寶的功勞也遠比他兒子要大,可是陛下就是在告訴他,談九州,你的榮耀,你兒子配得上繼承。

    「大將軍。」

    他手下將軍之一,也是他最喜歡的手下之一,正四品將軍楊麒麟大步從外邊進來。

    「好像西邊有些不對勁。」

    「嗯?」

    談九州收回視線看向楊麒麟:「怎麼回事?」

    「之前得到消息,說是邊關番市的人越來越少,一開始只是吐蕃國的行商逐漸離開番市,後來諸多西域小國的商人也在不斷的離開,屬下親自去看了看,番市那邊雖然還有人,可商舖已經空了十之五六,還有人在離開,屬下讓人攔截了一些正在搬離的西域商人,審問之下,這些人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走,只是覺得不踏實,見到有人走了就跟著走,番市越來越冷清。」

    談九州領兵多年,整個大寧比他打過的仗還要多的人也沒幾個,他在西域震懾番邦,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和那些西域人打交道,也就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那些西域人。

    「最先走的是吐蕃人?」

    談九州站起來,走到地圖前看了看,其實那西域百國圖早就已經烙印在他的腦海裡,這只是一種習慣。

    「傳我軍令。」

    談九州轉頭看向楊麒麟:「自即日起,西疆所有邊關關閉城門,不允許任何西域商人進出,所有要進來的商隊都不准放進來,所有要出去的商隊都不准放出去,讓邊關斥候的探查範圍向外再闊五十里。」

    「是!」

    楊麒麟立刻抱拳,轉身要出門。

    「等一下。」

    談九州眉頭微微皺著:「派人去西疆武庫,就說我要把所有的新兵都帶過來,先不要說可能有戰事,就說我要親自練兵,再派人去西北唐家,他們鎮守後闕國那一線,讓他們多加注意。」

    楊麒麟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把西疆武庫的新兵全都調來?就算是之前吐蕃大軍來犯,幾個西域小國與吐蕃串通聯盟,大將軍也沒有動過西疆武庫的全部新兵,只是少了一些番邦商隊,大將軍怎麼會變得如此在意?

    「大將軍。」

    楊麒麟忍不住問了一句:「將有大戰?」

    談九州伸手把衣架上的大氅摘下來:「我去邊城,你去安排剛才我交代的事,大戰也許會有,也許沒有,可得做好有的準備,黑武人剛敗,西域人也剛敗,失敗者更容易形成同盟,勝利者相反沒那麼容易與人真誠結伴。」

    楊麒麟仔細品味了一下這句話,覺得夠自己思考很久了。

    「大將軍,要不要立刻派人給長安發軍報?」

    「發吧,就說西域或有異動。」

    談九州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說道:「讓我的親兵營集合。」

    「大將軍。」

    楊麒麟追了兩步,忍了好幾下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陛下的旨意已經到了,大將軍原本是要等唐將軍回來之後再走,大將軍已經要榮歸長安,若真有戰事,不如發加急軍報給長安,請唐將軍回來。」

    雖然陛下還沒有明確旨意讓唐寶寶繼承西疆大將軍之位,可是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來,唐寶寶原本在水師,忽然之間調到西疆,這本就是一種信號。

    大將軍談九州就要退下去了,現

    在才剛剛有苗頭出現戰事,且只是細微苗頭,不一定就真的會有戰爭,若此時立刻請唐寶寶從長安回來的話應該來得及,只要唐寶寶回來了,大將軍就能安然返回長安,接受陛下給他的殊榮,也接受長安百姓的歡呼。

    「我還是大將軍呢。」

    談九州步伐很大,出了門之後往遠處看了看:「楊麒麟,你應該記得我說過的話。」

    楊麒麟肅立:「屬下記得,大將軍說過,一日軍甲在身,逢戰不退。」

    「當過戰兵的人都知道,其實我這句話說的不對,大寧的軍人從來都不是有軍甲在身才會去戰,有多少老兵,在遇戰事的時候立刻從家中返還?他們已經可以在家安逸卻不貪安逸,國之有戰,逢戰必回,我身上的將軍甲還在,難道我逢戰要退?」

    談九州停下來,看了看楊麒麟不太方便的左臂:「你自己何嘗不是一樣?」

    那一年,西疆大戰,還只是團率的楊麒麟帶兵向前猛攻,被敵人一箭擊中左臂,一箭擊中大腿,射在他大腿的那一箭只差分毫就能切開他的動脈,是他命大,而射在他左臂上的一箭卻留下終身不便,他的左臂比右臂明顯細不少,也短了,軍中醫官說過,如果醫治的好了,保護的好了,這條左臂可能不會出大問題還能保下,若稍有意外,左臂的肉都可能萎縮壞死。

    那一戰之後,楊麒麟榮歸故里,軍職晉陞為校尉,回到了自己的家鄉,距離邊城不過二十幾里的那個小鎮,娶妻生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很平凡普通的日子,三年後西疆大戰再起,楊麒麟得知之後整日沒有說話,到了晚上他讓妻子炒了幾個菜,他出去買了一壺酒回來,給妻子斟滿酒,自己也滿了一杯。

    妻子看著他,搖頭。

    楊麒麟知道妻子什麼意思,妻子不想讓他回去,他的左臂已經傷了,若再回去怎麼和外寇廝殺?他與大部分人不同,他是左撇子。

    「我得回去。」

    楊麒麟看著妻子一臉愧疚的說道:「我知道你擔心我,也害怕我不能回來,可我得去,這三年來,我苦練右手發力,一是不敢把辛勞都壓在你一人肩上,我是男子漢大大丈夫當肩挑重擔,當持家立業,當有男人該有的擔當,二我就是時時刻刻在等著,若大寧還有需要我上戰場的那一刻,我不是個廢人。」

    妻子默然落淚。

    楊麒麟也沉默。

    許久之後,妻子起身,拉著楊麒麟進了裡屋,在裡屋,他的校尉軍甲已經擺在那,那軍甲擦拭的乾乾淨淨,沒有一絲塵埃。

    「我知道無論如何也攔不住你,無論如何你也是要回去的,我只求你,安然歸來。」

    她幫楊麒麟穿上校尉軍甲,手都在發顫。

    此時此刻,聽到大將軍提及過往,楊麒麟的肩膀微微顫了一下:「大將軍,你和我不一樣。」

    大將軍可以退了,功成身退。

    「我們是不一樣。」

    談九州伸手在楊麒麟肩膀上拍了拍:「因為我比你多一條好用的胳膊,你尚在,我如何能不在?」

    他朝著門外大步走去:「便是陛下讓我走我也不會此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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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