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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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九百五十七章 他來了

漠甲東風,

    散烏雲,

    見月生。

    高歌漫遠,

    盡弓弦,

    戰鼓長震槊長錚。

    西疆的月,總是顯得有幾分荒涼,也不知道為何,在西疆看月似乎比在長安看月要顯得大一些,也顯得明亮一些,站在西塞城牆上遠望塞外,彷彿月下會有一道一道的孤魂從地下鑽出來,飄蕩在寒夜之中,依然著甲冑,依然持兵械,似乎在尋找著敵人,也在尋找著自己。

    西疆的戰事,好像從來都不能和北疆比,所以大寧的百姓提起邊軍,多半想到的也是北疆邊軍,非但熟知北疆大寧的邊軍隊伍,如鐵騎,也熟知黑武人的邊軍,如乞烈軍如大威天狼九字營。

    可是提到西疆,除了西疆重甲之外,其他的也不太清楚還有什麼,因為歷次和西域人開戰,大寧從來都是碾壓之勢,每次都贏的輕鬆每次都贏的快速,以至於讓大寧百姓們都產生一股西疆無大戰的錯覺。

    可是放在大寧開國初期西疆戰事之慘烈遠超北疆,大寧剛立國,北疆只有一個黑武不服氣,西疆這邊不服氣的多如牛毛,大大小小的番邦哪個都沒把剛剛統一中原的寧放在眼裡,他們以為中原內亂是他們爭奪大好河山的最好機會,群狼一般從西往東撲過來,中原江山錦繡,他們視為盤中肉。

    開國公之一唐安臣臨危受命,帶領唐家十三個少年將軍,領六萬虎,至邊塞,殺群狼。

    唐家一門兩個開國公,另外一個曾打下楚國近一半的疆土,而這位開國公,則將西域狠狠的掃了一遍。

    說西北唐家榮耀,正是這一門兩國公打出來的榮耀。

    如今的西北被烙印上了談九州的印記,這印記也是打出來的印記。

    邊關西甲城,城中有一座很高大的雕像,是為開國公唐安臣的雕像,已經過去數百年,有些西域部族的老人依然在講述著他們從上一輩,上一輩從上上一輩,就這樣口口相傳下來的故事。

    那年西域初平,大將軍唐安臣卻不歸道府城,而是常住在西甲城中,有人問他為何還不回去,大將軍說:陛下讓我把西域人打怕,何為怕?我坐在西甲城,他們不敢抬頭看,這便是怕。

    那年剛剛打下來的西域小國還沒有完全整治好,各地仍有頻繁叛亂,這邊幾千人聚集便會殺官奪糧,那邊萬餘人聚集便敢稱帝自立。

    有人來報,大將軍唐安臣便走到地圖前問何處造反?報信的人連忙在地圖上指一指某處說這裡,於是大將軍便會取炭筆在所指之地畫一個圈。

    「何處人亂,何處不留人。」

    皆殺。

    之後多年,大將軍坐在西甲城裡,果然沒有人敢往東抬頭看。

    月落日昇,西甲城,大將軍談九州站在開國公唐安臣的雕像下看著,他每年都會來,有時候一次有時候會有三五次,西甲城裡處處都會讓人想起這位為大寧平定了西北的功勛之臣,談九州與手下人曾說過,現在的邊軍,所有人都是站在了唐大將軍的肩膀上,所以不要以為你們看得遠,那是因為有唐大將軍把你們舉的高。

    「我不會讓西疆矮下去。」

    談九州在雕像前灑了一杯酒。

    「絕不會。」

    他俯身一拜,然後離開。

    西甲城城牆上,大將軍談九州走到城垛處,扶著城牆往外看著,城外遼遠,近處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可再往遠處就是一片黃沙,這似乎是一種大自然賦予的宣告,近寧者繁華,遠寧者荒蕪。

    「大將軍。」

    將軍楊麒麟快步過來俯身道:「屬下又去看了看,城內番市已經十去七八,還沒有走的都是我大寧的商隊。」

    「派人安排他們盡快離開此地。」

    談九州語氣平淡的吩咐了一聲。

    「已經派人去了,可是那些商隊不肯走。」

    「不肯走?」

    談九州看向楊麒麟:「為何不走?」

    楊麒麟臉色有些激動:「屬下分派人去知會各商隊離開西甲城,可是商隊人都不肯走,於是屬下親自去問為何不走,他們說他們說看得出來西域人沒安好心,商隊的反應已經能說明一切,西域人若不是要開戰又怎麼會急匆匆撤走商隊,西域人走了我們卻不能走,他們走了是因為怕死,我們不走是因為我們不怕,我們雖然是商人,世人皆說行商者多寡義,重利輕家國,別的地方也許是,可我大寧的商人不這樣,我們留下,是因為我們也想盡一份力,我們就算不能上城禦敵,也可為邊軍將士們搬運武器甲械,也可為邊軍將士們做一餐飯食,哪怕都不能,縱然只是為邊軍將士們燒一些熱水喝,我們也覺得自己不是無用之人,我們不能指著城外的敵人屍體說那是我們殺的,可我們想說,邊軍將士的那口水是我們燒的。」

    談九州長長吐出一口氣:「此為寧國,世上諸敵何所懼?」

    楊麒麟道:「非但咱們的商隊沒有走,城中商舖也都關了生意人還在,各家各戶都開始準備糧食,購買鐵鍋灶具,人人都想到了一處,並不曾商議過,他們已經做好了與邊軍共存亡的準備。」

    楊麒麟低著頭,眼睛微微發紅。

    「屬下上城的時候穿過西甲城長街,長街兩側的百姓都會朝著我們行軍禮,他們知道軍禮象徵著什麼,屬下還聽到他們說,西甲城是大寧的西甲城,是每個人的西甲城,若棄城而去,連西甲城都會嫌棄他們,以後哪裡還有臉面再來西甲城做生意,不少遠來的商隊都把賺到的所有銀子用於購買了糧食,臨街搭建了不少簡陋的木棚,他們說,若是真打起來,哪怕只是一碗熱乎乎的粥也得讓將士們都能喝上。」

    談九州手扶著城牆,因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那麼明顯起來。

    「所以大寧的邊軍從來不怕打仗。」

    談九州再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心中不是壓抑,而是暖意。

    「他們不走就讓他們留下,不過若戰事吃緊,東門必須打開,讓他們出城。」

    「是。」

    楊麒麟俯身:「屬下明白。」

    就在這時候,一名親兵快步跑上城牆,雙手捧著一封信遞給談九州:「大將軍,軍驛加急從來一封信,說是水師大將軍沈冷的親筆信。」

    「安國公?」

    談九州一怔,伸手把書信打開,楊麒麟忍不住有些疑惑:「安國公怎麼會無緣無故來信,莫不是敵人潛入定的奸細假作的吧。」

    談九州打開信後看了看,嘴角一揚:「楊麒麟,你見過安國公的字嗎?」

    楊麒麟搖頭:「屬下沒見過,不過聽聞不過聽聞安國公的字,別有一番風範。」

    「虛偽。」

    談九州看了他一眼:「破就說破,他的字啊,破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他把書信遞給楊麒麟:「信絕對不是假的。」

    楊麒麟接過來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為什麼大將軍說信不可能造假,這個字體,這個軌跡,這個錯落,如果要造假的話可能造假之人得吐血三升,你把字一個一個單獨拿出來模仿,也許還能模仿出三五分神韻,你把字放在一起模仿,別去想,根本就沒有模仿的慾望,只想撕了它,燒了它,碾碎了它,用手抓,用牙齒咬。

    「果然」

    楊麒麟嘴角抽搐了幾下:「果然名不虛傳。」

    談九州道:「你曾問過我,安國公年紀輕輕能成為安國公,是不是因為陛下太過寵信,我當時對你說,你見過他就會知道為什麼陛下如此看重如此信任,不久之後你就會見到他了。」

    楊麒麟:「啊?安國公要到西疆?」

    他又看了一遍信:「這信上的字,大將軍是怎麼認出來的。」

    談九州:「蒙。」

    楊麒麟:「」

    「安國公之所以是安國公,絕非陛下偏心,他之所以是安國公只是因為他早就已具國公之功,具國公之實,他只是根據一些進長安的羌人就判斷出西域恐有大戰,所以在半路上立刻寫了封信來提醒我,你是根據番市冷清推測出來的,可他距離此地還有千里遠呢這樣對你說,你覺得靈狐如何?」

    楊麒麟立刻說道:「公子不管學識還是武藝,天下少有。」

    「呸。」

    談九州呸了一聲:「我自己的兒子我清楚,他雖優秀,我也努力讓他優秀,可他比起沈冷來,至少還差十個談靈狐。」

    「這一仗如果真打起來,沈冷又來了。」

    談九州笑起來,越發輕鬆淡然。

    「是天意。」

    「大將軍,什麼天意?」

    「他所到之處,什麼時候輸過?」

    談九州道:「派去西疆武庫的人去了嗎?」

    「已經去了。」

    「再派人去,西疆武庫有新兵數萬,這幾萬人,都給安國公了。」

    談九州張開雙臂使勁兒舒展了一下,似乎心頭的擔憂都減少了一多半,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沈冷這個名字就帶給人自信,也帶給人安慰,似乎不管多艱難的處境,多艱難的戰局,沈冷這個名字出現之後就會有所改變。

    楊麒麟還是有些不解,也有些淡淡的不服氣,都是軍人,何來那麼大差距?大將軍威震西疆,可竟然對沈冷如此推崇,他真想看看那位傳說之中戰無不勝的安國公到底什麼風采。

    風采?

    距離西甲城六百里。

    沈冷一腳踹在雀陰的腿彎處,雀陰不由自主的跪下來,他走到雀陰身後,一隻手抓著雀陰的頭髮,黑線刀在雀陰的脖子上抹了幾下,隨著血如泉湧,人頭被沈冷割了下來。

    沈冷把人頭往後一扔,後邊有流雲會少年堂弟子伸手接住。

    「走,去殺下一個!」

    沈冷翻身上馬。

    那羌人只是不服氣,獨自留下留下潛藏想暗殺沈冷,哪裡擋得住那大將軍的刀。

    二十幾名少年,跟在沈冷身後,覺得自己可裂山開海,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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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九百五十八章 道門正統天下一家

    西甲城往東六百里有一座鳴沙山,山不高大,林不深密,但極有名,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山坡西側皆是細沙,正午時分在這邊等候,偶爾會有如雷鳴般聲音透沙而出,世人不解,便說這山下壓著雷神。

    人間流傳的神話鬼怪故事,其實不少也是由地方上頗為難解的現象導致,鳴沙山上的聲音不知來由,於是便有了雷神被壓在此山下的傳說,也許往前推上幾千年,只是個放羊老漢隨口胡謅的故事。

    神會不會被壓在山下?先找到神再說。

    反正山上倒是有一座規模不算太大的道觀,名為伏雷觀,觀中有大大小小的三十幾個道人,因為鳴沙山這地方名氣實在太大,遊客眾多,所以道觀香火旺盛。

    此時冬雨正急,沒什麼遊人,道觀索性關了門,一群大大小小的道人聚在一起數錢。

    作為觀主,最威嚴的師父,看起來五十來歲的道人真的有幾分仙風道骨,白鬚一尺,長髯飄飄,就是坐在那不動也讓人覺得彷彿是雲中人。

    「你們這群瓜皮。」

    老道人眼睛一瞪,伸手把鬍子揭下來:「今天得空我得說你們幾句,咱們來鳴沙山多少年了?已經十六年了,可你們還是如初來的時候一樣敷衍。」

    坐在不遠處的胖道人低著頭:「哪有。」

    「哪有?」

    老道人上去在胖道人腦殼上敲了一煙斗:「昨日你接待香客的時候居然打瞌睡,香客問你這伏雷觀多少年了,你張嘴就說一千多年,瓜皮,之前一直說的兩千多年。」

    胖道人委屈:「還不是前夜里拉肚子一夜沒睡好,所以精神著實的差了些,我告假你又不准。」

    「除了你誰背過那麼多故事......」

    老道人哼了一聲:「我當初做生意經過此處,一眼就看到這地方能賺大錢,所以才會回鄉把你們找來,我出資重新修繕了這廢棄無人的道觀,若非如此,哪能每年都進那麼多銀子?香客慷慨,那便是衣食父母,咱們雖然是騙子,可特麼的要有素養好不好,人家都給你騙了,你還敷衍人家,你要不要臉?你個瓜皮。」

    胖道人不服:「那你也讓別人去背,我想歇歇,每日和少則幾十人多則數百人說那你編纂出來的故事,說的我都厭煩,你讓別人幹這事,我還是想回後廚......」

    老道人抬手就要拿煙斗敲,看了看自己煙斗都已經點上了就沒下得去手:「那好,你回後廚吧,別人頂你的位置,但你多拿的那份銀子也要讓出來。」

    胖道人想了想:「我明天應該就不拉肚子了。」

    老道人瞪了他一眼:「你個瓜皮,可是你自己說的啊,明天再見你敷衍咱們的金主,我一腳把你踹回老家去。」

    旁邊的瘦道人嘿嘿傻笑。

    老道人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你笑個屁,你也是個瓜皮,昨日的香客問你門口石像來歷,你居然說不出來,十六年了讓你記這點東西你都記不住!」

    「記住了。」

    瘦道人連忙解釋:「那怎麼能怪我呢,問題不一樣啊。」

    老道人問:「怎麼不一樣?」

    瘦道人一臉委屈:「每次香客進門看到石像大抵上是問,這石像雕刻的是誰?何年雕刻?你編纂的故事倒也有,我就告訴香客這石像是兩千年前的道門祖師石像,在此震懾入魔雷神,你看我記住沒有?」

    「那昨日香客為何懷疑你?」

    「別人問石像是誰,有多少年了,他問我石像是誰雕的,我怎麼回答?我回答是咱們花了二十多兩銀子的重金雇

    的我村專門給死人做石碑的那傢伙雕的?」

    老道人也楞了一下:「這確實是個漏洞,我一直跟你們說,做我們這一行的要干到老學到老,你看,不彌補以後還會出漏洞,胖子,你去查查,兩千年前有沒有什麼雕刻大師?」

    胖道人搖頭:「我不去查,不好查,你編一個唄。」

    老道人一腳把他踹出去:「我特麼也是瞎了眼,怎麼找你們來,你個瓜皮.......編一個?編一個是對中原幾千年文化歷史的不尊重!」

    胖道人:「你是個騙子啊......」

    老道人一怒:「我是個有道德的騙子!」

    胖道人嘆了口氣:「我去查,去查還不行?」

    坐在門口晃蕩著腿看著外邊冬雨的小道人回頭看了老道人一眼:「干爺爺,雨什麼時候停?」

    老道人立刻說道:「沒外人的時候叫我幹爺爺,有外人的時候要叫師爺爺。」

    小道人哦了一聲:「干的濕的有什麼區別,還不都是爺爺。」

    老道人想了想,似乎是有幾分道理。

    他把煙斗裡的煙絲抽完,在炕沿上敲了敲裡邊的菸灰:「我還是那句話啊,要有節操,要有素養,我們和那些江湖騙子不一樣,咱們和他們能一樣嗎?他們走到一個地方騙一個地方,我們是在這一個地方可著勁兒的騙......不對不對,媽的這麼說好像咱們比較無恥。」

    坐在門口的小道人也就十二三歲,繼續晃蕩腿,聲音很小的說道:「你個瓜皮。」

    老道人沒聽見。

    他站起來,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

    「我們得對得起人家給的香火錢,所以故事一定要嚴謹,態度一定要端正,你們不能經常把騙子騙子什麼的掛在嘴邊,你們不能覺得自己是騙子,你們得覺得自己是做服務的,香客付出了銀子,他們就要聽最好的故事,你們連個故事都講不好,還有什麼大前途?還是那句話,要有職業素養,記住了沒有?!」

    大大小小的道人們站起來:「記住了。」

    就在這時候道觀的門被人砰砰砰的敲響,小道人嚇了一跳,撐起油紙傘到了門口問:「誰?」

    「我從東邊月湖縣來的,是月湖縣正元道觀的道人,有要緊事,你先開門。」

    小道人回頭看了看,看到老道人正在手忙腳亂的貼鬍子。

    「等等,馬上就開。」

    小道人等著老道人把鬍子粘好,把木門打開,外面的道人已經渾身濕透,小道人連忙俯身一拜:「師叔,什麼事這麼急?」

    外面的道人往裡邊看了看,看到老道人後也俯身一拜:「國師真人帶道劍到了我們正元道觀,說西域人可能將要寇邊,而西疆大軍並無準備,朝廷也無準備,西域人可能聯合至少十幾國,其中有黑武與安息,兵力龐大,西疆危急,真人以道劍令,命我正元道觀所有弟子奔赴四周各郡縣聯絡諸道門弟子,同赴西疆。」

    老道人嚇了一跳:「這個......」

    他旁邊的瘦道人捅了他一下,老道人連忙咳嗽了幾聲後義正辭嚴的說道:「你放心,真人之命莫敢不從,我們立刻收拾行囊趕赴西疆,外面風大雨急,你快進來休息,換一身衣服。」

    「不用,我還要趕去大單縣微湖觀,請觀主早做準備。」

    老道人讓瘦道人去取了十兩銀子,冒著雨快步走到門口遞給那傳訊的道人:「以做盤纏。」

    傳訊的道人也沒客氣,接過來,再次拜了拜:「道門正統,天下一家。」

    老道人也俯身:「

    道門正統,天下一家。」

    傳訊的道人轉身冒雨走了,手裡還多了一把油紙傘。

    小道人淋著雨,看著那傳訊道人背影:「師爺爺,我覺得你編了那麼多故事,都好聽,可不及那位師叔一句道門正統天下一家。」

    老道人哼了一聲:「你算個屁的道人,我都是假的,他們都是假的,你當然也是假的。」

    小道人低頭看了看身上道袍,手在道袍上摸了摸:「我是想做真的。」

    老道人拉著他往回走:「趕緊收拾東西,要開戰了,咱們可不能去西疆送死......你們大家都趕緊去收拾東西,長真,你去鎮子裡買幾輛大車回來,長遠,你去收拾咱們的庫房清點銀子,長河,你去把香堂裡的東西收拾好了,咱們還得帶著,以後用得到......」

    所有人都看著他,可沒人動,老道人一邊喊著,可也沒動。

    「師爺爺。」

    小道人指向胖道人:「你喊他什麼?」

    「他道號長真,自然喊他長真。」

    「師爺爺,他是假的,你還記得他叫什麼名字嗎?長真道號,也是編的。」

    老道人楞了一下,然後微怒:「我們是同鄉,他是我侄子,我當然知道他叫什麼,他叫......」

    老道人看向胖道人,愣在那。

    小道人又指著瘦道人:「師爺爺,你叫他道號長遠,你可還記得他叫什麼名字?」

    老道人抬起手在腦門上拍了幾下,看向胖道人:「長真,你叫什麼來著,你個瓜皮。」

    胖道人看了看瘦道人,看了看其他道人,然後點頭:「我道號長真。」

    瘦道人挺直了那多年都沒直起來的蝦米腰:「我道號長遠。」

    小道人拉著老道人的手:「師爺爺,我道號永福。」

    「你們......」

    老道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長嘆一聲:「都特麼的少來這套,帶你們出門的時候我答應過你們家裡人,會把你們帶回去,我是帶你們出來賺錢的,不是來送命的,誰也不許再說了,趕緊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回鄉里去,這些年賺的銀子足夠你們置辦大宅買些田地,大不了以後我們不裝道人行騙了,可是這次必須聽我的......我們是騙子,我們不是道人,該回家去了。」

    他鬆開小道人的手:「誰也別說了,趕緊去,不然就翻臉,你們這群瓜皮。」

    第二天一早,老道人看著鏡子裡自己已經貼了好多年的鬍子,想著都要回鄉了,還貼什麼鬍子?也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的早晨起床就把鬍子貼好,還貼的比以往更端正更認真,他起身,走到牆邊伸手把長劍摘下來掛在身上,想著回鄉路上也得帶劍才行,萬一遇到歹人呢,那可是辛辛苦苦十六年騙來的銀子。

    拉開屋門,門外齊刷刷的站著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道人。

    「觀主!」

    所有人俯身。

    「我們準備好了。」

    沒有車馬,人人帶劍。

    老道人眼睛微微一紅,罵了一句:「你們這群瓜皮。」

    小道人嘿嘿笑,舉起來手裡連夜做出來的旗子。

    道門正統,天下一家。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3 06:47
長寧帝軍 第九百五十九章 幫主


    大大小小三十幾個道人從山上下來,眾人皆回頭看那座道觀,老道人摸著鬍子嘆息:「當初修這廢棄道觀可是花了我兩百多兩銀子。」

    小道人問:「心疼?」

    老道人搖頭:「幸好當時沒聽那瓦匠的話,他說隨便修修也就是幾十兩的事何必要多花銀子,反正也是門面的事而已何必當真,想想,幸好花的多,我們不在了,這道觀還能堅持很多年。」

    小道人點頭:「師爺爺,回來我們做真道人吧。」

    老道人看了他一眼:「回來?」

    然後笑了笑,沒說話。

    小道人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立刻鬆開老道人的手:「少來這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在想怎麼把我送走對不對?我可不是你們同鄉人,我是你撿來的。」

    老道人怔了怔:「你才十二。」

    「十二亦是男子漢。」

    小道人躲在胖道人身後,胖道人笑了笑道:「他雖然小,縱然不能打仗,給送送飯運運水也好,送他回鄉里去,誰照看他?」

    老道人無奈道:「大瓜皮,小瓜皮。」

    小道人從胖道人身後露出臉,嘿嘿笑:「老瓜皮。」

    老大人一瞪眼:「打瘸了你!」

    就在這時候,他們已至山下,正好走到西坡,細沙上傳來雷鳴之聲,以往有雷鳴聲多是正午,此時才剛清晨,那雷鳴聲卻比以往每次聽到的都要大些,或許是因為清晨安靜所以才顯得更清楚,眾人紛紛駐足,看著那沙坡怔怔出神。

    「師爺爺,你不是說你能聽到雷鳴聲是什麼意思嗎?你還說過,雷鳴聲是被壓在山下的雷神在說話,他說了些啥?」

    老道人摸了摸腰上掛著的長劍,嘴角一揚:「雷神說,去吧,幹他娘的。」

    小道人撇嘴:「雷神才不會滿嘴髒話。」

    老道人剛要說話,忽然聽到身後一陣馬蹄聲,很急,他回頭看了看,五六匹快馬飛奔而來,看到他們在路上竟是絲毫也不減速,最前邊的那個人著錦衣戴披風,雖然風塵僕僕,也能看出來一身貴氣,而他身後的幾個人卻顯得有些粗糙狂野。

    「滾開!」

    最前邊的那一身錦衣的年輕人喊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比馬蹄聲還要急。

    老道人一把將小道人拽開,眾人避讓到了一邊,那幾個人縱馬而過,老道人在最前邊那個年輕人眼神裡看到的厭惡,在後邊幾個人眼神裡看到了殺氣。

    「不對勁。」

    老道人楞了一下,然後注意到了後邊那幾個人脖子上的紅色圍巾。

    他曾做行商走南闖北,也到過西域,隱隱約約想起來什麼,他忽然彎腰從地上撿起來一塊石頭,朝著擦身而過的那最後一個騎馬的人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最後面那個人被砸中後背,疼的哼了一聲,下意識的勒住戰馬,調轉馬頭回來,順手將馬鞍一側掛著的羌刀摘了下來,那刀看起來就沉重的很。

    「偽道,找死!」

    他催馬沖了回來。

    老道人嚇了一跳,心說奇了怪了他特麼的一眼就怎麼看出來的。

    羌人騎馬衝回來,用羌刀指了指伏雷觀大大小小的道人:「剛剛是誰用石頭砸我後背?」

    所有道人手全都背在身後示意自己沒有砸,一個個的使勁兒搖頭表示無辜,手背在後邊是怕引起誤會,羌人心說這群噁心膽小的傢伙應該也

    不敢砸他才對,難道是山上落石?

    他抬起頭往山上看了一眼,那裡都是細沙,哪裡來的落石。

    「到底是誰砸我!」

    羌人暴怒,大聲喊了一句。

    所有道人還是那般模樣,一臉無辜,手在背後,接連搖頭。

    羌人更怒,以刀指向他們:「把你們的手從背後拿出來!」

    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道人互相看了看,然後同時把手從背後拿出來。

    每人手裡有兩塊石頭,山下路邊,就是石頭多。

    羌人一怔。

    然後六十多塊石頭朝著他疾風驟雨一樣砸了過來,他武藝極強,可哪裡想到這些道人如此無恥,羌刀沉重鋒利,他刀法出奇,接連劈開了六七塊石頭,剩下大概五十六七塊都招呼在他身上,一陣石頭雨過後,砸的他臉上腫起來老高,鼻子也被砸破了。

    「你們這群假道!」

    羌人從馬背上跳下來,持刀直奔伏雷觀道人過來。

    「他怎麼知道的?」

    胖道人看了看瘦道人:「為什麼他能看出來?」

    瘦道人也一臉懵波一:「難不成有天眼?」

    「屁啊,先砸的他後背。」

    「後背當然沒有天眼,萬一天眼開在」

    胖道人道:「噁心!」

    瘦道人想了想,扒開褲子屁股中間有一隻眼睛看人,確實挺噁心的後來想想不對,開天眼未必就要真的有眼,萬一人家就是練的開那一門呢。

    被砸的鼻青臉腫的羌人大步過來,之前跑過去的曹安青等人也勒住馬,曹安青大聲喊道:「不要耽擱時間,你們這群廢物!」

    那大聲喊的時候,剩下幾個羌人也已經往回過來。

    被砸的羌人大步朝著老道人過來,他們本就仇視中原道門,此時殺意更重,一群道人雖然人人帶劍,可實際上功夫大多稀鬆平常,要說與尋常漢子打架當然不會輸了,畢竟老道人嚴格要求他們要業務熟練,所以每日也都會在道觀裡練劍,反正只要練的漂亮,香客就會覺得他們武藝非凡。

    可是真正面對那凶悍之人,這些大大小小的道人全都慫了。

    「我砸的!」

    小道人昂首挺胸:「就是我先砸的!」

    羌人本朝著胖道人過去,聽到這話之後立刻轉身過來,那把羌刀閃爍著寒光,小道人伸手把背後掛著的木劍摘下來:「我不怕你!」

    老道人連忙把小道人護在身後,一直後退。

    羌人大步而來,一刀朝著老道人脖子剁了下來。

    「死!」

    死!

    噗的一聲。

    一把長劍破空而來,劍刺進羌人胸膛,力度之大,劍幾乎透體而出。

    「又是誰」

    羌人往後退了幾步,那是被劍上力量震得不得不退。

    「用一把劍扎我」

    噗噗噗噗噗,六七把長劍飛過來,把羌人胸前幾乎插滿。

    所有道人都有些懵,有人還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劍。

    劍從他們背後飛來,馬蹄聲如雷。

    那不是雷鳴聲的雷鳴,是馬蹄聲,一群白衣漢子從後邊繞過山腳縱馬而來,馬在道人們身後戛然而止,可見馬背上的騎士個個身手不凡。

    一群白衣之中,唯有一人身穿黑衣,在戰馬停下來的那一刻,這黑衣年

    輕人從戰馬上一躍而下,一群道人紛紛抬頭,看著那黑衣人從他們頭頂上掠過,這個角度實在有些躲不開那鞋底。

    「鴨子?」

    小道人抬著頭看:「為什麼在鞋底繡那麼醜的鴨子?」

    沈冷這瀟灑的出場差一點因為這句話而跪那兒他落地之後轉身,看了一眼躲在老道人身後的小道人:「你哪隻眼睛看到了鴨子?」

    小道人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眼睛:「這兩隻啊。」

    沈冷:「閉上!」

    小道人哦了一聲,立刻閉上眼,也不知道為啥,反正就是覺得不聽這個人的話應該後果很嚴重。

    沈冷喊了一聲閉上,轉身大步朝著中劍的羌人過去,那羌人還沒死,一刀朝著沈冷砍下,沈冷側身避開那一刀,伸手握住羌人手腕往回一拉,那把羌刀便抹在羌人自己的脖子上。

    沈冷單掌在羌刀刀背上拍了一下,羌刀噗的一聲斬進脖子裡,刀直接切透。

    沈冷一伸手把人頭摘下來扔向人群後邊,那人頭翻滾著,血灑落,很多道人身上都落了血跡。

    無頭的屍體軟綿綿的跪了下去,倒地的時候,脖子裡的血好像泉湧一樣還在往外冒,老道人一伸手把小道人的眼睛摀住,小道人怯生生的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可以睜開?

    前邊回來的幾個羌人愣住,立刻撥馬就要跑,他們在西域殺人如麻,可是見到沈冷之後才理解了什麼叫殺人如麻,沈冷見他們撥馬要走,腳下一點,鞋底在地面炸開的力量如同驚雷,一大步丈餘,伸手一把抓住最後那羌人戰馬的一條後退,戰馬往前狂奔,沈冷腳下驟然發力,兩隻腳立刻下沉,被戰馬拖拽往前滑了七八尺遠,兩個腳跟已經沒入地下,戰馬被他硬生生拉住,然後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沈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心裡說了一句。

    操蛋了。

    鞋底上的鴨子呸,鞋底上的鴛鴦都磨禿嚕皮了。

    他大步過去一腳踢向摔下來的那個羌人,羌人正爬起來,來不及避讓,雙手抬起來架在自己身前,這一腳側踢在他雙臂上,雙臂不能擋,兩條胳膊被那隻腳壓迫著撞在他自己臉上,羌人悶哼一聲後往一側翻飛出去,腦袋撞在地上又翻滾著出去。

    沈冷一腳踢在羌人脖子上,羌人嘴裡擠出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怕是脖子裡邊的什麼東西被這一腳踢的碎裂。

    羌人的身體擦著地面滑出去,人已經不可能再站起來。

    沈冷往前一指,二十餘騎白衣朝著前邊追了出去,僅剩下的兩個羌人保護著曹安青飛奔而逃。

    沈冷把地上的人抓著脖子拎起來,往半空中一拋,從後邊過來的白衣漢子抽刀橫掃,那羌人在半空之中被一刀砍成兩斷。

    一群伏雷觀的道人看著,大眼瞪小眼,嚇得心砰砰跳。

    沈冷打了個口哨,那匹戰馬朝著他飛奔過來,他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看那一群道人:「幹得不錯。」

    小道人把臉從老道人手後半露出來,朝著沈冷笑了笑,還抬起手比劃了一下,然後一眼看到地上血糊糊的屍體,嚇得他拉著老道人的手又放在自己眼睛上了。

    「邊疆恐有大戰,你們不要再向西行。」

    沈冷說完這句話後催馬向前。

    老道人忍不住喊了一聲:「你是誰!」

    沈冷大聲回答:「鴨子幫幫主。」

    小道人撲哧一聲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3 06:48
長寧帝軍 第九百六十章 定海神針

    小道人看著沈冷縱馬而去,忍不住有些心馳神往:「幫主真帥。」

    老道人心說這世上真有鴨子幫?

    小道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搖頭:「我也繡一對鴨子上去,還得是畸擰的,正常的鴨子看起來不好看。」

    老道人呸了一聲:「你看看那鴨子幫那群人,哪個不是人高馬大的,要做鴨子幫的人最起碼得強壯有力,得看起來威武雄勁,讓你平日裡多吃些你總是不聽,瘦瘦小小怎麼做鴨子」

    說到這老道人楞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

    「瘦瘦小小怎麼做鴨子幫的人。」

    前邊沈冷和那一群白衣已經遠去繼續追人,小道人雖然怕,可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被殺的是什麼人?」

    「應該是古羌人。」

    老道人讓胖道人他們繼續捂著小道人的眼睛,他走到屍體旁邊看了看,忍著噁心,翻開那屍體脖領仔細檢查,果然在紅色圍巾上看到了一個稀奇古怪的符號,這符號他曾經見到過,走西域的時候見到過,在古籍裡也見到過。

    「天門觀的人。」

    老道人一驚:「果然是西域鬼道。」

    瘦道人湊過來看了看:「什麼是西域鬼道?」

    老道人瞪了他一眼:「告訴你要多讀書,要多熟悉行業,我為了裝道人買了多少古籍?讓你們平日裡多看看,你們一個個就是不看我也是在一本殘缺的古籍上看到過隻言片語,西域鬼道的人自稱是道門弟子,但以殺戮為樂,他們自認為才是道宗正統,曾經揚言要滅絕中原道門,是一群瘋子。」

    小道人嘆道:「滅絕道門不可能,若不是遇到鴨子幫的人,怕是咱們伏雷觀要被人滅絕了。」

    老道人搖了搖頭:「傳聞之中的一群狠人啊。」

    三十幾個道人為了不嚇著過往路人,把屍體搬到路邊掩埋,他們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雖然看起來殺人是很可怕的事,不過一致覺得還是我們寧人牛-逼一些,所以繼續趕路。

    在他們身後百多里有一輛馬車吱吱呀呀的往前走,坐在馬車上負責趕車的黑眼一臉的愁悶:「你說他也不窮,他為什麼買了這麼一輛破車?」

    躺在馬車上的少年堂副堂主周東吳正經的說道:「一般有錢人都摳門,況且安國公還不一般。」

    黑眼想了想沈冷摳門嗎?

    還用想?

    「也不知道小張真人去了什麼地方,說是一個時辰就回,可是咱們等了足足一日也沒有等到,四處打聽,只聽聞道劍傳令,不知人在何處。」

    黑眼嘆了口氣:「若真是她出了什麼意外可怎麼辦。」

    周東吳道:「小張真人又不是三歲孩子,當初她一個人從龍虎山走到長安,如今還不能走到西域?我們一路走一路找就對了,反正路是這一條總歸沒錯。」

    黑眼嗯了一聲,聽著車軸嘎吱嘎吱的響就來氣:「破車!」

    他一巴掌拍在馬車上,庫嚓一聲,那本就已經快被磨斷了的車軸斷開,馬車一下子就廢了,兩個人都摔下來,黑眼還好畢竟是坐在那反應的快,周東吳是躺著的,被摔的七葷八素。

    「怪不得安國公之前說讓你好好照看他的車,如果壞了得賠他一百兩銀子。」

    周東吳捂著胸口傷處站起來:「你要不要跑路?」

    黑眼看了看那破車,又看了看那兩匹破馬,忍不住搖頭:「不跑,我又沒錢」

    就在這時候後面傳來一陣陣的鈴鐺聲,黑眼踮著腳往後看,只見遠處一群人騎著矮馬過來,看衣衫顏色款式應該是一大群道人,遠遠的看著,心說湊齊那麼一大群矮馬也真不容易,等到近處才看清楚,哪裡是什麼矮馬,那是一群驢,還有驢車。

    民間想買駑馬也不容易,驢倒是很多,況且驢耐力更好。

    黑眼俯身一拜:「諸位道長,能不能捎我們一程?」

    他直起身子才看清楚,哪裡是什麼道人,原來是一群道姑,她們忽閃著大眼睛看著黑眼,黑眼看著她們,一個坐在驢車上的道姑眼神都亮了,一字一句的說道:「很,強,壯。」

    黑眼立刻挺起胸脯,稍顯得意,說話的道姑問身邊同伴:「要不然留下吧,這麼壯實一定很有力氣,帶上他一起走,畢竟驢也會累,讓他幫咱們拉拉車也好。」

    黑眼:「」

    周東吳雙手抱拳:「告辭。」

    「受傷的那個。」

    漂亮道姑拍了拍身邊空位:「你上來坐。」

    周東吳沉默,看了看黑眼,然後很為難的說道:「也好,不過看起來你們這拉車的驢確實是有些累了,我這位朋友,真的是很壯實了。」

    黑眼:「」

    各條路上,皆有道門弟子向西而行。

    前邊,沈冷帶著流雲會少年堂的弟子一路狂追,從早晨追到中午,不管是他們的馬還是前邊曹安青他們的馬都已經跑不動了,沈冷便掠下來大步往前衝,這一路上只是在馬背上吃了幾口乾糧喝了兩口水,好在他的身體素質遠非常人可比。

    見沈冷下馬,流雲會少年堂的人也全都從馬背上跳下來往前跑,一陣加速,距離竟是越來越近,前邊曹安青他們的馬哪裡還跑得快。

    曹安青回頭看了看,嚇了一跳,立刻也從馬背上跳下來發力狂奔,一邊狂奔一邊喊:「攔住他們!」

    此時他身後只剩下兩個羌人,淨七魄使者這一路上已經死了五個,剩下的兩個人也早已經身心俱疲,一路上被沈冷追著連一刻都不敢放鬆,天知道他們就算是停下來找些食物的些許工夫沈冷會不會突然冒出來。

    曹安青喊完之後也不敢回頭看,只管一口氣往前跑,那兩個羌人也知道再這樣跑下去終究還是會被追上,索性也跳下來,各自摘下羌刀,兩個人先看向曹安青逃的方向,其中一人扯著嗓子喊道:「曹先生,我們死不足惜,你卻要記住,若我一脈不能因你而起,我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曹安青哪有時間理會他們兩個,若身後只是流雲會的人追來他當然沒那麼害怕,可身後的是鬼見愁的沈冷,都說韓喚枝是鬼見愁,這個沈冷是鬼見了都怕。

    其中一個羌人掂了掂手裡的羌刀,看向身邊同伴:「沒想到我們師兄弟七個,竟然會被這些中原人追的如此狼狽,今日拚死一戰,護天門觀尊嚴。」

    「殺!」

    另外一個羌人暴喝一聲,持羌刀朝著沈冷迎了過去。

    還有半丈左右,沈冷一腳踢在地上,本想一腳踢起來些沙土迷住那兩個羌人的眼睛,然後他再出招破敵,可是這一腳十分的不巧,土裡有塊石頭,這一腳踢在石頭上,沈冷覺得腳趾頭都斷了似的,劇痛之下停下來,單腳跳到一邊戒備。

    可是迎面而來的羌人並沒有趁勢追殺,沈冷這才看清楚,剛剛一腳把石頭從地下踢出來了,石頭塵土齊飛,那羌人下意識的橫刀在自己雙眼前邊擋住塵土砂礫,可是那塊石頭卻打在不可仔細描述之處。

    這一下是真的疼了,羌人的臉都扭曲了一下。

    後邊羌人罵了一句無恥,抓著羌刀直奔沈冷,沈冷腳疼的厲害,跳著避開一刀,後邊流雲會少年堂的弟子上來,雖然他們武藝不及羌人,可他們人多,流雲會弟子尚且還有二十餘人,羌人之後兩個,還有一個暫時行動不便。

    沈冷見二十幾名流雲會少年堂弟子也可控制局面,劍陣配合,刀陣配合,流暢無匹,所以他跳到一邊蹲下來看了看腳,鞋面都破了個洞,大腳趾頭從洞裡伸出來,這一腳踢的夠狠,指甲裡都是血,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脫落下來。

    他抬起頭往前邊看了看,曹安青已經跑出去一段距離,他咬著牙起身,跳著往前追。

    其中一個羌人見沈冷繞過他們要去追曹安青,情急之下,將手裡羌刀擲出去,羌刀一道流光般直奔沈冷後背,流雲會的人頓時驚呼起來。

    沈冷聽到喊聲知道有危險,立刻往旁邊跳開,那刀擦著他飛過去,他那般身手那般反應,在刀飛過去的瞬間,立刻飛起一腳踢在刀柄上,羌刀原本已經開始下墜,這一腳踹的羌刀再次加速飛了出去,踢的不是那麼正,所以羌刀旋轉著往前疾飛。

    曹安青正在發力狂奔,冷不丁的屁股一陣劇痛。

    這一下沒能把持住重心,身子撲倒在地,屁股正中還插著一把羌刀。

    沈冷跳著過來,伸手要把刀拔出來,手都伸出去了可卻楞了一下。

    刀倒是確實插在曹安青屁股上,可為什麼是刀尖朝外?

    沈冷在愣住的那一刻,腦子裡鑽出來一個不太好的想法,低頭看了看,確定自己想的對。

    曹安青爬伏在地上一陣陣哀嚎,看起來疼的厲害,可又不敢起身也不敢亂動,定海神針一樣在那的刀讓他覺得自己被釘在地上了。

    沈冷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羌人被眾多流雲會少年堂弟子圍攻,二十幾個打一個,發揮著流雲會歷來的優良傳統,估計著用不了多一會兒也能贏了。

    沈冷在曹安青身邊坐下來,看了看旁邊有棵小樹,伸手把小樹撅斷了,坐在那看著曹安青那張扭曲的臉,又看看那把刀,抬起手裡的棍子在刀尖上敲了一下,往下敲。

    「還跑?」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3 06:48
長寧帝軍 第九百六十一章 西疆雲湧

    曹安青這個人不會立刻死,因為沈冷不准他死。

    羌人拼盡全力的想把曹安青帶走,曹安青身上就必然有什麼值得他們拚命的地方,他對羌人有用,對西域人有用,反過來說對大寧也必然有用。

    沈冷坐在地上看了看自己大腳趾,指甲裡都是血,剛剛那一腳確實沒有看到沙土下邊有石頭,好在那一腳也算沒辜負這些血。

    曹安青是完全動不了了,大概他也沒有想到過自己會以這樣屈辱的一種方式被制住。

    「你別得意。」

    曹安青臉色慘白的看著沈冷,語氣盡力猙獰:「沈冷,你以為追上我有用?不管我出的去還是出不去,你可能都會死,很多人都會死,死只是開始。」

    沈冷看了看自己手裡那根棍子,一伸手捅曹安青嘴裡了。

    遠處,二本道人追上了上來,看到流雲會少年堂那邊應該已經勝券在握,又看了看沈冷坐在遠處,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先衝進人群,幫流雲會的人把兩個羌人擊倒,然後又快步跑到沈冷身邊坐下來,一眼就看到曹安青那個有些淒慘的樣子。

    「我操......」

    二本道人嚇得往後跳了一下。

    他指了指曹安青屁股,又指了指曹安青的嘴:「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儀式,可我覺得好像還很爽的樣子。」

    沈冷呸了一聲。

    二本道人從身上取出來傷藥,看了看沈冷的腳:「這是什麼情況?」

    沈冷指了指曹安青屁股上的刀,二本道人驚訝了一下:「你用大腳趾把刀柄塞進去的?」

    沈冷:「你滾......」

    二本道人把傷藥遞給沈冷:「我找了附近的兩座道觀,沒有打聽到小張真人的下落,不過這兩座道觀其中一座空了,另外一座道觀裡的道人正在收拾行囊,說是得道劍令,所有道門弟子得道劍令後即刻啟程趕赴西疆,傳道劍令的不是小張真人自己,而是其他的道門弟子,一傳十十傳百這樣的速度傳出去。」

    沈冷嗯了一聲,卻沒說什麼。

    小張真人正在用自己的力量,要守護這個大寧。

    沈冷把腳趾上的傷處用藥酒沖了沖,然後敷上藥粉,找了塊紗布包紮起來,二本道人看著沈冷那粗了一圈的大腳趾感慨道:「你現在再塞肯定進不去了。」

    沈冷抬起腳要踹,二本道人往旁邊挪了挪:「我說的是鞋,鞋!」

    他看向曹安青問沈冷:「這個傢伙就是幕後黑手吧。」

    沈冷點了點頭:「差不多。」

    二本道人一伸手把曹安青嘴裡堵著的那根木棍抽出來,曹安青剛要罵,二本道人用那根棍子在那把刀上敲了幾下,曹安青的臉立刻就變得扭曲起來。

    「唔......嗷,嗚嗚嗷......」

    二本道人敲了幾下之後又將棍子堵會曹安青嘴裡。

    「先不殺?」

    「還不能殺。」

    沈冷道:「這個人可能知道很多關於西疆那些外寇的事,他之所以急著往外逃就必然會有接應,我還想把在關外接應他的人掃一掃。」

    二本道人嗯了一聲:「你得帶著我。」

    沈冷:「我想讓你繼續去找小張真人。」

    二本道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點頭:「也好,找不到她終究有些擔心,說起來是國師真人,可是哪裡正正經經的行走過江湖,西北這邊民風彪悍,而且說不定已經有多少外寇在之前潛入進來,我還是先找到她再說吧。」

    沈冷拍了拍二本肩膀:「如果找到的話......」

    二本道人搖頭:「如果找到的話,我也不會回長安。」

    沈冷後邊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二本堵了回去,沈冷搖了搖頭:「戰場不是你們想像的那個樣子。」

    「所以更想看看戰場真正的樣子。」

    二本道人看向遠處:「我也是個男人。」

    他的視線有些飄忽。

    「師父死了,雖然殺師父的仇人也死了,可寧人報仇向來不是這樣的,殺人者在大寧殺人,寧人報仇,歷來都是到殺人者的地方去報仇。」

    沈冷笑起來:「看來你已經理解了一些戰兵干的事是什麼,是啊......只是在我們家裡把人殺了還不夠,得到他們家裡去殺人,才算報仇。」

    二本嗯了一聲:「得講道理。」

    寧人向來講道理。

    後邊流雲會少年堂的人已經把最後那兩個羌人綁起來,有一個因為傷勢過重已經死了,另外一個看起來也好不到哪兒去,估計著也堅持不了多久,原本就是兩個打二十幾個,勉強可逼退流雲會的人,可是難免受傷,二本道人趕回來之後形勢立刻變了,兩個羌人被打的遍體鱗傷。

    他們把活著的那個架過來,沈冷看了一眼,知道這傢伙已經沒幾口氣能喘的。

    「後闕是一個,對不對?」

    沈冷問。

    那羌人眼皮都被打的睜不開,眼睛就剩下一條線,他應該是在看沈冷,可根本看不出來他在看誰,聽到沈冷的話後羌人明顯動了一下,卻沒有說話,即便臉都被打成了豬頭似的,依然能看出來臉上帶著凶悍。

    「還有誰?」

    沈冷問。

    羌人扭頭,不答不看。

    沈冷伸手把小獵刀取出來,一刀戳進那個羌人心口。

    「其實我只是隨便問問,不管有誰,挨個打回去就是了。」

    沈冷擦了擦小獵刀上的血跡:「帶上曹安青,咱們趕去西甲城。」

    二本道人起身:「我再去找找,如果沒有消息的話我就去西甲城與你們會合。」

    沈冷嗯了一聲,從懷裡取出來另外一把匕首:「這個是懿妃娘娘送我的,暫時借給你,很鋒利,很好用,一把劍不夠用就再多一把匕首,長短兩劍,你是二本,當然也可以二賤。」

    二本道人把匕首接過來:「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罵我,所以我就不說謝謝了。」

    他把匕首收好,抱拳:「西甲城見!」

    樓然。

    樓然王站在高大的城牆上看著城外浩浩蕩蕩的隊伍,臉上全都是難以掩飾的驕傲和自豪,雖然城外的那號稱百萬之眾的精銳大軍,看起來真正有兵甲的連五分之一都沒有,絕大部分只是正直青年的普通百姓和奴隸,可這並不妨礙他的驕傲和自豪。

    說百萬大軍,就百萬大軍。

    樓然王看向手下人:「他們都說寧之強大天下無雙,那你們來說說,縱然是寧帝,能否一言召集百萬兵?你們看看城外,這浩蕩的隊伍,寧帝能這麼快召集嗎?這百萬大軍必將為我樓然打下來浩蕩山河,寧之強,已如強弩之末,寧人有句古話叫強弩之末勢不可穿縞,他們剛剛和黑武人打完,有什麼可怕的。」

    手下人立刻奉承道:「陛下,別說寧人剛剛被黑武人打的元氣大傷,就算沒有那一戰,我樓然百萬大軍也足可將寧夷為平地,陛下親征,攜天威臣服東方,這是上天授予陛下的殊榮。」

    樓然王哈哈大笑:「你說的對,這就是上天賦予朕的使命。」

    城外那衣衫襤褸的百萬人,卻沒有一人如樓然王這樣的自信這樣的驕傲,他們之中有一大部分衣不遮體,手裡的兵器也根本不是什麼正經兵器,甚至連鐵器都不是,樓然這個窮苦的地方根本就沒有鐵礦,而鐵器又是大寧嚴禁向西域人出售的東西,別說樓然人,就算是草原人鐵器都算是頗為珍貴的東西。

    大部分所謂的樓然百萬精銳,手裡拿著的是木棒,或者把木棒一頭削尖了就算是長槍,其中真正的有兵甲有器械的士兵,不過十分之一,還有一部分士兵連兵器甲冑都不齊全。

    「告訴他們。」

    樓然王大聲說道:「一個月之內趕到寧國西甲城,後闕國會為我們打開國門,還會提供給大軍糧草補給,到時候,我們就用從寧國那邊搶過來的豐厚禮物來回報我們的盟友。」

    手下人連忙跑出去傳令,不多時,城下驅趕著那些普通百姓的人開始更加凶狠的揮舞手裡的鞭子。

    「都走快些!」

    一個惡吏一鞭子打在身前奴隸的臉上,立刻抽打出來一條血痕。

    「走的這麼慢,想死嗎?」

    他的鞭子不斷的落下,被打中的人卻連喊叫都不敢。

    從遠處遙望此間,那百萬大軍確實看起來浩蕩如雲,可卻不能到近處看,近處才會看清楚,那不過是百萬奴隸罷了。

    與此同時,吐蕃。

    吐蕃王端起酒杯敬向遼殺狼:「大將軍就要返回黑武,朕代表吐蕃所有臣民向你敬酒,為吐蕃最真誠最友好的盟友踐行,希望大將軍回去之後將朕之誠意轉達給國師,也請告知國師,吐蕃必會傾盡全力而為,這一次,不管怎麼樣也要讓寧人失去他們習慣了的驕傲,讓寧人體會到他們習慣了讓別人去體會的疼痛。」

    遼殺狼臉色一變,似乎這話觸及到了他的心境。

    吐蕃王卻沒有察覺到,他沒想到遼殺狼會因為這句話而感到恥辱。

    「好。」

    遼殺狼掩飾住心裡的惱怒,起身,笑著說道:「我回去之後必然會稟告國師,吐蕃大軍出征之日,黑武也必將傾盡全力南下策應。」

    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坐在旁邊的安息國左賢王世子棄聶嘁看起來也很開心,嘴角一直都帶著笑意。

    寧?

    讓你不寧。

    棄聶嘁似乎已經看到了天下伐寧的壯闊,也看到了寧人的哭泣。

    一對一沒人打得過你,那就幾十個打你一個好了,幾十個打不過,一百個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3 06:48
第九百六十二章 後闕銅羊台

    西疆不是水師的戰場,西域這麼大,能通航的水路卻屈指可數,若有一條從長安至西疆的寬闊大河,水師逆流而上,大軍調動時間能減少一倍,可大自然的事,人力強求,終有窮時,大河不是沒有,可越是到西疆這邊越是湍急危險,大船根本沒法走。

    西疆是重甲的地盤,在這片只有黃沙的大地上,重甲可讓黃沙沉戟。

    沈冷他們到西甲城的時候,城內外已經熱鬧起來,從各地趕來的道人已經有上百人,卻不打擾城內百姓,都在城外自己搭建了帳篷,請他們進城也不肯,只說是真人道劍令,道門弟子不許驚擾邊關將士百姓。

    問及真人何在,無人知曉。

    西甲城東門外,大將軍談九州站在門口等著,遠遠的見沈冷過來立刻笑著迎上去,沈冷離著還遠就跳下戰馬,緊走幾步後先行了晚輩之禮。

    談九州一把扶住沈冷胳膊:「沈將軍,一別多年,更見風采。」

    沈冷道:「大將軍才是,上次見大將軍的時候鬢角有幾絲白髮,剛剛看了一眼竟是不見了,離著遠了看,我還說這是誰家帥小夥偷了大將軍的衣服。」

    談九州哈哈大笑:「你這話說的雖然是誇我,可連我都覺得有些不要臉。」

    沈冷:「哈哈哈......我說的可是實話,大將軍真是看著越來越年輕了,是不是最近找到了什麼好辦法?」

    談九州道:「每日清閒度日混吃等死,當然也就看起來輕鬆些。」

    沈冷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我才不信,是不是大將軍最近尋了什麼好東西,我聽聞西域後闕國皇宮裡有一顆冰魄寶石,傳聞長期佩戴身上可駐顏不老,大將軍是不是把後闕國的國寶找來了。」

    談九州搖頭:「那般東西,且不說真假,縱然是真的又怎麼可能輕易得到。」

    沈冷裝作恍然:「唔,原來還沒到手,那我們一起去拿?」

    談九州大笑起來:「原來你是有所圖,哈哈哈哈。」

    沈冷和談九州兩個人把手進城,城門附近的人全都看著,有人看向這邊喃喃自語道:「原來那就是名聞天下的沈將軍,竟是這麼年輕。」

    「你以為安國公有多大?安國公今年應該剛二十八歲。」

    「二十八歲,已經創造出別人一輩子都創造不出來的神話,想想看,和安國公相比我們真是虛度了太多時日。」

    另外一個道人搖頭:「那都是定數,是命裡注定的,我看安國公之面相,富貴不止於此。」

    他本是一句隨口胡謅的話,可是聽者有心,立刻就有好事之人圍上來:「安國公已經位極人臣,你說富貴不止於此,還能是什麼?」

    道人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胡說八道可能會引出大事。

    可是這一句無心之言,還是很快就在西甲城外傳播開來。

    「你聽說了嗎?有道人說觀安國公面相富貴不止於此,以後還會為大寧創不世之功。」

    「你聽說了嗎?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長說安國公這輩子大富大貴,將來還能更富貴。」

    「噓,跟你們說一件秘聞,剛剛有位仙風道骨的道長說安國公可能不只是是國公。」

    「難道還能

    封王?」

    「那誰知道。」

    「你也聽說了啊,我可聽說是道門真人所說,說安國公,有權傾天下之相。」

    邊城這邊匯聚了大量得到百姓,商隊,甚至還有一些來自和大寧親善國家的番邦之人,這些話不知不覺間被人有意的傳播出去,而且越傳越廣,不過短短半日,整個西甲城似乎都聽說了這件事,越說越離譜。

    沈冷還在西甲城大將軍府裡和談九州聊天,外面卻已經出現了波瀾。

    有人忍不住就會去想,安國公才二十八歲已經位極人臣,陛下對他應該都已經封無可封,按爵位來說,國公已是超一品,除非封王,不然哪裡還有更大的富貴,可是不知道怎麼了,傳著傳著就出現了更可怕的說法,有人說,道門真人看安國公面相,有不臣之心。

    大寧的百姓自然不會主動編纂故事說這些,可是有人說了,大寧的百姓也會聽,人都如此,把自己聽來的以為是什麼秘聞的事告訴親人朋友,多半還要加一句你可不許說出去,然而誰都有親人朋友,所以這個說一句你不許說出去,那個也說一句你不許說出去,也就都知道了。

    大將軍府。

    沈冷看了一眼被捆綁結實曹安青:「這個人是東宮內侍總管曹安青,他被西北的古羌人接應出長安,應該是要去後闕。」

    談九州微微皺眉:「東宮的人?」

    他下意識的看向沈冷,沈冷點了點頭:「不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長安城廷尉府那邊的定性應該是東宮內侍總管曹安青勾結外賊盜取東宮大量珍寶潛逃。」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故意看著曹安青,果然曹安青聽他說完之後一臉的鄙夷和憤怒。

    「陛下居然這樣都不肯殺太子?」

    曹安青鼻子裡擠出來一聲輕蔑:「我瞧不起陛下。」

    談九州起身,一掌扇在曹安青臉上:「你沒那資格。」

    談九州是一疆大將軍,這一掌之力幾乎把曹安青的半邊臉上的肉都給扇飛出去,曹安青被綁著,這一掌把他打出去六七個滾,停下來的時候眼角嘴角鼻子裡都是血。

    曹安青起不來,趴在那,啐了一口嘴裡的血:「誰都有資格瞧不起誰,皇帝又怎麼了?皇帝的兒子想殺他,皇帝卻還捨不得殺兒子,是想留個美名嗎?」

    談九州大步過去,沈冷拉了他一把,談九州回頭:「不會打死了他。」

    「他這種人你打他也沒有什麼意義。」

    沈冷問:「軍中廷尉主事的是誰?」

    「廷尉府分衙千辦任勞。」

    沈冷嗯了一聲:「請他來吧。」

    不多時,西疆重甲廷尉府分衙千辦任勞從外面快步進來,見到沈冷和談九州之後俯身施禮,沈冷回禮後說道:「這個人只要不死就行,哪怕一口氣吊著也得讓他活著,帶下去怎麼審隨你們的意,切記切記,人不能死,最起碼在把他知道的說清楚之前不能死。」

    沈冷看了談九州一眼,雖然沒說,談九州還是懂了他的眼神,擺了擺手道:「除了任千辦之外,其他人都出去吧。」

    很快屋子裡就只剩下神沈冷,談九州,任勞和曹安青四個人。

    「任千辦。」

    談

    九州走到任勞面前壓低聲音說道:「不管這個人招供了什麼,你都必須交給我與安國公兩人過目,若是......若是交代出什麼牽扯到東宮的事,所有筆錄,只准你一個人保存,筆錄之中任何消息,所知者越少越好。」

    任勞已經知道了面前捆著的這個人就是東宮內侍總管曹安青,他當然也就知道了其中利害關係,稍稍不留神就會把太子殿下牽扯進來,牽扯進來不可怕,可怕的是萬一有人把這些事宣揚出去,大戰之前,怕是會軍心不穩,更可怕的是會讓百姓們憤怒不安。

    任勞點了點頭,看向沈冷:「安國公,外面......現在外面有一些傳聞,說......」

    他又看了看談九州,談九州一擺手:「只管說你的。」

    任勞道:「外面從安國公到西甲城開始突然之間有人散佈消息,說是國師真人看安國公面相,有......有不臣之心,還說安國公此生富貴,不至於國公。」

    沈冷的臉sè一變:「我才剛到。」

    談九州臉sè也不好看:「帶人去查,是誰在胡亂散佈謠言。」

    「是!」

    任勞垂首道:「卑職這就安排人去查。」

    「你知道怎麼辦。」

    談九州道:「西域人巴不得我們自己人之間出問題,也巴不得西甲城人心不穩。」

    任勞想了想後說道:「廷尉府會在城外抓到了幾個後闕國的商人,這些人都是後闕國派來潛入進大寧的奸細,所有謠言都是他們傳播的,目的是為了讓人懷疑安國公,甚至引起民變內亂,所以這些人會很快在城門口外當眾斬首。」

    談九州滿意的點了點頭:「好。」

    任勞一擺手,手下廷尉將曹安青抓起來,兩個人抬著走出書房。

    「任千辦。」

    談九州又追了一句:「這個人太重要,他該在什麼時候死,得等聖旨。」

    任勞眼神一凜:「卑職明白了。」

    陛下若是不想動太子,消息到了長安城之後很快就會有旨意過來,曹安青就得趕緊死,如果陛下有意動太子的話,曹安青就會被長安城派來的人押送回去,所以這個人確實還不能死。

    「不是說小張真人也來了嗎?」

    談九州看向沈冷:「怎麼沒見人?」

    沈冷嘆了口氣:「也是個任性的。」

    直到現在二本道人也沒有找到小張真人在什麼地方,那些得到道劍令趕來西甲城的道人也沒有一個人能提供線索,小張真人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來的道人人人皆知道劍令,但人人不見國師真人。

    西甲城對面是就是後闕國的邊城銅羊台,此時此刻,一群西域國的行商驅趕著馬車在城門口接受盤查,每一輛馬車上都裝滿了大箱子。

    商隊的首領拎著一小袋金子塞進城門守軍軍官手中,陪笑著說道:「最後一趟貨了,以後得有陣子不能來,這小小敬意大人收著。」

    軍官打開錢袋看了看,那滿眼的金黃頓時讓他開心起來:「還是你會做人,進去吧。」

    商隊首領千恩萬謝,帶著車隊進了銅羊台城。

    除了第一輛馬車之外,後邊所有的馬車上最底層的箱子裡,皆有寧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4 20:21
長寧帝軍 第九百六十三章 霸者的白菜動不得

    銅羊台的守軍每日都和西甲城那邊的寧軍相對,壓力當然大,這個天下,除了北疆黑武人之外,恐怕再也沒有任何一國邊軍士兵覺得自己在和寧軍對峙的時候氣勢不輸,而一個國家繁華強大與否,在邊城對比上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站在銅羊台城牆上往東看西甲城,就算是隔著高高的城牆也能看到城內一座一座木樓的屋頂,而站在西甲城這邊往銅羊台看,只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土城,土城之內也是一片混黃。

    邊城修建堅固,西甲城用的是長條大石,裡邊是夯土,銅羊台城則是純粹的夯土,提到後闕國也不能說窮,後闕國盛產美玉,銷往四方,尤其有一塊被稱之為千年冰魄的美玉,傳聞其中隱隱約約可見星河流動,是無價之寶,被後闕國王藏於宮中,那般盛產美玉的地方都如此珍惜在乎足可見冰魄之珍貴。

    後闕國算不上窮,可是對於邊軍的撥款遠不如大寧,大寧這邊,每年只是往西疆邊軍這邊的撥款就抵得上後闕國一年的稅收,這根本就不是可以對比的事,大小懸殊到沒法比,如果你非要拿大寧和後闕比,那後闕人一定覺得你是在耍流氓。

    再看士兵,大寧戰兵衣甲鮮明,後闕國這邊校尉以下只是單薄一層皮甲,甚至是棉甲。

    正因為如此,後闕國邊軍生活的苦悶,所以對來往商隊剋扣的極狠,只要送銀子他們就放行,若不送,想出關進關難如登天。

    金子可不是多見的東西,一小袋金子就能讓人為之瘋狂,能送出這般豪禮,西甲城的邊軍校尉自然也不會阻攔,這邊風氣如此,誰也不會過問。

    車隊有十幾輛馬車,連檢查都沒檢查就進了城,這事說起來多魔幻?國門都不檢查,若是放在大寧那邊早已經問罪了,當然也不可能發生。

    馬車一長串的進了銅羊台,城中有不少客棧,城內的建築也都是兩層土樓,雖然和繁華錦繡沒有一絲關係,看起來掛著紅色布旗的土樓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在最大的那家客棧停下來,夥計看到這麼大規模的商隊自然不敢怠慢,陪著笑臉過來牽馬,不多時,十幾輛大車全都進了客棧後院,後院不小卻已顯得擁擠。

    商隊一共有百餘人,出手也闊綽,直接把客棧包下來,多給了一成的銀子。

    這種商隊會帶著不少護衛,即便是住進客棧晚上也會留不少人守著車,這是司空見慣的事,客棧的人當然也不會在意,可就是在這後半夜客棧的人都已經睡著之後,馬車上的箱子被一口一口的打開,藏於箱子裡的人全都靜悄悄出來。

    「寧,征戰四方,從來都以光明正大之戰法取勝,大寧的戰兵也歷來都是在戰場上讓敵人膽寒,我們不是軍人,我們也是寧人,我們也不是不光明,我們是在用敵人的手段,他們怎麼做的我們還回去而已。」

    從箱子裡出來的人全都聚集在馬廄中,眾人蹲在那,借馬匹遮擋。

    說話的人是一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年輕小夥兒,或許是因為在箱子裡棲身的時間久了所以臉色不太好,可是他的眼睛卻格外明亮。

    「江湖上的人一直逍遙自在,是邊軍為我們殺出來的逍遙自在,我們住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欣賞這大好河山,才能任性的說什麼江湖規矩,規矩?」

    年輕人聲音稍稍加大了些:「規矩就是別人欺負上門,我們不能只等著邊軍給我們出氣,後闕國天門觀鬼道門的人潛伏長安城殺了我們道門弟子,所以我才會帶道劍出長安,道門之尊嚴同樣是大寧之尊嚴,仇要報,要在後闕人的地盤上報。」

    年輕道人站起來:「為我們的邊軍兄弟們,開個路。」

    「是!」

    一群道人低沉的應了一聲。

    「尊國師真人令。」

    他們等待著小張真人下令。

    「分做三隊,一隊往西,城西有料場,後闕邊軍騎兵所需的草料都在那邊,還囤積了不少糧食,燒了它。」

    「一隊往北,北邊是後闕國邊軍將軍府,把邊軍將軍人頭帶回來。」

    「還有一隊,沒有特殊目標,只管在城中緊要的地方放火,越多越好,只在今夜,讓銅羊台變成一座廢城。」

    小張真人抱拳:「諸位,道門正統。」

    所有人抱拳:「天下一家。」

    「散!」

    隨著一聲令下,數十道黑影往四周散了出去,猶如飛鷹掠過。

    西甲城。

    沈冷和大將軍談九州兩個人站在城牆上往西看著,西邊的銅羊台城規模大概是西甲城的三分之二,雖然是土城,但修建的極為堅固,城中有後闕國守軍一萬兩千,後闕國軍力和大寧根本不在一個層次,可正因為如此,在最靠近大寧的這座邊城裡,後闕人派駐的當然是最能打的隊伍。

    「先發制人?」

    大將軍談九州看著西邊銅羊台城,聽沈冷說完之後楞了一下:「可師出無名。」

    大寧雖然從來都不怕打仗,可好歹也得找個理由吧。

    「理由這事......」

    沈冷看了談九州一眼:「那年陛下下旨南征滅越國,說是因為山羊。」

    談九州嘴角微微一揚:「是啊,那年一戰我雖然未曾參與其中可也熟知,與現在的情況何其相似,那時候南越人以為他們可以和大寧抗衡,於是串通勾結十餘小國試圖形成聯盟以抗大寧,這種事南越不是第一個,後闕這邊也不是最後一個,只要大寧強大,一直強大,想聯手對抗大寧的人就不會沒了,畢竟單打獨鬥誰也不行。」

    即便是到了現在,其實連大寧百姓們都不太清楚滅南越那一戰的起因,大部分也懶得去想,反正只是滅了一個小國而已。

    「搞幾隻羊去?」

    「羊這邊不缺,缺白菜。」

    談九州道:「羊隨隨便便就能搞來,想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啃什麼呢?」

    沈冷哈哈大笑。

    談九州看了沈冷一眼:「最主要的是,陛下旨意未到,當年滅南越是陛下定的,你我對後闕出兵......」

    後邊的話談九州沒有說出來。

    沈冷這才醒悟,雖然談九州不怕打仗,可是他畢竟要退下去了,在就要榮歸故里之前主動出兵,對於談九州來說似乎沒有那麼大的意義,這個時候,對於談九州來說平穩最為重要。

    就在這時候談九州笑道:「你別總是在羊身上找藉口,現成的藉口在你都不用,你莫不是忘了今天還有人四處散播你有反心的謠言?明日一早,大軍出城,陳兵在銅羊台城外,讓他們交出唆使這些人的幕後主使,交不出來,我們就自己進城去抓。」

    沈冷看向談九州,想著原來自己誤會了,對付西域人,談九州才是霸者。

    「回去休息吧,我已經下令分撥三萬西疆武庫新兵給你,已在城中等你多日了,明日一早你去大營提兵。」

    談九州伸了個懶腰:「我年紀大了,天一黑就容易犯困,我得先回去睡,最主要的是我已經要回長安,這開戰的風險當然是你來扛,朝廷裡的大人們罵也當然是罵你,御史台的人參奏也只能是你,誰叫你年輕?年輕人,背鍋總是要多一些才行。」

    沈冷撇嘴:「老狐狸。」

    談九州哈哈大笑:「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剛說完,忽然身邊有人抬起手指著銅羊台城方向說道:「那邊怎麼好像起火了?」

    沈冷和談九州同時止步,兩個人朝著銅羊台城方向看過去,那邊的紅光已經從城中溢出來,可見不是一處起火,火光把黑夜燒透了似的,感覺下一息天空會變成炭。

    「不是我的人。」

    沈冷看向談九州:「大將軍知道,我一共也沒帶幾個人來。」

    「也不是我的人。」

    談九州道:「剛說好讓你背鍋,動作哪能這麼快。」

    沈冷一笑:「所以。」

    談九州:「管他是誰的人。」

    片刻之後,西甲城戰鼓聲起。

    一個時辰不到,裝備整齊的大寧戰兵從西甲城西門開了出去,隊伍浩浩蕩蕩,猶如一條在黑夜之中潛行的怒龍。

    沈冷騎著戰馬走在隊伍裡,不時舉起千里眼往銅羊台城方向看,那邊的火光越來越亮,一開始還沒有想到是怎麼回事,可是出城的時候見到城門外帳篷裡的那些道人,他忽然間就明白了。

    「胡鬧啊......」

    沈冷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

    「你難道不知道,你比一座銅羊台城要重要的多?」

    他把馬鞭甩響,加速向前。

    大寧從來都不會在被人打過來之後才打回去,當初滅南越,世人皆說大寧霸道不講理,可大寧能越來越強盛的原因之一,就是在發現威脅的時候就立刻把這威脅剷除,南越人以為他們只要還沒對大寧動手大寧就沒道理對他們動手,可他們錯了,後闕人應該是還不清楚南越被滅國的經歷,所以他們也錯了。

    正如當今陛下李承唐說的......寧人一代一代的拼盡全力到了可以不講道理的高度,自然不會被一群沒大寧高的人指著鼻子說你得講道理的時候點頭,寧都已經這麼高了,還要看矮子的臉色做事?弱不一定是道理,但強一定是道理,強也可以沒道理,強到有道理沒道理都是道理的時候,是為霸。

    大寧,從最初算起,每一代人,嘴上不說可實際在做的,就是要成為霸者。

    霸者的白菜,動不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4 20:22
長寧帝軍 第九百六十三章 等他來接我

    和對南越出兵的不同之處在於,對南越開戰之前,是大寧皇帝陛下先下旨昭示天下,也算是師出有名,雖然被人說是霸者,可好歹打你之前先說了一聲我要打你了,還給了南越準備挨揍的準備時間。

    現在出兵,真的算是不宣而戰了。

    沈冷坐在戰馬上一路往銅羊台城走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所以立刻吩咐了一聲:「選幾個嗓門大的人跟上來。」

    跟著他出城的隊伍都是西疆武庫新軍,還算不上是現役戰兵,和戰兵的區別就在於他們還沒有真刀真槍的和敵人廝殺過,欠缺經驗,而沈冷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心中的一座高山,他們看著高山,心有目標。

    每個人都聽過沈冷的名字,每個人都熟知沈冷打過的那些仗,如今四疆四庫訓練新兵,沈冷帶兵打過的仗都會拿出來做教案,正因為如此,他們現在此時的心境,就和沈冷剛剛從軍的時候應該一模一樣,只不過沈冷剛從軍的時候聽到的都是四疆大將軍的故事,如今他自己也成為故事裡的人了。

    陛下把沈冷擺在了所有人面前,告訴他們,將軍,無論出身。

    沈冷在,就給了所有年輕人奮鬥的目標。

    「嗓門大的?」

    臨時被選為沈冷親兵隊正的是西疆武庫教習岳望嵩,他是西疆邊軍出身,後來負傷之後被調入武庫做教習,傷好之後已經數次請求調回西疆重甲,不過武庫這邊始終沒有答應。

    一名作戰經驗豐富的教習對於新兵們來說是他們的幸運,武庫當然不會輕易把人放回去,用武庫司座大人對岳望嵩說的話就是......不把你放回去你會不爽,把你放回去我會不爽,在你不爽和我不爽之間做選擇,當然選擇你不爽。

    岳望嵩雖然不明白沈冷的命令是什麼意思,可作為一名合格的軍人還是立刻執行了命令。

    沈冷的親兵隊都是他挑選出來的人自然也都瞭解,沒多久就選了四五個嗓門大的士兵上來,他們幾個也很迷茫,大將軍沒有其他命令下來之前只好跟著。

    「大將軍。」

    一直快到銅羊台城下,岳望嵩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人都找來了,請問大將軍有何吩咐?」

    「打後闕,是因為後闕犯賤,可即便如此也得有個必須要揍他的理由才行。」

    沈冷指了指城門外:「讓你的人去喊。」

    沈冷在城門外面大概五十丈左右停下來,看了看後邊幾個已經有些興奮的年輕人:「過去喊話,讓後闕人打開城門,告訴他們,後闕國的人勾結天門觀鬼道,將我大寧國師真人綁架進了銅羊台城,如果半個時辰之內不把國師真人安然無恙的送出來,我將率軍踏平銅羊台。」

    岳望嵩他們幾個楞了一下,怎麼就牽扯到國師真人了?

    「大將軍,這個理由真的沒得可說。」

    岳望嵩反應過來之後也有些興奮:「他們當然交不出人,我們也就能趁機攻破銅羊台城。」

    「不。」

    沈冷搖頭:「國師真人......真的在裡邊。」

    一聽到這句話岳望嵩先是詫異了一下,然後一撥馬自己先衝了過去,幾個他挑選出來的戰兵跟著他騎馬跑到城門外,朝著城門上大聲喊了起來。

    沒多久,城牆上的後闕國邊軍就把寧軍已經到城下的消息緊急送到邊軍將軍府,一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將軍大人竟然已經死了。

    後闕國邊軍將軍的府裡一片鬼哭狼嚎,因為有緊急軍情送到將軍府,所以下人跑去喊將軍大人起床,可是在門外喊了好一會兒也沒人答應,等到衝進屋子裡才發現將軍的人頭都不見了,屋子裡只剩下一具無頭屍體。

    這一下整個銅羊台城就炸了,之前城中接連火起是小炸,將軍被殺才是大炸。

    沒辦法,他們只要又跑去見副將,主將不明不白的死了,自然就找還能做主的人,副將闕月生正在帶著人在城中四處救火,他也有些納悶,派去將軍府請示的人遲遲不回,這很不對勁,結果等回來的是將軍已經被殺的消息。

    闕月生是個年輕人,才剛剛二十四歲,他在銅羊台城有些特殊,縱然是主將對他也需客客氣氣,用銅羊台城主將對手下人的話說,闕月生是咱們的宰相大人的獨子,送到咱們邊城不過是來鍍金的,鍍的漂漂亮亮就回都城去了,人家前途無量,咱們只管巴結好就行。

    可闕月生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是宰相之子就該胡作非為就該浪蕩度日,他一心想成為改變後闕的那個人,他自小目睹父親如何執政,他知道父親辛勞,可也不覺得父親有多正確,這麼多年來,他父親身為宰相雖然做了不少事,更多的則是搜刮財富,如今他的家族已經是皇族之下最富有的家族,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自豪。

    他之所以執意要來銅羊台城當然不是來鍍金的,他是真的很想和相鄰的寧國學學,寧人之強有目共睹,他也想讓後闕變成寧那樣的霸主,縱然不能成為霸主,也想讓後闕不再仰人鼻息。

    整個銅羊台城裡,還在兢兢業業做事,還在秉公守法,還時時刻刻記得自己是一名軍人的,反而是這個被人認為是紈褲子弟的宰相之子。

    聽說主將被殺,闕月生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寧人做的。

    雖然他遠在銅羊台城,可國內正在做什麼他也不是一無所知,相反,他比很多人都更早知道後闕國和吐蕃等國正在商議聯盟的事,他父親已經派人先後送來六封信讓他回家,最後一封信裡更是坦言不久之後將有大戰,希望他能回去,不要留在戰亂之地。

    紙裡包不住火,他知道後闕人自以為隱秘的事一定瞞不住寧人,而寧人一旦知道了就必然會先下手。

    坐等,那從來都不是寧人的性格。

    「擊鼓,召集所有邊軍。」

    闕月生吩咐著,同時轉身朝著城門那邊飛奔過去。

    他一邊跑一邊下令:「第一,從現在開始我說了算,違令者斬,第二,從現在開始城中不許任何人隨意走動,發現一個殺一個,第三,派人去安撫將軍家眷,將他們保護在將軍府裡,第四......所有士兵做好開戰的準備,如有退縮者,殺。」

    命令一個一個的下達,闕月生跑上城牆的時候城中之事大概都已經安排好。

    城門樓,闕月生手扶著城牆往下看,城外的寧軍似乎看不到邊際,第一次闕月生直接感受到了寧邊軍帶來的巨大壓力。

    「城下何人?」

    闕月生大聲喊了一句。

    「大寧邊軍!」

    岳望嵩在城西大聲喊道:「還有兩刻時間,再不將我大寧國師真人禮送出城,休怪我們破城自己去找了。」

    闕月生回答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沒有人把大寧國師真人綁架至此,寧國如此無端生事,無非是想滅我後闕,我後闕國雖小,自知不是寧人對手,可我後闕國上上下下也不會輕易跪下等死,我是銅羊台城邊軍將軍闕月生,你們想打,那就來打吧!若我打開城門放你們進城,我將成為後闕的罪人。」

    沈冷催馬向前,抬起頭看了看城牆上那個人。

    「國師真人就在銅羊台城,你現在不應該在這和我裝腔作勢,你應該在找人,還有兩刻的時間,兩刻之後見不到人,我不需要你打開城門,我自己會開。」

    沈冷道:「你可以數著手指頭算,兩刻之後,我成全你為國一戰的勇氣。」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冷撥馬回到軍陣之中,他必須讓後闕人知道小張真人在城內,如果小張真人在城中被發現的話還不至於死,若是後闕人不知道那是大寧國師真人,被後闕邊軍圍堵,光靠那些道門弟子又怎麼可能保護得了她。

    城牆上,闕月生立刻回頭:「派人去下令,城中搜捕發現的所有寧人,一個都不許殺,只准生擒。」

    手下人立刻跑了出去。

    闕月生看著城外的寧軍,其實心裡也很清楚,兩刻的時間怎麼可能找到人,就算找到了寧人也不會善罷甘休,可如果真的寧國師真人在城裡的話,那反而是一面擋箭牌,最起碼,不至於導致寧人屠城。

    「將軍。」

    手下人咬著牙說道:「這分明就是寧人胡說八道,先派人到城中刺殺了咱們的將軍,然後四處放火,此時寧軍再來反而惡人先告狀,說什麼綁架了他們的國師,這等不講理的事他們偏偏說的理直氣壯。」

    「是,你我都知道寧人不講理,可現在又能怎麼樣?」

    闕月生皺著眉:「必須把這個人盡快找到,哪怕不是國師而是一些尋常的寧人,落在我們手裡也有用。」

    城下,岳望嵩忍不住擔憂的問沈冷:「大將軍,把國師真人在城內的事告訴後闕人,一旦他們先找到國師真人的話,那豈不是危險了。」

    「如果他們不知道那是大寧國師,她更危險。」

    沈冷回頭看:「拋石車還要多久上來?」

    「比隊伍走的慢,至少還得半個時辰,架設好的話還需半個時辰。」

    「去派人催一下,我沒有一個時辰可等。」

    「是!」

    岳望嵩立刻派人去傳令。

    城內,一處暗影,幾名道門弟子保護著小張真人躲在那,不遠處一隊後闕國邊軍飛奔而過。

    「真人,咱們怎麼辦?」

    一名道門弟子問:「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藏起來?」

    「他來的好快。」

    小張真人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以至於幾個道門弟子都有些沒理解。

    「找一處民居進去,不要傷人,等著大軍進城。」

    小張真人起身:「等他來接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4 20:22
第九百六十四章 狂

    銅羊台城。

    闕月生看了一眼放在不遠處的沙漏,距離寧人給出的兩刻時間已經沒剩下多少了,城中那些放火的寧人卻還一個都沒有抓到,銅羊台城規模不小,如果這些寧人潛入民居的話,非挨家挨戶搜查不能抓到,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就算再給兩刻時間也做不到。

    「放吊籃,把我放下去。」

    闕月生忽然吩咐了一句。

    「啊?」

    手下人全都愣住了,他們圍著闕月生,每個人都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我再去拖延一段時間。」

    闕月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城中有一萬兩千邊軍,有數萬百姓,必須再拖延一段時間,你們記住,盡快抓到那個寧國的國師,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都要抓到,我能不能活著回來就看你們了......也看寧人。」

    他說完之後邁步上了城牆高喊:「我是後闕國銅羊台城將軍闕月生,我想和你們的主將談談,現在我一個人下來。」

    闕月生喊完之後示意把吊籃放下去,後闕國的邊軍一個個緊張的要命,這位可是宰相之子,大丞相烏爾敦在後闕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勢太重以至於連國王陛下都對他禮讓三分,如果大丞相的獨子在這出了什麼意外的話,他們都會死。

    「將軍你不能去。」

    「將軍,真的不能去啊。」

    闕月生一擺手:「你們不瞭解寧人,寧人還不屑於在我孤身一人去談的情況下為難我,我認真的瞭解過他們,他們都要所謂的面子,還不曾聽過有哪個寧人連氣度都不要了。」

    他站在吊籃上大聲說道:「把我放下去,不然的話按軍律處置。」

    城牆上的後闕人無奈之下,只好把闕月生放了下去,闕月生連兵器也沒帶,下來之後再次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大步朝著寧軍這邊過來,大寧戰兵看著那年輕人獨自下城還真是都頗有幾分欣賞,在西疆邊軍看來,後闕國的邊軍在面對他們的時候什麼時候不是慫的好像鵪鶉一樣,這是後闕國邊軍面對寧軍的一般狀態,當然也有不一般的時候,不一般的時候當然不會慫的好像鵪鶉一樣,大概會像鵪鶉蛋。

    所以一個後闕人面對大寧數萬大軍孤身一人過來,確實讓人刮目相看。

    沈冷坐在戰馬上看著闕月生大步過來,連他也對這個後闕年輕人有幾分欣賞了。

    「我是後闕國銅羊台城主將闕月生,請問誰可以與我說話。」

    「我。」

    沈冷坐在馬背上沒下來:「想說什麼?」

    「請問你是大寧西疆哪位將軍?」

    「我不是西疆的將軍,我叫沈冷,你只管說你的。」

    闕月生的心裡猛地一震,他對寧國無比的在意,在邊疆就是來向寧人學習的,所以怎麼可能不知道沈冷的名字,這個走到哪兒就會把殺戮帶到哪兒的煞星為什麼會在西疆?有人說,如果沈冷不到什麼地方還好,就算與大寧有些矛盾未必能打得起來,如果沈冷到了什麼地方,沒矛盾也能打的起來。

    「沈......沈將軍。」

    闕月生下意識的俯身一拜:「請聽我說幾句話。」

    他抬起頭,面對沈冷心裡突然就變得緊張起來,沉默了片刻來整理措辭,然後才開口說道:「也許其中有什麼誤會,大將軍說是天門觀的那些鬼道綁架了大寧國師,我們的人沒有在城中發現天門觀的人,也沒有在城中發現國師真人,我帶誠意而來,若大將軍覺得不穩妥,我可親自帶人去天門山,此地距離天門上不過一百餘里,來回只需要三天時間,大將軍給我三天時間,我必會給大將軍一個交代。」

    「我不喜歡別人來給我交代。」

    沈冷道:「你可能覺得我是在找一個很蹩腳的理由對後闕動兵,如果這樣想的話那就錯了,開戰的理由很多,比如山羊啃了白菜,何必要用國師那麼大的理由,我說她在城裡,她就在城裡,一座銅羊台城不值得大寧賭上道門國師,就算是整個後闕也不值得大寧賭這麼大。」

    闕月生心裡不斷的盤算著,他從沈冷的話裡聽的出來不是在騙他,可是如果天門觀的人綁架大寧國師真人的話,他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天門山的那些羌人向來不服管教,在後闕國,天門山一帶也是法外之地,連軍隊都不願去招惹,難道是父親和天門山的羌人談了條件?

    可那不是父親做事的風格,何其不智?父親難道會親手送給寧人一個開戰的理由?

    「你應該知道,天門觀有個所謂的淨七魄使者,綁架國師的就是他們。」

    聽到沈冷這句話,闕月生的心裡頓時更加震撼。

    淨七魄。

    他當然知道。

    天門觀鬼道,有淨三魂淨七魄,還有自封為掌教的玄機真人,羌人部落的首領五彌和玄機真人關係親密。

    「淨七魄使者,我知道,他們人呢?如果他們在銅羊台城的話我不會不知道。」

    「死光了。」

    沈冷淡淡的回答了三個字。

    闕月生一怔:「既然他們死光了,是何人把國師真人帶入銅羊台城的?」

    沈冷看了他一眼:「我想也知道。」

    闕月生沉默片刻,抱拳:「請大將軍給我三天時間,無論如何,兩國當盡力避免交戰,一旦交戰必將生靈塗炭,寧雖強,可後闕上下有保國之心,寧軍也就斷然不會毫無損失。」

    「不給。」

    沈冷的回答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還有不到一刻時間。」

    闕月生臉色變了變:「大將軍何必如此倨傲?縱然我軍職不如大將軍,大將軍端坐馬背不動也顯得無禮了些,此時更盛氣凌人,寧人都如此不講道理?」

    「我不倨傲。」

    沈冷回答:「我坐在馬背上沒下來,不是因為你軍職低,後闕王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下來,因為我累了,想坐著,我只是懶,如果你覺得我盛氣凌人,你忍忍。」

    闕月生無言以對。

    「大將軍!」

    他再次抱拳:「我還是懇請大將軍給我三天時間......」

    「不必。」

    沈冷道:「你回去吧,你們找不到,我進城自己找,天門觀,我自己會去。」

    「這是後闕國!」

    闕月生怒道:「不是寧國!」

    沈冷依然平淡:「我把這變成寧地就是了。」

    他一擺手,岳望嵩立刻向前:「你回去吧,還有不到一刻的時間,大寧戰兵不會出而不戰,從無特例,回去備戰吧,另外,據我所知你是後闕國大丞相烏爾敦的獨子,你可以回去問問你父親,大寧戰兵為何而來。」

    「咦?」

    沈冷看向闕月生:「你是烏爾敦的兒子?」

    闕月生從沈冷的眼神裡看出來一些不對勁,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我是,大將軍想怎麼樣?」

    「唔。」

    沈冷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剛剛那一瞬間想著是不是應該綁了你和你爹要寫贖金,不過這個場合有些不合適,等我破城之後再說吧。」

    闕月生都懵了,這種話是一個堂堂大將軍能說出來的?綁架,要贖金?氣度呢?臉呢?

    「快走吧。」

    沈冷道:「我這個人變卦很快。」

    闕月生立刻回頭,他不知道沈冷是不是在開玩笑,但他不敢那自己的命開玩笑,只好離開,轉身朝著城牆那邊飛奔,而岳望嵩一臉笑意的看向沈冷道:「大將軍真會開玩笑,估計著快把他嚇尿了褲子。」

    沈冷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沒開玩笑。」

    岳望嵩:「......」

    沈冷問:「這個人你說能不能換十萬兩銀子?」

    岳望嵩道:「他是烏爾敦的獨子,烏爾敦在後闕國說一不二,連後闕國王都對他禮讓三分,後闕國的軍隊,有三分之二在烏爾敦的直繫手中攥著,他一句話比後闕王一句話能調動的兵力或許還多些,所以十萬兩銀子應該能換來,畢竟烏爾敦也是富可敵國。」

    沈冷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裝-逼真不好......」

    岳望嵩懵了:「大將軍的意思是?」

    「丟了十萬兩銀子,好虧。」

    沈冷嘆道:「我剛剛要是下令把他擒住,是不是顯得沒有風度?」

    「是......若擒住的話,確實......」

    岳望嵩支支吾吾,也不好說什麼。

    沈冷道:「這個風度,價值十萬兩,真貴。」

    他回頭看了看:「拋石車上來了沒有?」

    有親兵回答:「大將軍,剛剛傳令之後,拋石車已經盡最快的速度運上來,正在搭架,不出意外的話,兩刻之後就可攻城。」

    沈冷嗯了一聲,抬起頭看了看月色。

    此時已經後半夜,距離天亮應該也不會太遠了,小張真人他們在城中放火是子時之後,算計著再有不到一個時辰東方就要泛白。

    沈冷回頭看了看,士兵們全都在等待著他下令,這是這些新兵第一次真正的實戰,他們也將第一次經歷生死,當他們走上戰場的那一刻便不是懵懂少年,而是男人。

    「岳望嵩,去傳令,四門皆堵。」

    沈冷看了一眼銅羊台城上一直冒著的狼煙:「後闕國的援兵最快三個時辰可到,那就兩個時辰之內拿下銅羊台城,告訴大家,城破之後不許侵擾百姓,城中府庫裡的東西分給他們了,我剛剛對闕月生說過的,我可以把這裡變成寧地,既然是寧地,人也是我們的人了。」

    岳望嵩嘴角一揚,心說沈將軍就是狂。

    沈冷停頓了一下,笑了笑:「告訴他們好好打,以後我再分給他們十萬兩銀子。」

    岳望嵩心裡一怔。

    大將軍......還真想綁架了那個闕月生?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7 11:54
長寧帝軍 第九百六十五章 疏忽


    邊疆這邊大戰在即,而此時此刻,茶爺帶著兩個孩子在數千名戰兵的護送下已經去了東疆,可是這就出現了一種很難控制的局面,陛下在朝廷上已經宣佈沈冷攜家眷趕去東疆訓練水師新軍,備戰遠征桑國,可是沈冷如今在西疆要打起來了。

    就在沈冷兵圍銅羊台城的當天,長安城,陛下也接到了沈冷的親筆信。

    「陛下,這可怎麼辦?」

    內閣大學士賴成一臉擔憂:「沈冷不知道陛下的安排,他在西疆說不定已經和大將軍談九州見了面,不少人也已經知道他在西疆的事,可他應該在去東疆的半路。」

    皇帝也愁。

    他在屋子裡慢慢踱步:「沈冷的親兵營將軍陳冉是不是趕過去了?」

    「是,本來是要護送顏公主殿下去東疆的,可是顏公主不放心沈冷,所以逼著陳冉帶了一團親兵趕去西疆,他們是在半路折返的,所以應該離長安還沒多遠。」

    「派人追上去,告訴沈冷,遮面而戰。」

    「遮面?」

    賴成:「若遮面的話,西疆一戰,沈冷有大功而不能領,有戰績而不能說,實在......」

    「按時間來說,就算朕即刻下旨讓他趕去西疆,他也應該在至少四個月後才能到。」

    皇帝道:「他在西疆已經拋頭露面,好在朕調集的各路戰兵還沒到,大軍行進比快馬傳訊要慢,派人去還來得及,知會談九州讓他來安排,算計著日子再說。」

    皇帝也覺無奈,他已經下了聖旨,如果被人知道了沈冷悄默聲的到了西疆的話,他這個皇帝怎麼解釋?

    皇帝嘆了口氣:「至於軍功......談九州就要退下去了。」

    賴成立刻懂了皇帝的意思。

    「只是,又委屈了沈冷。」

    「朕的......」

    皇帝的話幾乎脫口而出,好不容易忍了下來。

    朕的兒子,受點委屈就受點委屈吧。

    可是皇帝想的卻不是這樣,憑什麼讓朕的兒子受委屈?他只是還沒有想到一個足夠圓滑的辦法,西疆的戰事來的太突兀,正常情況下皇帝怎麼可能調已經趕往東疆的沈冷去西邊?西邊有諸衛戰兵,有重甲,還有西北唐家,大寧不是無人可用。

    皇帝若擺出來一個姿態,朕就是想讓沈冷去西域打仗的,大寧西半部的所有將軍們怎麼想?將軍們不多想,將軍的手下怎麼想?

    他們會認為陛下覺得他們不行,所以西邊的仗也要調東邊的人過來打。

    他是皇帝,他可以有一點點任性,但不能在大是大非上任性。

    「不如,趁著西疆各路大軍還沒有完後匯聚,陛下調沈冷回東疆?」

    賴成想說的話不好意思說完,既然沈冷在西疆打仗還要蒙臉而戰,沒有功勞沒有苦勞還要面臨無法想像的凶險,何必還把沈冷留在那兒?他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也想不出來此時此刻還有什麼好辦法,陛下越來越迷信只要沈冷在的戰場就一定會打贏,這不好。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說?」

    皇帝看了賴成一眼:「做了大學士,莫不是忘了自己曾是言官?」

    賴成沉默片刻,撩袍跪倒在地:「陛下,沈將軍追小張真人的事已經破了例,他是國之大將軍,他的職責是在東疆水師,西疆諸衛戰兵都能打這一仗,大將軍談九州也不需要沈冷遮面而戰把軍功讓給他,那不是大將軍的榮耀,那是談九州在退下來之

    前的羞恥,一旦這件事被傳揚開,大將軍談九州將成為一個笑話,陛下也會成為一個笑話。」

    「大寧,不是沒有沈冷便不可戰,西疆,不是沒有沈冷便不能勝,若陛下此時緊急召回沈冷,將來還能圓回來,若此時再不召回,陛下將談九州的臉面置於何地,將國之威嚴,聖旨威嚴,陛下威嚴置於何地?」

    皇帝一怔。

    賴成跪在那卻不低頭,看著皇帝的眼睛說道:「陛下覺得沈冷是福將,所到之處皆能奏凱,可是陛下,大寧戰兵百萬,戰將千員,他們也一樣能征善戰,他們也一樣忠君愛國,況且臣一直不認為沈冷是福將,沈冷能打贏每一戰,是因為他的能力而非運氣。」

    皇帝張了張嘴,忽然間醒悟過來什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沈冷如此的在乎,不管有什麼事都希望他能分得榮譽,他剛剛在想的全都是怎麼才能把沈冷在西疆的事圓回來,怎麼才能讓沈冷名正言順的在西疆繼續領得榮譽,不知不覺間他都是以一位父親的身份在思考關於沈冷的任何問題,而不是一國之君。

    「朕......」

    皇帝想說些什麼,可竟是無言以對。

    賴成曾經不止一次的硬懟過他,甚至在滿朝文武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昏君,可那都是做樣子,都是戲,這一刻跪在他面前的大學士不是在做戲。

    「朕知道了。」

    皇帝在椅子上坐下來,緩了一會兒後說道:「擬旨,以通聞盒送傳談九州,讓他知會沈冷立刻返回東疆,不必回長安。」

    賴成叩首:「臣馬上去辦。」

    皇帝看向窗外:「也許......已經來不及。」

    與此同時,西疆。

    沈冷坐在馬背上看著銅羊台城,後邊的拋石車已經架設好,隨時都能攻城,可是等待下令的岳望嵩等人卻忽然發現沈冷坐在那愣住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疏忽了。」

    沈冷忽然抬起手在腦門上拍了一下。

    「大將軍,怎麼了?」

    岳望嵩連忙問了一句。

    「我不該在這。」

    沈冷抬起手摸了摸額頭上瞬間冒出來的冷汗,自己貪功,貪戰,貪勝,因為太得意,太放肆,竟是忘了自己不該出現在西疆,此時此刻他已經在數萬大軍面前,也已經對敵人報了自己的名字,這樣一來將陛下置於何地?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如此放肆了?

    一瞬間,沈冷不只是額頭冒汗,後背也被汗水打濕。

    他看向岳望嵩:「將士們都知道我來了?」

    「新軍都知道。」

    岳望嵩道:「之前大將軍就吩咐過,所有新軍皆歸你節制調遣。」

    沈冷腦子裡嗡嗡的,想著該怎麼才能把這件事圓回來,首先要考慮陛下會怎麼幫他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陛下應該已經宣稱沈冷去了東疆,可他卻在西疆如此拋頭露面......

    「我不是沈冷。」

    沈冷低頭,撕了一條衣服遮擋住臉:「告訴將士們,我在西疆的事絕不准繼續外傳。」

    「可是大將軍。」

    岳望嵩一臉的疑惑:「不只是新軍,西疆重甲,包括城內城外的百姓都知道你來了,若此時大將軍說不是大將軍,如何對將士們解釋,如何對百姓們解釋?」

    沈冷實在想不到辦法。

    「先攻城。」

    沈冷把臉矇住:「此戰之後我

    再與大將軍商議。」

    與此同時,西甲城。

    站在城牆上以千里眼看著遠處火把通明之處,等了一會兒還沒見攻城,他微微皺眉,想著沈冷為什麼還不進攻?

    就在這時候,他手下人忽然說了一句。

    「這一戰,莫非又要讓安國公來打了?」

    談九州臉sè一變:「安國公怎麼了!你不可胡言亂語。」

    手下人道:「北征之戰後,陛下已經說過讓安國公去東疆訓練水師新軍,結果他跑來這裡,這一戰縱然來的突然,可他這一來......」

    手下人的話還沒說完談九州忽然間醒悟過來。

    「糟了。」

    談九州眼神閃爍了一下:「是我疏忽了,沈冷也疏忽了。」

    他伸手:「把我的甲冑長槊取來。」

    談九州領兵這麼多年都沒有慌過,可是瞬間想到的事卻讓他不得不慌了一下,沈冷不該在這啊,自己怎麼完全沒有去細想?國師到了這,沈冷以大將軍之尊親自來追這本就不合常理,沈冷也說過他是臨時追出來的並沒有陛下旨意,這事可大可小,一旦大了就控制不住。

    「是得想個法子才行。」

    就在這時候銅羊台城那邊火光稍稍亂了些,離著這麼遠也依稀聽到了攻城士兵的喊殺聲,談九州心裡越來越急,這事可怎麼圓?

    距離西甲城不到一百里的地方有一座渭南縣城,渭南是西疆很重要的地方,雖然只是一個縣城,可這裡號稱西北最大的藥材集散之地,西北盛產的藥材都會集中於此,來自大寧各地的藥商會從四面八方而來,很多藥材都是西北獨有,渭南最著名的則是一種名為血蟲葉的草藥,除了渭南縣之外別的地方種都種不活。

    在渭南縣城的一家醫館,黑眼看了看周東吳:「再換了藥就差不多了,如果你聽我的何至於等到現在,咱們和沈冷分開之後直接到下一個縣城找醫館給你診治,你卻跑了......」

    周東吳道:「醫者仁心,我不是不相信那家醫館,咱們不是要去找沈家醫館嗎,要有信用,說去沈家醫館就去沈家醫館。」

    黑眼道:「你出醫館的時候慌慌張張,肯定出問題了。」

    周東吳道:「也......沒啥大問題,就是要縫合傷口的時候,那個郎中的助手安慰了一句,說不要緊,只是傷口縫合,不用緊張,沒什麼大不了的,一次縫不好就兩次。」

    黑眼:「他安慰的對啊,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縫合不算什麼。」

    周東吳嘆了口氣:「他安慰的是那個郎中。」

    黑眼:「......」

    躺在醫館裡,周東吳往外看了看:「為什麼還沒有人來?」

    就在這時候看病的郎中進來,一臉的不好意思:「現在城中沒有多少人還在坐診,得到消息之後,九成的郎中都帶著傷藥趕往西甲城,我也要去的,可是總不能一個人都不留,所以太忙了些。」

    他解開周東吳的衣服看了看:「傷口恢復的不錯,這麼大的刀傷......」

    「好人!」

    黑眼和周東吳立刻說道:「我們都是好人,我們是要去西甲城參戰的,半路上遇到了潛入大寧的後闕奸細,打了一場,被傷了。」

    郎中幫周東吳換了藥,到了門外吩咐學徒:「去官府,就說我們有刀傷者,來歷不明。」

    黑眼和周東吳剛要走,門外幾個捕快就大步進來,看了一眼:「都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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