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31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0 14:40
第六十六章 盛大表演

    劍出山河覆,日月照丹青。

    這寥寥十字,看似尋常,卻足以讓大周天下大多數人心頭生出惡寒。

    這是一首詩,亦是一道劍招。

    而這大周江湖能使出這一道劍招之人,除了眼前這位白髮白衣的年輕人,便只有重矩峰上的那位大衍劍仙鐘長恨了。

    這世上之人愛慕虛名者眾多,單單一個大周能尋到頂著這劍仙名號之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譬如那被稱作玄冥劍仙的重矩峰長老龍從雲,遠未登仙境,如何稱得了劍仙。

    除了那天斗城中的岳扶搖,離山宗上的衍千秋二人,其餘所謂劍仙,名聲再大,門人再多,都大抵名不符實。

    唯有那鐘長恨,修為雖是大衍境,但劍仙之名,卻無人敢有半分質疑。就是盛名滿天下的岳扶搖也曾直言不諱的說過,天下出世劍修除我與千秋二人,唯有鐘長恨可堪劍仙之名。

    原因無他。

    鐘長恨雖為大衍境,但憑著手中的三尺青鋒卻斬過貨真價實的仙人。

    而那位仙人,又恰恰是他當年的授業恩師——玲瓏閣芒極劍仙李通冥!

    至於他為什麼這麼做,這麼做了之後又為什麼還能在玲瓏閣待下去,無人知曉。

    只是自那之後,天下再無人見過他拔出手中的劍。即使是玲瓏閣的弟子大多對其也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若是還有人想要一睹這位劍仙的風姿,唯一的希望便是他那位同樣神秘,卻又強悍無比的大弟子陳玄機了。

    此子來路不明,資質平平。

    相傳當年丹陽境時所鑄內丹不過最下品的黃丹,但一入劍道便展現出了強悍無比的天賦。

    如今玲瓏閣後輩弟子中無人能接下他一劍。

    有道是虎父無犬子,狼師無狗徒。

    這陳玄機的大名,大周天下無人不曉。

    即使是徐寒也有所耳聞,今日見著本尊,才知什麼叫做真人不露相。

    ......

    這時,隨著陳玄機這一言落下。

    他的背後猛然浮現出一道道的劍影。

    自浮現那一刻起,它們便閃著凌冽的寒芒,猶如利箭一般將鋒芒對準那頭張牙舞爪的蛟龍。

    轉瞬間,那些劍影便直抵數千之數,密密麻麻的林立在他的身後。

    隨即他雙眸一寒,心中念頭一動。

    那數千道劍影便猛的化為一道道流光,朝著那蛟龍爆射而出。

    砰!

    砰!

    ......

    只聽一道道炸響爆開,那蛟龍頓時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嘶吼。

    觸目驚心的血洞密密麻麻的浮現在蛟龍的身上,暗紅色的鮮血順著它傷口不住的下淌,一時間血如雨下。

    但這些足以讓任何人死去的傷勢,落在蛟龍的身上似乎除了激發它的凶性外,便再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待到劍雨落幕,那蛟龍一聲嘶吼再次朝著陳玄機撲殺而來。

    它氣勢洶洶,身未至,腥風血雨卻早已殺到。

    那白衣劍客對於那頭殺來的凶物仿若聞所未聞。

    他猶如老僧入定一般,低著腦袋,襲來的腥風血雨,貼著他衣衫朝著兩側飄散,卻神奇的觸不到他衣角。

    他立於這腥風血雨之中,衣衫卻白淨如雪。

    好似那濁世青蓮,不染半點凡塵。

    這時蛟龍依然來到了他的跟前,那張血本大口被它張開,好似要吞食天地一般,只是瞬息便將這白衣劍客的身子包裹其中。

    「小心!」地上諸人都在那時發出一聲驚呼,試圖提醒陳玄機,就連徐寒在那時也是心頭一緊,暗暗想到千萬別死銀槍蠟頭,壞了自己,還害了他的性命。

    可唯獨那位方子魚,依然挺直著自己的身子,翹著腦袋,嘴角帶著笑意望向那天際。

    她的眸中尋不到半點的擔憂,她就像是在等待一場盛大的表演。

    而主角,是她的心上人。

    在她看來,這世上沒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

    是的。

    她很自信。

    莫名的自信。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待到蛟龍化為肉泥,那白衣劍客如仙人一般出現在她的眼前時,她應當露出什麼樣笑容,給他一個怎樣擁抱,才能顯得更漂亮,才能讓他更喜歡。

    他總是這樣,為她烤好紅薯,為她斬斷一切的荊棘,也為她擋下所有的風雨。

    似乎只要有一把劍在,這世上便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方子魚習慣了這樣。

    而這一次,她相信也不例外。

    於是,陳玄機的雙眸忽然睜開,凌冽的劍芒自他某種亮起。

    叮!

    他手中的長劍在那一刻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發出一聲高亢的劍鳴,似乎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那場盛宴而感到興奮。

    然後一道雪白的劍芒自那把尋常的劍身亮起。

    陳玄機的身子豁然動了起來。

    他手持長劍,身如飛仙,冷著眸子朝著那蛟龍的咽喉處刺去。

    磅礴劍意在那時凝聚於他的劍鋒之上,化為一道明亮的光點,照亮了漆黑的夜色,也劃破了諸人心頭的陰霾。

    諸人臉上的神色也在那時凝固下來,他們緊張的看著那道飛入蛟龍體內的身影,不敢發出半點的聲音。

    唯有方子魚臉上的笑意卻在那時蕩漾開來。

    噗嗤!

    一道輕響在靜默的夜色中升起。

    那聲音很輕。

    輕得就像是破敗的皮革被某種利器割開時發出的聲音。

    那道耀眼的白芒再次亮起,它從蛟龍身軀的某一處躥了出來。

    那是手持長劍的陳玄機,他臉上的神色依然冷冽,他身上的衣衫依然白淨如雪。

    但身後卻是那蛟龍的血洞中猶如湧泉一般被噴吐出的鮮血。

    蛟龍眸中的血光一陣黯淡,近乎趨於湮滅,他龐大的身軀也在那時一頓,就像是一隻失去了提線的木偶,重重的栽倒在地。

    諸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強大的蛟龍,幾次險些讓他們命喪黃泉,此刻卻如此輕易的死在了陳玄機的手上。

    這陳玄機究竟強到了何種地步?

    這樣的念頭幾乎在同一時間乏上了諸人的心頭。

    而徐寒更是一愣,他擁有金剛境的修為,體內又有足足三百六十五枚竅穴,甚至還凝成了萬古以來從未有人凝成的金丹,這樣諸多東西加在一起,即使通幽境的強者他也有一戰之力。他不可避免的在心底有些暗暗自喜,直到見識了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劍。

    他才豁然明白,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這時,一襲白衣的陳玄機收劍歸鞘,落在了諸人身前。

    「師尊曾言多年前他欠閣下一個人情,今日這條蛟龍便送於閣下了。」那時他拱手朝著四周言道。

    諸人聞言一愣,這才意識到恐怕這場大戰之外,還有某些人在遠處觀望。

    而陳玄機說完這話便要轉頭與諸人說些什麼,可這嘴方才張開。

    一道嬌小的身影便撲入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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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廣林鬼

    大周以北,陳國以西。

    又一片遼闊的土地。

    兩百年前,披靡天下的大楚國分崩離析,化為三國。中原為周,東北為陳,而西北便是大夏。

    大夏尚武,多年來邊境戰事多以大夏挑起,其間出過不少雄圖偉業的君王,勵精圖治,如今的大夏朝堪稱夏周陳三國之首,而周陳兩國不得不聯手方才能與大夏抗衡。

    但說來奇怪,如此尚武的大夏朝,國師竟是一位和尚。

    不過此位已經空懸了一百多年,每代大夏朝的君王無論如何雄才偉略,但對於那空懸的國師之位都不敢另立。有人說是敬奉當年那位與先祖一同開闢夏朝的先輩,也有人說是因為那位國師尚且活著,只是不知雲遊何處。

    只是不管真相如何,皇帝不開口諸人也不該對此有所非議。

    因此在大夏朝有關於那位國師的話題,諸人素來諱莫如深。

    而作為大夏朝國教的龍隱寺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但是每日往來的香客便足以讓這座金碧輝煌的寺廟成為大夏朝最為富有的地方。

    按理說,有這麼一座寺院在,尋常的寺廟都得避得遠遠的,畢竟和尚也得吃飯,沒了香火錢,那和尚豈不都得餓死?

    可偏偏在距離的龍隱寺不過五十里的小山頭上坐落著一座殘破的寺院。

    寺院很小,年歲也很是古老。

    以至於院門口牌匾上的字跡也被腐蝕的模糊不清,只能隱隱看見玄天二字。

    院中有一顆老樹,叫不出名字,卻生得極為壯大,如今時值冬日,樹上的葉子掉落一地,鋪滿了整個禪院,卻無人打理。

    「兩百年前,一位高僧目睹兵荒馬亂的大出天下,屹立於佛陀像前。」

    「他許下宏遠。」

    「佛不東來,我便西去。」

    這時,蒼老的聲線自寺院中響起,那聲音沙啞又低沉,像是用腳踩斷密林裡堆起枯枝所發出的聲響。

    寺院中,一個生得濃眉大眼的小和尚看了看眼前半眯著眼睛的老和尚,又看了看寺院中唯一一座佛像問道。

    「嗯?他去西邊幹什麼?」

    「見佛問道。」老和尚回應道。

    「他見到佛了嗎?」小和尚又問道。

    「唔。」

    老和尚的眸子半眯著,像是睡著了一般。

    「那最後,他普度眾生了嗎?」小和尚又問道,腦袋歪了起來,臉上的神情極為認真。

    「唔。」老和尚又回應道。

    眼睛依舊沒有睜開的意思。

    「騙人!」這時,小和尚的眉頭忽的皺了起來,他粉嘟嘟的腮幫子鼓起,一臉不忿的用他粉嫩的嗓音吼道。

    「嗯?」老和尚的眼睛睜開了,他像是從某種熟睡中驚醒,一臉疑惑的看著小和尚。

    「西邊明明就是十萬大山,那裡竟是妖魔,哪來的什麼佛陀!」

    小和尚義憤填膺的問道。

    「管他作甚。」老和尚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伸出了筷子夾起桌上的飯菜,那是上好的雞肉,用慢火熬成,味道鮮美至極。

    「這院裡的香客本就不多,故事真假與你何干?你得記下這故事,待到哪日老子圓寂了,你得靠著這故事繼續騙這香火錢,不然,你還想餓死不成。」說著老和尚將那雞肉放入了小和尚的碗中。

    「唔?」小和尚一愣,他夾起那雞肉放入口中,只覺唇齒留香。

    「也對。」

    他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但很快便又搖了搖頭。

    「等你圓寂了,我要離開這裡,去外邊。」

    說著,小和尚的眸中露出了嚮往之色,似乎對於外邊的花花世界有些急不可耐。

    「離開這裡?幹什麼?」老者拿著筷子的手微不可察的顫了一顫,隨即不動聲色的問道。

    「降妖伏魔,普度眾生。」小和尚歪著腦袋,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外邊有什麼好的,在這寺廟中青燈古佛,常伴佛祖不好嗎?」老和尚捻起了一塊雞肉,一道常人根本無法察覺的金光在那時自他的體內盪開。

    小和尚的身子頓了頓了,神情忽的有些恍惚。

    不知為何方才還興起得很的念頭在這一刻似乎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也不錯,那我就留下來吧。」小和尚點了點頭。

    ......

    老和尚的年紀已經很大了。

    大到什麼程度沒人說得清楚,就連老和尚自己也道不出個一二三來。

    於是,三日之後,老和尚躺在床上,站不起身子時,這一切便也就顯得如此理所當然。

    「你要死了嗎?」小和尚在床頭看著眸中光芒愈來愈黯淡的老和尚,問道。

    他的臉上尋不到半分的悲慼,只有濃濃的不解。

    他固然知道人都會死。

    但死這種東西。

    究竟是什麼,他卻想不明白。

    「嗯。我要死了。」老和尚艱難的點了點頭,語氣平淡無常,就好似是在陳述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但他的眼睛卻直直的看著眼前這個男孩,神情複雜,似有擔憂,似有不捨。

    「你在怕我?」小和尚似乎讀懂了幾分老和尚的神情,他不解的皺起了眉頭。

    「身下是閻羅,頭頂有神明。行走世間,何人都足以敬畏。」老和尚慘然言道,聲線嘶啞,甚至連臉上的神情也漸漸變得恍惚了起來。

    小和尚又皺了皺眉頭,老和尚總是喜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可他卻總是聽不懂。

    他只是想著若是老和尚走了,這禪院便只有他一個人。

    那應當是怎樣的場景呢?

    小和尚想了想,覺得應該甚是寂寞。

    而他最討厭的就是寂寞。

    所以在微微遲疑之後,他還是張口問道:「老傢伙,你死了之後,我能離開這裡嗎?」

    人死萬事空,按理說那時的來去自由,便是小和尚自己說了算。

    可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得到老和尚的首肯,他才能離開這裡。

    老和尚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他臉上的神情近乎呆滯,眸中的光芒漸漸渙散。

    往事一幕幕的浮上心頭,如同流影一般掠過他的眼簾。

    他活得太久了,久到他所經歷的事情大都已經變得模糊。

    而唯獨那一刻畫面卻依然可在他心間,那裡的每一朵花、每一棵草,甚至每一縷微風他都記得是什麼模樣。

    那裡,一個年輕的僧人穿著大紅金邊袈裟,身騎白馬,朝西而行。

    身後的城郭上,一位面若桃花女子哭得宛如淚人。

    她在他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線之前,終是忍不住喊道:「東君哥哥,若有來生,你娶我可好!」

    僧人聽見了她的話,但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他怕這一回頭,佛不見我,眾生不得普渡。

    而這一別,便是足足兩百年。

    而這個回答,也遲了足足兩百年。

    但它終究還是來了。

    於是那已臨死境的老和尚,嘴角忽的泛出宛如春風一般的笑意。

    「好。」

    他幹澀喉嚨中吐出一道同樣幹澀的聲線,然後他便帶著某種滿足,閉上了雙眼。

    小和尚聞言眉開眼笑。

    他在禪院的那棵老樹旁挖了一個坑,將老和尚埋到了裡面,又立了一塊石碑,本想寫上老和尚的名字,卻忽然響起似乎自己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於是便索性擺了擺手,去到屋內收拾起自己本就不多的行禮,蹦蹦跳跳的出了禪院。

    說來奇怪,小和尚方才走出禪院幾步,迎面便來了一個身著黑袍,面容剛毅的中年男子。

    「小師傅此去何處?」那男子見著小和尚也不覺奇怪,反是極為熟絡的問道。

    小和尚看了那男人一眼,覺得有些眼熟,似乎是禪院裡為數不多的香客之一。

    「外邊,降妖除魔,普度眾生。」小和尚歪著腦袋便回應道。

    「外邊是哪邊?降妖是何妖?」男人又問道。

    小和尚一愣,這才記起自己似乎無處可去,於是他伸出了手作蓮花狀,嘴裡吐出幾道生澀難懂的晦暗之語。隨即便是臉色一喜。

    「有了,大周玲瓏閣,有一大妖,我這就去降他!」小和尚興沖沖的說道,隨即也不去看那男子,踩著上路便要離去。

    男子也不阻攔,只是在那小和尚快要走遠之時,忽的問道。

    「還未請教小師傅名諱。」

    「姓廣林,單名一個鬼字。」那小和尚頭也不回的高聲說道,而身子早已消失在山林間。

    男人聞言,微微一笑,便再次轉過了身子走到了那座禪院裡。

    ......

    男人靜默的看著這間破敗的禪院,看著那滿地落葉,看著那發黃的佛教,模樣肅然,像是在朝拜聖賢。

    而最後目光卻落在了那老樹旁的無字墓碑上。

    他嘆了一口氣,微微思索,便做到了那墓碑旁。

    隨即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按在了那墓碑之上,於是一道筆鋒勁道的字跡便在那墓碑上豁然浮現。

    那石碑之上寫著。

    大楚聖僧,大夏國師,李東君之墓。

    時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自登基以來便勤於朝政,不曾有過半分懈怠的大夏皇帝李榆林今日出奇沒有上朝。

    有要事稟報的大臣幾近周折方才問道,皇帝今日一早便出了皇宮。

    他去得行色匆匆,穿著一身黑衣。

    似乎是去為什麼人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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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一起睡

    玲瓏閣。軒窗中。

    徐寒皺著眉頭盤膝坐在院中。

    算起來他們已經回到這玲瓏閣有三日光景了,諸人也都在之前的事情中受到了或大或的傷勢,當下便分開各自養傷。

    其間寧竹芒來見過徐寒以此,瞭解了一番事情的經過,還給徐寒送來一味丹藥,喚作玉璣丹,是玲瓏閣中很是獨特的療傷之藥。

    諸人所遇的事情,被玲瓏閣高程下令封口,倒不是因為其他,只是蛟龍出世事關重大,若是傳到尋常弟子口中恐引起他們的惶恐。

    不過這畢竟是玲瓏閣的家事,既然寧竹芒都出面過此事,徐寒倒也不是什麼喜歡嚼舌根的長舌婦也就隨它去了。

    此行諸人之中唯有徐寒與鳳言受傷最重,其餘人雖然也有負傷但經過治療已經盡數好轉,這幾日諸人也都上門看望徐寒,就連那位游嶺屈也不例外,二人之間的仇怨因為蛟龍之事倒也差不多散去,徐寒也因此免去了一場麻煩,倒是讓徐寒有些意外。

    不過隨即擺在徐寒面前的卻是更大的麻煩。

    那一日他吸收了極多的龍氣,他的金丹在那龍氣的侵染下竟然漸漸蒙上了一層暗紫色,徐寒倒是嘗試過催動那金丹中的紫氣,但對方卻毫無回應。

    徐寒不禁有些心憂,因此這些日子又讓楚仇離去大寰峰上「順」了些有關龍族的古籍,細細研究了一番。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這紫氣便是龍族體內才有的龍氣。

    徐寒搞不明白自己的金丹為何會自主的吸收那些龍氣,更弄不明白這些龍氣長此以往蟄伏在自己的體內究竟會給他帶來怎樣的麻煩。

    不過這些雖然有些棘手,但卻並非徐寒需要現在便面對的麻煩。

    此刻最讓他頭痛的,是眼前的麻煩。

    「紅箋師叔,你快些出去吧,這裡有可卿就可以了,你畢竟出身大戶,這灶伙裡的事情你做不來的。」

    「紅箋雖然出身大戶,但這服侍夫君該有的本事都不曾懈怠過,可卿多慮了,這些事還是交給我來做吧。」

    這時廚房裡傳來的兩道女子的聲線,溫婉可人,宛如鶯啼。聽上去倒是相互謙讓得很,但徐寒莫名的卻從中聞到了一股好似金戈鐵馬一般的味道。

    三日之前,徐寒回到這軒窗後,秦可卿每日便會來到此處照料徐寒。

    徐寒起初是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之前的一些行為,他隱隱覺得秦可卿或許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從回來的路上她所表現出的態度,徐寒便可看出一些端倪。

    這並非徐寒有意隱瞞,只是他的身份一旦被秦可卿知曉,那麼或許會給秦可卿帶來某些不可知的麻煩,因此徐寒本意是不想要秦可卿與他過度的親近。

    可是秦可卿卻是執意如此,徐寒幾次旁敲側擊表達自己並不需要照顧的意思,但秦可卿也不知是故意裝糊塗,還是當真沒有聽明白,對此皆是置若罔聞。

    徐寒沒有辦法,加之秦可卿做出的飯菜著實好吃,比起楚仇離強出不少,到最後徐寒倒也就不再堅持,任由她如此。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今日本在重矩峰山頂閉關的葉紅箋忽然趕了回來,本來是看望徐寒。

    當然她的理由是因為徐寒是夫子的傳人,事關策府的興衰因此才對徐寒如此上心,可正當她完這些,又詢問了徐寒一番此行的情況後便要離去時,帶著一大筐食材的秦可卿卻如往常一般推開了軒窗的房門。

    於是....

    這位師叔大人在臉色一陣陰晴不定之後忽的改變的主意,決定在軒窗住下,好生照顧自己這位未婚夫。

    也就有了現在這讓徐寒腦仁發疼的麻煩。

    兩個女人在廚房中弄得叮噹作響,時不時傳出一陣連徐寒聽得都尷尬不已的笑聲,見過世面的楚仇離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隨便找了個藉口便離開了這是非之地,獨留徐寒一人坐在院中,等待著二人給他送上一頓他今生恐怕都難以忘懷的晚飯。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秦可卿與葉紅箋二人給徐寒足足端上了十餘盤單單是看上去便極為可口的菜餚。擺滿了院中的石桌。然後二人分自坐到了徐寒的身側,一臉期待的看著徐寒。

    徐寒的心頭在那時生出一股即使面對那頭蛟龍也未曾有過的寒意。

    「快些吃吧,要涼了。」徐寒提著筷子,很是遲疑,半晌也未敢下筷。於是二人便溫柔的「催促」道。

    桌子上的菜餚雖然擺得滿滿噹噹,但卻又涇渭分明,左邊的六份是秦可卿所做,右邊的六份是葉紅箋所做。

    先吃哪一個恐怕都得招來另一位的不滿,想到這裡徐寒的腦仁便是一陣發疼。

    就在二女幾次催促之後,徐寒忽的靈光一閃,又拿起一雙筷子,雙手同時開工,一邊夾出一份菜餚,放入嘴中,誰也不得罪。

    可誰知二女見狀皆是臉上露出羞怒之色。

    「都要吃!那你就全吃掉吧!」於是二人達成了一直,惡狠狠的看向徐寒。

    徐寒到底是沒有弄明白自己何處惹怒了二人,但見她們此刻臉上的神情知道是沒有解釋的餘地,於是只能是硬著頭皮吃完了整桌的飯菜。

    ......

    待到飯菜吃完,徐寒自覺的洗完了碗筷,三人又在一起聊了好一會,不過其間的氣氛凝重得徐寒有些頭皮發麻。

    幸好秦可卿體諒徐寒的傷勢,便在一會之後起身告辭,不過臨行前卻著要幫徐寒整理一下被縟,這幾日她總是如此,徐寒過幾次沒有效果,便只能任由她如此。

    本想著秦可卿做完此事,便會離去,徐寒也可跳出這尷尬的氣氛。

    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徐寒,還沒來得及高興,那秦可卿不知為何在整理完被縟之後,忽的看向葉紅箋,一臉好奇的問道:「對了,師叔,為什麼徐公子每日都睡在楚大哥的房中,難道你們?」著,這女孩的臉上露出狐疑之色,上下打量著二人。

    徐寒那時心底一聲咯噔,暗道一聲不好,趕忙側頭看向一旁的葉紅箋。

    那時,這位師叔大人的臉色一陣陰晴不定。

    隨後她一咬牙,走到徐寒身邊挽住了徐寒的手,臉上是滿滿的讓徐寒心底發寒溫柔之色。

    然後她看向秦可卿,眸子眯起,皮笑肉不笑的道:「那是因為我不在家,現在我回來了。」

    「夫君自然得和我一起睡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0 14:41
第六十九章 從今天起,你便睡這裡了!

    葉紅箋的話超乎了秦可卿的預料,超乎了徐寒的預料,也超乎了她自己的預料。

    但既然話出了口,那就沒有收回的可能。

    葉紅箋看了看瞪大了眼珠子的秦可卿,又看了看嘴巴裡可以塞下一個橘子的徐寒,饒是是她臉色在那時也忍不住變得潮紅了起來。

    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拉著徐寒進了她那間素來不曾讓任何人進過的臥室。

    秦可卿的眸子在那時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卻又想到了什麼,抬頭看了一眼已經入了房門的二人,少見的,一股決然之色浮現在少女的眉梢,然後帶著這份決然她轉身離開了軒窗。

    ......

    房間中葉紅箋貼著門縫看著秦可卿遠去,這時她方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一旁的徐寒。

    卻見那少年此刻正眼觀鼻鼻觀心,好似老僧入定一般紋絲不動。

    沒緣由的,秦可卿在那時氣不打一處來。

    「厲害啊,這才多久時日,那藥師就已是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樣。」葉紅箋扯著嗓子故意壓著聲線道。只是她的嗓音本就極美,即使她有意作怪,聽上去依然猶若鶯啼。

    徐寒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和她並非一個世界的人,若是哪日我的身份暴露了出去,要殺我的人恐怕整個玲瓏閣都裝不下。」

    徐寒這話倒是並非虛言,但是滄海流這個名號便足以做到這一點,還不提夫子弟子的身份。

    只是徐寒這話落到了葉紅箋的耳中卻是變了個味道。

    「這麼來,若是不是這樣的困擾,你就已經將那娘子收入囊中了?」葉紅箋的眉頭在那時一挑,看向徐寒的眸子眯了起來,意味不明。

    徐寒倒也不想與她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他的臉色在那時一沉,聲線也低了幾分。

    「再過些日子,我恐怕就得離開玲瓏閣了。」

    「嗯?」葉紅箋聞言一愣,下意識的便問道:「為什麼?」

    或許是徐寒的話遠超出了她的預料,又或是心底某些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葉紅箋的聲線在那時變得高亢了幾分,語調之中也多出幾分異樣。

    為此,徐寒也是疑惑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奇怪為什麼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葉紅箋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臉色一紅故作鎮定的解釋道:「你可是夫子爺爺的弟子,現在夫子爺爺下落不明,你若是死了,他哪回來知道我沒有照顧好你...」

    「呵呵。」徐寒聞言一笑,他怎會看不出葉紅箋的欲蓋彌彰,只是究竟是何原因他倒也沒有深究的意思。「我的身份特殊,待得久了難免會露出端倪,如今我來玲瓏閣的目的也已經達到,端是沒有再留下去的理由。」

    「可你又要去哪裡呢?」葉紅箋追問道。

    這個問題不僅葉紅箋想知道答案,徐寒何嘗不想知道答案。

    想去哪裡,能去哪裡,這些對於徐寒來都是問題。

    前十二年的乞兒生活,為了活命,哪裡能討到一口飯吃他便去哪裡。

    然後四年做那森羅殿的修羅,也是為了活命,森羅殿讓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

    最後便是這玲瓏之行,到底還是為了活命。

    而現在,他終於解決了自己身上的隱患,也恢復了自由,似乎他可以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以前做乞丐時想做的事情。

    可莫名的他卻迷茫了。

    因此,他在那時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葉紅箋沒好氣的白了徐寒一眼,覺得這少年很是奇怪。

    徐寒自然有他要離開的理由。

    他是一個很惜命的人,他想要活下去。

    他沒有那些讀書人的氣節,也沒有如寧竹芒一般背負著整個玲瓏的命運。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因此他可以做乞兒,也可以做殺手。

    可就在幾日前,他為了一群不想幹的人差點送命,而更可怕的是,在那時那刻他竟然沒有升起半分的後悔...

    這樣的改變讓徐寒很不適應,甚至有些惶恐,他覺得是時候離開了。

    但他沒有辦法給葉紅箋解釋這樣的事情,因此,他只能沉默。

    而這樣的沉默落在葉紅箋的眼中卻以為徐寒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她微微一愣,少見的溫柔的坐到了徐寒的身側,道:「無論你有什麼苦衷,我都可以與你一起面對。」

    末了,她似乎也意識到這話得有些不妥,有趕忙補充道:「畢竟你是夫子爺爺的弟子,我有義務保護好你。」

    這話是安慰徐寒,但同時卻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徐寒聞言也是一愣,葉紅箋這樣的態度倒是讓他頗有些不適應,他側頭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女,臉上的神情幾乎就是寫著你到底有什麼陰謀的樣子。

    葉紅箋自然是看出了徐寒的心思,方才還嬌羞可人師叔頓時臉色一變。

    「滾!」她用她所能發出最大的聲音朝著徐寒吼道。

    徐寒本能的一縮脖子,雖然還沒弄明白自己究竟哪裡有得罪了葉紅箋,但卻終歸不敢去觸這大姐的霉頭,他趕忙站起身子便要離開房門。

    「去哪裡?」只是他方才走到房門邊上,葉紅箋便又出聲喊道。

    「啊?」徐寒有些不解的回頭看了葉紅箋一眼,理所當然的回應道:「回房睡覺啊。」

    他倒不是沒有想過葉紅箋究竟為什麼要與秦可卿爭一個上下高低出來,只是那樣的念頭方才在徐寒的腦海中出現,便被他給否定了。

    葉紅箋是什麼身份,自是不用言,這才兩個月的光景她便突破了丹陽境,就連三元境都似乎到了大成的邊緣,估計以她的速度三個月之內便可入那通幽境,這樣的資何其了得。恐怕也只有如陳玄機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葉紅箋。

    她端是沒有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真的傾心於徐寒。

    這點自知之明徐寒還是有的。

    之前的種種所謂,徐寒暗暗揣測大抵只是葉紅箋心頭的爭強好勝罷了,因此他也不去深究。

    「可誰知這話方才出口,一道被縟便被葉紅箋狠狠的扔了過來。」

    眼疾手快接過被縟的徐寒還未來得及發問,葉紅箋的聲音便再次響了起來。

    「不准出去,從今起你就睡這個屋。」

    「嗯?」徐寒又是一愣,他不由得心底暗暗想著為了爭一口氣這葉大姐至於做到這種地步嗎?還是真的看上我徐某人了?

    只是這樣的幻想方才升起,便被葉紅箋無情的打破。

    只見那位師叔看著一臉呆滯的徐寒,便知道這少年的心思已經跑偏。

    她一跺腳,又狠狠的剮了徐寒一眼,補充道。

    「我的是地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0 14:41
第七十章 虎豹?狼群?

    葉紅箋最後還是在小軒窗住了下來,雖然每日都還是去往重矩峰山上的洞府修煉,但每到晚飯的時間她也都會如期而至。

    秦可卿方才升起的決心似乎有所動搖,她刻意的迴避著葉紅箋,只是偶爾前來過問一番徐寒身體上的狀況,又或是請教一些有關於醫道方面的問題。

    已經下了要離開玲瓏閣決心的徐寒倒是坦然接受了秦可卿的改變。

    他倒是能看出秦可卿對他流露的情義,但所幸那樣的感情才剛剛萌芽,遠不至於痛心斷腸的地步。快刀斬掉這亂麻,對秦可卿也好,對他也好。

    也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徐寒也有意的生疏秦可卿。

    只是究竟何時離去,又該去到何處,徐寒的心裡依然沒有一個決定。

    宋月明經歷了雁來城的變故,這少年也意識到了修為的重要性,這些日子格外刻苦,聽說已經觸到了三元境的門檻,但是即便如此,他隔三差五還是會湊到小軒窗,蹭一頓飯,又拉著徐寒說些他自己也一知半解的天下大事。

    徐寒習慣了他的性子,倒也不似以往那般厭煩,反倒覺得有趣。

    甚至有時候徐寒會想,若是他真的離開了玲瓏閣,沒了這個話嘮在身旁嘮叨恐怕日子也會很是寂寥。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便是冬去春來,到了一月。

    玲瓏閣上皚皚白雪化去,枯樹上再次生起了新枝。

    這天徐寒獨自一人走在重矩峰上,他體內的金丹雖然吸收了過多的龍氣,他無法調用。但也未有顯出任何的危害來,徐寒倒也就放下了心來。

    按理說以他現在的修為隨時都可以衝擊三元境,但徐寒卻並沒有這麼做。

    他修復自己體內經脈的初衷還是想要修煉滄海流留下的那一份《大衍劍訣》,這《大衍劍訣》比起尋常功法強出多少,徐寒其實並說不真切。

    但滄海流為他所做的一切他卻是歷歷在目。

    他留下的種子,徐寒覺得他有必要讓他生根發芽。

    只是《大衍劍訣》的修煉法門又與尋常功法不同,譬如尋常修煉法門講究以竅穴聚真氣,以真氣成內丹。然後再以內丹之力打通人體天地人三元,以此達到三元境。

    而《大衍劍訣》正如它的開篇總綱所言,大道天成,亦可劍衍。

    所言之義,簡單明了,又霸道十足。

    便是讓修行者以真氣灌入大衍劍種之中,以劍種替代內丹,此後便是用劍意打通三元,叩開幽門,直抵無上之境。

    因此徐寒想要修煉《大衍劍訣》變得讓他體內詭異的金丹與那大衍劍種融為一體,方才修行下一步。

    只是他的大衍劍種吸收過妖氣,又受過天雷淬煉詭異異常。加之他的金丹又有龍氣在內,二者相加徐寒不敢冒進,只能是徐徐圖之,慌忙的將二者的氣機牽引,以此達到將二者合二為一的目的。

    雖然需要多花時日,但徐寒卻並不心急,他隱隱有一種預感,一旦他的劍種再次萌芽,那麼所爆發出的力量端是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

    但徐寒心底依然有著他的煩悶。

    他想著離開玲瓏閣的事情,他還尚未與諸人道別,宋月明幾次前來他都想著要開口,可看著那少年一臉興致勃勃的模樣,終是不忍心與他說道此事。

    道別......

    對於徐寒是一件很不好的記憶。

    或者說,他從未來得及與任何人道別。

    破廟裡睡去的老乞丐,蠱林中獨自離開的劉笙,大淵山上拔劍而去的滄海流。

    這些都來得措不及防,而現在他終於有了機會,卻不知當如何說起。

    這樣想著,他不覺間再次走到了那個山頂下的木亭。

    而那裡,身著青衫的男子已然在那處屹立著。

    「今日忽的有感,想著好久沒來這木亭,便起了興頭,卻不想能遇到徐兄。」那男子溫言笑道,卻是重矩峰上的親傳弟子周章。

    徐寒與周章相見的次數算不得非常多,但莫名的他對於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卻有著極大的好感。

    「在下也是閒著無聊,想要出來走走,想不到巧遇周兄。」徐寒在那時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二人在那時相視一笑,便於那木亭中盤膝坐下。

    「聽聞前些日子徐兄與方師姐在雁來城遇見了大麻煩,受了不小的傷勢,如今可還安康?」周章在那時問道。

    「有玉璣丹在,再大的傷勢都算不得什麼。」徐寒笑道。

    「我觀徐兄氣機流轉順暢,看樣子修為也有精進,那所謂的經脈盡斷,相必也是好了。」周章又問道。

    看似無意的詢問卻道出了徐寒體內的狀況,都說他周章身無半寸修為與廢物無疑,如今看來單憑這細微的觀察力也絕非常人可比。

    只是這事畢竟也算不得什麼辛密,徐寒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嗯。」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那徐兄打算何日離開這玲瓏閣呢?」周章的眼睛忽的眯了起來,嘴角含著笑意看向徐寒。

    徐寒的身子在那時一震,這要離開玲瓏閣的打算他只與葉紅箋一人說過,以葉紅箋的性子端是沒有與人嚼舌根的可能,那眼前的周章又是如何知曉此事的呢?一時間他驚尤不定,看向周章的目光也變得狐疑了起來。

    「山虎怎甘居平陽,游龍豈能駐淺灘?徐兄修好了經脈,下一步不就正該游龍出世,猛虎下山了嗎?」

    似乎是看出了徐寒的疑惑,周章淺笑言道,面色如常。

    徐寒聞言自然免不了又是一愣,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徐某一介布衣,只想著安身立命,哪能敢自比蛟龍猛虎?」

    「大夏朝虎視眈眈已久,牧極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亂世將至,想要偏安一隅,這世道恐怕遂不了徐兄的心意。」周章搖了搖頭,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再做糾纏,反是又問道:「既是想要離去,徐兄可想好的要去往何處?」

    徐寒聞言,頓時臉上的苦笑之意更甚。

    「徐某在這世上一無至親,二無好友,好似無根浮萍,只有來處,卻並無歸途。」

    「既然如此,又為何還要離去?」

    「周兄不知,徐某...唉,一言難盡,總歸我留下來或許還會害了諸位,給玲瓏閣招來天大的麻煩。」徐寒沉聲言道。

    或是因為周章身上特有的氣質,讓徐寒莫名的敞開了心扉。

    「天大的麻煩?能有多大?」周章聞言卻是不以為意的一笑,「這世上的事再大,也大不過一個死字。」

    「死難道還不夠大嗎?」徐寒皺了皺眉頭,並不太認同周章的光點。他從小變為了這一條命東奔西走,狼狽不堪。在徐寒的心裡,命是最重要的東西,沒了命,便沒了任何的東西。

    「命當然重要,只是他不會是最重要的?」周章意味深長的看著徐寒,就好像要將徐寒看個通透一般。

    「哦?可在徐某看來,這世上再沒有比命更重要的東西了。」徐寒的眼睛在那時眯了起來,直直的看向周章,大有些針鋒相對的味道。

    「是嗎?徐兄若是覺得自己的命最重要,那為何還要離開玲瓏閣,放眼大周你豈能在找到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周章輕輕的敲著身旁木亭柱子,眸中的光芒愈發深邃。「雁來城你可是救過他們的命,以他宋月明這些人的性子,徐兄若是有了麻煩,他們豈不是會以命相護。這樣一來,若真是等到徐兄口中那天大的麻煩來的那一天,無論是屆時尋求庇佑,還是趁機逃命,豈不都比徐兄一人獨自離開來得好得多?」

    周章此言無疑戳中了徐寒心頭的痛楚,他的臉色在那時一變,眸中的光芒閃爍不定。

    「既然心有牽掛,又何苦孤身一人。」

    「獨行的或是虎豹,但群居的未必就是牛羊。」

    「說不準,會是狼群呢?」

    ......

    周章的話讓徐寒無從反駁,他陷入了沉思,但卻一時又想不明白,最後只能是低著腦袋沉著聲音與周章道了一聲告辭,便獨自離去。

    待到目送徐寒的身子遠去,周章身後的密林中忽的走出一道身著紅色長裙的俏麗身影。

    她在那時走到了周章的身側與這男人並肩而立。

    「你覺得說動他了嗎?」那火紅色的聲音在那時問道,聲線輕柔,宛如鶯啼。

    「他是獨行的虎豹,你非要讓他做那狼群的頭狼?」周章搖了搖頭,「我怎能說得動?」

    「這都得看他自己,他想得通便留得下,想不通,我說得再多都是徒勞。」此言說罷,周章轉過了頭,看向身側那張絕美的面容,又問道:「怎麼樣,天策府那邊有消息了嗎?」

    那火紅的身影聞言一愣,但隨即還是回答道:「大夏朝在劍龍關外屯兵數月,如今開春,那夏朝的國柱崔庭恐怕是按捺不住了,這幾日便已經前後幾次叫陣,但牧極卻龜縮城中,不肯出城迎戰,不知道究竟在作何打算。」

    說到這裡,那火紅的身影抬眸看了周章一眼,卻見他臉色如常,只是在聞言微微皺眉,便回了她的話。

    「崔庭手下不過十萬大軍,如此叫囂,牧極手握二十萬牧家軍,豈能坐視他如此?」

    顯然周章對於牧極所為也頗有疑惑。

    「看樣子,我這安穩的日子也快到頭了。」說到這裡,周章嘆了一口氣。

    那身影似乎聽出了周章話裡的意思,有些擔憂的說道:「可若是讓祝賢知道了,他恐怕不會放過你!」

    「不放過我?」那時周章的眼睛忽的眯起,聲線也陡然變得冷冽了幾分。

    「是我不會放過他長夜司!」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8 11:52
第七十一章 春雨

    「你為什麼會答應他?」少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又轉頭看向那正在忙前忙後鼓搗著藥罐的青衫老人。

    「什麼?」老人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但注意力卻還是放在自己的藥罐上。

    少年皺了皺眉頭,他不信老人是真的聽不明白他在問什麼。

    「我只是相信滄海流的眼光,他看中的人,我相信差不了多少。」似乎是讀出了少年心頭的不滿,低頭搗弄著藥罐的老人又忽的出聲言道。

    「就憑這一點,你便願意收我為弟子?」可這樣的回答並不能讓少年滿意,他的眉頭在那時皺得更深了幾分。

    老人抬起了頭,咧嘴一笑,嘴裡的牙齒缺了幾顆。

    「當然不是。」老人將手裡的藥罐放了下來,從一旁的葫蘆中倒出一縷清水放入藥罐。

    「你那右臂,可是個了不得的貨色,若是真能成功,或許你可以做大許多我做不到的事情...」

    「什麼事?」少年的眉宇忽的舒展開來。

    這世上最可怕的人,永遠是無所求的人,因為所有的無所求的背後,必然藏著一個更大的所求。

    說到底,這世上之人,但凡是人,必有所圖。

    可是少年的問題,卻並沒有得到回答,老人笑著搖了搖頭,繼續鼓搗著那藥罐。

    「為什麼不說?」少年有些疑惑,既然有所求為何不言?他素來是一個有債必還的人,只要老人說出的事情,他能夠做到,哪怕凶險萬分,他也會一試。

    「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有能力就能做到。」

    「得你想做...」

    「才或有可能做到。」

    「這個世界那麼大,你見得卻太少。」

    「走一走,看一看,說不定你想做的事情,就正好是我要做的事情,於你豈不美哉?」

    「那若是我不想做呢?」少年又問道。

    「那就當我救了一條性命,於我豈不美哉?」老人笑道。

    ......

    「夫子,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坐在小軒窗的石凳上,徐寒看著眼前那塊又多出了數道裂紋的玉珮,臉色陰沉。

    那是夫子走之前留給他的命符,如他所言,待到命符上的玉珮徹底破碎,便是他命隕之日,而如今看來,這一天,似乎並不會太遠了。

    「想什麼呢?小子?」這時身後忽的響起一道聲線。

    徐寒很是警覺,下意識的便將那玉珮收入了懷中,隨即轉過了身子,卻見一道白眉黑髮身著黑袍的身影。

    「掌教?」徐寒眉頭一皺,心頭的警惕放下了大半,但還是忍不住暗暗腹誹道:「這掌教大人這麼總是如此神出鬼沒。」

    「傷勢恢復得如何?」寧竹芒眯著眼睛便毫不客氣的坐到了徐寒身旁,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

    徐寒聞言白了寧竹芒一眼,他的傷勢如何以寧竹芒的修為,侵淫醫道這麼多年眼界,會看不出來?這麼沒話找話說的態度,大抵又有什麼事情想要他幫忙。

    寧竹芒也從徐寒的眼神看出了自己的算盤打得似乎不夠好,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才說道:「前些日子雁來城的事情大抵已經查得差不多了。」

    「哦?」徐寒的眉頭一挑,倒是來了興趣。

    「之前大周幾處針對玲瓏閣的行動說到底都是長夜司為了引開我們對於雁來城的注意力而動的手腳,而真正的目的卻是為了掩蓋這頭蛟龍的出世。」寧竹芒自然沒有掩蓋的意思,當下便娓娓道來。

    「嗯?」徐寒聞言有些不解。蛟龍著實強大,但那蛟龍分明不受任何人控制,為此森羅殿甚至折損了兩位黑白無常與一位紅袍判官,雖然他也知道長夜司與森羅殿素來有著聯繫,但卻不知道二者如此大費周章的瞞下這蛟龍出世的消息究竟對於他們而言有何好處。

    「那蛟龍並非尋常的蛟龍,而是森羅殿以他們的煉妖之法加之養蠱之術而培育出的妖龍。」寧竹芒又言道。

    「那與尋常蛟龍有什麼不同嗎?」徐寒追問道。

    「暴戾了些,嗜血了些,神志不清了些。」寧竹芒緩緩言道。

    「那為什麼森羅殿與長夜司想要瞞下這個消息,這妖龍究竟又與他們有何用處。」徐寒還是沒有弄明白究竟是什麼促使對方如此兵行險著。

    「呵呵。」寧竹芒在那時一笑,「但無論如何,有一樣東西是一樣的,他們的體內都有著龍氣!」

    「龍氣?」徐寒的臉色變了變,卻是未有想到他們是為了那所謂的龍氣。「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要知道那一日為了對抗那隻蛟龍,徐寒的金丹內吸收了不少的龍氣,可他卻無法調用,而查閱的那些古籍對於龍氣的作用也是語焉不詳,這讓徐寒很是疑惑,如今聽了寧竹芒之言,他覺得或許這位掌教大人知道些什麼。

    寧竹芒倒也聽出了徐寒語氣中的些許異樣,他抬眸看了少年一眼,但嘴裡還是繼續說道:「龍氣有很多名字,譬如紫氣,又譬如帝王之氣!」

    「相傳得天地造化者,有龍氣加身,注定可成為世間王侯。但這東西極為詭異,天地若是認可,自有龍氣尋上門來,若是不得認可就是龍氣到了身上,吸入體內也不過爆體而亡,自尋死路罷了。」

    這番話說罷,徐寒的臉色頓時一變。

    「尋常人不可吸收龍氣,那這世上難道就沒有例外嗎?」

    「按理說是不能有的。」寧竹芒的眉頭在那時忽的皺起。「但細想一番森羅殿與長夜司所為,明顯就是衝著這龍氣去的,恐怕,那祝賢尋到了某些不得了的法門,有了不臣之心。」

    這番談話對於徐寒來說可謂震動巨大。

    放開森羅殿與長夜司的陰謀不談,他徐寒並未有修行過什麼法門,可為何他卻能吸收龍氣?這一點便足以讓徐寒心頭陰鬱不已。又或者說那由紫色光團開闢的金丹還暗藏著什麼玄妙?

    徐寒倒是想一探究竟,可若是再問下去,更顯得掩耳盜鈴,保不齊會引起寧竹芒的懷疑。

    因此他在那時沉下了自己的心思,看向寧竹芒,極為認真的問道:「你與我說這些究竟是想要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

    徐寒並不傻,雖然關於龍氣的消息對於徐寒來說極為重要,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寧竹芒將這些幾乎可以被稱作辛密的東西告訴他,並非一時興起,必有所求。

    寧竹芒倒也習慣了徐寒的性子,他不以為意的說道:「長夜司與森羅殿聯手,想要顛覆大周,而你既然出身森羅殿,必然知道一些關於森羅殿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將之告訴我。」

    這時,這位素來有些天馬行空的掌教大人語氣忽的變得極為認真,端是讓徐寒不由一愣。

    「什麼時候江湖人也開始管起了朝堂的事情?」徐寒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寧竹芒的問題,反而是饒有興趣的反問道。

    「江湖朝廷,說到底都是大周。榮或不能共榮,但衰卻注定共衰。夏朝的國柱崔庭在劍龍關外屯兵良久,豈是作戲?大周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爛攤子,早已經不起什麼大浪,我沒有心思去管什麼朝廷爭鬥,我只是想要保住玲瓏閣這千年傳承而已。」寧竹芒的臉色漸漸變得陰沉,就連聲線之中也多了幾分疲倦之意。

    徐寒聞言,也沉默了下來。

    他想著之前與周章的談話,想著夫子與他說過的那些話,又看了看眼前的寧竹芒。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或許他想要尋到一處安身立命真是痴人說夢也不一定。

    可天下大勢,乃是幾尊龐然大物之間的博弈,莫說他徐寒就是玲瓏閣在這樣的風雲彙集之下,所能做之事也是少之又少。

    一想到這裡,徐寒也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愁然之色。

    「我的確出身森羅殿,但不過是一位黑衣修羅,我所能知道的事情並不比你們多出多少。」徐寒在沉默了一會之後,終於還是出言說道。

    但這話方才出口,徐寒便對上了寧竹芒那希冀的眼神。

    這位年過四旬的掌教大人,頭上已然生出了不少白雪,顯然,這掌教的位置並不好做。

    徐寒有些心顫,他又微微思索了一番,這才再次說道:「若是真的要說那妖龍之事,我覺得你們或許可以從森羅殿培養修羅的蠱林入手。」

    寧竹芒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便像是想到了什麼,他驀然站起了身子,朝著徐寒點了點頭。

    「這份恩情,寧竹芒記下了。」言罷,他也不再多言,身子一閃便在那時消失在了玲瓏閣上。

    習慣了掌教大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徐寒倒也只是微微一愣,便回過了神來。

    隨即,他的臉色再次陰沉了下來。

    蠱林...

    那是徐寒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地方。

    在那裡他完成了一個乞兒到一位修羅的蛻變。

    在那裡他也失去了自己憑生第一個朋友。

    他抬眸望向遠方,想著那黑暗的密林,想著那一場瓢潑大雨,想著那道孤身步入密林深處的身影...

    徐寒的眼眶有些濕潤。

    「阿笙...」

    他叨唸著那個名字,天色忽的暗了幾分。

    綿綿的水點落在他的頭頂。

    那一天,玲瓏閣迎來了入春以來,第一場春雨。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8 11:53
第七十二章 半妖


    青州,楊柳鎮。

    楊柳鎮只是青州邊陲的一個小鎮,臨近十萬大山。

    妖族早在數千年前輩趕到了十萬大山,不敢冒頭,但這裡畢竟是臨近十萬大山,依然免不了偶爾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出來作亂。

    雖然沒有鬧出什麼太大的禍亂,但時間長了,鎮裡的年輕人都大抵不願意在這裡待下去。

    因此這楊柳鎮中除了些老幼婦孺大抵是尋不到太多的人影。

    而任誰都想不到在那楊柳鎮旁,臨近十萬大山的一處密林之中有一處山洞,洞口很小。

    一隻黑色的渡鴉忽的從遠方飛入了密林之中,幾番徘徊之後便飛入了那洞口之中,誰知那看似尋常的山洞裡面卻別有洞天,那渡鴉一直飛入其中,足足半刻鐘的光景,那眼前昏暗的景色方才一變,豁然開朗了起來。

    在那洞口之下竟是一座雄偉的地下宮殿。

    渡鴉繼續前行,越過宮殿的府門,府門上書糾集二字。

    最後那渡鴉穿過了層層宮殿,飛入了大殿之中。

    那大殿極為宏偉,但卻有陰森空曠,兩側矗立著數位身著黑衣的男子,靜默如雕塑,陰沉如惡鬼。

    而大殿高台之上則站著一道金色的身影,看不清容貌,也看不清衣著,似乎他的身軀本身就是由那金光組成。但那金光卻說不得如何的高貴聖潔,反而隱隱帶著鬼哭神嚎之音,甚是滲人。

    這時那隻渡鴉終於是飛到了大殿之前,然後渡鴉身子開始膨脹,待到他落下之時,赫然化為了一位身著紫衣的男子。

    「屬下元修成拜見宋帝閻羅。」那人這般高聲喝到,身子單膝跪下,面色陰沉,語氣恭敬。

    「蠱林的事你辦得如何?」金色的身影俯視著腳下的男子,居高臨下,聲線威嚴。

    「蠱林之中無用的妖物我已盡數滅殺,而一些重要的東西也都在押回殿府的路上。」元修成,也就是那位與徐寒在森羅殿時有著諸多聯繫的男子伏首言道。

    「唔。」金色的身影聞言點了點頭。「雁來城蛟龍之事已經敗露,估摸著用不了多久的光景有心人便會查到蠱林上面來,早些除掉後患,對森羅殿的大計沒有壞處。」

    「小的除了完成了殿下交代的人物,還在這蠱林中發現了些有趣的東西。」那時,元修成再次出言說道。

    「哦?何物?」那金色身影問道,但語氣中卻聽不出多大的情感波動。

    到了他這個境界,這世上能引起他興趣的著實不多,就是那頭祝賢想盡辦法想要取得的蛟龍,在他的眼中其實也就不過爾爾。因此,對於元修成口中有趣的東西,他其實並未有抱多大的期望。

    元修成對於金色身影的態度不以為意,他站起了身子,在那時拍了拍手。

    清脆的聲響在大殿中盪開,而後遠處的天際便飛來了一團黑雲。

    卻是一群渡鴉正銜著一口黑色的棺槨朝著此處飛來。

    渡鴉們飛到了大殿正中將那黑布棺槨扔下,然後化為流光再次遁去。

    咚。

    一聲輕響在大殿中盪開。

    那棺槨樹立在大殿的正中,而一股澎湃的妖氣也在那時於那大殿之中蕩漾開來。

    「嗯?」金色身影的臉色在那時一變,他似乎也是察覺到了某些不尋常。

    而他這樣的反應落在元修成的眼中端是讓元修成眉頭一挑,卻不多言,而是直直的走到那棺槨的跟前,大手一揮,將那棺槨的蓋子掀開。

    然後,一道身影便自那棺槨之中浮現。他有著一張蒼白異常的臉,血紅色的雙眸,以及那磅礴的近乎可怖的妖氣。

    此刻他正用他血色的眸子直視著場上的諸人。

    那眸中沒有憤怒,亦沒有悲傷,有的只是近乎於零點的冰冷。

    「這是?」金色身影問道,聲線之中帶著一股明顯的顫音,顯然眼前這棺槨之中出現的東西,即使是身為閻羅的他也感到不可思議與震驚。

    「蠱林的深處找到東西,似乎是幾年前輩派入蠱林之中磨煉的修羅,出奇的沒有死,再吸收蠱林中磅礴的妖氣之後變成這般模樣。」元修成走到了那棺槨的跟前,朝著那金色的身影緩緩的介紹道。

    金色的身影卻沒有回應元修成的意思,他一步步的走到了棺槨前,周身跳動的金光將他此刻內心的波瀾表露無遺。他猶如欣賞這世上最珍貴的古董一般,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眼前這尊不知是人還是妖的東西,唯恐錯過了每一個細節。

    「這是半妖啊!森羅殿這麼多年想要造出的半妖竟然在我的手上做到了。」終於在確定了那東西究竟是否與他想的一般之後,金色身影的身子開始顫抖,「若是當年大楚的皇族能夠製煉出這個東西,又怎會迎來滅國的慘景。」

    他喃喃自語道,語氣低沉又深邃。

    「殿下放心,我已用煉妖術將之徹底降服,這便是妖牌。」元修成對於金色身影的失態猶若未聞,他恭敬的從懷裡掏出一道紫色的令牌遞到了金色身影的跟前。

    身影聞言回過神來,接過那妖牌,然後他愣愣的看著那妖牌,沉吟了好一會,終是平復下了自己心頭翻湧的情緒。

    「元修成這次你做得很好,本尊手下的判官死於雁來城蛟龍之患,今日起,你便接替他的位置吧。」他在那時沉聲言道。

    元修成聞言頓時大喜過望,他趕忙單膝跪下。

    「謝過殿下,在下畢竟為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唔。」金色身影點了點頭,但顯然此刻他的心思早已不在元修成的身上。他轉過了身子,再次步入那大殿的高台之上。

    「有了這尊半妖,即使是秦廣王殿下想來也不會再拿雁來城之事苛責於我。」他這般說著,卻忽的像是記起了什麼,驀然轉過了頭,看向那正矗立在大殿中原紋絲不動猶如石雕一般的身影,饒有興趣的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那身影聞言抬起了頭,看向金色的身影,猩紅得宛如侵染過鮮血一般的嘴唇在那時張開。

    他說道。

    「劉笙。」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8 11:54
第七十三章 信

    這一日,葉紅箋早早的便起了床與徐寒交代了幾句之後便獨自去到了重矩峰上。

    她已經到了三元境衝擊通幽境的關鍵時刻,甚是辛苦,不過卻依然每日都堅持回來給徐寒弄上一桌晚飯。

    徐寒倒也勸過她,有楚仇離在,這些事情其實並不用勞煩葉紅箋費心。

    但小師叔卻有自己的主張。

    「你那小廚娘是被我趕跑的,自然做飯的事情就得落在我的頭上。」

    這話出口,徐寒自然也就沒了話說。

    ......

    徐寒因為要促使體內金丹與劍種融合的原因,修為已經到了瓶頸。

    他在送走了葉紅箋之後,便開始在院落中練劍。

    他倒是不會什麼高深的劍法,但既然要修煉《大衍劍訣》,對於劍道的磨煉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用滄海流的話說,天下劍招,無論如何高深,皆是脫胎於一刺、一掃、一劈、一掛、一撩。

    只要將這些練到極致,皆是修煉任何劍招都可謂事半功倍。

    見識過滄海流強悍劍法的徐寒對此自然深信不疑,這些日子因為諸事繁多,他對修煉劍法之事多有懈怠,便想著好生熟練一番,過些日子便去執劍堂換上一本上層的劍訣。

    他身為客卿每個月有三百之數的凝元丹,加之雁來城之事他立了大功,所得的功勞想要換上一本劍訣倒也不是難事。

    想著這些,徐寒愈發的賣力,手中那把刑天劍更是被他揮舞得虎虎生風。

    「哼!姓徐的你給我出來!」只是這架勢方才擺開,門外便響起了一道氣鼓鼓的聲線。

    徐寒一愣,隨即苦笑著收起了手中的長劍。

    一旁在地上與蟲子玩得不亦樂乎的黑貓端是一震,如臨大敵一般的逃到了屋內,不敢露頭。

    這玲瓏閣能讓玄兒如此恐懼的也就只有那位二師姐方子魚了。

    徐寒想著,便打開了小軒窗的大門。

    入目的便是方子魚那撇著小嘴,一臉委屈的模樣。

    「怎麼了?」徐寒問道。

    「那姓陳的又不知到哪裡去了!」小師姐一跺腳,懷中抱著的紅薯便有那麼一兩個滾落到了地上。

    徐寒也不答她,他到底是習慣了這位小師姐隔三差五的抱怨。他默默的躬下身子,撿起地上紅薯。

    「走吧,我帶你去烤紅薯。」徐寒說道。

    這話一出口,方才還怒氣衝衝的方子魚頓時眉開眼笑。

    「就知道姓徐的你最好啦。」

    房中黑貓在那時聞言探出了頭來,它看著正在離去的二人,終歸是抵不過那烤紅薯的誘惑,邁著自己的四足跟了上去。

    ......

    「喵!」木亭旁的空地上,玄兒吃著紅薯,嘴裡時不時的發出滿足的輕喚。

    「怎麼了?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徐寒撫摸著玄兒背上的毛髮,看著眼前這個似乎要將紅薯當做那位大師兄一般惡狠狠咬著的方子魚,笑著問道。

    「陳國離山出了位姓蒙的小子,你知道嗎?」方子魚含著未吞下的紅薯,含糊不清的說著。

    對於方子魚不喜叫人名諱的說話方式徐寒也算是適應。

    他微微一愣,便想到前幾日宋月明咋咋呼呼的與他說過的事情,當下眉頭一挑問道。

    「你是說那位衍千秋的高徒,已經打敗了十餘位大週年輕劍修的蒙梁?」

    說起這位蒙梁在如今的大周也可謂家喻戶曉。

    約莫年前從離山出關,一路從陳國殺到大周,但凡有些名氣的年輕一輩劍修皆逃不過他的挑戰,雖不曾真的傷人,但泱泱大國卻尋不到一人是他的對手,端是令整個大周江湖蒙羞。

    相傳如今他已經到了徐州的天斗城,與岳扶搖之子岳成鵬,下了戰書,三日之後便要決戰。

    若是岳成鵬也落了敗。

    那大周劍修的顏面可就丟盡,而唯一能挽回這樣頹勢的恐怕就只有那位陳玄機了。

    想到這裡,徐寒大抵是有了些瞭解。

    「嗯,那姓蒙的厲害得很,師傅都說了,岳成鵬決計不會是他的對手,而唯一能與他抗衡的便只有姓陳那笨蛋,為了玲瓏閣,他自然得好生修煉準備應付那傢伙。」方子魚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道,看樣子是恨不得將那蒙梁撕成碎片一般。

    「那陳兄也是為了正事,你就不要與他見氣了。」徐寒聞言啞然失笑。而心頭對於那位蒙梁又有了更高的評價。畢竟鐘長恨都已經下了定論,那麼想來,大抵是錯不了。

    徐寒卻是想不到陳國離山竟然能培養出這樣一個妖孽,到底是可畏可敬。

    「哼,正事,正事!什麼都是正事,就是陪我不是正事!」方子魚顯然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主,徐寒的勸解反倒是讓這二師姐心頭的不滿更甚,她又惡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紅薯。

    徐寒自然不敢去觸她的霉頭,趕忙笑呵呵的附和道:「陳兄此舉卻是不妥,不妥。」然後又趕忙從火堆掏出兩個烤好的紅薯遞到方子魚的身前,這才稍稍平復了這位二師姐心頭的不滿。

    ......

    好不容易送走了滿心不忿的方子魚,徐寒帶著玄兒回到了小軒窗。

    吃過了紅薯的他到了午晌也不覺飢餓,便想著好生修煉一番劍法。

    只是這架勢方才擺開,院門方向又傳來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

    徐寒嘆了一口氣,提起的劍再次放了下去。

    他有些無奈的走到了院門前,伸手打開了院門。

    而入目的那張臉卻是讓徐寒當下一愣。

    「陳兄?」他出聲言道,語氣之中多少有些詫異。

    門前那位白髮白衣的男人淺笑著看了徐寒一眼,問道:「怎麼,徐兄不歡迎陳某?」

    徐寒聽了這位重矩峰大師兄所言,這才回過神來。

    他趕忙側過身子,將陳玄機請入屋中,又從楚仇離不知從哪裡順來的茶葉裡挑出一份色味俱佳的茶葉為陳玄機泡好,遞了上去,這才坐下。

    「白落塵,徐州出產的好茶,前些日子執劍堂的丁師叔因為這茶葉失竊發了好一陣子雷霆大怒,卻是不想徐兄這裡也有這樣的好茶。」陳玄機端起那茶杯輕抿一口,一言便道出了這茶葉的來處。

    徐寒自然是免不了一陣尷尬,心頭暗罵楚仇離端是越來越膽大妄為,執劍堂丁景程的東西也敢偷。

    但表面上徐寒還是故作鎮定的撓了撓頭,說道:「哈哈!是嗎,想不到丁執事也喜這茶。」

    陳玄機深深的看了徐寒一眼,自然是看出了此刻徐寒的窘態,卻也並不點破。

    「子魚之前來過?」

    「嗯。」徐寒倒也不想在之前那樣尷尬的話題上繼續下去,聞此言之後趕忙是點了點頭。「方才離去。」

    「子魚這孩子心底善良,但卻有些跳脫,這些日子難為徐兄了。」陳玄機頷首致歉,態度端正無比,端是讓人難以跳出半分毛病。

    徐寒聞言連連擺手,笑道:「子魚雖然有些任性,但本性不壞,與她相處,其實於我也很開心。」

    這話徐寒所言卻非虛言,他性質如此若是喜歡之人他自全心以待,況且方子魚幾次維護他,他怎會覺得麻煩?

    「那就好,這玲瓏閣裡我觀也就徐兄能得子魚青睞。他日若是我....子魚那邊,徐兄還請多多照顧。」

    「陳兄何出此言?雖然聽聞那離山的蒙梁來勢洶洶,可以陳兄劍道修為未必不可一戰。」玲瓏閣的論道大會即將開始,卻突然殺出了蒙梁這樣的妖孽,想來這些日子陳玄機過得也很是煩惱。

    但蒙梁無論如何強悍,一路殺來倒也未有聽聞真的傷過誰,且以陳玄機在劍道上的修為,想來也不必如此悲觀,這樣好似交代後事一般的話,落在徐寒耳中,到底是讓他頗為不解。

    「劍道本就是殺伐之道,陳某既然選擇了此道,自然不懼一戰,徐兄不用擔憂。」說到這裡,陳玄機微微一笑,卻也不再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而後他又沉吟言道:「其實今日我來此,並非為了子魚。」

    「嗯?」徐寒一愣,卻是想不到除了方子魚他與這個大師兄之間還能有何交集。

    「我聽周章說,徐兄想要離開玲瓏閣?」

    這話出口,徐寒的眉頭便是一皺。

    前些日子與游嶺屈童鐵心的衝突中,徐寒知曉了周章實際上是那位鐘長恨的弟子,與陳玄機、方子魚師出同門。他們之間有所交流徐寒倒不奇怪,奇怪的只是,這周章不僅自己勸說他留下,如今還派出了這位大師兄出馬。莫不是對於他徐寒的事太過上心了一些。

    「嗯,確有此意。」雖然心頭疑惑,但徐寒還是如實回答,只是語氣之中到底還是多了幾分警惕之意。

    「徐兄不比如此,陳某前來可不是做說客的。」這樣的模樣自然是逃不脫陳玄機的眼睛,他在那時颯然一笑,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樣事物,遞到了徐寒的跟前。

    徐寒接過那事物,定睛一看,卻是一封信。

    「是去是留,徐兄看過此信再做定奪。」

    「只是無論徐兄作何決定,當日雁來城徐兄捨命救下子魚與諸多師弟的恩情。」

    「陳某永世不忘。」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8 11:54
第七十四章 南荒有座墳

    南荒有座墳。

    不葬過來客。

    不葬不歸人。

    南荒,雖然荒涼。

    卻住著那麼一群人。

    中原喚他們蠻子,他們喚中原異族。

    他們以狩獵遊牧為生,信奉著自己古老的神祇,過著千萬年不曾更改的生活。

    同樣,看似松散的部族生活,其上卻有著共同的王庭。

    王庭的權利變更從來不曾停歇。

    新王取代舊王的事情時有發生,比起中原權利中心的風雲詭誕,南荒王庭的權利更迭更加血腥與直白。

    新王殺死舊王,奪走那把據說是由世上最後一頭真龍脊樑鑄成的骨鞭,然後便可享受萬民擁戴的果實。

    但無論每一代王庭的掌權人如何暴戾與嗜血。

    那座矗立於南荒深處的墳冢卻永遠是每一個王者心頭的禁地。

    那是每個南荒孩童都會傳唱的歌謠。

    南荒有座墳。

    不葬過來客。

    不葬不歸人。

    那裡葬的是劍,守的卻是規矩。

    而此時就在這座墳冢前的一間茅屋內。

    一位劍眉星目的老者盤膝而坐,他面容剛毅,雖然額前的烏絲上已有白雪生出,但臉上卻尋不到半分的褶皺。所謂鶴髮童顏,大抵說的便是如此。

    這時,草屋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沙啞的聲響在靜默的墳冢中顯得格外清晰。

    男子睜開了雙眼,看向房門的方向。

    一位黑衣男子緩緩步入了其中,那男人背負一把長劍,腰身筆直,即使只是立在那裡,未有半點劍意洩出,但看上去他依然那般出眾。

    甚至無需背後那把劍,常人也能看出他是一位劍客。

    就好像,他生來便是一把劍一般。

    筆直,剛毅。寧折不彎。

    「傷養得怎麼樣了。」屋內的老者問道。

    背負長劍的男人聞言一笑。

    「內息穩固,五臟之傷也以劍意壓制,大抵再活個七八個月的光景應該無礙。」

    老者的眸子在那時一顫,聲線莫名的乾澀了幾分。他又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男人的裝束,終是問道。

    「你要離開嗎?」

    「嗯。」男人點了點頭。「墨塵子此去,恐怕便無再與師兄相見的機會,這劍陵,便託付給師兄了。」

    「劍陵劍意盎然,流轉不息,若是你能安心靜養,又有劍意加持,再多活一年半載並非難事...」老人在那時說道。

    但話還未說完便被男子打斷。

    「不了。在劍陵寂寥了六十載,多一年少一年並無區別。守了六十載,剩下的日子墨塵子想為自己而活。」

    老人聞言,沉默了一小會,方才止住了繼續勸解的心思,而是問道:「那你要去何處呢?」

    「見一見她,再尋一位守陵人接替我的位置。」男人沉聲言道。

    「她?鬼菩提嗎?你還是忘不了她?」老人的眉頭皺了皺。

    「我非無情客,如何忘得掉有情人?她如今落到這般田地,大抵也是因我而起,這到了臨了,終歸還是要見上一見,給個交代。」男人的語氣極為平淡,端是聽不出半點將死之人應有的躊躇與悲傷。

    「後悔嗎?」老人追問道。

    「大義當前,不敢言悔。」男人的回應一如他所修之劍道一般,刻板得近乎固執,固執得近乎無情。

    「唉,我們兄弟三人,屬你性子最為沉穩,若是依得海流的性子...」老人說著,眸中光芒深邃,似乎陷入了某些回憶。

    「師弟有師弟的活法,師兄有師兄的活法,我也有我的活法。無關對錯,只問本心。」男子打斷了老人的話,似乎是並不願意糾結於過去的某些事情。

    「嗯。」老人顯然看得透徹,他點了點頭,對此也不再多提。「那之後呢?守陵人你當去何處尋得?還是說是之前那海流留下的種子?」

    「師弟的性子師兄豈不清楚得很,他選中的人豈會是甘心在這劍陵孤寂百年終老的性子?」男人聞言笑了笑,似乎是想到了那位早已死去的師弟。「七八月的光景,我想若是有緣,我應當能夠遇見中意之人,屆時我會與他傳承,待到機緣成熟,他便會來到此處,屆時還請師兄多加照料。」

    老人沉默的看了男人許久,到了嘴邊叮囑與挽留一次又一次的被他嚥下。

    到了最後只能是愁然言道:「劍陵寂寥,六十載守候...」

    「辛苦了。」

    男人聞言,知道是到了道別的時候。

    他抬眸深深的看了眼前這位老人一眼,終是拱手言道:「此去訣別,師兄珍重!」

    說罷,男人便轉過了身子,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出了茅屋。

    那一刻,劍陵之中安息萬載之劍紛然破土而出,負於天際,一道道白衣劍客的身影自那劍身之上浮現。

    他們凝望著男人遠去的背影,朝著他盈盈一拜。

    他們似乎在說些什麼,聽不清聲音,卻讀得懂真意。

    他們說。

    「劍陵寂寥,六十載守候...」

    「辛苦了。」

    那時。

    萬劍齊鳴,如百鳥朝鳳,眾星拱月。

    決然而去的男人在那時似有所感,他那剛毅的嘴角忽的浮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

    他轉過了身子,同樣朝著那漫天長劍盈盈一拜,恭恭敬敬的說道。

    「六十載寂寥得諸君相伴,可論劍道,可佑蒼生。」

    「何苦之有。」

    言罷,他仰頭大笑,再次轉過了身子,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劍陵。

    而茅屋之中的老人愣愣的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直至再也尋不到蹤跡。

    他終於喟然長嘆一聲,聲線蕭索,模樣在那一瞬間似乎又蒼老了許多。

    「萬載守望,劍陵傳人,見得白頭,卻終究見不得善終。」

    「唉....」

    那一年,南荒劍陵,只餘一人還枯坐於劍陵之中。

    南荒的子民不知劍陵孤苦,只以為有仙人坐鎮,護佑南荒。

    只有稚童們還在用他們青嫩的聲音傳唱著那首有關於劍陵的童謠。

    一如那位守陵人般,千百年來不曾更改。

    南荒有座墳。

    不葬來時客。

    不葬不歸人。

    冢中有個人。

    守著萬千刃。

    守到萬古亙。

    太陽升,黃沙沉。

    明月來,江河滾。

    他在等,他在等。

    蓮花九瓣開,仙人落凡塵。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8 11:54
第七十五章 餡餅?陷阱?

    徐寒站在重矩峰山頂的一處府邸前,猶豫了許久。

    終於他還是伸出了手,敲響了府邸的大門。

    開門的是一個童子,唇紅齒白,頗為可愛。

    「在下徐寒...」徐寒趕忙在那時拱手說道。

    只是話才出口便被那童子打斷,「徐寒是吧?師伯已經吩咐過今日你會來的。走吧,我帶你去見師伯。」

    說罷,那童子便轉過了身子,領著徐寒朝著府邸的深處走去。

    徐寒一愣,這才邁出腳步跟上那位童子。

    昨日陳玄機親自上門給徐寒送來了一份信。而信的內容卻很簡單,與其說是一封信,倒不如說是一份邀請。邀請徐寒今日來到這府邸,與這府邸的主人見上一面。

    府邸不大,但卻勝在別緻。

    府中陳設著的各項物件看上去都極為古樸,從古玩到字畫顯然都是世間少有的東西,卻不張揚,反倒是有著一股古樸之感。

    徐寒隨著那位童子穿過了府中的正殿,來到一處尚且還算寬闊的空地。

    地上鋪著上好的石材,光滑平整,又打掃得一塵不染。

    而那裡一位紅衣老者正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他的身材有些干瘦,一頭白髮看似胡亂實則頗有章法的梳理著,配上他濃密的鬍鬚,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就上一頭威嚴的雄獅。

    雖然未曾謀面,但這一眼徐寒便已然認定眼前這個老者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大衍劍仙鐘長恨。

    「徐寒見過鐘前輩。」第一次見到滄海流這樣級別的劍道宗師,徐寒的心底難免生出些漣漪,他在第一時間便恭敬的拱手見禮。

    「嗯。」鐘長恨點了點頭,他的雙眸在那時睜開,渾濁的眸子中看不道徐寒想像中的鋒芒畢露,反倒是像極了一位尋常的老人。這與他的那位高徒陳玄機倒是如如出一轍,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大抵說得便是如此吧。

    身旁的童子見狀倒也知趣,這便退了下去。

    而徐寒在那時打量著鐘長恨,鐘長恨亦在那時打量著眼前的徐寒。

    二人之間沉默了十來息的光景。

    「不錯。」鐘長恨滿意的點了點頭,站起了身子。

    這不錯究竟說的是哪裡不錯,徐寒自然是不解,鐘長恨這樣的開場白也讓徐寒有些不適,但出於對這位劍道宗師的尊重,徐寒下意識的便要拱手致謝。

    但話未出口,鐘長恨便再次說道,而關於究竟什麼不錯的疑問也在那時解開。

    「這妖族大君的手臂確實不錯。」

    徐寒到了嘴邊的話被生生嚥了回去,一股寒意自他的小腹中升起,額頭上頓時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跡。

    這是除了寧竹芒第二個看出他根底的人。

    寧竹芒的動機不明,但卻沒有加害之意,而眼前這位鐘長恨,徐寒卻是不明白他的目的...

    本能的他的身子弓起,周身的氣機流轉,只是瞬息光景便將自己調整到了一個最完美的狀態。他可以瞬間發難,也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逃離。

    雖然這些伎倆在這位大衍劍仙的手下或許會顯得微不足道,甚至幼稚。

    但徐寒卻是從來沒有任人宰割的習慣。

    「我要殺你,就是你逃出了玲瓏閣,我也能千里之外取你首級。所以...」徐寒的異狀自然是瞞不過這位劍道宗師的眼睛,他輕飄飄的看了徐寒一眼的淡淡的說道。隨即便轉過了身子,朝著府邸的一道房屋之中走去。

    「所以,還是來與我談談吧。」

    鐘長恨走得很是輕鬆,沒有絲毫的防備,似乎並不擔心徐寒逃走。

    而事實上也確如他所言,徐寒就是逃出了玲瓏閣,以他鐘長恨的本事想要追上也遠非難事。

    因此,徐寒在微微遲疑之後便收起了逃跑的心思,無論鐘長恨是敵是友先談一談終歸是好的。而且若是他真的有心加害,又何苦讓陳玄機送信上門?不如直截了當的出手豈不省去諸多麻煩。

    想到這裡,徐寒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內心的慌亂,便邁著腳步跟上了鐘長恨的步伐。

    ......

    那房間之中二人與矮榻上相對而坐。

    徐寒目光陰沉,神情之中戒備異常。

    相比之下那位大衍劍仙則輕鬆許多。

    「前輩尋我來究竟所謂何事。」見鐘長恨遲遲沒有說話的意思,徐寒端是受不了此刻這沉默的氛圍,率先開口問道。

    「你的事,是竹芒告訴我的。」鐘長恨卻是答非所問。

    徐寒聞言一愣,他本就奇怪,若是鐘長恨是這次相見方才看出他的根底,以鐘長恨的修為想來雖然有些奇怪,但也屬正常,但是在這之前他便發出了邀請,顯然不合常理。撇開徐寒的根底不談,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客卿,就算有著葉紅箋未婚夫的身份,也端是不至於讓這位大衍劍仙親自邀請。此刻聽來,卻是與那寧竹芒有所關係。想到這裡徐寒的心便安穩了幾分,畢竟與寧竹芒的接觸看來這位掌教大人對他並無加害之意,反倒是處處維護,雖然不知他為何告知鐘長恨,但想來寧竹芒之前既然做了那麼多,這時端是沒有任何理由加害於他。

    「那前輩知道了這些,是想做些什麼呢?」徐寒沉聲問道,即使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但他卻依然未有完全對眼前這位老人放下戒心。

    「無他,只是想給你一個留在玲瓏閣的理由。」老人的雙眸一眯,一件事物便在那時被他放在了二人身前的案台上,隨即推到了徐寒的跟前。

    那是一本書,一本有些年歲,書頁發黃的書。

    待到徐寒看清了那扉頁上的四個大字,饒是以徐寒的心性也不禁身子一震,某種爬滿了駭然之色。

    「這是...《千字劍典》?」他不由的輕呼道。即使他極力讓自己保持震驚,但這一刻,他的鼻息也難以遏制的重了幾分。

    《千字劍典》乃是脫胎玲瓏閣無上修煉法門《寰宇大典》,但卻經過數代改良,早就自成一體,放眼整個天下,也是世上頂尖的劍修法門,依照此法修煉,玲瓏閣不知出過幾多的劍仙大能。

    而現在,這個可以比擬《大衍劍訣》的劍法便擺在徐寒的面前,也難怪他一時難以自已。

    「前輩?」但徐寒畢竟心性了得,在短暫的震驚之後,他還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抬眸看向鐘長恨。《千字劍典》雖好,但滄海流傳於他的《大衍劍訣》卻也不差毫分,有道是貪多嚼不爛,徐寒對於自己的天賦還是有所瞭解道,因此在從震驚之中醒悟過來後,他便將自己心底的那些貪戀壓了下來。

    「不想學嗎?」鐘長恨的眉頭在那時一挑,似乎對於徐寒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清醒過來很是詫異。

    「這世上之人,有予便有求。」徐寒淡淡一笑。

    「前輩既然給出了《千字劍典》這樣的籌碼...徐某暗自揣測...」

    「想來前輩所求之事,定是足以讓在下搭上性命的勾搭。」

    「而在下惜命得很,所以不敢妄想。」

    徐寒的回答倒是出乎了鐘長恨的預料,這位大衍劍仙的眸中頓時燃起興致。

    「那你就不想先聽聽我之所求嗎?」

    「前輩是劍道宗師,若是願講,徐某自然洗耳恭聽。」徐寒頷首說道,態度端正恭敬,卻又不卑不亢,端是讓鐘長恨找不出半點毛病。

    他在心底暗暗點了點頭,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看向徐寒,言道。

    「讓我教你劍法。」

    徐寒倒是想過很多鐘長恨所求之物,譬如滄海流的下落、譬如那把刑天劍所在何處。但唯獨沒有想到鐘長恨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徐寒之前已經將事情挑明,鐘長恨既然拿出了這麼重的籌碼必然有所求。

    而徐寒也非什麼山野村夫,端是不會信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能砸在他的頭上。而話既然說到了這個份上,鐘長恨還能說出這樣的言論,徐寒除了覺得不可思議,便再也找不到任何辭藻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皺著眉頭看著鐘長恨,而鐘長恨卻以微笑對之。

    見對方似乎沒有半點改口的打算,徐寒在微微沉吟之後,終是出言問道:「前輩覺得徐某是那般好欺之人?」

    「自然不是。」似乎早已料到了徐寒會有此問,鐘長恨搖了搖頭,神色極為認真的看著徐寒,說道:「正因為我聽竹芒說過你的心性,所以我不打算與你拐彎抹角。方才所言,便是老夫所求,端是沒有半點虛言。」

    鐘長恨的語氣與神態確實認真無比,而徐寒也認為對方沒必要編出這樣一個無稽的謊言來試圖誆騙自己。但他依然沒有辦法相信眼前這個初次見面的老者。

    「為什麼?」他沉著聲音皺著眉頭問道。

    這件事到底還是太過匪夷所思了一些,即使鐘長恨的名號再響亮,說得再信誓旦旦,徐寒也難以打消心頭的疑慮。

    這位老人對於徐寒這個問題顯然早有預料。

    他渾濁的眸子中在那時爆出一道駭人的劍芒,他直直的看著徐寒,沉著他沙啞的聲線,一字一頓的說道。

    「為了我的師尊。」

    「那個親手被我殺死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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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