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30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8 12:03
第八十六章 我欲降妖

    「廣林鬼?魔?」小和尚呢喃著宋月明的那番話,平靜得宛如一池春水一般的眸子在那時生起了一道淡不可察的漣漪。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有時候或許只是一閃而逝的波瀾,微微的蕩漾之後便可煙消雲散。

    但有時候,那波瀾盪開,或可掀起滔天巨浪,改天換地。

    而對於小和尚來說,這東西不是微不可察的漣漪,也不是足以改天換地的滔天巨浪。

    那東西更像是一根刺,插在了他的心底,說不清道不明,卻又如鯁在喉。

    「何必與這妖人囉嗦,待我取了他的頭顱!」一旁的清如溪爆喝一聲,早已按捺不住的他便在那時邁步而出,渾厚的刀意如潮水一般自這位刀道大能的體內奔湧而出。

    清如溪是大衍境,在這個仙人少有出世的時代,大衍境幾乎代表修士可以達到的最高戰力。他所修又是刀道,大開大合,大勇大凶。

    他很有信心,能夠在三招之內取下這妖人的頭顱。

    任你鬼魅魍魎我自一刀斷之,這是清如溪的刀道,也是世上刀客最求的最高境界。

    因此,在這話說完的剎那他便再無半分的遲疑,身子猶如流光一般殺出。

    那一道快到極致,也利到極致。

    凜冽的刀光猶如耀陽一般在那一瞬幾乎遮住了天地間所有的色彩,仿若這世間便 只剩下那一把刀與那一個人。

    等等.......

    似乎還有某些東西。

    那是一道金光,從微不可察,到耀眼無匹,只是瞬息的光景它便完成這般迅速的轉換。

    諸人尚還在愣神,那光芒便已然亮到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甚至遮掩了清如溪所催動起的刀光。或者說,那金光已然將清如溪包裹其中。

    那由他所激發的驚豔眾人的刀芒在那金光之下竟然猶如腐草之輝一般可笑。

    噗!

    數息之後,金光散去,諸人眼前的光景在一陣恍惚之後再次清晰了起來。

    而入目的光景卻讓諸人在那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清如溪的身子栽倒在了一旁,他臉上的神色萎靡,花白的鬍鬚上是殷紅的鮮血。

    反觀那位小和尚,此刻眸中怒氣湧動,一隻手伸出,還保持著出招時的模樣。

    「為什麼?我是來降妖的,為什麼要攔我?」他用他稚嫩的聲線高聲喝道,語氣之中帶著濃濃不解與困惑。只是這樣的困惑究竟是針對諸人的阻攔又或是源於他自己,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真切。

    可惜的是,沒有人回應他,諸人都震驚於清如溪被他一擊打敗的事實中,就是寧竹芒在那時也滿臉的不可思議。

    清如溪的戰力在整個重矩峰上足以排進前十,這樣的人物放眼整個大周江湖朝堂也不見得能找出多少。而能夠如此乾淨利落的將之擊敗的人,除了那些隱世的仙人,更是為所未聞。

    難不成眼前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和尚當真是某位不出世的地仙?

    這樣揣測不可避免的浮現在了寧竹芒的腦海,他的臉色也因此愈發的陰沉。這就是他一直擔憂的事情,玲瓏閣雖然明面依然還是大周的第一宗門,但沒有仙人坐鎮,這樣的第一非但根基不穩,尚且還有可能招來各種禍害。

    「我為降妖而來,我不是魔,你們為什麼要怕我?」小和尚將諸人的不解看在眼裡,他忿忿不平的質問道,清澈的眸子中滿是不解。

    只是到了這時,誰又能相信他的話?

    諸人的眸中除了恐懼便所剩無幾,就連寧竹芒在那時也開始謀劃著究竟要如何才能解決眼前的麻煩。

    他的眉頭皺起,體內的真元開始運轉。

    仙人的強大他自然無比清楚,若是全力一搏他未必沒有勝算,只是一旦他這麼做了,那麼對於他之後的計畫變回產生難以預料的變故,甚至有可能將整個玲瓏閣引入死境。

    為此,他很是猶豫。

    當然,有一個人例外。

    那便是徐寒。

    玲瓏閣中確實藏著一位大妖。

    他的右臂便是那隻大妖,自這小和尚出現時,他右臂便起了異動,加之小和尚的一番話,他幾乎可以肯定對方便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很想趁著這個機會逃脫,但右臂的反噬已經讓他疲於應付,現在的他即使走上兩步都困難無比,又怎能有本事在這樣一個怪物手中逃脫呢?

    他暗暗想著這些,額頭上的汗跡愈發濃密,臉色也格外鐵青,他下意思的躲在人群中,一遍應付著自己的右臂,一邊死死的盯著那小和尚的一舉一動。

    他已經有了某些覺悟,若是當真被這小和尚識出了破綻。

    他便用他最後一絲清明遠離玲瓏閣,再將右臂解封,殊死一搏。

    ......

    小和尚的質問,終歸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他很不高興。

    或者說很憤怒。

    憤怒於這些凡人的無知。

    憤怒於那他素未謀面的大妖的狡詐。

    他想起了那位老和尚講過的聖僧。

    正因世人愚昧,故而世人皆苦。

    正因肉眼凡胎,故而辨不清佛魔。

    他要渡蒼生,就得讓世人看清什麼是魔,什麼是佛!

    這樣想著的小和尚眉宇間煞氣湧動。

    他的腳步邁出,周身洋溢的金光璀璨無比。

    諸人見狀紛紛後退一步,顯然對於他已然是忌憚到了極點。

    小和尚見狀,心底對於揪出那位妖物的決心更重了幾分。

    他的腳步再次邁出。

    咻!

    但也就在那時,一道急促的破空之音響起。

    一柄飛劍猶如閃電一般殺來,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小和尚抬起的腳步的落地之處。

    他頓了頓,邁出去的腳懸浮於半空中。

    他仰頭望去,卻見一道身著紅色長衫的老者此刻真立於半空之中,蹙著眉頭冷眼看著他。

    「玲瓏閣若是真有妖物,玲瓏閣自會解決,不勞閣下費神。」

    「此劍為界,若是閣下這時離去,萬事皆了。」

    「若是膽敢再進一步....」

    「鐘某劍下,便得再添一道亡魂!」

    那老者這般說道,聲線冷冽猶如隆冬大雪,籠蓋四野。

    他的出現無疑讓諸人的心頭一震,鐘長恨當年究竟為何殺了自己的師尊在大多數人眼裡依然是一個未解之謎,但擁有足以匹敵仙人的實力這一點卻是毋庸置疑。

    「師兄辛苦了。」寧竹芒在那時朝著天上的老者盈盈一拜,極為恭敬的說道。

    旁人不知玲瓏閣的陳年舊賬,他豈能不曉。

    芒極劍仙入魔之事,歸根結底雖然都是他咎由自取,但鐘長恨卻對於自己殺了自己師尊之事耿耿於懷多年,早早便封了劍,此次再次出手,顯然也是料到了諸人無法應付。

    或者說料到了寧竹芒即使能夠應付,也需要耗費極大的代價。

    而這樣的代價對於寧竹芒來說,可能昂貴到了他支付不起的地步。

    鐘長恨的出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僅幫了玲瓏閣,也幫了他寧竹芒。

    ......

    小和尚的眉頭皺了起來。

    粉嫩的臉蛋上寫滿了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

    老和尚總說世人愚鈍不堪。

    他曾經不懂,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而正因為這樣的愚鈍,因此才更需要他的度化。

    他懷中這樣的心思仰頭看向那位紅衣飄零的老者,雙眸一沉,隨後極為鄭重的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要降妖。」

    而那一隻懸空半晌的腳,也在那時落了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8 12:03
第八十七章 極樂


    鐘長恨已經封劍了三十載。

    封劍的原因不僅關乎三十年前那一場大戰,親手手刃了自己的師尊。

    更關於在那之前,未入魔道的極芒劍仙曾與他說過的一個道理。

    持器愈重,用器愈慎。

    年少的他曾經對這話嗤之以鼻,但直到見識了自己的師尊入魔之後險些將玲瓏閣的千年基業毀於一旦之後。這句話的重量便赫然顯現。

    可封劍不意味著再不出劍。

    而是為了在更對的時機,揮出更好的一劍。

    現在,便是那個好的時機。

    「找死!」鐘長恨的眉宇間一抹濃重的煞氣湧現,那柄插在地上的長劍便在那時發出一聲清鳴猛地遁回了他的頭頂。

    只見他眸中神光一凝,雙手作劍指狀,連連結出數道生澀晦暗的印記。懸於他頭頂的那柄利劍便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密密麻麻的浮現於他的身後。

    而後他周身真元翻湧,滾滾劍意如紫氣東來大有遮天蔽日之相。

    天色暗了幾分。

    那紅衣老者衣衫飄零,周身有萬千神劍纏繞,八方有滾滾劍意護體。

    他憑空而立,鬚眉冷眸,好似劍仙臨世。

    小和尚仰頭望著天際那位老者,他眉宇一沉,清澈的眸子中終是戾氣湧現。

    「執迷不悟,該殺!」他稚嫩的聲線在那一刻陡然變得冷冽了起來。

    此言說罷,他周身的金光大盛,一尊金色的佛像虛影就在那時自他的身後浮現。

    那佛像寶相莊嚴,巍峨巨大,自浮現那一刻開始便豁然有悠然的梵音響徹,氣勢駭人。

    「故弄玄虛。」鐘長恨冷哼一聲。

    一隻手猛地朝上伸出,五指張開,大有擎天之象。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隨後一聲宛如天音的暴喝自他嘴裡吐出,那身後的漫天神劍在那一刻如得敕令一般飛射而出。

    長劍如暴雨梨花一般朝著小和尚傾瀉而去,密密麻麻的長劍幾乎連成一線,浩浩蕩蕩又綿綿不絕。天地之間劍光閃爍,好似已然將之劃破。

    「哼!」小和尚的面容沉寂,他發出一聲冷哼,身子朝前邁出一步,稚嫩的小手朝著那飛射而來的長劍伸出,似乎是想用自己那弱小的血肉之軀去抵擋這聲勢浩大、足以斬滅仙人的劍陣。

    當然事實遠非如此。

    隨著小和尚的手被伸出,他身後那尊巨大的佛像緩緩動了起來。

    那佛像著實太過巨大了一些,以至於他的每一個細微到極致的動作都會發出陣陣猶如悶雷般的聲響,敲打著在場諸人的耳膜。

    那尊佛像伸出了他的手,緩慢又厚重的動作,給予了諸人巨大的壓迫感。

    說來極為神奇的是,那緩慢伸出的佛像手掌卻與那呼嘯而來的劍龍,不偏不倚,不早不晚的同時來到了小和尚的身前。

    叮!

    叮!

    叮!

    ......

    那時金屬碰撞所產生的脆響咋起。

    那聲音刺耳又密集,好似暴雨擊打在鼓面。

    然後無數把飛劍在碰撞到那手掌之後,朝著四周折射而來,猶如敗將殘兵一般倒插入周圍的地面。鐘長恨如此聲勢浩大的一擊,竟然是連那隻手掌的防禦都無法破開。

    週遭的諸人哪敢觸此鋒芒,紛紛退避開來。

    這場戰鬥已然在不知不覺間上升到了在場大多數人根本無法參與的地步。

    「邪魔歪道,不過如此。」小和尚在那時發出一聲冷哼,伸出手掌朝著天際一推,那巨大的佛手也在那時如得敕令一般,開始迎著鐘長恨召喚出來的劍龍,緩慢向前。

    他要反擊了。

    諸人見狀心頭一緊,這小和尚著實太過詭異了一些,來歷不明,但修為卻強得可怕。

    清如溪在他的手上走不過一招,而號稱能劍斬仙人的鐘長恨竟然也無法將之擊敗,反而隱隱有被他壓制的意思。

    這小和尚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這樣的疑惑在那時不可避免的浮現在了諸人的心頭。

    「哼!」

    鐘長恨是何等人物,小和尚的舉動雖然讓他差異,但遠不止於能夠讓他亂了分寸。

    他的雙眸之中寒芒一閃,高高伸出的那隻手臂憑空一握,那把以一化千的神劍就在那時飛入了他的手中。

    那一剎那。

    鐘長恨似乎變得有了那麼一絲不一樣。

    一道晦暗不明的氣息以他為中心朝著四周如漣漪一般蕩漾開來。

    然後他身子向前,手中的長劍揮出,整個便在那時動了起來。

    他迎向了那尊佛像伸出的手臂。

    倒插在地面上的長劍在那時紛紛開始顫抖,一道道劍鳴升起,從低沉到高昂,最後匯成一片,在天地間迴蕩,壓住了那佛像所喚出的梵音,也壓住了諸人的驚呼。

    在數息之後,那些長劍一把接著一把的破土而出,化為流光,如百鳥朝鳳一般匯入了鐘長恨手中的那把神劍之中。

    他周身的氣勢大盛,滾滾劍意翻湧,自他的身後盪開,大有遮天蔽日之相。

    「冥頑不靈。」那小和尚似乎也在那時感受到了自鐘長恨身上傳來的壓迫感,他同樣爆喝一聲,那佛像周身的金光大作。

    轟!

    只是轉瞬的光景,鐘長恨手中的劍與那隻巨大的佛掌,便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轟鳴聲盪開,猛烈的罡風自二者相遇之處升起,呼嘯著朝著四周襲來,諸人紛紛臉色大變,趕忙使出渾身解數抵禦。但饒是如此,人群中依然免不了有些許修為較弱的人被吹翻在地,神情狼狽不堪。

    可鐘長恨與那小和尚之間的較量卻遠未結束。

    二者僵持不下,劍鋒與佛掌都毫不避讓,選擇在那時硬憾。

    小和尚想著,除魔衛道,普度眾生,自然退無可退。

    鐘長恨想著,玲瓏閣顏面豈容他人玷污,自然得殺之後快。

    二人很是默契的在交手後的第一時間便各自使出了殺招,而這一次對拼結果也必然因為他的選擇二直接決定此戰的勝負。

    他們都很清楚這一點。

    因此在這時都是毫無保留的催動起各自體內的力量,試圖將對方生生耗死。

    時間的流淌似乎慢了下來。

    諸人緊張的注視著這恍若仙人鬥法的二人,每一分每一秒,在這時都讓諸人度日如年。

    而這一點對於處於戰場中央的二人亦是如此。

    他們全力催動著體內每一絲能量,不敢有哪怕半分的懈怠。

    鐘長恨的額頭上是密密麻麻的汗跡,而小和尚的眉宇間卻是一絲重過一絲的戾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鐘長恨額頭上的汗跡愈來愈多,他漸漸感到了有些吃力。

    上一個能將他逼到這般地步的是他那位修行了《大逆劍典》而入了魔道的師尊,鐘長恨在那時於心底嘆了一口氣,終是免不了用出那一招啊。

    他這般想著,眸中一道決意閃過。

    他的身子一震,一股晦暗的氣息猛然自他體內湧動。

    那氣息陰冷無比,帶著滔天的怨戾之氣,與他之前所釋放的近乎純粹的劍意截然不同。

    鐘長恨的雙目陡然赤紅了起來,而周身的氣息也在那時再次向上升騰,達到了某種讓諸人幾乎是膽顫心驚的地步。

    而隨著他力量的增加,作為敵對方的小和尚頓時壓力倍增。

    天際那與鐘長恨的劍針鋒相對的佛掌在那時緩緩的開始後退,似乎鐘長恨在使出了這般詭異的招式之後,終於是取得了正常硬憾的優勢。

    小和尚的身子開始後仰,巨大的壓迫感傳來,他腳下的地面開始凹陷,似乎已經無法承載這般巨大的力量。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敗給一個妖物!」他喃喃自語道,眸中的戾氣愈發濃妝,竟然漸漸浸透了他的雙眸。

    「給我破!」這時,鐘長恨發出一聲爆喝,他周身的氣勢再次升騰。

    巨大的佛像在那一刻如受重創一般,身子一震,佛掌的敗勢愈發的明顯。

    小和尚嘴角開始溢出鮮血,那股自鐘長恨體內忽然爆發出的力量著實太過強大了一些,在那股力量的壓迫下,他感到一震恍惚。

    「世人皆苦,我佛慈悲,自當渡世人出苦海,普眾生以光明。」

    他想起了某年某月老和尚與他說過的話。

    眾生未渡,我豈能死?

    他這般呢喃道,聲線卻不在稚嫩,反倒是滄桑無比,好似穿越了漫長的光陰方才抵達此處。

    轟!伴隨著一聲巨響,鐘長恨的劍終於是將那佛像擊潰,巨大的佛像虛影在那時轟然碎裂。

    而與之一同碎裂還有小和尚體內的某些事物。

    然後一個裂口在那事物的表面出現。

    一個細小到幾乎肉眼難以看清的裂口。

    那裡面是普度眾生的執念,也是世人皆苦的惡果。

    小和尚的身子一震,一股可怕的力量忽的自他體內湧出,他本已佝僂的身軀在那一刻猛地挺得筆直。

    他仰頭看向天際那已然殺到了跟前鐘長恨,已然變得漆黑的雙眸之中一股陰冷的氣息盪開。

    他的嘴唇緩緩張開,之前那威嚴的金色佛光不知何時竟然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氣息。

    而詭誕而陰沉的聲線亦在那時自他嘴裡吐出。

    「眾生生老苦。」

    「輪迴往極樂!」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8 12:04
第八十八章 黑色蓮花

    徐寒沒有心思如眾人一般去揣測這個忽然到來的小和尚究竟是什麼來頭。

    他需得全力應付自己的右臂,但即使他如此做了,右臂處的妖氣依然難以遏制,漸漸的開始侵蝕他的身體,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鐘長恨忽然出現。

    他與小和尚的大戰或許是牽引了小和尚大部分的力量,徐寒妖臂的異動漸漸平穩了下來,尤其是在小和尚背後那尊大佛被鐘長恨一劍擊潰之後,他的妖臂幾乎已經歸於平靜。可他還來不及高興,那小和尚忽的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的雙眸漆黑尋不到半分的眼白,臉上的神色也陰冷的可怕。

    他看上去更像是一隻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而隨著那股陰冷的氣息盪開,徐寒的右臂裡的妖氣又開始翻滾了起來。這一次妖氣的暴動比起方才強出十倍不止,他的身子一震,竟是不由自主的半跪在地。

    ......

    「眾生生老苦!」

    「輪迴往極樂!」

    小和尚那陰冷的聲線在場上盪開,然後他猶如陷入了魔怔一般,一隻手緩緩的伸出,不偏不倚的將鐘長恨那氣勢洶洶的一劍握在了手中。

    鐘長恨的眉頭一皺,他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這小和尚的異樣。

    而更讓他心驚的是這小和尚周身在這時溢出的氣息與他方才所激發的氣息極為相似,甚至從某種程度比起他所激發的氣息更加的陰冷,也更加的純粹。

    他來不及去細想這樣的氣息究竟為何會出現在這小和尚的身上,那時一股磅礴的力量順著小和尚的身軀湧向了他來,他的身子一震,五臟六腑頓時傳來的劇烈的疼痛。

    鐘長恨的臉色一白,暗道一聲不好,想要撤劍回防,但這時那把被小和尚以血肉之軀握住的劍就像是牢牢的被鑲在了小和尚的手中,任由他使出渾身的解數都無法將之抽離。

    而那股詭異的力量襲來得愈發狂暴,開始一點點的侵蝕鐘長恨的身軀,他的額頭上開始浮現密密麻麻的汗跡。

    鐘長恨不是沒有嘗試以體內的真元去化解那股力量,但那股力量太過詭異,他真元但凡觸及到那股力量便瞬息消融,而他卻只能看著那力量將他吞噬。

    依照這樣的速度,恐怕不過十來息的光景,他的一身修為便會作廢。

    叮!!!

    而就在這時,遠處的天際忽的響起了一聲清澈的劍鳴。

    那聲音並不大,卻猶若天音一般,準確無誤的傳入了在場諸人的耳中。

    還不待諸人反應過來。

    只見一道劍光亮起,一位身著黑衣的男子手持長劍,身如雷霆,轉瞬間便越過人群殺到了那已然入了魔怔的小和尚的跟前。

    小和尚極為警覺,他漆黑色的雙眸一道戾氣湧現,另一隻手豁然伸出,將那男子刺來的長劍一如對付鐘長恨一般,握在手中。

    「邪魔。」他在嘴裡發出一聲低吼,聲線嘶啞,好似惡鬼在墜入地獄前發出的詛咒。然後又是一道詭誕的黑色氣息順著他的身軀便開始朝著那來者體內湧入。

    男子冰冷的臉龐上眉頭皺起。

    他的嘴唇在那一刻張開,一道低沉的聲線自他嘴裡吐出。

    「大道天成!」

    「亦可劍衍!」

    此言一落,那人的身後一朵黑色的蓮花豁然浮現。

    蓮花巨大,上生七瓣,自浮現那一刻起便緩緩綻開,然後磅礴如海的劍意自那蓮花中溢出,男人周身的氣勢在那一刻陡然升騰一種常人難以度量的程度。

    諸人在那時自然是心頭震驚不已,一時間不明白這個忽然出現的男子又是何方神聖。

    但比起諸人的震驚,此刻的徐寒在看清男人喚出的蓮花虛影之時,更是身子一震。

    那是大衍劍種生成的劍蓮,蓮花黑色,七瓣同開,那是地仙之境才有的標誌,而這與滄海流曾經與他說過的那位師兄如出一轍。

    這男人,是南荒劍陵的守陵人,墨塵子!

    劍意開始朝著男人手中的劍身彙集,那股可怕的黑色能量,在他純粹的劍意之下竟然發出陣陣哀嚎似的嘶鳴,而後緩緩退下。

    「破!」男人的眸中寒芒一閃,在那時輕喝一聲,手中的長劍再次向前推送。

    鋒利的劍鋒便割開了小和尚的手掌,炙熱的鮮血湧現,小和尚吃痛之下,身子一震,猛地退去數步。

    一旁一直被他所壓制的鐘長恨也終於在這時尋到了機會,手中長劍一動,體內真元浩蕩,以龍蛇之姿奔湧而出,直直的刺向小和尚的胸口。

    連番受挫的小和尚雖然及時反映過來,身子一側避開了這殺招,但右臂處依然免不了被那鐘長恨的劍生生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小和尚捂著自己鮮血淚淚的右臂,漆黑的雙眸之中閃過一絲厲色,他自知無法力敵,那黑衣男子著實太過強悍,因此便動了暫時退避的心思。

    可鐘長恨豈能如他所願,他一擊得逞卻並不停歇,手中長劍劍鋒一蕩,便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朝著對方襲殺過去。

    小和尚見勢不妙,一隻手猛地伸出,做了爪狀,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人群中的一位少年在那時措不及防便被他抓扯了過來,擋在了身前。

    那少年卻是那與徐寒交好的宋月明。

    他哪曾見過這般的場景,當下便被嚇得大驚失色,而小和尚的修為又強出他太多即使他使出渾身的解數也無法掙脫小和尚的控制。

    這時鐘長恨的劍已至身前,待到他看清了擋在他與小和尚之間的宋月明時,這位劍道大師心頭一震,不得不強行中斷了這或可取下小和尚性命的一道殺招。

    小和尚見狀,也知機不可失,便將手中的宋月明扔了出去,再次擋住了鐘長恨的攻勢,而自己則趕忙催動著周身的真元化為一道殘影朝著遠處的遁去。

    玲瓏閣的諸人見狀紛紛便要前去追擊,可就在他們的身子剛剛要動起來的那一剎那。

    「別追了。」那黑衣男子低沉的聲線再次響起。

    諸人一愣,紛紛疑惑的看向這位忽然出現的男子,眸中滿是疑惑。

    但男人卻對此視若未見,他只是抬著頭,望著那小和尚遁去的方向,喃喃自語道。

    「你們殺不了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8 12:04
第八十九 離山高徒

    男人的出現無疑拯救了玲瓏閣。

    雖然還未弄清楚他的身份,但無疑的是,他的話在眾人的心中還是有些份量。因此諸人都在那時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動作。

    「在下玲瓏閣掌教寧竹芒,謝過閣下的仗義出手,只是不知閣下當如何稱呼?」

    作為掌教的寧竹芒在那時邁出一步,走到了男人的跟前,朝著男人拱手問道。

    「南荒劍陵,墨塵子。」但還不待男人給予回應,一旁的鐘長恨便出言說道。

    這話一出口,諸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紛紛將目光投射在男人的身上。

    男人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而他目光在諸人的身上一陣掃視,微微的在徐寒的身上停留了那麼一息,然後看向了一旁的鐘長恨,拱手言道:「三十年前劍陵一別,鐘兄修為又有所精進。」

    鐘長恨聞言頓時苦笑,方才與那小和尚的對戰之中已然將二人之間的差距暴露無遺,他倒是能夠明白當年自己的師尊為何執念如此深重。

    有些人,明明你已經拼盡了全力,卻依然難以望其項背,這樣的感覺,的確足以讓人走上歧途。

    這時,寧竹芒也消化完了眼前的男子便是傳說中的守陵人這般震撼的消息。

    「原來是守陵人。只是不知方才這位妖僧究竟是?」他又沉聲問道。

    只是與上次一般寧竹芒這個問題方才問出。

    「啊!」

    一聲慌張的驚呼聲便忽的響起。卻見兩道身影緩緩的自空中落下,來到了那男人的身側。

    那二人也都穿著黑衣,一位是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此刻神色慌張,那之前的驚呼便是自他嘴裡發出。而另一位是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生得極為漂亮,尤其是那雙紫色的眸子,妖異又美豔,端是勾人魂魄得很。但奇怪的是,她雖然年紀尚小,但臉上的神色卻極為淡漠,絲毫不似他身旁那位青年男子。

    「同伴。」似乎看出了二人的到來給在場的諸人帶來了些許疑惑,墨塵子在那時出言說道。而後話鋒一轉,又言道:「方才那小和尚我也不知究竟為何物,但他似乎是被某些種下了某種封印,方才與鐘兄的大戰無疑間反倒是讓他被封印的力量甦醒了些許,我等若是強追,他被逼入死境之下,恐怕免不了做出些什麼駭人聽聞之事,屆時我也不敢保證能夠將之拿下。」

    墨塵子的話說得含糊其辭,似乎知道些什麼但又不願意明說,可他畢竟幫助了玲瓏閣,加之這裡人多口雜,寧竹芒倒是不好多問,因此他微微一笑又問道:「不知墨兄此次前來我玲瓏閣所謂何事?」

    守陵人的責任重大,尤其是在三十年前發生過滄海流盜劍一事之後,身為僅剩的二位守陵人之一,幾乎很少走出劍陵,墨塵子忽然出現在寧竹芒看來決計不會是巧合那般簡單。那時他免不了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徐寒,在他看來能夠引起守陵人走出劍冢來到玲瓏閣的唯一可能便是那位滄海流的傳人。

    他摸不清劍陵對於滄海流的態度,心底在那時免不了暗暗權衡,若是墨塵子問他要人,徐寒保是不保?

    雖然這些日子與徐寒的接觸,加之徐寒在雁來捨命保下眾人的事情都讓寧竹芒對於這位少年的感官頗為不錯。

    但他卻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接觸徐寒的初衷究竟是什麼。

    他看重的是徐寒與天策府的關係,這份關係或許能夠在將來的某一日給風雨搖曳的玲瓏閣帶來些許轉機,但是為了這層關係究竟是否值得與南荒劍陵交惡,這一點便很值得商榷。

    「他。」不過很快,男人便打消了寧竹芒心頭這樣的顧慮,他伸出了手,指了指那位方才落在他身邊的年輕男子。

    聽了此言諸人自是免不了將自己的目光投注在那位青年男子的身上。

    只是那年輕人似乎還沉寂被女孩拉扯著在天上飛遁的惶恐之中,此刻他的臉色慘白,正不住的佝僂著身子在一旁乾嘔,想來那場飛天遁地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太好的體驗。

    周圍的聲音忽然靜了下來。

    年輕人似乎在那時也有所感應,他止住了自己狼狽的動作,緩緩的抬起頭看向諸人,在見到諸人都在那時看著他時,年輕人的臉色一紅,趕忙站直了自己的身子,試圖將之前的狼狽掩飾下去。

    「這位是?」寧竹芒皺了皺眉頭,顯然並未有認出這位年輕人的身份。

    「蒙梁!」那年輕人在那時眉頭一挑,昂頭說道。

    像極了開屏的孔雀,在等待著預料之中的讚歎。

    「蒙梁?」而與他所料不差的是,在聽聞這個名字之後,人群中確實響起了一陣驚呼。

    要說如今的大周江湖之中談論最多的是何事,恐怕不是那邊關上避戰不出的北疆王牧極,也不是即將開始的論道大會。

    而是那位來自陳國,一路挑戰大週年輕一輩劍道天才的離山弟子——蒙梁!

    就連天斗城岳扶搖之子岳成鵬都敗在了他的劍下,而年輕一輩中唯一能擊敗這位勢如破竹的蒙梁的,便是鐘長恨的高徒陳玄機了。

    此戰不僅關乎到這天下第一劍道天才之名花落誰家,更關乎到大周江湖的顏面。

    因此對於此戰,天下諸人都可謂極為關心。

    只是玲瓏閣的諸人卻是想不到這位傳聞中的劍道天才的登場方式竟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蒙梁自然也在那時感受到了諸人異樣的目光,他不可避免的臉色一紅,但卻不願意丟了離山與陳國的顏面。

    哐當!

    只聽一聲脆響,他背後的長劍出鞘,蒙梁手持長劍,昂首而立。

    「陳玄機呢?離山弟子蒙梁求戰!」他在那時朗聲高喝道,他覺得能夠緩解他此刻窘態的唯一辦法便是用手中的劍當著諸人的面將那位陳玄機擊敗。

    而他也確實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那一刻的他,器宇軒昂,利劍在手,周身劍意滌蕩,倒是真有那麼幾分年輕劍客的模樣。

    周圍的諸人也確實在那時遞來了或警惕,或驚嘆的目光。

    蒙梁對此很是滿意,他眉頭一挑,張開嘴,便要再次邀戰。

    可是話才到了嘴邊,那被女孩拉著飛天遁地的眩暈感再次傳來,他的胃部一陣翻江倒海。

    於是,才威風不過十來息光景的這位離山高徒便再次佝下了身子,臉色蒼白的當著玲瓏閣數千人弟子的面乾嘔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8 12:05
第九十章 佛

    寧竹芒心思玲瓏得很。

    蒙梁雖然說是挑遍了大週年輕一輩的劍道天才,但畢竟每次比試都是點到為止,未有傷及性命。

    於情於理他的到訪,玲瓏閣都應該以禮相待,更何況他還不知為何尋到了墨塵子這麼大一尊靠山,因此,他趕忙在那時邀請諸人回到山門之中小坐。

    眾位弟子被遣散,長老與執事們都齊聚濟世府中,一是感謝墨塵子的仗義出手,二是也想要從墨塵子的口中問出那小和尚究竟是何來頭。

    當然也有例外,譬如大寰峰上的鴻老先生又或是執劍堂的丁景程都被寧竹芒以安撫弟子為由派了出去。很顯然這位掌教大人已經拿定了注意,要將龍從雲一干反對他統治之人排擠在權利中心以外。丁景程等人自然也聞出了這味道,可龍從雲不再,諸人群龍無首,不得不暫時屈服在寧竹芒的壓迫之下。

    但或許是因為墨塵子的原因,寧竹芒竟然將徐寒留了下來,讓他以客卿的身份一同參與這已然算得上玲瓏閣高層的會議。諸人暗以為是寧竹芒想要培養徐寒,卻不知寧竹芒是想以此試探墨塵子對於徐寒的態度。

    徐寒大抵也猜出了寧竹芒的意圖,這位掌教真人深藏不露,又可執掌玲瓏閣這麼多年,斷不會是心思簡單之輩。

    不過之前在山門處,墨塵子的目光曾落在過他的身上,以他地仙級別的修為,怎能看不透他的根底,因此徐寒倒也沒了顧忌,索性便好生聽一聽他們究竟要說些什麼,畢竟他對於那位可以牽動他右臂妖力的小和尚也很是好奇。

    待到諸人落座,身為二師姐的方子魚帶著些許弟子上來為在座諸人端上茶水,這時的方子魚一反常態,沒了平日大大咧咧的跳脫,反倒是文靜得很,這事關玲瓏閣的大事,她還是分得起場合的。

    只是在她給那位蒙梁遞茶時,她不由得抬頭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少年。

    她想著就是這傢伙要更姓陳那笨蛋打上一架,她得好好觀察一番對方的虛實。

    但她卻忽略她那張雖然稚嫩但卻漂亮到極致的臉對於這位少有見過女人的離山弟子的殺傷力。蒙梁在那時怔怔的出神,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少女,他喉結一陣蠕動,竟是發出了一聲清晰的吞嚥之音。

    方子魚這才回過神來,她臉色一紅,暗罵一聲登徒子,終是不敢再看那蒙梁一眼,轉身趕忙離去。

    而這時,寧竹芒已經開始與墨塵子交談。

    這墨塵子看上去不似圓滑之輩,但她身旁那位模樣看上去與方子魚一般大小的紫眸少女卻心思縝密得很,寧竹芒的旁敲側擊都被那少女極為狡黠的敷衍過去。

    寧竹芒心頭雖然有些不滿,但這少女卻是墨塵子同行,墨塵子對於她的插言並沒有半分反對的意思,寧竹芒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半個時辰下來,雙方打著太極,對於那位小和尚的身份幾乎是沒有半分進展。寧竹芒倒也看清楚了墨塵子從一開始便不打算說出此事,因此他也就只能是收起了心思。

    偶爾他話鋒一轉,看向那位少女,問道:「不知這位可是前朝楚國皇裔?還未請教名諱。」

    大楚朝的皇族有一個極為明顯的特徵便是擁有一對紫色的瞳孔,相傳這雙瞳孔乃是妖瞳,楚朝皇室特有的驅妖之術便得需要這雙瞳為引方才能施展。這雙眸子著實罕見,寧竹芒又見女子談吐不俗,故而才有此一問。

    可誰知那女孩聞言卻是不滿的轉過了頭,不去搭理。整個濟世府頓時安靜了下來,氣氛好不尷尬。

    寧竹芒也是一愣,想不到自己好意詢問會招來這樣一番際遇。他不由得乾笑兩聲,轉過了話題,又看向一旁的蒙梁問道:「蒙少俠既然是來挑戰我門中弟子,我玲瓏閣自然得好生招待,不過我觀蒙少俠的身子似乎有恙,不知打算何日與我家弟子決戰?」

    蒙梁的本意是要越快越好,此刻他已經完全從之前的遭遇中恢復了過來,只是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寧竹芒的身上,而是一直望著屋外,想要尋到方才那位方子魚的身影......

    這位離山高徒暗暗覺得,他從未見過這般漂亮的女子,方子魚比起墨塵子身旁那位看似美豔,實則心腸蛇蠍的老女人要好出太多。他只覺自己心頭的魂兒都已經被她勾走,心頭癢癢的想要再見一面。

    因此在停了寧竹芒的詢問之後,他轉頭看向寧竹芒,但眸中的神色卻是疑惑至極,顯然根本未有聽清這位掌教大人的問話。

    「蒙少俠遠道而來,我玲瓏閣也不好乘人之危,那便將此戰定在三日之後,這幾日蒙少俠可以好生修養,下去之後我自會讓弟子為少俠安排住處。」

    寧竹芒說完,便站起了身子。

    這才回過神來的蒙梁趕忙說道:「能否讓那位師妹給我...」

    可惜他的話茬說道一般,寧竹芒便轉身離開了濟世府,根本不給諸人任何反應的機會,結束了這場算不得愉快的談話。

    只餘那位離山高徒還愣愣的站在原地,想著方才那抹倩影獨自愁然若失...

    ......

    小和尚跑了很遠。

    跑到他已經精疲力盡之時,方才停下。

    他躲在了一處竹林之中,不遠處傳來陣陣的煙火氣以及孩童的嬉笑聲。

    那裡,似乎有一座村落。

    小和尚心頭稍安,他坐在了地上,右臂處是淋淋的鮮血。那裡被鐘長恨一劍劃開了血肉,似乎還帶著鐘長恨的劍意加持,傷口久久不見癒合。

    他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蒼白,他的心底滿是疑惑。

    他在想,為什麼會有人阻止他降妖伏魔。

    他在想,為什麼那時的自己腦海中會升騰起無邊的殺意。

    他還在想,他究竟是誰?廣林鬼?那老和尚呢?他又是誰?為什麼他會與他一同住在那破廟中那麼多年?究竟多少年他說不真切,但可以肯定他決計是一段足夠漫長的時間,可為什麼無論如何他都想不起老和尚的名字?

    他的腦海中好似有兩個靈魂在爭執,一個說著眾生皆苦,不屠盡人間惡種,世人便永世生在煉獄。而另一個說著,萬般皆可度,魔亦可向佛。

    他們的爭吵讓小和尚頭痛欲裂。

    他蹲下了身子,一聲白淨的衣衫上滿是泥土與血跡,二者混跡在一起,看上去好不狼狽。

    「啊!」小和尚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他的雙眸時而清明,時而血紅。

    他想要掙脫這樣的感覺,但那東西卻如跗骨之蛆一般不不緊逼。

    「你...受傷了嗎?」這時,耳畔忽的傳來一道稚嫩的聲線。

    小和尚一愣,他腦海中的爭執似乎在那時停歇了下來,他抬起了頭看向那聲音的主人。

    那是一個與他一般大小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珠,粉嫩的臉龐,或許是到了年齡,嘴裡的牙齒還缺了兩顆,但卻不會因此顯得難看,反倒是可愛至極。此刻她正有些怯生生的看著小和尚,目光之中卻滿滿的都是關切。

    小和尚愣住了。

    陽光透過樹林的縫隙照射了進來,背著光的小女孩似乎周身泛著金色的光芒,熠熠生輝,那畫面帶著一種筆墨難以形容的美感,震撼人心。

    「佛...」

    小和尚這般呢喃著,而隨後一股巨大的暈眩感傳來,他的脖子一歪,生生的昏死了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07:11
九十一章 最好的選擇

    徐寒想著墨塵子與那小和尚的事情,皺著眉頭回到了小軒窗。

    推開房門時,卻見宋月明正坐在院中,一旁的秦可卿在為他包紮傷口。

    方才他被那小和尚抓著做了人肉屏障,掙扎中受了些傷勢,恰好秦可卿被安排著為他治療。

    「徐兄,你回來了?」見徐寒到來,宋月明站起了身子,說道。他倒是心思簡單,很快便從之前的恐懼中恢復了過來。

    「嗯。」徐寒點了點頭,示意宋月明坐下,一旁的秦可卿也在那時遞來了目光,只是眸子中多少夾雜著些許哀怨,徐寒有些吃不消,只能是故作鎮靜的說了句:「秦姑娘也來了。」便不敢在抬頭看他。

    「話說徐兄方才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嚇壞我了。」宋月明自然看不出二人之間的異樣,他全然不顧得自己的傷勢,這便出言問道。

    他所指的自然是徐寒妖臂發作時的異狀,但此事終歸太過隱秘,即使徐寒知道宋月明是出於真心的關心他,但他著實不能如實相告,只能敷衍道是舊疾復發而導致的。

    聽了此言,宋月明倒是被敷衍了過去,一旁的秦可卿畢竟是懸河峰的弟子,聞言便邁出一步,下意識的說道:「徐公子有什麼舊疾為何從未聽你提及,這可大意不得,若是...」

    只是這話說道一半,她的聲音便小了下去,之前徐寒曾指導過她的醫道修行,論這方面的造詣,徐寒遠遠高出於她,她懂的道理徐寒自然也懂...

    想到這裡,秦可卿臉上的神色一暗,終是有些自怨自艾。

    她比不得葉紅箋的身份高貴,也沒有她那樣卓絕的天資,確實沒有辦法幫到徐寒。

    徐寒見她如此,心頭多少有些不忍,他不是刻意想要與秦可卿劃清界限,著實是因為他的身份太過敏感,今日那小和尚的到來愈發加重了徐寒這樣的心思。

    他從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既然想得明白與他在一起對秦可卿來說並無任何好處,他自然不會再給予對方任何藕斷絲連的遐想。因此,他在那時沉下心思,很是平靜的說道:「謝過秦姑娘關心,徐某自己心裡自有打算。」

    這話一出口,本就有些尷尬的氣氛,頓時再次沉悶了幾分。

    即使宋月明也聞出了不對勁的味道,在那時收了聲。

    秦可卿也不再說話,沉默著為宋月明包紮好了傷口,便提起藥箱,逃一般的低頭離去。

    但說巧不巧,在她出門的時候,葉紅箋與方子魚卻忽的回來,三人措不及防撞了一個滿懷。

    藥盒散落一地的秦可卿趕忙低頭撿起地上的藥盒,宋月明見狀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徐寒一把拉住,唯有葉紅箋與方子魚幫忙收拾。

    撿好藥箱的秦可卿也不回頭,只是低著聲音朝著二人道了一聲謝後,便轉身離去。

    那模樣甚是狼狽。

    ......

    「這樣真的好嗎?」

    待到秦可卿走遠之後,回到院中的葉紅箋看著眉頭幾乎皺在一起的徐寒,站到了他的身邊,輕聲問道。

    徐寒搖了搖頭。

    「至少,對她來說,是最好的。」

    一旁的宋月明與方子魚聽得似懂非懂,但這些事情他們局外人終歸不好參與,只能是默不作聲的坐到一旁。

    ......

    經過這番事情的折騰,天色漸晚,楚仇離倒是很是盡責的為諸人送上了一頓豐盛晚餐。

    圍坐在石桌旁的諸人也終是從之前的事情中恢復了過來,又暢聊在了一起。

    有宋月明這個話嘮,又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方子魚在,很快諸人便是有說有笑。

    「南荒劍陵,那個墨...墨什麼來者?」聊著聊著,自然免不了談及今日山門處發生的事情。

    「墨塵子。」徐寒看了一眼吃得滿嘴油膩的方子魚,提醒道。

    「對對對!就是那個墨塵子,我看他好生厲害,那妖僧那般強悍,師傅都不是對手,他一出手,對方就落荒而逃。」方子魚醒悟過來,便在那時繪聲繪色的說起了今日打鬥的盛況,講給因為在府門閉關而無緣親見此場面的葉紅箋聽。

    「對啊,南荒劍陵真是人才輩出啊。當年一個滄海流搞得大周雞犬不寧,今日一個墨塵子出手便是雷霆之勢。」宋月明也趕忙附和道,提起那墨塵子今日的一劍,這位少年端是兩眼泛光,很是嚮往。不過很快,他又眉頭皺起。「我觀那蒙梁似乎與墨前輩關係極好,也不知一個離山弟子為何會與不出世的劍陵守陵人走到一起,三日之後的一戰,陳師兄也不知能否打敗那蒙少俠...」

    「呸!呸!呸!」這話方才說完,一旁的方子魚便滿臉不悅。「那個蒙梁就是一個不知廉恥的登徒子,姓陳的笨蛋怎麼可能輸給他!」

    在方子魚的眼中,陳玄機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而蒙梁呢?

    方子魚說不上來,但她不認為他會是陳玄機的對手。陳玄機從來都是戰無不勝的存在,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宋月明哪敢和方子魚鬥嘴,當下便只能是一個勁的點著腦袋,但即使如此,方子魚還是不滿得很,抓起桌上的一個雞腿便塞進了宋月明的嘴中,將他的嘴死死堵住。

    「吃你的飯吧!」然後她惡狠狠的說道。

    塞著雞腿的宋月明說不出話來,只能是支支吾吾的求著饒,這模樣端是滑稽得很,引得徐寒與葉紅箋一陣好笑。

    ......

    轉眼吃過了晚飯,方子魚與宋月明便起身告辭。

    徐寒很是自覺的收拾起碗筷,但葉紅箋卻並未有如往常一般去到屋內睡下,反而是安靜的坐在石桌旁,看著徐寒收拾一切。

    也大小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徐寒很是不自在,他卻又不知當如何面對。

    待到他低著腦袋將一切收拾妥當,葉紅箋的聲音便在那時響起。

    「你倒是與我說說為什麼讓秦可卿離開是對她最好的選擇?」葉紅箋問道,看向徐寒的眸子亦在那時眯了起來,臉上更是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與天策府的關係你再清楚不過,保不齊哪天便災禍及身,我不想拖累於她。」徐寒沉聲說道。

    「那我呢?你就不怕連累我嗎?」葉紅箋反身問道,語氣之中竟然是帶著那麼幾分幽怨的味道。

    徐寒摸不清這位大小姐究竟在想些什麼,一時不知當作何回答。

    咚咚咚!

    這時屋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徐寒尷尬的窘境。

    他也來不及去想這個時候究竟誰會上門來尋他,便趕忙走到了院門前,打開了院門。

    但待到看清了來者模樣,徐寒卻是身子一震,臉上的神色亦很是詫異。

    「怎麼?不歡迎師伯?」那來者卻是在那時一笑,問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07:12
第九十二章 那朵蓮花


    「怎麼?不歡迎師伯?」

    門外之人這般問道。

    他的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他似乎並不擅長笑,因此當笑容這樣的東西出現在他冰雕一般的臉上時,顯得很是突兀,但同樣,能讓這樣一個並不擅長笑的人笑起來的事情,那顯然對於他來說,應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可徐寒並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感受到男人發自內心的喜悅。

    他有些遲疑,滄海流畢竟是劍陵的叛徒,至少在大周的江湖上確實存在著這樣的傳聞。

    他摸不清墨塵子的來意,加之徐寒對他的到來有些始料未及,因此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給予對方回應。

    但墨塵子對其卻並不顯出半分惱怒之色,他只是上下打量著徐寒,口中輕輕的言道:「走一走吧,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徐寒聞言想了一會,便轉過了頭。

    他回眸看向葉紅箋,那少女此刻也正疑惑的看著他,似乎是在詢問發生了什麼。只是徐寒有意的有身軀擋住了葉紅箋的視線,讓她並不能將徐寒身前的景象看得真切。

    畢竟徐寒與滄海流的關係葉紅箋並不知曉,而此刻墨塵子的忽然到來,究竟是敵是友徐寒也摸不真切,他卻是不想讓葉紅箋捲入這不必要的麻煩之中。

    「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他在那時朝著葉紅箋這般說道。

    然後他朝著墨塵子點了點頭,「走吧。」

    ......

    夜色靜默,徐寒與墨塵子並肩走在重矩峰的山腰上,不一會便來到徐寒時常去到的那座木亭旁。

    沉默的二人在那時轉頭看去,卻見那山下內門弟子的房門一排排的坐落於眼下,燈火通明,與月色交映成輝,煞是好看。

    良久之後。

    「這裡好嗎?」墨塵子終於是率先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

    徐寒聞言想了想。

    「還不錯。」他這般說道。

    「你喜歡這裡?」墨塵子轉頭看向徐寒,問道。他是一個不太擅長表達自己情緒的人,徐寒很難以從他話裡的語氣中揣測出這個男人心頭的想法。

    但徐寒還是如是說道:「喜歡。」

    他的確喜歡這裡,雖然這裡依然免不了藏著些風雲詭誕,藏著些暗流洶湧,但同樣這裡也有著那麼一些讓徐寒在意的東西。而他一路走來,這樣能讓他在意的東西,並不多。

    「那就好好待在這裡吧。」墨塵子又笑了笑,笑容依然有些難看,甚至難免讓人覺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嫌疑。「美景易逝,多看一眼,便是一眼。」

    徐寒一愣,他聽出了墨塵子的話裡有話,「你的意思是?」

    「仙人能作塵土,王朝亦能分崩離析,這世上從來沒有不朽的東西。」

    「玲瓏閣也不例外...」

    墨塵子不無感嘆的言道。

    徐寒聞言,他想了想這段時間玲瓏閣發生的事情,又想了想關於冀州那位北疆王的異狀,他似乎有所明悟。

    而二人之間也因為這番對話其中的沉重而再次沉默了下來。

    墨塵子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在聊天方面略顯笨拙的伎倆,但他很珍惜與徐寒這為數的不多相處時間,因此他很是認真的在自己的腦海中回想了一番這個年紀的少年最感興趣的話題應該是什麼。

    於是很快他便有決定。

    「你和那個女孩什麼時候成婚呢?」墨塵子問道。

    徐寒一頓,他顯然沒有明白這話從何說起,不過有很快想了個明白,對方話裡所指的女孩應當是葉紅箋。畢竟方才他有意將墨塵子攔在門前,那般模樣想來是瞞不過墨塵子的眼睛。

    「前輩說笑了,我與紅箋只是...」徐寒解釋道,但說到這裡卻有些不知當如何解釋,畢竟他與葉紅箋的關係著實有些複雜,一言難盡。

    「前輩?」只是那時墨塵子卻皺起了眉頭,他冰雕一般的臉上在那時浮出了些許不滿之色。「你叫我前輩?」

    「前輩的意思...」徐寒卻是不明白自己這樣的稱呼究竟有何問題。

    「滄海流不是你的師父嗎?」

    「額...」徐寒一時語塞,但末了還是耐心解釋道:「滄前輩確實將《大衍劍訣》傳授於我,但他也曾說過,他是劍陵棄徒,未得師門允許不敢擅自將我收入門中,故此...我與滄前輩雖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

    墨塵子聞言,頓時搖了搖頭。

    「我這師弟,雖然平日裡灑脫得很,但有些事情卻又偏執得要命。」提及滄海流,墨塵子的眸子中某些情緒湧上,卻又轉瞬被他壓下。而後他問道,「師門同意嗎?南荒劍陵如今不過我與王師兄二人,我想來應當算得師門了吧?」

    徐寒心思玲瓏,墨塵子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他豈能還聽不明白。

    當下他便重重的點了點頭,「算得,算得,自然算得!」

    然後他趕忙轉過了身子,朝著墨塵子跪了下來,背上那把刑天劍也在那時被他取下,放於雙手上,恭敬舉起。

    「徐寒拜見師伯,請師伯送歸師尊佩劍!」

    他的語音高亢,聲線之中竟然帶著幾分哽咽。

    墨塵子聞言身子一震,他淡漠的眸子中終是在那時浮出一抹不可置信之色,他側過腦袋愣愣的看著徐寒。準確的說,是看著徐寒手中那把刑天劍。

    「海流的劍...」中年男人聲線顫抖,一如他此刻伸出的那隻手一般,他顫顫巍巍的撫摸著刑天劍的劍身,眸子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師尊劍種一直安歇在刑天劍中,他曾言一聲最後所願,便是能安息於劍陵之中...」徐寒言道,聲線之中的哽咽之音愈發明顯。

    得到這般回答的墨塵子,在那時黑色的衣衫攪動,凌冽的劍意如旱地拔牛,衝天而起。

    他的手在那一刻死死的握住了刑天劍的劍身,就好似當年握住年幼師弟的手掌一般。

    緊緊不願鬆開。

    一朵青色的蓮花自那劍身之上緩緩浮現,在夜色中七瓣綻開,美若仙景,那是滄海流的劍種。

    南荒劍陵之中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那秘密需要每一代劍陵傳人以死後的劍魂加固,守陵人世世代代都枯坐於此,即使化為魂魄,也不得倖免。

    那自然不是靈魂最好的歸宿,但卻是守陵人不曾忘懷的初衷。

    那是責任,是歸處,也是榮耀。

    但滄海流致死都未有修成地仙境,他靈魄只能化為劍種,寄生於刑天劍中,若是有劍陵的劍意滋養,或許有朝一日還能以劍魂之姿甦醒過來,鎮守劍陵,也算是完成了他畢生的夙願。

    徐寒不是沒有想過尋個機會將刑天劍送回劍陵,只是以他的修為想要穿越蠻夷橫行的南荒,與送死無疑,因此此事他暫且未有考量。如今墨塵子的到來,無疑是一個最好的契機。

    「刑天劍,天下少有的神兵,將之送回了劍陵,此物便不再是你的了,你就不覺得可惜嗎?」墨塵子提起了那把劍,溫言問道。

    徐寒在那時卻是搖了搖頭,「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弟子沒有那本事,這劍落在了我的手上,或許還會招來殺身之禍也不一定。」

    墨塵子聞言,轉頭饒有興趣的看了徐寒一眼,見他臉上的神情不似作假,他不禁暗暗感嘆這少年雖然年紀尚小,但心性卻比起尋常人強出太多,這樣的道理雖都明白,但卻太多人抵不住眼前的誘惑,否則這些年的大周江湖,又哪來那麼多宵小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追殺滄海流呢?

    他微微一笑,那時背上的長劍一聲轟鳴,出了劍鞘。

    雪白的劍身猶如耀眼一般照亮了眼前的景色,遮住了漫天的星光。

    墨塵子握在那把刑天劍,某種寒芒一閃,口中喝到:「去!」

    只見那刑天劍劍身一顫,那朵青色的蓮花便化為了一道流光湧入了他的佩劍之中。

    那時,那把長劍發出一聲高亢的劍鳴,如有靈性一般圍著墨塵子一陣盤旋。

    「回去吧,師兄在那裡等你。」墨塵子平靜的看著那把長劍,輕聲說道。

    長劍的劍身一顫,似乎在訴說著某些情緒,然後他又朝著徐寒一陣環繞,最後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朝著遠方遁去。

    徐寒在這時終於回過了神來,而墨塵子也將手中那把刑天劍遞了回來。

    「師伯...你...」徐寒很是詫異的看向眼前這個男人。

    劍魂想要回歸劍冢需得以劍作為載體,當然這裡說的劍並非尋常的劍,而是修行《大衍劍種》之人將之帶在身上時刻溫養方才能夠作為劍魂的載體。

    而墨塵子卻將自己的佩劍用來承載了滄海流的魂魄,那若是待到墨塵子故去,那他又當何以自處?

    「他既然盜出了這把劍,自然有他的道理,更何況,劍陵也不見得就是安全的地方,你便帶在身上吧。」墨塵子在那時淡淡的說道。

    「可是師伯你...」徐寒還是有些不解,這把劍雖然世人說得玄妙無比,但除了那一日在大淵山上徐寒曾見滄海流發回國它可怕的威能外,在徐寒手中都與一把尋常的凡鐵無異,至少在徐寒看來留不留下,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放心吧,師伯我還死不了。」墨塵子似乎看出了徐寒的遲疑,他微微一笑言道。而後目光一轉落在了徐寒的右臂上,他眉頭一挑,似乎響起了什麼似的,問道:「你聽過那首在南荒傳唱的歌謠嗎?」

    徐寒一愣,雖然有些不解為何墨塵子忽然提到此事,但他確實曾聽滄海流在某時唱起過那首歌謠。

    徐寒的記憶素來好的出奇,只是微微遲疑便點了點頭。

    墨塵子聞言,收回了放在徐寒右臂上目光,看向徐寒,在那時說道。

    「或許,你就是那朵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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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徐寒聽不懂墨塵子的話,而墨塵子顯然也沒有打算在這個問題是糾纏下去。

    他有些僵硬的轉開了話題,開始詢問徐寒這些年的際遇,以及滄海流活在世上最後的那一段時光。

    他問得很仔細,仔細到近乎瑣碎。

    似乎恨不得將滄海流活在世上說過的每一句話,吃過的每一頓飯都記在心裡。

    而在詢問這些問題的過程中,墨塵子的臉上卻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可徐寒卻莫名有些鼻頭髮酸。

    他說不出為什麼。

    他殺過很多人,雖然他們中大多數都是該死的,但殺他們卻不是出於徐寒的本心。能做到這一點,徐寒覺得自己應該算得上鐵石心腸,可這時,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如此安靜的詢問著自己師弟在世前最後一段時光。他越是安靜,徐寒就越能感覺到此刻他內心的風起雲湧。

    這場談話持續到了很晚。

    直到山下房門中的燈火都已熄滅,墨塵子才算心滿意足。

    雖然之前徐寒對於墨塵子抱有些許戒心,但這一番相處下來,他卻是對其已然完全沒了警惕。

    他趁著墨塵子停下的間歇詢問了一番關於那個小和尚的事情。

    那小和尚的來歷著實古怪,加上他似乎能夠牽動徐寒右臂上的妖力,不搞清楚他的來頭與目的,徐寒便如鯁在喉,寢食難安。

    聽聞此言的墨塵子只是微微一笑,然後便極為突兀的伸出了手握住了徐寒的右臂。

    「師伯?」徐寒一愣,正要發問,但話未出口,一道磅礴的劍意便在那時自墨塵子的手中湧入徐寒的右臂之中。劇烈的疼痛感傳來,徐寒甚至發不出半點的聲音,只能是額頭上不住的冒著冷汗。

    數息之後,墨塵子收回了自己的手。

    徐寒手臂處那股劇痛感也隨之消散。

    「我已經用劍意鎮住了你體內的妖力,即使是那位若是不仔細查看,想來也無法察覺,你大可放心。」墨塵子的身影也在那時響了起來。

    徐寒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墨塵子此舉是在幫他,他不由得看向墨塵子,卻見這男人此刻嘴唇有些發白,額頭上亦冒著些許汗跡,想來這般做法對於他自己來說消耗極大。

    「謝過師伯!」徐寒由衷拱手言道。

    「無礙,今日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明日此時再來此地,我還有事情要與你交代。」墨塵子卻是搖了搖手,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徐寒聞言多少有些遲疑,但終究不敢忤逆這位師伯的意思,最後也只能是點了點頭,告了聲,然後獨自離去。

    ......

    待到徐寒的身影走遠,那男人負手而立,目光閃爍的看向少年消失的方向。

    那時,夜色中一隻黑鴉飛來,落在了他的身側,化為了一道嬌小的身影與他並肩而立。

    那時,她紫色的眸子中閃動著濃烈的殺機,同樣望向少年消失的方向。

    「若是下一次,你再為他消耗自己的真元,我便殺了他。」她嬌嫩的聲線中,包裹著如萬載堅冰一般的寒意,端是讓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去質疑她說出此話時心頭的決意。

    男人聞言,對此卻並不辯駁。

    他回眸看了那人一眼,說道:「夜色正好,走走吧。」

    身旁之人聞言一陣冷哼,卻最後還是跟著男人的步伐,朝著遠處走去。

    男人在那時斜眼瞟了一眼身後那道氣沖沖的身影,會心一笑,他嘴唇微微張開。

    低沉的聲音在重矩峰上來迴響徹。

    悠揚又沉寂。

    好似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在慢悠悠講述一個古老又悲涼的故事。

    那歌聲如是唱到。

    「太陽升,黃沙沉。」

    「明月來,江河滾。」

    「他在等,他在等。」

    「蓮花九瓣開,仙人落凡塵。」

    ......

    徐寒心情還算不錯。

    能遇到墨塵子,亦能將滄海流的劍魂送歸劍陵,無論怎麼看都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墨塵子承認了他的身份。

    這看似很簡單的一句話,雖然並不見得能給徐寒的處境帶來任何的改變,但對於徐寒來說卻很重要。

    那樣的認同,就好似讓漂泊的浮萍生出了根,讓搖曳的落葉找到了枝。

    徐寒不知怎樣形容這樣的事情。

    若是當真要從他所知不多的辭藻找出一個詞的話,大抵便是踏實二字。

    帶著這樣的心情,他回到了小軒窗。

    待到他推開房門時,卻發現葉紅箋的房門中還亮著燭火。

    此時已經到了亥時,葉紅箋卻還未入睡,徐寒有些詫異,這與葉紅箋素來早睡的習慣倒是有些不一樣。心中暗道莫不是在等我?這樣想著卻又覺得不太可能,心底免不了暗罵自己一聲自作多情。

    他收起這些心思,獨自洗漱了一番之後,便要回屋睡下。

    可是這方才推開房門,便見葉紅箋正穿著一襲青衣羅裙,一手撐著床榻,一手微微挑起,以一種極為曖昧的姿勢坐在床榻上,笑盈盈的看著此刻的徐寒。

    她本就生得極為漂亮,這坐姿又將她妖嬈的身姿淋漓展示在了徐寒的眼前,端是凹凸有致。

    徐寒有些發愣。

    他嚥了一口唾沫,喉結處一陣蠕動,即使極力想要移開自己的視線,但眼角的餘光卻還是會不由自主的落到葉紅箋那玲瓏的身段上。

    他這般欲蓋彌彰的態度落在葉紅箋的眼中,這位大小姐又是淺淺的一笑。

    「回來啦?」她這般說道,粘稠的聲線中包裹著幾乎能讓人融化掉的溫柔。

    這還並不算完,說完這話之後,葉紅箋便站起了身子,搖曳著自己的細腰邁步上前,那晃動的腰身似乎帶著一股極為奇異的力量。

    也不知究竟是否是錯覺,徐寒在那時隱隱覺得,就連房間中的溫度也隨著她腰身的搖曳而上升了幾分。

    徐寒有些口乾舌燥。

    他愣在了原地,就像是被人施了法術一般一動不動。

    這時,葉紅箋終於走到了他的身旁。

    與之一同到來還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徐寒叫不出名字,卻覺得好聞得緊。

    「你......」徐寒張開了嘴,想要說些什麼,但話才出口,葉紅箋那如白玉一般的手指便放到了他的唇邊。

    「噓。」她在他的耳畔呵氣如蘭,溫暖的氣息吹拂在徐寒的耳朵,讓他覺得有些發癢。

    「該歇息了,妾身幫你寬衣。」而後葉紅箋輕聲說道,身子緩緩的竄到了徐寒的身後,一隻手在那時貼著徐寒的胸膛,慢慢的摸入了他的懷中,看模樣似乎真的打算幫徐寒脫掉外衣一般。

    而徐寒也似乎真的沉迷在她的溫柔鄉中,不知天南地北一般。

    可就在那時,葉紅箋的手中忽的亮起了一道寒芒,一隻匕首自她的袖口中滑出,直直的擱在了徐寒的頸項之上。

    「說!你和南荒劍陵究竟有何瓜葛!」葉紅箋方才柔情萬種的聲線在那一刻陡然變得冷冽了起來。

    一如此刻架在徐寒脖子上的匕首。

    「這...紅箋你這是要?」徐寒這時方才如夢初醒一般,聲線之中不乏惶恐。

    「你當你瞞得住本小姐嗎?今日來尋你那人分明就是南荒劍陵的墨塵子!說吧,你究竟背著我藏著多少秘密!」葉紅箋咬牙切齒的問道,語氣中的怨氣多過怒氣。而架在徐寒脖子上的匕首也在那時又緊了幾分,徐寒甚至能感受到那自匕首上傳來的寒意。

    徐寒聞言臉上的惶恐之色散去,反倒是有些古怪的問道:「你就是為了這事?」

    「不可以嗎?」暗以為已經將徐寒牢牢控制住的葉紅箋很是頤指氣使的說道。

    徐寒當下心頭便是一陣苦笑,表面上卻依然不動聲色的困惑道:「你不相信我?」

    葉紅箋自他入門時便表現出了種種的不尋常,這一點徐寒怎會看不明白。以葉紅箋的性子,做出這樣的舉動必然有所圖謀。徐寒明白這一點,因此才將計就計配合她演了這麼一齣戲,為的便是摸清楚這位大小姐究竟打的些什麼算盤。

    卻是不想今日自己本是好意的不願意讓葉紅箋參與此事,怕的就是摸不清墨塵子的來意,牽連了她。

    誰知沒有滿足這位小師叔不說,反倒是還引起了她的懷疑...

    饒是以徐寒的心性,在這時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無奈。

    「我...」葉紅箋在那時便要說些什麼,可徐寒顯然沒有了繼續陪她玩這過家家一般遊戲的打算。

    徐寒在那時體內三百六十五枚竅穴運轉開來,周身真氣只是瞬息便凝聚在一起,而後他的手閃電一般伸出,握住了葉紅箋的匕首,隨後腳跟發力,身子一轉。

    那時,措不及防的葉紅箋發出一聲驚呼,手中的匕首脫離手心,身子一輕就要仰面栽倒,不過徐寒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拉住,讓她不至於跌倒在地。

    葉紅箋天資過人自然不假,但畢竟修煉時日尚且,還未突破到通幽境如何能是如今徐寒的對手,只是一個照面的功夫便被徐寒生生制住。

    回過神來的葉紅箋看著徐寒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以及此刻他臉上掛著的淡淡笑意,她臉色一紅,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之前的一切都是虛寒在與她演戲罷了。

    「你!」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當下眉頭一蹙,便要發作。

    可徐寒卻在那時靠了上來,一臉正色的說道:「我瞞著你的,都是為了你好。徐某人雖然自認為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是你帶我來的玲瓏閣,我斷不會恩將仇報。我希望,以後的日子,你我能有足夠的信任。」

    這話說罷,也不待葉紅箋反應過來,徐寒便收起了地上的被縟抱在懷中,又喚來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的玄兒,轉身便出了房門,去到了楚仇離所在的房間。

    待到徐寒去了許久,這位葉大小姐終是回過了神來。

    她想著方才發生的一切,臉上方才退去的潮紅卻又再次湧了上來。

    她鼓著腮幫子看著房門方向,狠狠的跺了跺腳,用只有她才能夠聽清的聲音喃喃自語道。

    「笨蛋。我不是秦可卿,我不想你這樣為我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07:12
第九十四章 好人好報


    牛頭村位於青州的東北。

    這是一座尋常得不能在尋常的村落。

    村長姓劉,單名一個壯字。年紀四十開外,為人忠厚,心腸不錯,深受村中百姓的愛戴。

    最關鍵的是,他做人雖然老實,但有些方面心思卻玲瓏得很。

    大周這幾年的光景並不好,其中以青州為甚。常常是旱災之後接著雪災,莫說尋常村落,就是大城裡也是餓殍遍野。

    但牛頭村這幾年雖然過得淒苦,但卻很少有餓死人的慘事發生。

    這與劉壯另闢蹊徑帶著村中青壯上山捕獵不無關係,為此劉壯幾次身處險境,而村中百姓也因此對他愈發的尊敬。

    廣林鬼就在這牛頭村的一間茅屋中甦醒了過來。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入目的是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你醒了?」見廣林鬼甦醒過來,那雙眼睛的主人頓時興奮的說道。「你等著,我這就去叫爹爹過來。」

    末了那人還不忘提醒道,然後便蹦蹦跳跳的出了房門。

    廣林鬼在那時緩緩的從那張有些破舊的床榻上坐起了身子。他看了看自己的右臂,那裡被人用麻布包紮著,血也早已止住,只是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這一路逃亡,他著實失血太多,能撿回這條命已是了不得事情。

    廣林鬼想著這些,便要起身下床。

    可這腳方才放下,那雙眼睛的主人便帶著一位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廣林鬼一愣,下意識的抬頭望去,這時才看清那雙眼睛的主人是一位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而這模樣與他夢裡見過那尊佛似乎頗有幾分相似。

    他在那時一陣恍惚,生出一種夢與現實交錯的錯覺。

    那感覺讓他本就有些發昏的腦袋一陣絞痛,坐起的身子又再一次跌回到了床榻上。

    小女孩與那男人見狀趕忙上前。

    男人是一個粗人,雖然有心扶住廣林鬼,可手上的動作卻著實太大了一些,一個不甚拉住了廣林鬼的右臂。那小和尚的右臂在這樣的拉扯之下,傳來一陣絞痛,他發出一聲痛呼,腦袋一歪竟然再次昏死了過去。

    「爹!」小女孩見狀很是不滿的跺了跺腳,對於自己這位馬虎眼的老爹是要多不滿意,便有多不滿意。

    男人也自知理虧,他趕忙檢查了一遍小和尚的狀況,確定他並無大礙,這才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滿是歉意的看向自家女兒,但小女孩卻是狠狠的賞了這位村長大人一個白眼。

    ......

    廣林鬼再次醒來之後,已是夜幕到來。

    他睜開雙眼的瞬間,入目的還是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相比於今日午晌時,他的狀態好了許多。

    「你醒了?」小女孩似乎一直守著他,在他醒來的瞬間便靠了過來,伸出了她的小手將廣林鬼有些虛弱的身子扶了起來。

    「這裡是何處?」廣林鬼沉聲問道。他清醒了許多,只是情緒卻不算的太高。

    關於在玲瓏閣的那場衝突,他始終記在心頭,對於為何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他多少有些不解。

    難道降妖伏魔真的有這麼難嗎?

    他不明白為什麼那些人會阻攔自己,而更讓不明白的是,他的心裡為何會有兩個聲音。

    那般清晰的對話,就好似他的身體中住著兩個靈魂一般。

    這讓他不得不去思考之前他從未思考過的問題,他究竟是誰?為何會與那老和尚待在那破廟中?老和尚又是誰?而在那破廟之前他又是誰?

    似乎關於這些東西的記憶都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所封印,模糊不堪,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片空白。

    而只要他去細想這些事情,他的腦海中便忍不住傳來一陣絞痛,讓他痛苦不堪。

    「這裡是牛頭村。」女孩聽聞了廣林鬼的提問,不假思索的回應道。

    「是你救了我?」廣林鬼就要再次下床。

    「嗯。」女孩點了點頭,卻有些不放心此刻的廣林鬼,趕忙伸手將之扶住,以防他不留神摔倒在地。

    「謝謝。」廣林鬼側頭看了一眼那笑容可人的女孩,說道。

    「沒事啦。」女孩被廣林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眯著眼睛,露出了酒窩,笑著回應道。

    廣林鬼一愣,他覺得這女孩笑起來很可愛,可愛得就像是三月的春風,九月的秋雨,來的綿綿不急,卻沁人心脾。

    「對了,你是和尚嗎?」小女孩將廣林鬼扶到了一旁的木桌上,又從裡屋給他端來了一碗飯菜,雖然只是些青菜配上米飯,但或許是他許久沒有吃飯的緣故,單單是那米飯所散發出的香氣便讓他不由得食指大動。

    「嗯。」廣林鬼點了點頭,開始吃起那眼前的飯菜。

    「你可得多吃一點,我爹說了你受了重傷,身子骨弱得很...」小女孩開始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起來,從牛頭村的家長裡短,到她那位村長老爹如何帶著村民們上山打獵,謀取生計,幾乎都講了個遍。

    廣林鬼倒是在破廟中聽慣了老和尚的絮絮叨叨,對於小女孩那有些繁瑣的話題倒也不覺得無聊,反而是又一茬每一差的與之聊了起來。

    「打獵?是什麼意思?」

    「就是去山裡捉那些野味,什麼雪兔、山雞。我給你說,有一次我爹還打到一隻野豬,那傢伙,可大可大了。讓咱們村裡人足足吃了半個多月。」

    「你爹把東西都分給了村裡人?」

    「是啊,我爹說了,大家都住在一起,這天災人禍誰也說不準,既然是一個村就應該相互幫助。」

    「每次我家有多的東西都會分給別人,村頭那位胡爺爺年紀大了,我爹還每天都會過去照顧呢!」說起自己那位老爹,小女孩的臉色頓時神采飛揚了起來,對此似乎很是自豪。

    「你爹真是好人。」正吃著飯的廣林鬼忽的停下,然後歪著腦袋說道,他想著若是天下人都是如小女孩這般的人,那他就不用這麼辛苦的想著普度眾生了。

    「那可不是。」小女孩聞言揚起了脖子,高高抬起自己白潔如玉的下巴,就像一隻鬥勝了的公雞趾高氣揚。不過忽的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神色一暗,又說道:「可是村裡還是有人說我爹是個傻子,這麼差的年景不想著存些糧食,反倒一個勁施捨給別人。」

    說到這裡,小女孩的臉上有些不忿。

    「嗯?為什麼?你爹不是幫了村子那麼多,為什麼還會有人不喜歡他呢?」廣林鬼也在那時皺起了眉頭,對於此事也頗為不解。

    「不知道,我也把這事告訴過爹,可爹說別人怎麼想是別人的事,但他怎麼做是他的事,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好人就一定會有好報。你說我爹說得對嗎?」小女孩側著腦袋看著廣林鬼問道。

    廣林鬼聞言一愣,他又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方才點了點頭,鄭重的說道。

    「嗯,一定會的,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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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兩情相悅

    蒙梁失魂落魄的走在重矩峰上。

    他從昨日見過了那位方子魚之後便一直如此失魂落魄。

    經過多番打探,他才知曉那女子原來是玲瓏閣的二師姐,蒙梁雖然有心見上一面,但因為身份的關係,閣中的弟子都對他抱有戒心,更何況重矩峰本就大得出奇,他一時間也不知當去何處尋找。

    距離與陳玄機的決戰還有兩日的光景,蒙梁卻有些無心此事,他想著方子魚的一顰一笑,漫無目的的在那重矩峰山腰上閒逛。

    「那蒙梁我可打聽清楚了,據說冀州月湖洞的夏紫川只一招就敗在了他的手上,通幽境巔峰的岳成鵬在他手下也只走過七招便敗下了陣來。聽聞衍千秋都曾說過,這蒙梁的天賦極好,今後很有可能在成就上超過他。」

    「哼!那衍千秋不過自賣自誇罷了,他再厲害也不可能是姓陳的對手。」

    「那可不好說,你沒見他是和南荒劍陵的墨塵子一起來的嗎?鐘師伯雖然與衍千秋齊名,但那個小和尚鐘師伯對付不了,可那墨塵子一劍便將之擊退,要是這路上墨塵子在指點一番...」

    「姓宋的!你胡說些什麼,信不信我將你那舌頭給揪下來!」

    忽的遠處的院落中傳來陣陣談話聲,出神的蒙梁聽聞那聲音心頭一震,莫名的覺得這聲音與他記憶中的那聲音有些相似,當下他也顧不得其他,便快步朝著那院落方向走去。

    ......

    小軒窗中,徐寒與周章看著在院中滿臉怒氣的方子魚與狼狽逃竄的宋月明,二人皆是在那時放聲一笑。

    這宋月明就是一個直性子,連方子魚的霉頭也敢觸,二人自然不回去勸架,讓宋月明多吃些虧,否則這人便長不了記性。

    「對了,徐兄以為陳師兄與那蒙公子究竟孰強孰弱?」這時一旁的周章忽的問道。

    今日也不知怎的,徐寒熟識之人都不約而同來到了小軒窗來尋他,徐寒索性便將諸人留下,吃過了午飯之後,便在一起談天說地,在談及即將開始的蒙梁與陳玄機的大戰時,宋月明與方子魚之間有了分歧,故而才發生了現在這啼笑皆非的一幕。

    徐寒一愣,隨即便搖了搖頭。

    「蒙公子與陳兄的修為遠高出於我,我怎敢妄下定論。」這話說完,他的話鋒一轉,看向周章反問道:「那以周兄看來,這二人誰的勝算更大呢?」

    周章聞言,正要說些什麼。

    「啊!你沒事吧?」卻在這時,那方子魚傳來一聲驚呼,二人趕忙側頭看去。

    卻是方子魚與宋月明追逐之中,方子魚一不留神將宋月明推了出去,她的修為本就極高,下起手來一時失了輕重,將宋月明生生的推出了院門。

    方子魚卻也不是有意如此,她在那時一驚,趕忙上前關切道。

    只是方才踏出房門,卻發現不知何時那院門外竟然站著一道身影,待到看清那來者的身份,方子魚一愣,伸出去本要拉起宋月明的手也在那時停在了半空中。

    「師姐,你下手也太狠了一點吧。」宋月明拍了拍衣衫上的泥土,不無抱怨的說道,這樣說著他自己站起了身子,卻發現方子魚獨自一人站在原地出神,宋月明見她如此,還以為她在為將自己推倒之事而內疚,他當下便說道:「師姐也不用見懷,宋某人皮糙肉厚...」

    只是話還沒有說完,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身旁不知何時還站著另一道身影,他下意識的側目看去,於是他的身子一震,一如方子魚一般愣了在了那裡。

    而徐寒與周章也在那時發現了二人的異樣,趕忙快步上前。

    ......

    蒙梁是一個不信神佛的人。

    這世上但凡有些本事的劍修大抵如此,憑著手中的劍天下便大可去得,這神佛信來何用?

    但此刻的蒙梁卻有些動搖。

    至少,他覺得這世上或許真的有天意這麼一說。

    他望著眼前這個忽然出現的女孩,四目相對,他能很準確的讀出女孩眸中的詫異。

    想來她也在期待這一場相遇吧?

    蒙梁這麼想著,終是不願意出聲打破眼前這靜默又美妙的氣氛。

    良久之後。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蒙梁與方子魚同時張開了嘴。

    「我來了。」蒙梁用他所能做到的最溫柔的聲線說道。

    「你怎麼來了?」方子魚皺著眉頭,很是不悅的問道。

    已經沉寂在自己世界裡的蒙梁似乎並沒有聽出方子魚語氣中的不滿,他依然深情款款的說道。

    「因為我...」蒙梁的話才說道一半,一個大大的拳頭便呼嘯而來,朝著他的臉門轟來。

    「啊!」

    一聲驚呼升起,卻不單單是從蒙梁的口中,還有方子魚身後的諸人。

    蒙梁的到來便足以讓諸人一陣驚訝,而方子魚忽然對著這位離山高徒出手,更是出乎諸人預料。

    蒙梁雖說是上門挑戰,但於情於理都是守了規矩的,方子魚怎能對他出手?

    就在諸人發愣之時,吃了一拳的蒙梁狼狽的從地上站起了身子。

    「姑娘你....」他指著方子魚很是不解的問道。

    方子魚也回過了神來,蒙梁的出現太過忽然,加之之前在濟世府中他神情輕佻,著實讓方子魚不喜,忽然看見,一時緊張過了頭,方才本能的揮出了一拳。這時想來也知道自己理虧,不過想到他是來找陳玄機麻煩的,以方子魚的性子自然鼓不起勇氣去低頭認錯。

    因此她在那時眉頭一挑,故作鎮定的看著蒙梁,說道:「登徒浪子,誰讓你用那種色眯眯的眼神看我的?」

    一旁的徐寒眾人聞言頓時心頭一陣惡寒,這大小姐胡攪蠻纏的本領倒是讓人暗暗咋舌。

    「登徒子?色眯眯?」蒙梁在這一刻終於是如夢初醒,他仔細的想了想,自己的眼神怎麼會與這樣的辭藻掛上勾?

    他的眉頭皺起,苦苦思索良久,忽的心思一動。

    是了是了。他猶如茅塞頓開一般點著腦袋。

    他的目光如此清澈,只是單純的欣賞,不含半點的情【欲】,方子魚能生出這樣的心思想來是因為她對自己同樣也是芳心暗許,故此心頭羞澀,自己的目光在他的眼中方才變了味道。

    蒙梁想著這番理論,便愈發覺得就是如此。

    只是他這般自顧自點著腦袋這般模樣落在了諸人眼裡,卻免不了讓諸人一陣心驚膽顫,暗暗想到這位離山弟子莫不是方才被方子魚那一拳頭打傻了不成?

    「喂,你沒事吧?」方子魚也在那時心頭一跳,走上前去,有些擔憂的湊上腦袋,好心的問道。

    這要是蒙梁真的被她打得犯了傻,這傳出去要是離山派人前來說理,那可就是大麻煩了。

    她這樣想著便伸出了手想要探查一番蒙梁的狀況,可這手方才伸出,那似乎已經陷入了恍惚中的蒙梁卻猛地也在那時伸出了手,將她的手牢牢抓住。

    「你!你幹什麼?」方子魚一驚,暗以為這蒙梁要出手報復,頓時便要擺開架勢。

    「子魚你的心思我都清楚,你放心,等我打敗了陳玄機,我一定回離山稟明師尊,讓他備上厚禮,來玲瓏閣提親。」可蒙梁卻是深情款款的看著方子魚如是說道。

    本來身後已經準備出手的徐寒等人聞言一愣,臉上的神色更是古怪萬分。

    雖然昨日見蒙梁那般模樣,便覺得這位離山高徒很是特別...

    只是他們如何想也想不到,他竟然已經特別到了這般地步。

    「你...你...你!!!」方子魚哪曾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臉色先是一愣,隨即便變得緋紅,她不知所措的指著眼前蒙梁,足足數十息的光景竟是吐不出第二個字來。

    只是她這樣的神情落在蒙梁眼中,只以為是方子魚女兒家的羞澀。

    於是他欺身上前,與方子魚的距離再次進了幾分。

    「你我雖然所屬宗門不同,但你之深情,我蒙某絕不辜負。你也勿需擔心,我家師尊雖然嚴厲了些,卻是通情達理,我回去之後與他好生分說,想來他也不會反對。你就安心在此等我,我保證不出三個月的光景,提親的隊伍必然來到這玲瓏閣上。」蒙梁極為篤定的說道,輕柔的聲線中所包裹的情義,直直的是讓一旁的三位聽眾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而徐寒此刻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駭然之類的辭藻來形容,他看著滿臉通紅幾乎就快頭頂冒煙的方子魚,想著之前這位大小姐的飛揚跋扈,能將她弄成這番模樣,徐寒當真是想要給這位離山的高徒豎起大拇指。

    論開這劍道不談,在這撩撥女孩的本領上來說,蒙梁確實勝過了陳兄千倍百倍。

    徐寒在心底暗暗想著,而看向二人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幾分揶揄之色。

    玲瓏閣的姑奶奶也敢招惹,這蒙梁...

    幾人在那時對望一眼,眸中都露出了惋惜之色——這樣的人才,死得太早,著實可惜。

    而事實上,方子魚也確實沒有讓他們失望。

    「去死!!!」

    一陣高亢的怒吼響起,重矩峰上的群鳥驚飛。

    那位蒙少俠便在那時,身子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直直的栽落在十丈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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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