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28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07:13
第九十六章 決意!

    重矩峰的夜晚很熱鬧。

    勤奮的弟子還在修煉著拳腳,或盤膝打坐,或相互攻伐。

    稍稍懶惰一些的聚在一起三五成群,口沫橫飛的說著些什麼,或關於近來的趣聞軼事,又或關於再過兩日便要開始的蒙梁與陳玄機的大戰。

    山腰處的木亭上,墨塵子與鬼菩提並肩而立。

    「真好。」墨塵子望著山下的景象,幽幽嘆道。

    一盤的少女紫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言道:「好景易逝,不過鏡花水月。」

    這話是在說景,意卻在指人。

    墨塵子聞言,微微一笑,轉頭看向身旁的少女:「我是說,有你在,真好。」

    女孩一愣,紫色的眸子中在那一瞬有什麼東西融化了下來,但很快她便皺了皺眉頭。

    「好得過你那小師侄嗎?只有半年的活頭,還要耗費真元為他鎮壓妖力。你這一輩子都在為別人擦屁股,臨了都不能好生為自己活活嗎?」她沒好氣的說道,幽怨的語氣中帶著一股深深的無奈。

    她太清楚他就是這樣的人。

    而她喜歡這樣的他,也無奈於這樣的他。

    但墨塵子對於她的怨氣,卻是不與回應,或者說他不知道如何回應。

    女孩見狀,又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你若是真的關心你那小師侄,就不應該讓他繼續留在玲瓏閣。」

    墨塵子聽出了女孩話裡的意思,他眉頭一動,問道:「怎麼?森羅殿終於準備對玲瓏閣動手了?」

    「大廈將傾,玲瓏閣攤子鋪得太大,又不想著安身立命,反倒是要插手朝堂之事,太多人容不下他.;了」女孩搖頭說道。

    墨塵子在那時又笑了笑,笑容依舊有些難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他既然喜歡這裡,就讓他待著吧。大廈將傾之時,誰又說得准他會不會是那擎天的立柱呢?」

    這番話讓女孩有些不喜,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轉頭看向墨塵子就要說些什麼,但遠處卻在那時傳來一陣腳步聲,女孩有所警覺,便收起了到了的嘴邊的話。

    只見不遠處一位肩上站著黑貓,右臂綁著白條的少年緩緩走來。

    卻是那與墨塵子約定了今日晚些時候見面的徐寒。

    他來到木亭旁,見墨塵子身旁還站著一位少女,徐寒也有些發愣。

    「見過師伯。」他先是朝著墨塵子恭敬的行了一禮,而後又看向他身旁那位少女,拱了拱手,卻不知當如何稱呼。

    「叫前輩。」

    「二師娘!」墨塵子與那女孩的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

    徐寒一愣,面色頓時古怪了起來。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女孩,看上去比方子魚也就大出兩三歲的模樣,再看了看自己這位師伯,看上去雖然四五十歲的樣子,但實際年齡恐怕已經六十開外...

    老牛吃嫩草,還是嫩草倒著貼...

    徐寒暗暗在心底給自己這位師伯豎起了大拇指,但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朝著那女孩拱手言道:「徐寒見過二師娘。」

    得到這個稱呼的女孩紫色的眸子中頓時溢出了喜悅之色,她猶如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朝著墨塵子揚起了腦袋。

    墨塵子對此只能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既然叫了師娘,這做長輩的見面禮終歸不能太寒磣。」女孩在那時看向了徐寒,從袖口中掏出了一樣事物遞到了徐寒手中。

    徐寒一愣,下意識的將那東西接過,定睛一看,端是臉色一變。

    那事物是一本泛黃的古籍。

    上書三個大字《修羅訣》!

    徐寒當下也顧不得其他,細細的翻看了一番那書中的內容卻是那修羅訣的中篇與後篇,也是他所缺少的部分。

    要知道即使是在森羅殿中,這修羅訣的高深部分對於修羅也是不傳之謎,需要立下足夠的功勞方才可獲得,而徐寒這些年也真是因為缺少修羅訣的後續功法,肉身的修為一直停留在金剛境,再無進展。這女孩送給他的這般後續功法,可謂雪中送炭。

    而且他有妖臂在,妖力再也無法如以往那般對他的身體的經脈造成破壞,這本功法可以說是再適合徐寒不過的東西了。

    因此,他在那時看向那女孩,便要道謝。

    「不用啦。」可女孩卻在那時擺了擺手,「你好生修煉,不要讓你師伯為你操心便是最好的謝禮。」

    徐寒一愣,他很快便想到了昨日墨塵子為他鎮壓右臂妖力之事,雖然墨塵子嘴裡未有明說,但徐寒卻看得出來,此事對於墨塵子的消耗極大。雖然二人相認才不過一日的光景,但墨塵子對他發自內心的關切,徐寒卻是感受得到。

    故而,他在那時重重的點了點頭。

    「徐寒絕不辜負,師伯與二師娘的教導!」

    「嗯。」見徐寒如此,那女孩很是滿意,又一擺手言道:「你在森羅殿的事情也可勿需憂慮,關於的記載我都一併銷毀,從此之後,世上再無那個乞兒賣身而入的修羅,只有玲瓏閣的客卿徐寒。」

    聽聞這話,徐寒頓時身子一怔。

    這女孩能給出修羅訣這樣的功法便已經讓他詫異萬分,她竟然還能抹去他在森羅殿的記錄。

    這一點,曾經在森羅殿中待了四年光景的徐寒很清楚其中的難度。

    他細細想了想,在森羅殿中能做到這樣程度的人,似乎只有那高高在上的十殿閻羅...

    而他看向那女孩的眼神也在那時變得駭然了起來。

    ......

    與此同時,重矩峰上的一座別院裡。

    蒙梁失魂落魄,一邊用藥水擦拭著自己發紫的眼眶,一邊想著今日與方子魚發生的事情。

    那女孩在狠狠的揍了他一拳之後,便仰頭離去。

    他在想,是這大周的民風如此?還是方子魚表達愛意的方式太過特別了一些?

    他有些摸不著頭緒,因此苦惱的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這時,屋外忽的傳來一陣清脆的鳥叫。

    蒙梁的身子一震,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快步走到了屋外,卻見一直白鴿正立在門口,左顧右盼。

    他趕忙上前將那白鴿提起,從它的腳踝處掏出了一張信紙。

    而後他將那白鴿放歸,自己則握著那信紙走入了房中。

    他有些急不可耐的來到屋內的燭火旁,將信紙打開,而裡面的內容也在那時映入了他的眼簾。

    「三王擁兵自重,陛下龍體欠安,三月必隕。」

    「金陵城大戰在即,速歸。」

    那信紙上的內容極為簡單,寥寥不過二十餘字,卻讓蒙梁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極點。

    他皺著眉頭將那信紙上的內容讀了一遍又一遍,終是在那時長嘆了一口氣,然後將信紙塞回了懷中。

    然後他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燭火。

    沉著聲音言道。

    「師尊放心,我一定會打敗陳玄機。」

    「將七皇子殿下,帶回大陳!」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07:13
第九十七章 大義

    兩日之後。

    重矩峰的演武台旁站滿了來自三大主峰的弟子。

    密密麻麻的人群將整個演武台圍得是水洩不通,即使幾個月前的山門大比也無法激起眾弟子如此大的熱情。

    一位是離山的高徒,一位是玲瓏得大弟子。

    一個代表著陳國,一個代表著大周。

    這樣的身份,在未開始前便賺夠了噱頭。

    徐寒一早便被方子魚拉著來到這演武場,說是要佔上一個好位置,看著姓陳的將那蒙梁打得滿地找牙。

    方子魚的心情徐寒自然是可以理解,但是這幾日他幾乎夜夜都被墨塵子叫到木亭,趁著這幾日的光景好生的給徐寒講解了一番關於《大衍劍訣》的各種問題。

    無論是徐寒已經遇到的,還是可能會遇到的癥結,都被墨塵子拿出來一一講解。

    就好像錯過了這次機會,他便再也沒有機會與徐寒說這些事情了一般,也不管徐寒究竟能否理解那些問題,他都是一股腦的猶如填鴨一般的灌入徐寒的腦子。也幸好徐寒的記憶力超群,雖然墨塵子講的大多數問題,以徐寒現在的境界聽起來都猶如天書一般生澀難解,但他都將之一一的記在了心中,或有朝一日能夠用到。

    而也正因為如此,這幾日徐寒睡得都不是很好,連每日上午必去到鐘長恨那裡的修行都被他暫且放了下來。

    可他畢竟拗不過方子魚這大小姐的糾纏,只能是睡眼朦朧著被她揪了出來。

    按照之前的約定,這場劍道比試應當是在巳時左右開始,他們來得極早,才堪堪辰時便到了演武場,但演武場外前來觀戰的弟子卻遠遠超出二人的想像。

    最後方子魚只能是擺出自己二師姐的身份,來了一個「橫行跋扈」方才擠到了人群的前沿,用方子魚的話說:「這樣我才能在第一時間看清姓陳的颯爽英姿。」

    至於那位蒙大公子,在方子魚的眼中已經從登徒浪子降級到了淫賊的地步,自然是能被修理得多慘便被修理得多慘。

    聽她此言,徐寒也很是無奈,這蒙大公子做事著實太過唐突,昨日他還詢問過自己的師伯,為何與之同路。雖然墨塵子對此語焉不詳,但似乎對於蒙梁多有欣賞,有時候徐寒真的拿捏不準自己這位師伯的看人功夫...

    擠入了人群之後,徐寒環視了一週,倒是看見了許多自己熟識之人,例如宋月明周章之流,顯然他們對於這場大戰也給予了濃厚的興趣,而讓徐寒意外的是,身為懸河峰弟子的秦可卿也赫然出現在了人群之中。

    只是當徐寒發現她時,她亦發現了人群中的徐寒。二人的目光在對視之後便紛紛移開,秦可卿的神情多少有些落寞。

    徐寒對此也是愛莫能助。

    ......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人群中忽的傳來了一陣嘈雜之音。

    徐寒與方子魚側頭望去,便見墨塵子一行人從不遠處緩緩走來。

    人群很是自覺的讓開,給今日的主角排出了一條通道。

    來到演武場旁,那蒙梁一個高高躍起,身子便穩穩落在了演武台上。他雙手抱劍,面容沉寂,孤立如古松,一股悍然劍意在那時自他體內湧出,端是頗有高手風範。

    與這幾日來給徐寒的感官大不相同,這時的他才有真有幾分離山高徒的樣子。

    「人模狗樣。」身旁的方子魚見他如此,很是不屑的瞥了瞥嘴。

    徐寒見狀微微一笑,方子魚的嘴裡說得再輕鬆,但此刻她臉上的神色卻是異常的沉重,想來她也看出了蒙梁的不凡,暗暗在為陳玄機擔憂。

    「放心吧,他不是陳兄的對手。」徐寒笑著寬慰道。這話徐寒自然不是憑空捏造,而是出自於墨塵子之口,以他仙人境的眼界,想來是不會說錯的。

    「用你說?」方子魚聞言一仰頭,很是不滿的言道。

    對於方子魚的大小姐脾氣徐寒倒是清楚得很,當下也不再多言,而是沉眸看向演武場,等待著陳玄機的到來。

    ......

    而不出百息的光景,在諸人的期待下。

    重矩峰的山巔之上忽的響起了一聲劍鳴,一道白衣白髮的身影在那時御劍而來。

    罡風乍起,一把利劍化作流光直直的插入了演武台的地面之上,伴隨著一股凌冽的劍意那白衣白髮的身影輕輕的落下,腳踏劍柄,懸空而立。

    卻是那位玲瓏閣的大師兄陳玄機!

    蒙梁抬起了頭,他那一身黑衣在那時鼓動起來,漆黑的瞳孔中一道劍意劃過。

    「陳玄機。」

    他這般說道。

    聲線很低,尾音綿長,好似呢喃。

    「蒙梁。」陳玄機俯視著不遠處那一襲黑衣的青年,同樣低聲說道。

    遠處的徐寒聽聞二者對話,有些發愣,他隱隱覺得這二人之間的關係似乎遠不似挑戰者與被挑戰者之間那般簡單。

    「這一天,我等了很久。」蒙梁的聲線依舊低沉,他的手在那時伸出,握住了手中長劍的劍柄。

    「是嗎?」陳玄機的眸子隨即眯起,裡面寒光閃徹。

    「跟我回去吧,陳國需要你。」蒙梁的劍在那時出了鞘。

    「我不會再回去了。」陳玄機搖了搖頭,身子一躍落到地上,而那把插入地上的長劍也在那時飛入了他的手中。

    「為什麼?」蒙梁問道,他的身子動了起來,手中的劍泛起陣陣駭人的寒光。

    「從陳庭柱給母上賜下毒酒那一刻,我與陳國便再無半分關係。」陳玄機如此說道,他的身子也動了起來,周身劍意湧動,好似江海一般綿綿不絕。

    「那陳國百姓怎麼辦?那大陳百年基業怎麼辦?那十萬虎狼騎怎麼辦?」

    蒙梁忽的怒吼道,聲線一浪高過一浪。

    然後他的身子在那時躍起,周身的劍意翻湧,將他頭上的發絲揚起,他在那時看起來像極了暴怒的獅子。

    高昂、奮勇,一往無前。

    陳玄機的面色依然淡漠如水,他執劍的手隨即挑起,在空中劃出一道考究的弧線,然後不閃不避的直直迎向蒙梁呼嘯而來的劍鋒。

    鐺!

    一聲脆響爆開。

    二人的劍終於在那時碰撞到了一起。

    劍光閃爍,劍意湧動,一股股罡風朝著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而周圍的諸人這時卻沒有絲毫的心思去欣賞這場難得一見的鏖戰。

    他們瞠目結舌於二人這一番對話之中。

    陳庭柱陳國如今的皇帝,虎狼騎陳國國柱平西王蒙克手下的王牌。

    這二者串聯在一起,加之陳玄機之前所言,一個很是清晰的脈絡便浮現在了徐寒的腦海。

    約莫十多年,如今已經老邁的陳國的皇帝,也就是他們口中的陳庭柱,以禍亂後宮為名,賜死了當年的後宮之主蒙羽皇后,而後又以此為由將蒙羽的胞兄蒙克貶為庶民。當然,與大周的牧王一案如出一轍,皇帝們說的藉口都冠冕堂皇,但實際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忌憚蒙家功高蓋主。而這幾年由於大夏朝的軍事擴展極為頻繁,不得已之下,陳庭柱又將蒙克請上了平西王的寶座,以此對抗虎視眈眈的大夏朝。

    由此可見,這蒙梁恐怕便是蒙家之後,而陳玄機極有可能是當年蒙羽皇后所出的陳國皇子!

    想到這裡,徐寒的心頭一震,他下意識的看向身旁的方子魚,卻見對方此刻也是滿臉的駭然之色,恐怕對於此事也是毫不知情。

    而這時場上的大戰還在繼續。

    積攢多年怨氣與恩怨的二人毫不留手,一道道殺氣凜冽的殺招在那時一道接著一道的揮出。

    蒙梁的劍鋒大開大合,大有開山斷石之勢。

    陳玄機的劍招卻是平穩如山,而之下卻又暗含殺機。

    二人你來我往,如虹劍氣,猶如蛟龍出海一般衝殺呼嘯,充斥著整個演武場。

    ......

    「想不到這蒙梁竟然是陳國蒙克之後。」演武場旁,鬼菩提看著場上惡鬥的二人,眉頭皺起。「看樣子你這守陵人,不好找了。」

    「怎會不好?」身旁的墨塵子聞言,淡淡的問道,而目光卻一直落在蒙梁的身上不曾移開。

    「陳國如今三位皇子奪嫡,背後或多或少都有大夏朝的影子,無論誰最後登上王位,都免不了一場內耗,屆時的陳國必然亂做一團,其處境恐怕連如今的大周也比不上。」

    「這蒙梁一心想著帶回陳玄機改變陳國的現狀,這樣一個人,太多俗世放之不下,豈會安心回去守陵?」

    「劍陵寂寞,就是再無牽掛之人都耐不住漫長的光陰帶來的孤寂。」

    「唯有心懷大義才能受得住這份孤獨。」

    「他現在去不了劍陵,是因為他只有承擔大義的勇氣,卻還不明白大義的重量。」

    「等到有朝一日,他懂了這份重量,劍陵他自然會去。」

    墨塵子緩緩言道,言語間似乎對於此事沒有絲毫的擔憂。

    「大義?」但身旁的女孩卻很是不滿,她白了墨塵子一眼,隨即言道:「你想說當年的你也是為了這份大義才離我而去的嗎?」

    這本是調侃之言,但墨塵子聽聞之後卻是搖了搖頭。

    他在那時轉頭看向女孩,淡淡的說道。

    「我不懂大義,我只是想著,守得住劍陵,才保得了這方世界安穩無恙。」

    「保得了這方世界...」

    「我才能保得住在這個世界,活著的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07:13
第九十八章 回家


    鐺!

    又是一聲脆響爆開,劍鋒碰撞的二人在數息之後紛自退開。

    陳玄機的額頭上雖然已浮現出些許汗跡,但氣息尚還平穩,而眸中的神色亦淡漠如水。

    反觀蒙梁,神情卻要狼狽得多,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番打鬥下來,雖然看上去是他在步步緊逼,但他卻很清楚,陳玄機尚未有使出全力。

    「回去吧,你不是我的對手。」陳玄機低沉的聲線也在那時響了起來,他垂眸看向那黑衣青年,目光中的神色平靜,平靜到幾乎無情。

    「做夢。」但回應他的卻是蒙梁從喉嚨中擠出的嘶吼。

    黑衣青年的身子再次動了起來。

    這一次,他的速度又快了幾分,黑色的衣衫鼓動,一道道漆黑的真元在那時自他的體內湧出。

    他就像一道的黑色的閃電,將這方天地切割開來。

    一隻黑色的大蟒也在那時自他的背後浮現,它盤旋著身子攪動起凌冽的罡風,纏繞在蒙梁的劍身之上,然後蒙梁便猶如離弦之箭一般,直直的朝著陳玄機殺來。

    「黑蟒吞龍!」

    離山劍道源遠流長,其傳承存在的年歲比起玲瓏閣還多出一倍有餘。

    宗門之中所珍藏的各類劍典端是數不勝數,而其中最讓世人稱道的三門劍訣之一便是這蒙梁使出的《蛇吞龍》。

    劍如其名,其精髓便在一個吞字上。

    講究一個心之所向,一往無前,故弱可勝強,蛇可吞龍。

    這便是離山劍道!

    陳玄機亦在那時感受到了蒙梁這一式黑芒吞龍的威力,他臉色一變,手中那把清鋒被他橫於了胸前,一手握於劍柄,一手作劍指狀按於劍身。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一聲聲宛如呢喃一般的輕語自他的嘴裡吐出,他手中的劍鋒在那時亮起來。

    而隨著他的呢喃,他的背後頓時浮現出一道道日月與星辰的虛影。

    《千字劍典》雖然脫胎於玲瓏閣的《寰宇大典》,但經過了數代玲瓏閣大能的改良,如今已經自成一體,可謂足以與世上頂尖劍法比擬的無上功法。

    它遵循天道之義,以萬物星辰為蘊,成於劍道。

    作為重矩峰的首徒,陳玄機對於《千字劍典》的理解已經超出了在場大多數人,甚至很多長老執事都難以與之匹敵。

    只是他的修為尚淺,否則一但突破了通幽境,必然贏來質的飛躍。

    陳玄機周身的劍意在那時瀰漫開來,一道道冷冽的劍鋒開始隨著他的呢喃而浮現在他的身子周圍,很快便有足足上千道神劍浮現。

    「列!」

    在那時陳玄機的眸子一道寒芒閃過,那些長劍猛地化作流光,如有靈性一般圍繞著他的身軀。

    數息之後竟然化為了一隻白色的由那長劍組成的劍龍。

    陳玄機亦不再猶豫,那隻劍龍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而後便載著陳玄機的身子,直直的迎向蒙梁的殺招,不閃不避的撞了上去。

    一位是吞龍的黑蟒。

    煞氣湧動,殺機凌冽。

    一位是生來的龍族。

    高高在上,堂而皇之。

    轟!

    一聲巨響盪開,二者相遇時所激發的罡風盪開,週遭的諸人在那時不得激起周身的力量方才能將這股罡風抵禦。

    二者的劍鋒觸及與劍尖,分毫不讓,周身的真元劍意瘋狂的碰撞在一起。

    而劍龍與黑芒也在那時不斷的撕咬著對方的血肉,嘶吼於咆哮聲不絕於耳。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蒙梁額頭上的汗跡愈發的濃密,他咬著牙試圖將周身最後一絲真元轟出,以對抗這強得可怕的陳玄機,為此,他的臉色青筋暴起,顯然已經到了極限。而這時,陳玄機淡漠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忍,他輕嘆了一口氣。

    「破。」而後一道猶如敕令的清音自他嘴裡吐出。

    黑色的巨蟒發出一聲悲鳴,被那劍龍撕下一塊巨大的血肉,它的身子一震瘋狂的扭動,隨後抱著不甘化為了虛無,消散開來。

    而失去了黑蟒的加持,蒙梁再也抵抗不住陳玄機那凌冽的劍招,身子一頓,隨即倒飛出去,狠狠的砸在了演武場的一側,漫天的塵埃被他的撞擊所揚起,遮住了諸人的視線,讓他們難以將這其中的場景看得真切。

    ......

    栽倒在地的蒙梁,想要再次站起自己的身子。

    但只是這樣的念頭,便讓他的周身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陳玄機著實太強了一些。

    方才那一擊,已然將他的內腑震碎,他的傷勢遠比表面看上去要嚴重得多。

    噠。

    噠。

    噠。

    耳畔傳來了陣陣清晰的腳步聲,他知道,是陳玄機在靠近。

    蒙梁咬了咬牙,艱難的抬起了頭,他看見那位白衣白髮的男子背負長劍,走到了他的跟前。

    他俯視著蒙梁。

    就像當年蒙梁俯視他一般。

    蒙梁在那時有些恍惚。他想著當年他帶著陳玄機逃出了皇宮,在父親衛隊的幫助下,一路來到了陳國與大周的邊境。

    他用力的扣著同樣還是孩童的陳玄機的肩膀,告訴他:「蒙羽姑姑死了,蒙家完了,虎狼騎完了。」

    「你快走,永遠不要回來。」

    他到現在還記得陳玄機那一張稚嫩的臉上,在那時寫著的惶恐與不安。

    陳玄機哭著喊著要留下來,但他,作為哥哥的他卻狠下了心腸,讓人將之送到了大周。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蒙家東山再起,但陳國卻再一次陷入了兵荒馬亂。

    他們需要陳玄機,需要這位當年蒙羽皇后的骨肉來平息這場暴亂。

    這並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無論對於蒙梁還是陳玄機來說都是如此。

    當年是他們拋棄了他,決絕的將一個不到十歲的少年扔到了異國他鄉,而現在卻又舔著臉讓人回去。

    就算當年那麼做是為了保住他的命,可蒙梁細細想來,也暗暗覺得有愧自己這個弟弟。

    以他的性子,多少有些難以面對此事。

    可為了陳國,為了陳國的百姓,他卻不得不這麼做。

    並且,他一定要做到!

    「回去吧。我不會再回陳國了,就像你當年說的那樣,永遠不會。」陳玄機俯視著眼前這個神情狼狽的黑衣青年,這般說道。

    然後,他收劍歸鞘,飄然轉身就要離去。

    可他的腳步方才邁出,一隻手,一隻鮮血淋漓的手就在那時伸了出來,死死的握在了他的腳踝。

    陳玄機側頭望去,卻見渾身浴血的蒙梁不知從哪裡生出力氣,竟然爬到了他的身下。

    那黑衣青年在那時咧嘴一笑,笑容難看到了極致。

    「玄機,跟我回家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07:14
第九十九章 那個陳國

    陳玄機的眉頭在那時皺了起來。

    「我說過,我不會再回去。」他重複著之前的話,腳踝處猛地發力,生生的將蒙梁震開。

    然後,他再一次邁開了自己的步子,就要離去。

    鐺!

    可在那時,一聲脆響乍起。

    倒地的蒙梁以劍杵地,艱難的站起了身子。

    陳玄機自然感受到了這一點,他有些厭煩的轉過了身子,看向蒙梁。

    「那就再打一場吧。」那時,蒙梁的劍伸了出來,指向陳玄機,他的身子搖搖晃晃,好似下一秒便會栽倒在地一般。

    可他眼中的決意,卻猶如他手中的劍一般,鋒利無比。

    「一遍、兩遍,或是十遍、百遍,結局都是一樣。」陳玄機輕聲說道,他的身子再次動了起來,只見一道劍光閃過,一道血光乍現,蒙梁的身子便在那時再次倒地。

    而他的胸口處也豁然浮現出了一道血痕。

    週遭的諸人在那時紛紛發出一陣陣驚嘆。

    誰也想不到陳玄機出手竟然如此狠辣,蒙梁雖然嘴裡叫囂著還要再打過,但很明顯,他已經露出疲態,陳玄機這樣的出手終是有些過了。

    「這陳玄機!」鬼菩提的眉頭在那時皺起,顯然已有些不悅。

    她為人素來如此,雖然平日裡時常為難蒙梁,又或者對於耗費墨塵子真元的徐寒頗為不喜。

    但同時,她又極為護短,否則又豈會將修羅訣傳於徐寒?

    而此刻見陳玄機如此行事,端是心頭怒氣橫生,便想要出手阻止。

    只是這腳步方才邁開,墨塵子的手便在那時伸了出來,將之攔下。

    「怎麼?自己的徒兒,不心疼了?」她對於墨塵子此舉頗為不解,忍不住出言問道。

    「當幼獅長成了雄獅,就會被逐出獅群,去尋找新的雄獅,只有打敗他,幼獅才能成為真正的獅子。」

    「我保得了他一時,卻保不了他一世。」

    「更何況,我看中的守陵人,豈會連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到?」

    墨塵子緩緩說道,言語間顯然對於這位蒙梁很是自信。

    只是與他這份自信恰恰相反的。

    這時被擊倒的蒙梁又再次站起,但很快便又被陳玄機的一劍所擊倒,他的身上再次平添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可與上次一般,這位離山的弟子,在數息之後,又一次艱難的爬起了身子。

    他踉踉蹌蹌的提著劍,走到了陳玄機的跟前。

    「跟我回去吧。」他這樣說著,臉上的笑容難看得近乎於扭曲。

    陳玄機的眉頭在那時皺得更深,又是一道寒芒閃過,蒙梁的身子便狠狠的栽倒在了不遠處的地面上。

    ......

    週遭的諸人在那時亦沉默了下來。

    無論是站在玲瓏閣的立場上,還是大周江湖的立場,在場諸人確實希望陳玄機能獲得此戰的勝利。

    但這場勝利的血腥程度卻大大超出了諸人的預期。

    這江湖自然有江湖的規矩,但凡不涉及仇怨的挑戰,都講究一個點到為止,可這點到為止卻也需要其中一方的認輸,或者徹底失去戰鬥能力。

    而眼前的蒙梁顯然沒有認輸的打算。

    即使渾身已經傷痕纍纍,即使流出的鮮血已經染透了他腳下的土地,他還是一次又一次的站起身子,提起手中的劍。

    這樣下去,毫無疑問,他會死。

    諸人無法理解為何他要做到這樣的地步,就連對他心存惡感的方子魚也在那時摀住了自己的嘴,眸中閃爍著不忍之色。

    「現在呢?你還覺得他能打得過陳玄機嗎?」看著演武台上已經不知站起又倒下,倒下又站起了多少次的蒙梁,鬼菩提紫色眸子中所翻湧的不滿,已然濃郁到了極致。

    「打得過?我可從來不認為他會是陳玄機的對手。」一旁的墨塵子聞言,反倒很是不解的看向鬼菩提,似乎很奇怪她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既然打不過,你為何還不讓我出手,難道你要看著你尋到的守陵人死在這裡嗎?」鬼菩提亦很是不解,有時候她真的有些摸不準這個負了她足足六十年的男人,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打不過,可並不代表他做不到。」男人的嘴角在那時再次浮現出那抹標誌性的難看笑容。

    「什麼?」鬼菩提愣了愣,卻是並不明白男人口中所謂的做到究竟所指何事。

    「他為的不是贏,而是帶回陳玄機,我覺得他做得到。」墨塵子倒是清楚鬼菩提的心思,他很是時宜的解釋道。

    鬼菩提的眉頭在聞言之後再次皺起,她看了看場上那位神情淡漠的陳玄機,心裡對於墨塵子如此篤定的言論抱有懷疑。

    「怎麼?賭一場?」墨塵子在那時一笑,嘴中這般言道。

    鬼菩提見墨塵子如此自信自然聞出了這其中引君入甕的味道,但她的性子卻是不服輸得很,因此在微微思索之後,便一抬腦袋,挑釁似的看向墨塵子。

    「賭什麼?」

    「一個承諾。」

    「嗯?」

    「若是我贏了,我走之後,森羅殿不可對劍陵出手。」

    墨塵子嘴裡的我走之後,指的是什麼,鬼菩提清楚得很。

    她在那時身子一震,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在遲疑了半晌之後,終是點了點頭。

    「好。我只要一日為閻羅,森羅殿便一日不會踏足南荒。」

    「謝謝。」墨塵子也在那時朝著鬼菩提點了點頭。

    他與她相識六十餘載,以她的聰明程度,自己這點拙劣的激將法如何騙得了她?

    她能夠應下這個賭約,其實從一開始,她便做好了輸的打算。

    墨塵子在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

    這一輩子,他終究沒能讓她贏上哪怕一次...

    ......

    「你會死的。」陳玄機看著眼前這個掙紮著還要站起身子的黑衣青年,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團。

    他的語氣中,也少了幾分決然,多了幾分規勸。

    蒙梁卻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他固執的站一次站起了身子,他的周身在那時幾乎再也尋不到一塊完好的血肉,他的整個人看上去好似一隻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猙獰又可怖。

    「陳庭柱快死了。」

    「幾位軍候簇擁著各自的皇子在金陵城外厲兵秣馬。」

    「父親的十萬虎狼騎遠在遼西關,沒有皇族調令,根本無法引兵離開。」

    「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也是陳國唯一的希望。」

    「我要,帶你回去!」

    他猶如著了魔一般的呢喃著這番話,身子緩慢又艱難的再次朝著陳玄機靠近。

    「這是你的使命。」

    「你的體內流轉蒙家的血,你是蒙羽姑姑的兒子,你得當起這份責任!」

    蒙梁固執的重複著這樣的話,而他邁出的步子也隨著他此番話的吐出而變得愈發的堅定。

    「那與我有和干係?」陳玄機這般說道,但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一步。

    他有些發憷,不知為何,即使面對蛟龍也不曾膽怯的他,卻在這個已經失去戰力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個可怕的力量。

    「陳庭柱殺了我的母上,我與他只有不共戴天之仇!」或許是蒙梁的舉動太過瘋狂,陳玄機心頭那根蒙塵十餘年的弦在那時被他撥動。往事浮上心頭,那些刻骨銘心的仇恨讓這位素來舉止從容的重矩峰首徒,在那時終於亂了方寸。

    他紅著眼眶,朝著蒙梁嘶吼道。

    身子卻再一次後退了數步。

    「陳國的皇子,早在那時就死了。我是陳玄機!玲瓏閣的陳玄機!」

    陳玄機此言說罷, 一股狂暴的劍意自他體內湧出,蒙梁本就踉踉蹌蹌的身子哪經得起如此狂暴的劍意?只是一個照面的功夫,便再次被陳玄機擊倒在地。

    「咳咳咳!」

    數息之後,就在諸人以為這一次蒙梁不會再站起來時。

    劇烈的咳嗽聲卻地上那道趴著的身影的嘴裡吐出。

    然後他咳著鮮血,再一次站起了身子。

    蒙梁在那時看著雙目赤紅的陳玄機,他滿是鮮血的臉上竟是浮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但那份溫柔,遮掩在他那狼狽的模樣之下,顯得有些怪誕,也有些可笑。

    他幾乎是拖著自己的身子,朝著陳玄機走來。

    「為什麼還要站起來?」陳玄機看著這道渾身浴血的身影,眸子中寫滿了困惑。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東西驅使著眼前這個男人即使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卻依然還一次又一次的站起。

    蒙梁走得很慢,但在數十息之後,他終於還是走到了陳玄機的跟前。

    他臉上的笑意更甚,那發自內心的溫柔亦好似秋水一般幾乎就要自他的眸中溢出。

    「因為我知道,你是錯的,你終究會和我回去。」

    「所以,哪怕再倒下千遍萬遍,只要我還活著,我都會毫不猶豫的站起來。」

    「我錯了?」陳玄機愣愣的看向蒙梁,眸中困惑之色更甚了幾分。

    「你以為你討厭的是陳庭柱,是陳國,是有關於皇族的一切。」

    「其實你討厭只是你自己,當年那個眼睜睜看著蒙羽姑姑死去,去無能為力的自己。」

    「我們都曾經弱小,但逃避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跟我回去吧。」

    「我們一起,去拯救那個病入膏肓的陳國。」

    「那個蒙家世代浴血守衛的陳國。」

    「那個蒙羽姑姑生活過的陳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07:14
第一百章 關於紅薯

    關於那個陳國的記憶,對於陳玄機來說,算不得美好。

    十二年前,夏朝皇帝李安南結束了他雄圖霸業的一生,死在了凱旋歸朝的路上。

    而大夏朝南下東進的戰略也因此暫時的擱淺,隨著新帝李榆林的登基,飽受夏朝侵擾的陳週二國也終於迎來了短暫的和平。

    這世上有許多事,都帶著驚人相似與巧合。

    有道是時勢造英雄,在那樣你死我亡的博弈中,大周生出了雄踞一方的牧王府。而陳國也崛起了執掌失望虎狼騎的國柱蒙克。

    但有些事,古來同理。

    明君良將二者素來不可同存,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長夜司在泰元帝的授意下滅了牧王府,陳庭柱也開始削減功高蓋主的平西王蒙克的羽翼。

    於是當初為了拉攏蒙家而立的蒙羽皇后,便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賜下鴆酒,蒙家一族還未有來得及享受和平帶來的榮華富貴,便迎來屬於他們滅頂之災。

    陳玄機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日自己母親含淚飲下鴆酒時的場景,也永遠忘不了那個男人身著大黃龍袍,坐於高台之上,冷眼看著這一切的神情。

    那一刻,關於陳國,關於的皇族的一切都被陳玄機徹底斬斷。

    年幼的他被蒙家僅有的親衛護送著逃出了陳國,他們告訴他永遠不要再回來。

    而他也在那時告訴自己,永遠不要再回去。

    可是....

    眼前這個渾身是血的青年,卻讓他本已塵封的某些東西忽的動搖了起來。

    那個陳國,固然可恨,固然由一群他討厭的人所統治著。

    可那裡,也是他母親生活的地方,至少在他的印象裡,他的母親是愛著那個陳國的。

    「回去吧。」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線忽的響了起來。

    陳玄機一愣,在場諸人亦是一愣,他們循聲望去。

    卻見那重矩峰的山巔之上,一道身影緩緩落下,他身著紅色長衫,衣袂飄零,腳踏一把飛劍緩緩落入演武場上。

    待到看清了老者的模樣,陳玄機趕忙上前半跪在地,拱手言道:「弟子拜見師尊。」

    「回去吧。」那老者再次輕聲說道。

    「可...玲瓏閣...」陳玄機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話才剛剛出口便被老者打斷。

    「何為劍道?」老人問道。

    「劍...」陳玄機聞言微微遲疑,但最後還是說道:「劍,取直不取彎。」

    「心,取淨不取塵。」

    「劍心合一,方為無上劍道。」

    陳玄機如是回答道。

    但說完這話之後,他又趕忙說道:「師尊教我十餘載,如今師門事務繁多,恐有大難,玄機豈能這時離去?」

    「我教你,圖的是大道傳承,你既承我道,何處不可安生?何處不可去得?至於玲瓏閣的事情,只要我鐘長恨活著一日,便輪不到你們這些小輩來為此擔憂。」老人的衣袖一擺,此言說罷,臉上剛毅的神情忽的柔軟了下來,他看向陳玄機,就好似看向了自己的孩子,目光溫軟,如春風拂柳,秋雨潤土。

    「陳國是你心中的塵,你已在通幽境足足三載,此塵不除,何以成道?」

    「去吧,除了塵,成了道,修一個逍遙仙人,讓天下人看看我鐘長恨的弟子如何了得!」

    陳玄機在那時終於是沉默了下來。

    他低著頭思索良久,一頭白髮在忽起的春風中搖曳。

    直到許久之後,他再次抬起頭,站起的身在猛地跪下。

    咚!

    咚!

    咚!

    他連連朝著鐘長恨扣下三個響頭,三個都用力極大,甚至連額頭上也因此浮出了絲絲血痕。

    然後他拱了拱手,言道。

    「徒兒謝過師尊!」

    ......

    這場離山高徒與玲瓏閣大弟子之間的較量大抵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這時,關於勝負的結果早已不再重要。

    陳玄機竟是當年陳國蒙羽皇后所出的皇子,而如今這位玲瓏閣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就要離開玲瓏閣,不得不讓諸人心頭五味陳雜。

    這一點,對於方子魚來說,尤為如此。

    從演武場回來之後,這位二師姐便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徐寒倒是想要寬慰幾句,可始終得不到對方的回應,最後也只能是做了罷。

    到了晚飯時間,楚仇離特意為了方子魚做了滿滿的一桌子菜餚。

    可謂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若是平日裡足以讓方子魚這位大小姐放下矜持胡吃海喝,只是今日的方子魚顯然沒有了這份心思,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那桌飯菜,不曾動筷。

    而晚些時候回來的葉紅箋聽聞此事,也試過好生安慰方子魚,但得到的效果確實不盡人意得很。

    直到大家在這般沉悶的氣氛下吃完了晚飯,方子魚這才站起了身子,作勢就要離開。。

    那時葉紅箋朝著徐寒使了使眼色,徐寒會意的站起身子,說著要送送方子魚,而對方只是低著頭,並未有表現出太多的抗拒,徐寒也就趕忙跟上了她的步伐。

    「其實,陳兄也很為難。那裡畢竟是他的故土,他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也會過得不開心。」

    走在夜色中的重矩峰上,二人在沉默許久之後,徐寒終是出聲打破了這份沉默。

    走在一旁沉默了整整一天的方子魚聽聞此言,忽的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徐寒那還算豐富的人生經歷裡卻幾乎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他見方子魚如此,以為自己的話起到了效果,便要再說些什麼,可是話還未出口,方子魚忽的撲入了他的懷中。

    徐寒頓時一愣,生生的呆立在了原地。

    然後,方子魚的肩膀開始微微的聳動,一陣陣細小的抽泣聲響起,一聲高過一聲,最後變成了嚎嚎大哭,徐寒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胸口的衣衫已然被方子魚的淚水打濕。

    徐寒的手抬了起來,他覺得這個時候他應該抱住方子魚好生的安慰她。

    但是他又覺得此舉似乎不妥,畢竟男女有別。      一時間他便僵在了那裡不知當如何是好。

    只能是有些干癟的說著,「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聽到這話的方子魚,哭得更厲害了。

    以至於她的哭腔都有些變形,像極了那孩童失了最心愛的事物,聽得徐寒都有些鼻子發酸。

    約莫一刻鐘的光景過去,方子魚的哭聲終於是漸漸小了下來。

    她或許是真的哭完了,也或許只是哭累了。

    她從徐寒的胸口抬起了腦袋,在對上徐寒關切的目光時,臉色不由得一紅。

    然後她又瞥見徐寒胸口處的那一抹濕潤,以她的聰明自然明白,那究竟是由何造成的,她的臉色因此越發的紅潤。

    徐寒倒也看出了對方的窘態,他在那時微微一笑,言道:「無礙。」

    方子魚聞言,想著這些日子裡徐寒對她的包容,也想著她曾經不止一次對陳玄機的胡攪蠻纏,那時她只覺得一切理所當然,但現在想來卻暗暗覺得自己似乎從未真正瞭解過陳玄機。甚至連他是陳國皇子這樣的事情,她也是今日才知道。

    她固然對於陳玄機的離開很是不郁,但真正讓她如此傷心卻並非單單他決定離開這一件事情。

    她與陳玄機相識以有近十年的光景,她在很早很早之前,便認定了陳玄機。雖然他總是冷冰冰的,雖然他也常常為了修煉而忘記與她之間的約定。但他很溫柔,總是滿足她那些看起來並不合理的要求,也總是包容她的蠻不講理。

    她曾覺得陳玄機心裡應該如她認定了他一般,也認定了彼此。

    知道今日,陳玄機在做下這樣決定的時候,根本未有想過徵求她的半點意見時,她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甚至若是細細想想,陳玄機似乎對於每一位玲瓏閣的弟子都是如此的包容,只是她錯把這樣的溫柔當成了獨此一份的厚愛罷了...

    其實撇開一同拜入鐘長恨門下一事不談,她似乎比起其他的弟子,並不與陳玄機親近多少。

    想到這裡,方子魚臉上的神情黯淡了下來。

    「謝謝。」她朝著徐寒歉意的說道,然後轉過了身子。「我要回去了,你不用送了,我沒事的。」

    徐寒聞言,雖然心底還有些不放心,但這個時候或許讓方子魚自己待一會可能會對她更好一些。因此徐寒便點了點頭,囑咐道:「早些休息,有什麼明日再說。」

    「嗯。」方子魚微不可察的應了一聲,便在那時朝著重矩峰山頂的方向走去。

    徐寒卻並未有就此離開,他安靜的站在原地,他想著要看著方子魚走回山頂的住所,自己才能放心回去。

    而就在這時,方才離開一小會的方子魚忽的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轉過了頭看向徐寒。

    「姓徐的。」

    她這般喚道。

    「嗯?」徐寒有些奇怪看向不遠處的方子魚,似乎不解她為何忽的回頭。

    「你說得很對。」

    「我等不到他,不是因為我帶的紅薯不夠多。」

    「而是他,真的不夠喜歡我。」

    女孩這般說道,她紅著眼眶的臉上,也在那時浮出了一抹,讓人心疼的笑容。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1 07:12
第一百零一章 怒氣衝衝的葉紅箋

    徐寒將方子魚送回住處之後,又去到了木亭。

    那裡,墨塵子與那紫瞳少女早已等候多時。

    對於那紫瞳少女的身份,徐寒已然猜到了幾分,但是對方既然不願說出,徐寒也沒有去點明的意思。

    他在看清二人所在位置時便快步迎了上去。

    「師伯,二師娘。」他朝著二人拱手言道,神態恭敬無比。

    「嗯。」立於木亭之中的墨塵子點了點頭。「再過三日我便要離開這裡了。」

    「這麼快?」徐寒聞言有些詫異,墨塵子這位師伯雖然與徐寒相處並不算久,但對於徐寒的關心徐寒自是感受得到,他亦是打心眼裡喜歡這位師伯,卻是不想這離別竟來得如此突然。

    「嗯,三日之後,蒙梁的傷就應該勉強恢復,屆時我便要帶著他去往陳國。」墨塵子在那時點了點頭如是說道。

    這些日子在與墨塵子的交談中他所表現出來的對於蒙梁的關心徐寒自是能夠感覺到,只是的他的性子使然讓他對於這些事情雖然好奇,但很少主動過問。可這時,他終是憋不住心頭的疑惑,問出了這個問題。

    「師伯似乎很關心那位蒙梁,弟子斗膽問上一句,師伯與蒙梁...」

    「怎麼?你不喜那位離山高徒嗎?」徐寒的話還未問出口,墨塵子便在那時眉頭一挑,打斷了徐寒的話。

    「不是,我與他接觸不深,未有喜惡之別,只是覺得我與師伯相見時日尚且,師伯若是無事可以在這玲瓏多呆上些時日,師伯若是覺得有何不便,我自會與閣中分說,想來掌教也會給我這點薄面。」徐寒趕忙解釋道,唯恐墨塵子誤解了他的意思。

    「這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你我終有一別,何必作那些女兒家的期期艾艾?」墨塵子溫言說道,雖是訓誡之言,卻聽不半點的苛責之意。「至於蒙梁,劍陵雖然人丁稀薄,但終歸是要有一份傳承的,那蒙梁便是我看中的弟子。」

    墨塵子此言,徐寒卻是未有料到。

    蒙梁雖然敗於了陳玄機的劍下,但他所展現出來的劍道天賦絕非尋常人可比,若說墨塵子真的要收下一位弟子的話,蒙梁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蒙梁本就投身於離山門下,按江湖規矩,無論是大周還是陳國,甚至夏朝。未得師門應允,一徒不可拜二師。更何況蒙梁可是離山的高徒,衍千秋的親傳弟子,他怎可能再讓蒙梁拜入南荒劍陵?

    「可是蒙梁是離山的弟子,且不說他是否願意,他身後還有離山劍宗在,豈能...」因此,徐寒在那時不禁愈發疑惑。

    但墨塵子聞言之後只是淡淡一笑,便說道「所以我要與他一同前往陳國,向衍千秋那小老頭討要這個徒兒。」

    徐寒聽到這裡,不免皺了皺眉頭,蒙梁這樣的弟子,衍千秋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才培養出來,豈能因為墨塵子一句話便讓給南荒劍陵。即使徐寒也聽出這事情中的諸多蹊蹺。但他將墨塵子一臉篤定之色,終究不好多問,因此也就結束了這個話題。

    「那便祝師伯此行順利,若是屆時得了空閒,不妨再來玲瓏閣,弟子短時間內想來不會離開此處。」徐寒拱手言道。

    「嗯...」墨塵子聞言點了點頭,聲線有些沉悶,讓徐寒有些奇怪,亦讓一旁的紫瞳少女眉頭微皺。

    不過他很快便在出聲言道:「還有三日便要離開,今日我再為你好生講解一番《大衍劍訣》劍招部分的問題吧。」

    徐寒聽他此言,心頭的疑惑更甚,但墨塵子已然開始講解他所說劍招,徐寒卻是不敢打斷他,因此只能是沉下心思耐心的聽取他的一字一句。

    ......

    很快時間便到了丑時。

    墨塵子結束了今天的教導,徐寒看墨塵子並無再與他細聊的心思,因此只能是壓下心底的疑惑,與他告別。

    待到目送徐寒的身子消失在眼簾,墨塵子身旁的鬼菩提終是忍不住問道。

    「你為何不告訴他真相?」

    她話裡所指的真相自然便是墨塵子的壽元只餘五個月不到的事情。

    「風雨欲來,他的路比我的路更難,何苦再讓他平添煩惱呢?」墨塵子望著徐寒消失的背影,淡淡言道。

    鬼菩提在那時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對此不置可否,而是問道:「究竟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事已至此,何苦追問?」墨塵子淡淡一笑。

    「你是怕我替你報仇?」鬼菩提的心思何其機敏?她三番兩次的詢問此事,可都得不到墨塵子的正面答覆,唯一的解釋便是害怕她替他尋仇。

    而若是真是如此,那要麼是那仇家太強,墨塵子擔心她有所意外,要麼便是他害怕她遷怒他人。

    似乎是真的被鬼菩提言中,墨塵子在那時忽的沉默了下來。

    「你說與不說都無干係,回去之後我只需調動森羅殿的網羅,便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個清清楚楚。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這世上絕對沒有森羅殿想要查清而查不清的東西。」

    「是啊。」墨塵子在那時點了點頭,隨即臉上的笑意更甚。他看向身旁的女子,言道:「那這麼說來,你也並沒有那麼討厭我這位師侄嘛。」

    女子臉上的神情在那一刻豁然凝固,隨即羞怒之色浮上眉梢。

    ......

    回到小軒窗時,時間已經很晚。

    一路上的弟子房門都早已熄滅了燈火,除了負責巡邏的弟子,重矩峰上幾乎再也找不到任何他人活動的痕跡。

    小軒窗中的眾人也都早早睡下,徐寒為了不吵醒諸人,便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在院中洗漱了一番,便要回到楚仇離的房中睡下——自從前幾日他與葉紅箋起了那番衝突之後,他便又回到了原來的住處。

    可就在那時,葉紅箋房中的燭火卻忽然亮了起來。

    徐寒在那時一愣,還不待他反應過來,那房門便被葉紅箋從裡打開。

    然後徐寒便見葉紅箋一臉不忿的站到門口,此時正怒氣衝衝的看著徐寒。

    「怎麼?吵醒你了?」徐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不無歉意的說道。

    但葉紅箋卻並未在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就這般直直的看著他。

    直到百來息的光景之後,徐寒在葉紅箋那樣的目光已然有些頭皮發麻,他正盤算著要不要找個藉口脫身,可那時葉紅箋的聲音卻忽的響了起來。

    「佳人失意,趁虛而入,這手段,嘖嘖,不錯啊。」葉紅箋的小嘴撇了撇,臉上卻依然帶著重重的怒氣。

    徐寒聽了此言,這才醒悟了過來。

    原來葉紅箋所指之事竟是關於方子魚,他本是在她的授意下去安慰方子魚,但卻久久未歸,因此在葉紅箋看來徐寒是與方子魚獨處到現在才回來。

    「不是...」徐寒在醒悟過來之後,趕忙解釋道。

    他與方子魚早就分開了,若是這被人如此誤解,他倒沒有大礙,可於方子魚一個女孩子的清譽卻是極為不妥。況且雖然方子魚方才趴在他的懷中哭了許久,但無論是他還是在方子魚的心中都很明白,對方都只是朋友,對於彼此都並無其他心思,那撲入懷中之事也只是一時心頭悲慼所致。

    當然除開這些緣由,徐寒那般急於解釋此事是否還有其他原因,他自己或許也說不清楚。

    「我可沒興趣聽你在這胡編亂謅。」徐寒那急切的神情落在葉紅箋的眼中,她臉上的怒色忽的消減了幾分,但依然嚴肅得很。

    徐寒見狀,到了嘴邊的話,便收了回去。

    倒不是因為葉紅箋的阻止,只是他雖然未有與方子魚獨處這麼久的時間,但他確實回來得極晚,而這原因,他亦顯然不可與葉紅箋道來,因此一時間他也確實不知當如何解釋此事,索性便順坡下驢,收了聲。

    「那我去睡了?」徐寒看了看臉色似乎好了些的葉紅箋問道。

    「嗯。」葉紅箋不知喜惡的點了點頭,只是身子依然立在門口,並無回房的意思。

    徐寒見狀可不敢多留,趕忙就要轉身回到房內。

    可這腳步方才邁出,一道破空之音忽的自背後傳來,他反應靈敏,身子趕忙向著一旁側開,而那時一把明晃晃的長劍便貼著他的身子直直的飛了出去,插入了楚仇離房門旁的木柱上。

    劍身搖晃,入木何止三分。

    那屋中楚仇離的呼嚕聲停下,然後便見那邋遢的大漢一臉驚慌失措的跑出了屋外,看向門口處。卻見徐寒與葉紅箋立在院中,他的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很快便意識到似乎眼前的情形並沒有他插嘴的餘地,因此便悻悻的收回了到了嘴邊的話,安靜的退回了房中,將房門緩緩的關上。

    徐寒在那時轉頭看向葉紅箋。

    他著實不明白這葉大小姐究竟是個什麼脾氣,他就是回來晚了些,且不說他沒有與方子魚之間發生什麼,可就是發生了,以他與葉紅箋之間的關係,對方有什麼立場去生氣?甚至還以飛劍傷人?

    這一點著實讓徐寒不喜。

    「葉大小姐,你這是何意?」他沉聲問道,臉上的神色極為不悅,顯然是壓制著自己體內的怒火。

    但面對如此怒火中燒的徐寒,葉紅箋卻分毫不讓,她依然冷著臉色看著徐寒。

    而她冰冷的聲線也在那時想了起來。

    「我說過,你要和我睡一起。」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1 07:12
第一百零二章 既食其肉

    葉大小姐的心思徐寒終歸難以捉摸,她既然執意如此,徐寒也不願與她再起爭執便只能是在楚仇離那揶揄的眼神下抱著自己的被子走入了葉紅箋的房門。

    不知為何,那時的徐寒心底竟莫名的生出一種小媳婦即將被惡霸強佔的怪異感。

    「子魚怎麼樣了?」待到徐寒在地上打好了地鋪,葉紅箋那輕柔的聲線便再次響了起來。

    方才躺下的徐寒聞言微微思索了一番,便如實回答道:「不好。」

    方子魚究竟有多喜歡陳玄機,這一點不言而喻,而陳玄機的決定雖然於情於理都無可挑剔,但對於方子魚來說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短時間裡,想要方子魚走出這陰影,恐怕是不太現實。

    「你覺得陳玄機會感覺不到方子魚的心思嗎?」葉紅箋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依然輕柔的聲線中卻帶著些許困惑。

    徐寒一愣,方子魚的心思就是木頭一樣的宋月明都看得真切,陳玄機怎會不知?

    徐寒大抵便猜到了葉紅箋此問的意思。他撓了撓鼻子,下意識的說道:「或許他因為陳國皇子的身份,故而不敢直面...」

    「是不敢直面,還是不想直面?」葉紅箋忽的坐起了身子,漆黑的眸子在黑暗的房間中好似繁星一般,熠熠生輝,在那時直直的看著徐寒。

    徐寒被葉紅箋這忽如起來的追問給唬住,他覺得葉紅箋這個問題,似乎不止是在問陳玄機,也似乎在問他。

    他的心底難免泛出一絲異樣,一時間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哼。」葉紅箋見他如此,嘴裡發出一聲悶哼,隨即便躺回了床上,嘴裡嘟噥著。

    「天下烏鴉一般黑。」

    ......

    第二日清晨,徐寒頂著一身的疲憊早早的便起了床。

    他去往了這幾日都未曾去到的鐘府,尋到了那位劍道宗師鐘長恨。

    對方似乎對於他的到來並不意外,在徐寒入府之時,便見鐘長恨已經在側殿中擺好了茶盞,似乎等候他已多時。

    「我想你今日應當沒有心思學劍,不若來嘗嘗丁景程昨日送來的雪雕雲。」見徐寒入房,坐於矮榻上的鐘長恨便在那時舉起了手中茶杯朝著徐寒笑道。

    這幾日徐寒因為墨塵子的原因皆沒有來鐘長恨所在之處修行劍道,其中的緣由以鐘長恨的心思自然是看得通透。

    徐寒在那時點了點頭,便坐到了鐘長恨的身側,端起那早已為他備好的茶杯,飲下一口其中的茶水,頓時茶香四溢,充斥了他的口腔。

    「雪雕雲可是大夏朝的貢茶,尋常王侯想要弄上一些也是難上加難,說是一兩千金也不為過。丁執事為前輩備上這樣的厚禮,恐怕別有所求吧。」徐寒在那時對上了鐘長恨的目光,淡淡的問道。

    「就是龍隱寺那些自詡四大皆空的禿驢們都想著如何將道統傳入大周,更何況他丁景程?這世上之人皆有所求,不足為奇。」鐘長恨聞言只是一笑,對徐寒話中之話卻是不置可否。

    徐寒聞言點了點頭,心裡卻暗暗想道,看樣子龍從雲的嫡系們並沒有就此放任寧竹芒做大的打算,更大的算計還在醞釀之中。

    只是這些事情與徐寒的關係終究不大,他亦不打算多問。

    於是便在那時話鋒一轉,問道:「前輩,在下今日前來,卻有一事想要求教前輩。」

    「關於玄機的?」鐘長恨眉頭一挑,又飲下一杯茶水。

    「嗯。」徐寒知道自己這心思瞞不過鐘長恨,當下便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爽快的點了點頭。

    「怎麼?你也為子魚那孩子抱不平嗎?」

    「陳兄所為之事徐某自然理解,徐某前來說要請教的是前輩為何如此爽快放陳兄歸去陳國。」

    徐寒的心思縝密,陳玄機回歸陳國之事看似簡單,但其中卻藏著禍端。

    玲瓏閣的外強中乾,大周天下世人皆知。

    雖然有鐘長恨這位堪比地仙境的劍道宗師坐鎮,但鐘長恨畢竟不是仙人,他已經七十餘歲的高齡,他能再活多久?十年、二十年、又或者三十年,但他終歸是要死的。

    那時沒有仙人級別的大能坐鎮的玲瓏閣又當何去何從?

    徐寒知道,想要解除玲瓏閣這般現狀的唯一辦法便是再生出一位仙人境的大能,方可保玲瓏閣百年基業穩固,而縱觀玲瓏閣弟子之中最有可能做到這一點的唯有那陳玄機。

    鐘長恨放走了陳玄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便是將玲瓏閣的未來置於險地。

    又或者說將玲瓏閣的命運盡數堵在了被世人看好的葉紅箋的身上。

    但無論如何,對於玲瓏閣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這樣的舉動著實太過冒險了些。

    鐘長恨聽聞徐寒此言,也是微微一愣,他沉眸看了徐寒許久。

    他自然很早便看出了徐寒心思遠非尋常人可比,可當徐寒問出這個問題時,他才明白這個少年究竟在這心思縝密的程度上達到了何種地步。

    「你既然問出這個問題,想必心裡早已有了答案,那又何必再來問我?」

    徐寒在那時心頭一震,這個回答雖然未有明說,但顯然已是肯定了他心底的猜測。

    他不由得抬起頭,透過屋中的門窗,望向那重矩峰山巔。

    ......

    位於青州的牛頭村,村後是一座大山。

    喚作蠻牛山。

    相傳數百年前此處曾有一頭蠻牛成妖,四處作亂,後被青蓮觀中的道家仙人鎮壓,方才除去此害,但蠻牛山也就因此得名。

    或許真如傳言所說,蠻牛山上曾有牛妖作亂,但如今這曾經的大妖棲身之所,卻成了牛頭村百姓賴以活命的靠山。

    熬過了又一年凜冬的村民,迎來了耕種的春日。

    今年的光景比起去年要好上許多,至少目前看來沒有大旱的趨勢,但早已沒了餘糧的村民想要熬到那秋收那一日依然需要不少的時日。

    而枝繁葉茂,野獸叢生的蠻牛山便成了村中百姓活到那一天的唯一希望。

    這一天夜裡,身為牛頭村村長的劉壯領著村中百姓再次去往了蠻牛山。

    夜裡的山間比起白日裡要危險得多,大多野獸都會選在這時出沒,但同樣,那些山雞野兔也大抵會在這時活動頻繁。

    這些果腹的食物來之不易,甚至很多時候都需要村民們賭上性命方才可取得。

    但在這樣的年景之中,擺在眾人面前的選擇其實並不多,而這一條,似乎是最好的一條。

    廣林鬼跟在了劉叮噹的身後。

    他們躲在隊伍的最後方,小心翼翼的跟在村民的身後。

    入山打獵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但劉壯卻拗不過自己這寶貝女兒,在她的再三哀求下終於是答應了她。領著她入了大山,不過卻要求她只能看著,可不能干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得到劉壯許可的劉叮噹自然是一個勁的答應下來,但劉壯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太清楚自己女兒這跳脫的性子了,因此在出行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同前來的廣林鬼,讓他看住自己的女兒。

    廣林鬼很欣賞劉壯。

    劉壯這個中年大漢在廣林鬼看來,算得上他離開破廟後遇見的第一個好人。嗯,當然劉叮噹也能算是一個好人。

    他的修為在那之後便一直未有恢復,短時間內他也尋不到任何的去處,因此思前想後,加之劉叮噹與劉壯的熱情挽留,廣林鬼便索性在這村落中待了下來。

    牛頭村中的百姓還算熱情,雖然偶爾能聽到一些閒言碎語,但對於那位每每身先士卒,又樂善好施的村長大家也都愛戴得很。

    這樣的日子雖然過得淒苦,但廣林鬼卻覺得心安,至少比起他在那破廟中的那麼些光陰,這裡的日子很真實。

    而或許是因為那位村長的緣故,村裡的百姓亦很快便接受了廣林鬼的存在,只是有時候免不了取笑他一個和尚竟然吃起肉來比諸人還要厲害,但廣林鬼對此卻不以為意,只是回上一句:「酒肉穿腸過,佛祖在心中。」便又自顧自的大快朵頤起來。

    ......

    這時,前方隊伍中傳來一陣異動。人群頓時緊張了起來,在劉壯的指揮下諸人開始有條不紊的鋪開隊列,準備圍殺。

    看樣子是個大傢伙。

    「別亂跑。」廣林鬼看了看身旁提著一把弓箭,像模像樣又蠢蠢欲動的劉叮噹,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劉叮噹才十二歲,又是女孩,身子還未長開,那把弓是劉壯特意為她做的,小巧得很,而殺傷力也很是有限,莫說什麼野豬豺狼,就是山雞雪兔也不見得能夠拿下。

    「哼!」被攔下的劉叮噹跺了跺腳,很是不滿。「膽小鬼。」

    她朝著廣林鬼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但還是收起了上前的心思。雖然平日裡她常常對著自己的老爹大呼小叫,但在這事關村子口糧的大事上,她還是不敢造次。

    「快!」

    「左邊!」

    「放箭!」

    這時,劉壯粗獷的聲音響起,急促又中氣十足。

    然後人群在他的指揮下開始不斷的移動,一道道利箭的破空聲響起,隨後便是一聲野獸巨大哀嚎聲。

    黑暗中人影與火光閃動,最後一聲聲歡呼聲響起。

    劉叮噹與廣林鬼在那時對視一眼,大抵猜到是拿下了獵物,他們連忙上前,卻見不遠處的林間躺著一隻體型巨大的野豬。

    而負責打理獵物的村民已經圍了上去,人群中的諸人情緒高昂,有了這頭野豬,想來接下來的半個月村裡的百來號人都不會為了吃喝發愁,這對於飢一頓飽一頓的村民來說應當是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劉叮噹與廣林鬼也在那時走了上去,近距離的觀察起這頭比起他們要大出數倍的大傢伙。

    「快些收拾,這麼大的東西很可能招來山裡的野獸。」身為村長的劉壯捕獵經驗豐富無比,他沉著的下令,諸人便在那時在他的指揮下開始捆綁獵物準備將之帶回村落。

    「爹,你真厲害。」劉叮噹跳到了劉壯的跟前,一臉崇拜的說道。

    她可是看得真切,這取下野豬性命那一箭是劉壯射出的。

    「呵呵,那可不是。」那中年大漢的老臉一紅,在他看來,這世上沒有什麼比自己女兒的誇讚來得更貼心的東西了。

    ......

    廣林鬼走到了那野豬的跟前,那野豬的側身掛滿了箭矢,鮮血橫流,但他畢竟身軀龐大,生命力驚人,即使到了這時依然沒有斷氣。

    只是失血過多的它早已沒有反抗的氣力,只是或許因為知道了自己即將迎接的命運,它的眸中竟然浮現出了某種極為人性化的色彩,像是悲傷,又像是絕望,而嘴裡更是不住的發出陣陣哀嚎。

    廣林鬼看得有些出神。

    「怎麼,小和尚不忍心啦?那回去可別吃啊。」一旁一位年輕的男子見他如此,一邊麻利的用麻繩捆住了野豬的雙足,一邊調笑道。

    而周圍的諸人聞言也都在那時發出一陣哄笑,能夠捕獲這麼大的獵物,顯然諸人都很是開心。

    但廣林鬼卻沒有回應他們的意思。

    他皺起了眉頭,一隻手緩緩的伸出撫摸在那野豬的頭頂,一道幾乎暗不可察的金光在那時自他手心盪開,撫遍了野豬的全身。

    說來奇怪,方才還哀鳴不已的野豬在那時忽的安靜了下來,就連眸中的絕望之色也在那一刻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名為安詳的色彩。

    諸人見狀也是一愣,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小和尚還有這樣一手,著實讓這些幾乎從未走出過牛頭村的村民們心頭驚詫萬分。

    「萬物有靈。」小和尚呢喃著這樣一句話,另一隻手忽的伸了出來。

    噗!

    一道血光乍現,炙熱的鮮血猛地自那野豬的身上噴出,濺射到周圍諸人的身上。

    小和尚的另一隻手裡不知何時握著了一隻箭,他將之狠狠的插入了野豬的眼中,箭身入肉極深,幾乎已經到了箭尾處。

    被刺入要害的野豬在那時身子不斷的扭動,然後在數息之後徹底失了聲息,死了過去。

    「你!幹什麼?」周圍的諸人這才回過了神來,他們紛紛怒目看向廣林鬼,被噴了一身鮮血的他們難免覺得晦氣,而心頭對於廣林鬼的作為更是憤怒不已。

    渾身濺滿鮮血的小和尚對於諸人的質問卻是猶若未覺,他在那時雙手合十,神色虔誠的朝著那野豬一拜。

    「既已食其肉,何必苦其心?」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那時週遭的諸人看著眼前這個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的小和尚,想著他之前那狠厲的出手,心頭的怒意忽的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直抵天靈蓋的不寒而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1 07:12
第一百零三章 情字

    玲瓏閣山下興盛鎮中,一座小酒館內。

    宋月明無奈的看著眼前這個的女孩,他愁眉苦臉,欲言又止。

    「還有沒有酒,再來一壺。」喝得滿臉通紅的女孩站起身子大聲的問道,神情豪邁,好似能吞江河之水。只是這話說完她便打了一個酒嗝,一股酒氣傳來,讓宋月明一陣捂鼻。

    「來咯!」酒館的掌櫃只想著有錢狀便好,在那時便喜笑顏開的上前,就要再次遞上一壺酒。

    但宋月明卻狠狠的瞪了那掌櫃一眼,掌櫃心頭一凜,又訕訕退下。

    興盛鎮就坐落在玲瓏閣的山腳下,閣中弟子常常來鎮裡採購各種事物,掌櫃的還是有些眼力勁,從這二人的打扮便大抵可以猜出,這一男一女便是玲瓏閣的弟子。那樣的江湖人物,他一個小小的酒館掌櫃可得罪不起。

    「沒酒了師姐,咱們回去吧。」

    宋月明說著便站起了身子,伸手便要去扶起喝得爛醉的女孩。

    這女孩自然便是方子魚。

    今日一早她便忽然來到了宋月明的住處,將他拉到了山下的小酒館中,一人從清晨一直喝到了午晌,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

    宋月明幾次相勸,都被方子魚嚷嚷著給壓了下去。

    到了此刻,他終是覺得如此下去太過不妥,因此便要拉著方子魚離開。

    「你胡說,酒館怎麼可能沒酒?」喝得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方子魚胡亂的掙紮著試圖從宋月明的手中掙脫。只是宋月明這次可是下了狠心,若是再讓方子魚這麼喝下去可指不定要出些禍端,因此他便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提起方子魚便要出了酒館。

    期間那酒館掌櫃還笑眯眯上前討要酒錢,足足五兩銀子。

    宋月明幾乎從不飲酒,對於這酒的價錢也不甚瞭解,加之方子魚的狀況不佳,因此也沒有辦法與掌櫃計較此事,只能是忍著肉痛付了酒錢,這才將方子魚帶出了酒館。

    ......

    「放我下去,我還要喝。」好不容易將方子魚背在了背上,可這大小姐卻並不安生,一路上時不時的喊著還要再喝。本就是一位話嘮的宋月明在這時終於是自嘗惡果,被這方子魚折騰得腦仁發疼。

    「別喝了,再喝下去,師姐的身體可就受不了了。」宋月明背著方子魚走在山路上,嘴裡好言規勸道。

    「你懂個什麼,我這叫借酒消愁。」方子魚吐詞不清的反駁道。

    「可後面不還有一句,愁更愁嗎?」宋月明可沒有徐寒那般見風使舵的本事,他是個直腸子,想到了什麼便說什麼。

    「你!」方子魚為之氣結。

    但她可不是一個服輸的主,在那時腦袋一歪,便咬著牙說道:「你喜歡過一個人嗎?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你又不懂,和你說了又有什麼意思!」

    宋月明聞言愣了愣,覺得方子魚這麼說有些不對。

    「我也喜歡過啊!可我也沒有像師姐一般。」

    他有些不服氣的反駁道。

    只是這話一出口,便引起了方子魚的興趣。

    她藉著酒勁開始在宋月明的背上掙紮起來,「快說說,是誰啊,是誰啊?」

    宋月明的臉皮畢竟薄了些,被方子魚如此追問,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方子魚哪能讓他這樣矇混過去,便在那時吵著若是宋月明不告訴她,她便要再回去喝酒。心思單純的宋月明哪是這古靈精怪的大小姐的對手,頓時便敗下了陣來。

    「葉師叔。」他低著聲線,用微不可察的聲音極不情願的說道。

    「什麼?」也不知是有意捉弄,還是真的未有聽清,方子魚在那時大聲問道。

    「葉師叔!葉紅箋!」宋月明的聲線大了幾分。

    「啊?」方子魚發出一聲極為誇張的驚呼。然後她因為飲酒而變得潮紅的臉頰上浮出揶揄之色,「怪不得我說你沒日沒夜的往那姓徐的家裡跑,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看不出來啊,姓宋的,枉你一口徐兄一口徐兄的叫著,心底卻在打別人老婆的主意。」

    「師姐!」宋月明聞言頓時又急又怒,他停下了腳步,趕忙辯解道:「我是喜歡葉師叔,但她是徐兄的未婚妻,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我早已斷了念想,與徐兄親近也只是因為我倆投機而已,師姐你莫要胡言亂語。」

    見宋月明真有了幾分怒火中燒的模樣,方子魚趕忙擺了擺手,笑著說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你激動什麼?」

    「這種玩笑可開不得。」宋月明板著臉言道,然後便再次朝著重矩峰方向走了過去。

    或許是覺得宋月明有趣極了,方子魚的心情也好了些許,她在一會之後又爬到宋月明的耳邊,問道:「唉,我說你怎麼就斷了對葉紅箋的念想呢?」

    她有些好奇,喜歡一個人是如何能夠斷掉這念想的,如果可以她也想要如此,那麼就不必每日為這陳玄

    機而輾轉反覆。

    宋月明聞言,歪著腦袋想了想,便隨口說道:「並不難啊,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讓她過得更好嗎?葉師叔與徐兄在一起很好,徐兄也很好......」

    宋月明開始講述他與徐寒最初的接觸,他說得很是詳細,幾乎是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的梳理了一遍。

    「所以你就放棄了?」只是聽完了宋月明的這番話,方子魚卻很是不滿意的搖了搖頭。

    「對啊。」宋月明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心裡就沒有一點不捨。」方子魚卻不死心,繼續追問道。

    「沒有。」宋月明回答得很是篤定,幾乎到了不假思索的地步。

    「哼,你根本就沒有真正的喜歡葉紅箋。」方子魚下了定論。

    「怎麼可能!我確實喜歡過。」宋月明對於自己的初戀遭到方子魚這樣的否定很是不滿,據理力爭道。

    或許是酒勁上頭的緣故,那時的方子魚忽然感到一股睡意襲上心頭,她在那時意興闌珊的結束了與宋月明的爭執,腦袋昏沉沉的靠在他的肩頭,就要睡去,而嘴裡則呢喃著一些語焉不詳的話。

    「等到有一天,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時,你就明白我說的話了...」

    ......

    「徐兄此事就拜託你了。」一襲白衣的陳玄機站在小軒窗的門口,朝著徐寒盈盈一拜,神情懇切的說道。

    「陳兄放心,徐某一定將話帶到。」徐寒正色回禮道。「不過子魚的性子想來陳兄比我更清楚,明日她究竟來是不來,我也不敢保證。」

    陳玄機聞言臉露苦笑之色,「此事終究是我做得不妥,她避不見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此去凶險萬分,能否回來,又幾時回來,陳某也不敢擔保,只求徐兄將此話帶到,陳某便感激不盡。」

    陳玄機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徐寒斷是沒有拒絕的道理,便在那時重重的點了點頭。

    陳玄機見狀,這才安心離去。

    徐寒站在門口,目送著陳玄機的身影消失,他嘆了一口氣,這才轉身回到了屋中。

    一旁的玄兒卻是趕忙拉著他的衣角,喵喵的叫個不停,似乎有什麼急事,徐寒還在不解玄兒為何忽然如此,那方才關上院門便再次被人敲響。

    「徐兄,徐兄!」與此同時,宋月明那熟悉的聲線也在那時傳來。

    身旁的玄兒如驚弓之鳥一般竄入了裡屋,徐寒有些奇怪,這黑貓倒是怕極了方子魚那位大小姐,什麼時候對宋月明也如此畏懼了?

    他這樣想著便開了院門,一股濃濃的酒氣襲來,徐寒定睛一看,卻是那宋月明背著滿身酒氣的方子魚站在門口。他微微一愣,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了個通透。

    「徐兄,你可要救我啊,我等下還要去參加胡師叔在外門弟子中開的劍道講習,一個月才有一次的事情,這師姐喝得著實太多了,我有找不到她的住處,只能送到你這裡來了。」宋月明一見徐寒,便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火急火燎的言道。

    「進來吧。」徐寒無奈的點了點頭,與宋月明一道將喝得不省人事的方子魚放到了葉紅箋的床榻上。

    也不知究竟是真的著急參加那劍道講習,還是被方子魚折磨得太慘,在做完了這些之後,那宋月明便是逃一般的離開了小軒窗。

    獨自留在小軒窗中的徐寒看著那酣睡的方子魚,搖了搖頭,從懷裡掏出了一張信紙放在了方子魚的枕邊。

    「明日陳兄就要離開玲瓏閣了,他想見你一面。陳國之行兇險萬分,切莫給自己留下遺憾。」

    「去與不去,我希望你都想清楚一些,莫要義氣用事。」

    徐寒這般輕聲說道,然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沉眸好似陷入了熟睡之中的方子魚,便轉身關上了房門,獨自去到了院落之中。

    而在百來息的光景之後,方子魚的睫毛忽的微不可察的動了動,她的手在那時緩緩伸出,摸到了枕邊那一張信紙。

    她將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雙手用力將之擁入了懷中。

    久久不願放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1 07:13
第一百零四章 人間最苦是離愁

    陳玄機的送別儀式很隆重。

    三峰的長老執事幾乎都來到了山門,至於各峰弟子更是不必言說,幾乎把整個玲瓏閣的山門擠滿。

    只是唯獨不見方子魚的蹤影。

    陳玄機朝著諸人一一道別,或許是因為想要等待那個人兒,這道別儀式他做得很慢。

    足足半個時辰的光景,他方才走完這過場。

    方子魚依舊沒有出現。

    陳玄機看向人群中的徐寒,對方朝著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隨即一聲長嘆,再次拱手環視諸人,「此去一別,諸位,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在場諸人也在那時紛紛拱手言道。

    陳玄機也終是收起了心底的僥倖,他在那時轉過了自己的身子,決然朝著身後走去。那裡墨塵子一行三人早已等候多時。

    墨塵子朝著徐寒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這便領著諸人就要離開。

    而就在不遠處的山丘上,一個少女手握著一張信紙,淚眼婆娑的看著那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她終究鼓不起勇氣去與他道別。

    她只能遠遠的看著他的身子遠去,再一次將那信紙死死的抱在懷中。

    ......

    時值四月,堪堪入夏。

    冀州已然是一片烈日炎炎的景象。

    冀州位於大周的北境,冬冷夏熱本屬常態,且今年的夏日比起往年並不見得熱到何處,但冀州的百姓心底卻是焦慮萬分。

    大夏朝再次朝著劍龍關上增兵十萬,囤積在劍龍關外的大軍已經從二十萬整整上升到了三十萬,而那位北疆王依然引兵不出,龜縮於劍龍關中。

    坊間流言四起,眾說紛紜。

    而其中流傳最廣的便是那牧極惡疾復發,生死難知,更有甚者稱是長夜司的爪牙所致。

    只是牧極一死,二十萬牧王舊部必然群龍無首,屆時的劍龍關危矣。

    祖輩生活於此的冀州百姓,這些日子便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知何以安生,一些家底殷實之人已經開始準備逃亡青州,梁州二地,而更多的百姓卻只能苟且觀望。

    相比於已經亂做一團的冀州,而處於風暴中心的劍龍關卻平靜的好似一塊石子,任由外面的風雲詭誕,他自安然不動。

    「牧極小兒,無膽鼠輩,還要龜縮到何時?快快出門受死!」大夏國柱崔庭手下的守將依然每日前來叫陣。

    咒罵的辭藻已經一換再換,但劍龍城上,除了尋常士卒,幾乎尋不到半個將領的人影。

    雄踞冀州數百年的劍龍關就像是睡去了一般,無論是敵軍的叫陣還是朝廷如雪片般飛來的調令都猶如泥牛入海一般,得不到半分的回應。

    關外的辱罵聲還在繼續。

    而關內北疆王府中,劇烈的咳嗽聲更是晝夜不停,一日勝過一日。

    「老爺,喝藥了。」模樣美豔的婦人小心翼翼端著一碗湯藥來到了北疆王的臥室中,將那碗她親手熬成湯藥遞到了床榻上那位男人的嘴邊。

    那是一位面色蒼白的男人。

    年紀約莫四十歲上,但長久的病痛折磨卻讓他的臉上伸出了些許褶皺,而最可怕的是他那雙腳,乍看之下似乎與常人無疑,但若是細細觀察,便會發現男人的腳上一道道烏黑色的血管猶如毒蛇一般爬滿了他的大腿,看上去極為怪異。

    此刻男人似乎陷入了熟睡,他半倚在床頭,雙眸微微閉起。

    婦人溫柔的用勺子盛出一勺湯藥在嘴邊輕輕的將之吹涼,然後遞到了男人的唇邊。

    「老爺,喝藥了。」她再次說道,聲線輕柔。

    男人的雙目在那時忽的睜開,那病態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潮。

    他木訥的轉過了頭,看向那位婦人,「病入膏肓,服之無用,夫人何苦勞神?」

    聲線沙啞,如刀入敗革。

    婦人有些不悅。「老爺可不能胡言亂語,老爺的病一定能好的。」

    婦人很是篤定的說道,然後將那盛滿湯藥的藥勺遞到了男人的唇邊。

    男人見狀,微微苦笑,最後還是在婦人的執意下將那一碗湯藥服完。

    那婦人見此,展顏一笑,又叮囑男人要好生修養之後,方才安心離去。

    待到她推開房門,門外的婢女便極為識趣上前接過了婦人手中的瓷碗。

    「去,回信吧,這是第五碗了。」婦人臉上的溫柔之色在那一刻緩緩退去,她的嘴角勾勒出一道鋒利的弧線。

    「是。」身旁的婢女輕輕的點了點頭,盈盈退下。

    ......

    咳!

    咳!

    咳!

    屋內的男人在喝完湯藥之後,咳嗽得愈發的厲害,他的腳就像是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他只能側著身子躺在床沿發出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噁心的乾嘔。

    而那時一道人影閃動,那人影的速度極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躍入了房中。

    男人似有所覺,他抬起了腦袋,嘴角是殷紅色的鮮血,顯然他的病情遠比看上去的要嚴重得多。

    「消息送出去了?」他虛弱無力的問道,身子抬起,再一次坐回了床頭。

    「嗯。」身著一襲黑衣的身影輕輕的點了點頭,走到了床邊,恭敬的將男人的身子扶正。

    「那賤人又給王爺喝藥了?」黑影嗅了嗅屋中的味道,眉頭皺起,眸子中戾氣湧動。「讓我去殺了她吧!」

    「不急。」男人卻在那時擺了擺手,「我的病早已入了膏肓,喝不喝那藥對我來說都無甚關係,她還要留著,她是祝賢的眼線,也是我們護身符。要殺她,還未到時候。」

    黑影見狀有些不忍。

    「這麼多年,難為王爺了。」他在那時說道,粗獷的聲線中竟是在那時帶著些許哽咽之音。

    男人聞言慘然一笑,他的目光忽的空洞了起來,怔怔的看著遠處的牆壁,在數息之後,那漆黑的眸子中爆出一道冷冽的神光。

    他喃喃說道:「十年也罷,百載也好。」

    「牧魂不滅,血債血償!」

    ......

    崑崙之巔,天柱聳立。

    雪白如玉的柱身上抵九霄,下通黃泉,亙古未曾有過更改。

    而巨大天柱四周卻枯坐著密密麻麻的屍骸。

    他們中的大多數屍身早已腐化,只剩枯骨。想來年代應是無比的久遠。

    而唯獨其中有一位青衫老者,雖然周身已是被風雪凍成了冰雕,但面色卻還依舊紅潤,隱約有些氣機。

    咔!

    忽的一道細微的聲響在靜謐的崑崙山巔響徹。

    一道裂紋浮現在了天柱的柱身之上。

    那裂紋極為細小,但落在那潔白無瑕的柱身上卻顯得尤為扎眼,好似一隻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

    青衫老者的身子那時一震,他緩慢又艱難的抬起頭,看著那一道忽然浮現的裂紋。

    「滄海流,我能做也只有這些了。」

    他苦笑著說道,隨即那如游絲一般的氣機在數息的起伏之後,忽的湮滅,他的腦袋一沉,徹底低慫了下去。

    一道晦暗的氣機隨即以天柱為中心猛然盪開,包括青衫老者在內的屍骸們在那時紛紛化作塵土,隨著那股盪開的氣機飄散於天地間。

    而天柱之上的裂紋亦隨著那些屍首的消散,好似一尊惡獸破了牢籠一般開始不斷的蔓延。

    一頭朝著天穹,一頭朝著無底的深淵。

    上抵九霄,下至九幽。

    ......

    夜色已深,徐寒飯後在屋外的空地上練過那一套《摧岳劍法》之後,回到了房門中。

    他有些心神不寧,卻說不清緣由。

    是因為今日陳玄機的離去又或是其他?他都說不真切。

    他只是覺得好似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離開了一般,煩悶得很。

    即使在揮舞了那一套劍法之後,這樣的煩悶感依然不見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他搖了搖頭,走到了楚仇離為他燒好的熱水旁,脫下衣衫正想著好好泡上一個熱水澡,安心睡下。

    鐺。

    但那時,耳畔卻傳來一陣輕響,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衣衫中落了下來。

    徐寒一愣,將那事物撿起,放在眼前細細端詳。

    而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天策府的茅屋之內,那位枯坐了數載的刀客,似有所感,也從懷裡掏出了那樣一個事物放在眼前。

    那是一隻玉珮。

    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紋。

    而就在二人將之放在眼前時,那些裂紋忽的再次開始蔓延,只是瞬息光景便再次密實了數分。

    叮。

    又是一聲脆響傳來。

    而後,在徐寒震驚的目光下,那玉珮化為了粉塵,落入了他的掌心。

    「這!!!」徐寒始料未及,他的瞳孔在那時陡然放大,身子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

    夜色如殤,夏風微涼,它徐徐而來,將少年手中粉塵吹向遠方。

    回過神來的少年,驚慌失措,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被揚起的塵埃,就像是要抓住某個人的雙手。

    可那些東西,他又怎能握得住。

    幾次伸手無功而返的少年,一個不防,身子趔趄,狼狽的跌坐在地,將那一桶燒好的熱水碰翻,傾灑一身。

    巨大的響動驚醒了本已入睡的葉紅箋,她穿著一件單衣,推開房門,卻見那少年跌坐在地。

    「怎麼了?」她問道。

    那時,少年回過了頭。

    他的神情狼狽,懷裡緊緊抱著一段沒有飾物的流蘇。

    臉上沾滿了水漬。

    卻說不清究竟是清水,還是淚水。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1 07:13
第一百零四章 是誰

    第二日,葉紅箋一反常態的沒有在起床之後便獨自去往重矩峰的洞府中修行。

    她趕開了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曲調,一邊做飯的楚仇離。對於中年大漢那一臉被搶了小媳婦的幽怨眼神視而不見,霸佔了廚房。

    於是,當徐寒起床時,擺在他面前是一桌豐盛得讓他有些傻眼的早飯。

    「起來了。」早已等候多時的葉紅箋朝著甜甜的一笑,「快來吃飯了。」

    她這般說道,態度溫柔得讓人發膩。

    但徐寒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便坐到了葉紅箋的身側,拿起碗筷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他的神色平靜。

    平靜得就像是一灘死水,了無波瀾。

    但這份平靜卻讓一旁的葉紅箋心頭髮憷。

    她神情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個少年,試圖從他的身上找到某些她想要知道的蛛絲馬跡,但結果卻並不如人意,少年的神情始終如常,就好像昨日發生的那一幕只是她的錯覺一般。

    葉紅箋的眉頭蹙起,她有些擔憂,至少從認識他的那一刻起,她都從未看過,少年如此狼狽的模樣。

    那種發自靈魂的悲傷,讓人心顫,更讓人心疼。

    她終是壓不住心底的擔憂,在那時張開了嘴,問道:「昨日...」

    「我吃完了,謝謝。」但話才出口,徐寒便站起了身子,將手中的碗筷放到桌上,提起身旁那柄長劍出了院門。

    葉紅箋沒有出言阻止,她看得出徐寒不想說,那她無論怎麼問,都於事無補。

    她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久久沉默不語。

    「哎,這麼多好吃的啊!」這時,被霸佔了廚房百無聊賴在外面溜躂了一圈的楚仇離走了回來,他看著桌上那滿滿噹噹的一桌子菜餚,眼前一亮,一股腦的坐了過來,伸手抓起一塊色澤鮮美的雞肉便要下口。

    「楚大哥你知道他怎麼了嗎?」葉紅箋看著徐寒離去的方向,皺著眉頭出言問道。

    「什麼怎麼了?」雞肉入口,肉香四溢,一臉陶醉的楚仇離含糊不清的問道,顯然他的心思大半都放在了眼前那一盤雞肉上面。

    「昨天...」轉過頭本想要好生與楚仇離說一番昨日事情的經過,卻見楚仇離與那雞肉殺得昏天黑地,一轉眼的光景一大半雞肉便入了楚仇離的腹中。

    葉紅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一把手抓過了那盤雞肉,狠狠瞪了楚仇離一眼。

    「吃什麼吃,昨天那麼大的響動你聽不到嗎?」

    「昨天?」楚仇離一臉莫名其妙。「很好啊,天氣不錯,我睡得很舒服。」

    「......」葉紅箋翻了一個白眼。「那你就繼續睡吧。」

    她沒好氣的說道,然後將那一盤雞肉放到了腳邊,送入了在一旁眼饞已久的玄兒的口中。

    ......

    蒙梁離開了,墨塵子也離開了。

    徐寒的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他上午在鐘府修行劍法,關於《摧岳劍法》的要點他早已一一記下,畢竟算不得什麼高深的劍道,徐寒雖然天賦不佳,但有鐘長恨與墨塵子的先後指導,也早已通達,只是還差上一些火候罷了。

    吃過午飯,宋月明尋到徐寒,說是放心不下方子魚,徐寒甚至還陪著宋月明去到了方子魚的住處,看望了一番。

    自始至終徐寒都沒有表現出半分的異樣,到了晚上,他還與留下來蹭飯的宋月明有說有笑。

    沒有人能感覺到徐寒的變化,除了目睹了昨日那一幕的葉紅箋。

    她總是不免將目光落在徐寒的身上,想要弄清楚這個少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而她越是如此,便越覺得徐寒太過反常,反常到近乎正常。

    晚飯過後,徐寒送別了宋月明回到屋中,一如之前一般躺在了葉紅箋房中的地鋪上,沉沉睡去。

    葉紅箋幾次想要找些話茬與徐寒說些什麼,但都被徐寒極為敷衍的應付過去,一來二去,夜深漸深,葉紅箋終是扛不住襲來的睡意,倒頭沉沉睡去。

    ......

    夜至三更。

    卻是那民間傳聞百鬼行生人避的時候。

    重矩峰早已不復白日喧囂,所有人都在那時沉沉睡去。

    而小軒窗中,少年的雙眸忽的睜開。

    他猶如鬼魅一般站起了身子,隨即穿上一聲黑衣,出了院門。

    在院中玩耍的黑貓似有所察,幾個閃身,落在了徐寒的肩頭。

    少年微微一笑,輕撫了一番黑貓的頭顱。

    然後周身氣機一凝,化作一道黑芒竄出了院落,朝著山下飛奔而去。

    近來因為墨塵子的指點,他體內金丹與劍種融合快了幾分,實力也有所長進,加之那紫瞳少女贈與的《修羅訣》後篇,肉身修為也開始飛速提升。二者相加所產生的質變,讓此刻的他速度快到極致。

    下山那般漫長的路途,他只用了半個時辰便做到。

    然後他在確定已經脫離了山門有可能存在的耳目的情況下,尋到一處密林,飛身而入。

    待到步入其中,他停下身子,微微深吸了一口氣。

    他似乎有些躊躇,但他在看了看手中握著那一段流蘇之後,這樣的躊躇便煙消雲散,化為了如金石一般的堅決。

    他在那時將拇指與食指放入了嘴中,一道刺耳的脆響便在密林中響起。

    他連吹三聲,方才收回了手指,然後便負手而立,翹首望向天際。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撲!撲!

    在百來息的靜默之後,寂靜的密林上空忽的響起一陣陣展翅之聲,一隻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渡鴉在徐寒的頭頂一陣盤旋,最後緩緩的落到了徐寒的肩頭。

    徐寒並沒有多想。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小小的信紙,一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手如大筆一般在那時信紙寫下一道字跡,隨即將之摺疊齊整,放入了那渡鴉的腳踝處。

    做完了這些,少年的眸中一道戾氣閃過,他咬了咬牙,將那渡鴉的身子抬起,猛地一拋,那渡鴉在那時一陣振翅,化為黑影,飛向無垠的夜色。

    少年直直看著那渡鴉,直到它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玄兒,有些事情可以不做,而有些事情卻一定要做,你說,對嗎?」

    少年撫摸著懷中黑貓的毛髮,喃喃自語道。

    懷中的黑貓似乎聽到了少年的話,它發出一陣輕柔的聲響,一個勁的蹭著少年的胸膛。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來自黑貓的心意,他冰冷的臉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其實,他只在那張信紙寫了兩個字。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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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