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35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9 07:21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是人都會死

    那是一把很尋常的刀。

    尋常得哪怕只是大周隨意一個鐵匠鋪都能找到這樣一把刀。

    刀身斑駁,鋒刃處還有著些許豁口,但卻顯然被人細心打理過,擦拭得雪白,近乎一塵不染。刀柄處纏著一根紅線,包裹著劍柄,從那紅線的色澤不難猜出這紅線似乎已經用了許久,外面的那一部分上面已經有些掉色。

    顯然,這確實是一把很尋常,甚至稱得破舊的刀。

    可也就是這樣一把刀,撼動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仙人的門楣。

    當然,在在場諸人的記憶裡,尤其是那些活得足夠長的人的記憶裡。

    這把刀已經不是第一次做到這樣的事情。

    它有一個與它的外貌極不相符的名字。

    朝暮。

    而同樣,它還有一個與這名字極不相符的主人。

    漠北刀王元歸龍。

    ......

    濟世府的大殿靜默良久,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安靜了下來。

    他們看著那把險些斬下仙人頭顱的長刀,竟是已然失了神,這一幕,對於他們來說終究還是太過震撼了一點。

    這樣的靜默一直持續到數十息的光景之後。

    那插入司空白身側木柱的長刀,忽的像是收到了某種召喚,方才停息的刀身再次開始顫抖,然後一道刀鳴升起,那把長刀便在那時化作一道流光遁向遠處的天際。

    一切的發生都顯得如此的突兀,就如它的出現一般。

    待到諸人終於回過神來,那把長刀的蹤影已然消失不見,若不是此刻高台上那位老者蒼白的臉色,以及那縷落在案台前的白髮,諸人甚至會忍不住去懷疑這件事情究竟是真實發生,又或者只是他們的錯覺。

    「不知道,憑這一刀,老朽能否為少府主定下這門親事。」這時,鹿先生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刻,再沒有人敢去懷疑天策府所擁有的力量,無論它沉寂多少歲月,又無論它曾經歷過怎樣的責難,但天策府依然是天策府,遠不是他們可以肆意揣測或是窺探的地方。

    而那把刀,便很是清楚的向諸人展示了這一點。

    司空白坐起了自己的身子,他極力的想要讓自己這樣的動作看起來足夠的輕鬆、寫意與不露痕跡。但方才那一刀的風姿還歷歷在目,因此無論他做得如何的小心,這般模樣落在諸人的眼中,依然免不了與狼狽二字掛上勾。

    坐直了身子的司空白也終於是從之前的變故的回過了神,他在那時深吸了一口氣,沉著眸子望向那位鹿先生。

    「天策府的本事老夫領教了。」他如是說道,聲音低沉得好似自九幽黃泉之下響起穿越了十八層惡鬼煉獄方才抵達此處。

    他的心底確有不甘。

    無論怎麼說,長夜司如今都穩壓天策府一頭,當年夫子在時天策府鬥不過長夜司,如今夫子不知所蹤,他不相信憑一個徐寒,天策府便能扭轉乾坤。況且相較於天策府他與長夜司擁有共同的目標,因此他更願意選擇與長夜司合作。只是如今天策府展現出來的實力卻讓他難以將此事抹過...

    他在那時張開了嘴,就要說些什麼。

    「好一個天策府,好一個元歸龍。」可就在這時,祝龍起身後那位黑袍終於是邁出了步子,走到了大殿跟前。

    他拍著手,清澈的掌聲在大殿中迴蕩。

    他的模樣依然裹藏在帽兜之下,聲線一如既往的乾澀沙啞,像是那雨林中被人踩斷的枯枝爛葉。

    鹿先生的眼睛在那時眯了起來。

    「閣下如蟻鼠一般藏了整整九年,想不到還敢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真令老朽嘖嘖稱奇啊。」鹿先生沉著聲音言道,顯然從他的話裡不難聽出,他是知道這位黑袍的真實身份的。

    那黑袍聞言,卻是搖了搖頭,並不理會鹿先生話語中的嘲弄。

    「在下雖然想不明白,元大統領當年受了那人一掌是如何活到現在的,但有一點想必鹿先生很清楚,這一刀,元統領能揮出一次,不見得就能揮出兩次。」黑袍此言落下,高台上的司空白眉頭一挑,似乎也在這時想到了什麼,身子豁然一震,目光再次變得幽寒起來。

    「何以見得?」鹿先生皺了皺眉頭。

    「元大統領是什麼性子,鹿先生清楚,在下也清楚,試問這天下他最恨之人是誰,我想在下怎麼也擠得進前三吧。若是依得那時元統領的性子,在下這個頭顱估摸著方才便已經落了地。可現在我還活著,這還不能說明這個問題嗎?」黑袍似乎在笑,那聲音之中包裹著的腐敗氣味,讓在場諸人微微皺眉。

    「是嗎?那你敢與老朽賭上一賭嗎?」鹿先生如是問道,他的瞳孔在那一刻陡然放大,聲線也豁然高了幾分。「公孫明!!!」

    公孫明?

    這個名字一出口,在場諸人皆是一驚,望向那黑袍人的臉色頓時一變。

    這是一個何其臭名昭著的名字。

    自牧王一門滅門以來,天下間不知幾多江湖義士想著要將之除之後快。

    想殺他的人太多,但殺到的人卻沒有。

    他是一個很謹慎的人,當年在主導了牧王逆案之後,這位曾經的貪狼部御使便失了蹤跡,沒有人能夠找到他。卻不想,竟然此刻出現在了玲瓏閣的論道大會上。

    就是在場諸人之中,也不乏那麼些人受過當年牧王的恩澤,只是當公孫明真的出現在他們眼前時,他們卻失了動手的勇氣。公孫明畢竟是朝廷的命官,當著如此多人的面殺了他,不僅會害了自己,亦免不了牽連自己的師門。

    公孫明亦是很清楚的明白這一點。

    他在鹿先生點明了他的身份後,卻絲毫不見慌亂,反而緩緩的放下了自己頭上的兜帽,露出了其下那張傷痕密佈,已經看不清原貌的臉。

    但饒是如此,有那麼些人依然一眼便認出了他,他就是公孫明!

    譬如坐在殿末的那位周章,他在看清那張他日思夜想的臉後,身子一震,腦袋低了下來。

    他不敢多看,他害怕下一刻他便會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洶湧提劍而上。但現在,並不是最好的時機,為此,他極力壓下了心頭的憤恨,但身子依然忍不住顫抖。這樣的異狀,吸引了一旁方子魚的目光,她關切的看著周章,想要詢問,卻不知如何開口。

    「在下確實不敢賭,但鹿先生就一定敢賭嗎?」那張醜陋的臉,帶著難看至極的笑意死死的盯著鹿先生,如是問道。

    「那閣下意欲何為?」鹿先生挑了挑眉頭。

    「很簡單。」鹿先生的問題似乎正中了公孫明的下懷,他幾乎毫不遲疑的接過了話茬。「紅箋姑娘,一受父母之命,二受師尊之令。二者都不可違背。」

    「但若是你我雙方再繼續如此爭執下去,也不見得會有結果,反倒是免不了惹來諸位朋友的恥笑。」

    「依在下看,既然都有長輩之命,二位一位是長夜司的世子,一位是天策府的少主,此事又恰好在大周江湖的盛世論道大會之上,不若江湖江湖了,二位世子少主打上一場,勝者為尊,豈不勝過我們在這裡做這口舌之爭?」

    這話出口,在場諸人都免不了在這時響起一陣陣議論聲。

    徐寒與祝龍起早前便在那演武台上打過一場,雖然是徐寒獲勝,但究竟二人孰強孰弱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公孫明提出這樣的方法擺明了便是要算計徐寒,諸人暗暗不恥,嘴上卻不敢言說,三方巨頭的博弈,哪是他們這些無名小卒可以參與的。

    鹿先生顯然也沒有料到公孫明會提出這樣的提議。

    他皺了皺眉頭,徐寒什麼修為他尚且並不清楚,但關於這位祝公子他卻是有所耳聞,其本事修為比起那位陳玄機也不遑多讓,他並不認為徐寒會是祝龍起的對手。

    因此,在那時他便要出言拒絕這樣的提議。

    「先生。」可就在這時,一直站在他身側沉默不語的徐寒卻忽的發言打斷了鹿先生到了的嘴邊的話。

    「少主有何指示?」鹿先生一愣,趕忙側身問道。態度恭敬,絲毫沒有因為徐寒年幼或是修為底下便生出半分的輕視。

    「徐某想要試一試。」徐寒淺笑著言道。「不知先生可否准允。」

    鹿先生又是一愣,他仔細打量了一番這位夫子欽點的繼承者,卻見他雖然修為似乎並不出奇,但臉上那股從容之色並非作假。他微微思索,便點了點頭。「一切依少主的意思。」

    「謝過先生。」徐寒恭敬頷首,這才邁出步子走到了諸人跟前。

    而以鹿先生為首的一干紅袍客卿卻在那時紛紛退下,給徐寒讓出一道足夠大的空間。

    「好氣魄!」公孫明似乎也沒想到徐寒竟然如此簡單的便應下了這場比鬥,他不免有些遲疑,他暗覺徐寒應當不是什麼愚笨之輩,敢應下這場比鬥,必然有所依仗,但事已至此,他卻是沒有反悔的餘地。因此嘴裡只能是如此言道,然後身子也盈盈退下。

    在與那位起身向前的祝龍起擦肩而過時,輕聲言了一句:「世子小心。」

    可是連番受挫的祝龍起這時終於尋到了機會,哪裡聽得進公孫明的這番話,他敷衍的點了點頭,便走到大殿正中,與徐寒對立而站。

    「你會死的。」然後,那位世子殿下臉露冷笑,望著徐寒,如是言道。

    但徐寒面對世子殿下的挑釁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

    「是人都會死。世子也不例外。」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9 07:21
第一百三十七章 紫霄

    祝龍起聞言,眸中寒光一凝,他是見識過徐寒那一張嘴顛倒黑白的本事的。他索性不去理他,手中長刀一震,身子便直直的朝著徐寒掠來。

    之前在那演武台上,他抱著戲弄徐寒的心思,根本未有使出全力,卻不想反倒是因此著了徐寒的道。而之後的一連串變故,更是讓祝龍起暗暗懊惱怎麼不再那演武台上一刀結果了徐寒的性命。此刻他終於尋到機會,卻是沒有再留手的打算,一出刀便是雷霆之勢。

    祝龍起師承通天門紫煌刀聖。

    一手羅睺九變可謂威名傳遍大江南北,此刀法講究大開大合,殺伐果斷。

    而祝龍起在刀道的造詣顯然是世間罕有的天才,他一刀出手,身如雷霆,刀鋒之中裹挾的威勢讓在場諸人也暗暗心寒。

    徐寒不敢託大,那把刑天劍被他以左手握住橫於胸前,右臂伸出亦護於劍前,以一個極為古怪的姿勢迎上了祝龍起的這一刀。

    諸人見狀亦是紛紛一愣,來之前對於這位徐寒他們大抵有些耳聞,似乎因為幼時受過某些創傷故而修煉了某種肉身法門,以他十七八歲的年紀,能將肉身修至第三境金剛境,其實已經算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但比起這位祝世子,卻又是雲泥之別。

    而觀徐寒如此模樣,臂橫劍前,大有以肉身擋下祝龍起這一刀的架勢。諸人自然是免不了暗暗搖頭,若是放在同境界此事或許還說得過去,可祝龍起的修為可是通幽境大成,這時的修士打開了幽門,真氣化為了真元,一招一式所附著的力量比起之前可謂又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們卻是不信徐寒能夠擋下這一刀。

    就在眾人想著這些的時候,祝龍起的刀已然狠狠的落在了徐寒那伸出的右臂之上。

    預想中血肉橫飛的場景並未出現。

    鐺!

    一聲輕響盪開,二人碰撞之處,竟然升起了陣陣金石之音。

    徐寒的身子朝後退去數步,臉色亦在那時變得有些蒼白。但這些都不是諸人關注的重點,令他們無比詫異的是,徐寒那裹著白布的右臂,竟然接下了這一刀。

    祝龍起對此亦很是詫異,他這一刀,足以開金斷石,卻為何割不開徐寒的血肉之軀?這一點讓他如何也想不明白。

    他的心頭在那時一橫,幽門內的真元如潮水般湧出,密佈於他的刀身。

    可就在他做完這一切,剛要發力的瞬間,只見徐寒那隻握著長劍的左手一轉,手中的長劍便如毒蛇一般被他反手揮出,身子亦往前一趨,幽寒的劍鋒直指他的頸項。

    這一次徐寒出手的速度比之在演武場上要快出許多,祝龍起心頭一擰不敢大意,暫且放下了繼續進攻的心思,只見他腳尖點地,身子便如飛燕一般退去。而徐寒這一劍,也落了空。

    這只是簡單的第一次試探,雙方都藏著更厲害的殺招,只是這交手的驚險程度卻讓在場諸人看得目瞪口呆,本以為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卻不想這徐寒深藏不露,似乎還能威脅到祝龍起。

    再次退到兩側的二人皆是神色凝重的看著對方,顯然也都感覺到了對方的不簡單。

    「古怪。」祝龍起暗暗盯著那徐寒綁著白布的右臂,心裡如此想到,不過很快他便有主意,只見他深吸一口氣,腳尖再次點地,身如長虹,如上次一般向徐寒。

    但不同的是,這一次,他選擇的角度又左側!

    徐寒的修為不過肉身金剛境,內功丹陽境。這樣的境界,祝龍起知道他是決計沒辦法接下自己的一刀,而他能夠做到這一點,很可能是因為那右臂有什麼古怪。祝龍起沒有時間去細細思索這樣的古怪究竟是何物,他需要的只是在最短的時間裡尋到徐寒的破綻,將之擊敗便可,而相比於有右臂保護的右側,顯然,徐寒的左側更像是他的破綻!

    徐寒在那時也是心頭一驚,想不到這祝龍起的心思如此細膩,不過一個交手便看出了他的底細。

    那時的徐寒有心躲避,但祝龍起的刀鋒已帶著開山之勢呼嘯而來,而自他體內奔湧而出的真元更是將徐寒的身子鎖定,磅礴的刀意亦在同一時間湧來,封鎖了徐寒所有的退路。

    眼看著刀鋒及身,徐寒避無可避。

    出身森羅殿的徐寒可非甘心坐以待斃之徒,他一咬牙關,竟然索性放棄了抵禦,握劍的左手猛地揮出,周身的肌肉在那時高高鼓起,體內三百五十六枚竅穴瘋狂運轉,將真氣順著他的身軀以一種極為玄妙的方式輸送道徐寒的劍身。一股可怕的威勢在那一刻自刑天劍的劍身之上爆出。

    那是《摧岳劍法》!

    不可否認徐寒這一劍所爆發出的力量相比於他的修為境界著實稱得上可怖,但是在絕對力量的面前,技巧、招式很多時候都顯得無足輕重。

    祝龍起在看清徐寒選擇硬撼之時,嘴角便露出冷笑。

    他刀鋒之上的力道在那時又大了幾分。

    轟!

    伴隨著一聲悶響。

    刀劍相遇。

    徐寒劍身之上傳來的力道著實讓祝龍起眉頭一皺,但很快這位世子大人便是身軀一震,徐寒的劍鋒便在這樣可怕的刀意之下節節敗退。

    他的身子倒退飛出,早已下了殺心的祝龍起豈能讓他如此輕易的挨過這一遭?

    只見他在擊飛徐寒之後,身子立於原地又連連揮出數道,每一刀都帶著凌冽的刀芒,追著徐寒暴退的身子而去,轉眼光景便是七道刀芒飛出,這時的祝龍起方才滿意的收手。

    他很清楚,以徐寒金剛境的肉身,在無法防備的情況下吃下自己七道刀芒,就是不死也足以讓他落下重傷。

    想到這裡,祝龍起心頭之前的不郁一掃而盡。

    他很是自信在那時收刀歸鞘,負手而立,眯著眼睛看著徐寒倒飛出去的聲音,恍惚間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少年渾身是血,如野狗一般癱倒在地的場景。

    轟!

    轟!

    轟!

    ......

    刀芒終於還是轟到了徐寒的身上,一聲聲悶響在徐寒的身上的炸開,他的衣衫碎裂,模樣狼狽的倒在那濟世府的角落旁,生死不知。

    祝龍起又是一聲冷笑。

    「哼,螢蟲之光也敢於日月爭輝。」他如此言道,便轉過了身子就要離開。

    而諸人也在這時靜默了下來,以徐寒的修為敢於挑戰祝龍起,勇氣可嘉,奈何實力相差太大,終究只是自討苦吃。

    就在他們一位這場鬧劇終於落下帷幕之時,那倒地的少年忽的睜開了雙眸,他的身子一躍而起,筆直立在原地。

    「祝大少又要離開?可是忘了在演武台上你是如何輸給在下的?」

    徐寒的聲音傳來,祝龍起聞言身子一震,趕忙轉眸望去。

    只見那少年一手撕開了自己上身破爛不堪的衣衫,露出了其下精壯的身軀。

    祝龍起的瞳孔在那時陡然放大,他驚駭的發現,徐寒的身上竟然沒有半絲刀芒留下的傷痕,而更可怖的是,徐寒那凝實的肉身上竟然隱隱閃著絲絲紫芒。

    那是肉身第四境,紫霄境的標誌!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9 07:22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來


    紫霄境。

    肉身境的第四境。

    在徐寒這樣的年紀,能夠修煉到第四境,譬如方子魚、葉紅箋之流,都稱得上絕世天才。

    而肉身修行與內功修行不同的是,所謂的天賦根骨與肉身境修煉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想要在這樣的年紀達到這樣境界,除了一些外在藥物的滋養,更多是需要花費無數的精力與艱辛方才可以做到。

    也就是說,徐寒想要達到紫霄境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必然是同樣第四境通幽境這些天才們的百倍甚至千倍...

    看著那少年周身的紫芒,在場諸人免不了暗暗驚嘆,這位徐寒能坐上天策府少主的位置,確有其過人之處。

    祝龍起的眉頭在那時皺起,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徐寒竟然有這等修為,也難怪他敢接下這場打鬥。

    不過短暫的詫異過後,祝龍起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獰笑之色。

    紫霄境如何?

    到了此境,肉身修士對於尋常修士的壓迫力蕩然無存,反倒是攻守之勢易換,在這個境界,是內府練氣修士的天下!

    「你比我想像中要強出不少。」他沉著眸子盯著徐寒,這般說道,腳步隨即邁開,一隻前壓,一隻後撤,側起身子雙手握住刀柄,舉於齊肩處,刀鋒直指徐寒。一股黑色刀意隨即自他的手掌中蔓延而出,如毒蛇蛟龍一般纏繞起他的刀身,將之包裹其中。

    一股殺伐之氣隨即漫開,大殿之中氣溫在那時似乎也降了幾分。

    「可惜,僅憑紫霄境,你依然不是我的對手。」他惋惜的言道,語氣裡卻滿滿的都是嘲弄。

    ......

    徐寒盯著那周身氣勢不斷升騰的祝龍起,眸中的神色凝重。

    他心裡很清楚,祝龍起說的話並沒錯,光憑紫霄境的肉身修為他並非祝龍起的對手。之前與之的兩次交手便很好的印證了這一點,無論是通幽境修士所擁有的真元亦或者那屬於刀道天才而修煉出的刀意都不是徐寒光憑肉身所能夠破解的東西。

    肉身所能激發的力量,與前三境的尋常修士所釋放真氣一般,只是一種單純的力道,區別只在於大小、強弱。

    而真元與刀意,卻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力量,與前兩者擁有近乎本質上的區別。

    是一種從量變到質變的轉換。

    肉身之境想要以單純的力道達到能與這種更高層次力量抗衡的地步,不是並無可能,譬如大夏龍隱寺的密宗便是一群只修行肉身的修士,但想要做到這一點卻不是區區紫霄境便可以達到的。

    因此,想要以紫霄境對抗通幽境,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這是這方世界公認的道理。

    即使徐寒也跳不出這樣的道理。

    徐寒知道,之前他之所以能夠拿下同為通幽境的朗朝沙,只是趁其不備悍然出手的緣由,若是真的如眼前這位祝龍起一般二人擺好架勢再行過招,徐寒決計不會是那位朗朝沙的對手。更何況是這位比起朗朝沙還不知強出多少倍的祝大公子。

    徐寒想著這些的時候,那祝龍起已經凝結好了自己的刀意。

    只見那時,祝龍起的雙眸一寒,身子便猛的飛出,

    他的速度極快,動則便是雷霆之勢,他身之所至,有殘影相隨,如狼行於野。他刀之所至,有刀意盪開,如虎嘯於林。

    徐寒的眉頭皺起,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祝龍起這一刀中所蘊含的威勢遠超出之前的兩刀,他不敢託大,在那時眸中光芒一沉,下意識的便將要劍橫於胸前以此抵擋。

    不過這樣的姿勢方才擺出,他便微微一愣,像是想到了什麼,隨即一咬牙,竟是變守為攻,將手中長劍直直的刺出迎向祝龍起那聲勢浩大的一刀。

    他的體內氣息流轉,三百六十五枚竅穴真氣如潮水般湧出,以螺旋之勢彙集於他的劍尖。

    而揮劍的手也在那時手腕一轉,渾身的力道聚集於手腕處,透過劍身,直抵鋒芒。

    這便是《摧岳劍法》。

    雖然只是下乘的劍法,但卻極其契合徐寒的劍道,他不同於尋常劍法,只注重於劍招以及真氣的催動,更在其上加入了肉身的發力方法。於那些只修行內功的劍客來說,這樣的方法等同於雞肋,而於徐寒卻是一枚錦上添花的聖物。

    徐寒的性子本就烈得很,他若是全力抵禦,依仗著自己強大肉身修為,就是這祝龍起想要將之拿下也得廢上些手腳。可若是這樣做了,他便陷入被動的局面,落敗也只是時間問題。徐寒豈會甘休?

    所以,他選擇了以硬碰硬,以求覓到一絲勝機。

    ......

    砰!

    伴隨著一聲輕響,二者的刀劍再次狠狠的撞到了一起。

    一道罡風爆開,不出預料,徐寒的身子再次退避數丈,模樣好不狼狽。

    「找死!」徐寒不守反攻的做法,讓祝龍起心頭最初有些詫異,害怕這小子還有什麼後手,但二者交鋒之後,他才發現,這徐寒除了力道大上些許,真氣渾圓些許外,並無任何特異之處。他只當這是徐寒的垂死掙扎,心裡那一絲不安也隨之散去。

    二人之間巨大的差距落在諸人的眼中,那司空白與公孫明皆臉露冷笑。

    方子魚、鹿先生之流卻暗暗皺眉,顯然是有些擔憂。

    唯獨高台之上那位紅衣女子,嘴角卻分明帶著笑意,煞是好看。

    祝龍起回眸一瞥,只當是葉紅箋被他颯爽英姿所吸引,心頭更是春風得意。

    「小子,現在認輸還可免去一番皮肉之苦。」祝龍起寒聲言道,手中的長刀再次被他高高舉起。

    只是面對他的挑釁,終是勉強站定身子的徐寒卻是猶若未聞。

    他低著腦袋看著自己的雙手,眉頭擰在了一起,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困擾中。

    但祝龍起見他並不理會自己,以為對方是在故作姿態,輕視於他。

    他如何忍得,便在那時拔刀而起,再次朝著徐寒殺去。

    這時的徐寒感應到了越來越近的刀意,方才如夢初醒一般,趕忙抬頭,提劍迎上。

    奇怪的是,即使在這樣的倉惶的情況下接招,徐寒依然選擇了只攻不守。而因為準備不足,這次出招的徐寒所揮出的劍招顯然遠遠比不上之前那一劍。

    不可避免的,在與祝龍起交鋒的瞬間,他愈發狼狽的倒退數丈,身子險些摔倒在地,嘴角更是溢出了一絲鮮血。

    「小子,還不認輸嗎?」祝龍起一招得勝,更是春風得意,他寒聲言道,眸子在那時眯起。

    他並不想讓徐寒投降,他想要更多的折磨徐寒,甚至將之重傷,這樣的詢問也只是激將法罷了。

    而徐寒在這時緩緩的抬起了頭,他伸手擦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跡,望向祝龍起,臉上竟然浮現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他說:「再來。」

    這一次,他竟然未有等到祝龍起出手,而是自己率先發起了進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9 07:23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萌芽


    徐寒的主動出擊,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預料。

    即便是祝龍起也在那時忍不住心頭一跳,不敢大意,以長刀橫於胸前試圖先以守求穩,靜觀徐寒的後招。

    待到徐寒長劍及身,那劍尖抵於他的刀身之上。

    祝龍起的臉色頓時古怪了起來,徐寒這一劍的力道,非但不大,反倒是弱得出乎預料。

    祝龍起可是祝賢的兒子,他父親的城府他或許只學到皮毛,但那股殺伐果斷的狠厲勁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根本來不及多想,周身的真元刀意便在那時奔湧而出,透過他的刀身,直抵徐寒的身軀。

    那時,只見徐寒的身子一震,便再次倒飛出去。

    ......

    在場諸人看著徐寒如此虎頭蛇尾的舉動,有些發愣。

    他們之前見徐寒主動出擊,幾乎都以為這位天策府的少主有什麼殺招,可他卻如此輕易的再次被祝龍起擊退,卻是讓眾人有些想不明白,這徐寒究竟在做些什麼?

    祝龍起的心頭同樣很是不郁。

    他覺得自己被徐寒戲弄了,方才徐寒那樣的忽然進攻,他的心底竟然有了那麼一分畏懼。

    他是誰?

    他是祝龍起,長夜司首座祝賢的兒子,通天門紫煌刀聖的弟子。

    一旦長夜司的密謀成功,他便是新的王朝唯一的繼承人。

    這樣的他,怎能被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唬住?

    祝龍起很憤怒,他將這一切的錯誤都歸咎於徐寒的身上,他決定結束一場鬧劇。

    於是,他失了再與徐寒言語的興致,身子一頓,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朝著徐寒殺去。

    方才站定身子的徐寒,面對忽然殺到的祝龍起,眸中沒有半分的慌亂之色。

    他反倒是臉色一喜,大喝一聲:「來得好!」

    隨即周身真氣再次被他催動起來,手中長劍一如之前一般迎上了祝龍起的刀鋒。

    鐺!

    伴隨著一聲脆響,刀劍相遇。

    磅礴的力量開始攪動。

    但諸人卻詫異的發現,這一次的徐寒並沒有在第一時間便被擊退。

    那少年咬著牙,赤裸的上身上青筋乍現。

    他足足的在祝龍起的刀芒下堅持了五息的光景,方才體力不支,倒飛退去。

    那時的徐寒身上被祝龍起的刀芒生生的刮出了數道傷口,雖然皆不致命,但殷紅的鮮血還是順著那些傷口不住的下淌,看上去多少有些猙獰。

    得此戰果的祝龍起非但沒有高興起來,反而是臉上陰沉無比。

    旁人或許不覺得徐寒堅持這五息光景有何特異之處,但祝龍起卻是明顯感覺到徐寒的力道似乎比起之前大了幾分。

    這種變化雖然不足以改變戰局,但卻讓祝龍起隱隱有些不安。

    他唯恐再生變故,身子便在那時再次襲殺向徐寒。

    徐寒卻似乎是殺出了血腥,面對祝龍起的刀芒可謂不閃不避,再次迎上。

    然後,他又敗下了陣來,身子退去,身上再添數道傷痕。

    但與祝龍起僵持的時間卻從五息變作七息。

    ......

    接下的時間裡,二人陷入了纏鬥。

    在場諸人也從這樣的纏鬥中聞出味道,轉眼二人已經交手了十餘次,徐寒從一開始的觸之即潰,到了此時竟然能與祝龍起僵持十餘息功夫。

    雖然他的身上早已在這樣的打鬥中佈滿了傷痕,可他的周身氣勢卻一息勝過一息,絲毫不見疲態,反倒是祝龍起在徐寒這樣的變化下漸漸失了方寸。

    又是一次交鋒落下,這次退去的不止是徐寒,那位祝大公子,似乎也因為長時間的鏖戰,而氣息不順,退了下來。

    這舉動引起了諸人的一聲輕呼,祝龍起這樣的退步,意味著二人之間勝利的天枰似乎有了搖擺。

    祝龍起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底的火氣,他的臉色極為陰沉,之前的數次交鋒,他可以很明顯感覺到徐寒遠不是自己的對手,喚作其他這般實力的修士,恐怕早已力盡而亡,可偏偏徐寒的肉身已是紫霄境,這般境界的肉身無論是耐力還是恢復力都超出正常人太多,一番打鬥下來,他不僅沒有成功將之擊敗,反倒是在徐寒的力量詭異的越來越強,他自己落下下風。

    想到這裡,祝龍起的眸子一沉,他知道不能再如此下去,必須一招制敵。

    他雖為人謹慎,但卻也不乏狠厲一面,在想清楚了這些之時,祝龍起咬了咬牙,並未有如之前一般再次殺出。

    只見他的身子忽的停下,手中長刀被他雙手握住刀柄高高舉起,刀意與真元翻湧而出,猶如蛟龍一般出纏繞著他的軀體,很快那漆黑色的力量便將他的身軀完全包裹。

    「羅睺!」

    那時,陰冷的聲線自他嘴裡吐出,他的身軀一震,那些纏繞著他軀體的黑色力量猛地湧入了他的體內。一股氣勢豁然爆開。

    「一變!」

    又是一聲輕喝,重新展露諸人眼前的祝龍起雙眸之中蒙上了一層血色,一道張牙舞爪的惡鬼虛影自他的背後浮現。

    「惡鬼臨!」

    暴戾的氣息猛然盪開,讓在場諸人心頭一震。

    這是紫煌刀聖的成名功法羅睺九變的第一式,以惡鬼之力加持己身,以祝龍起的境界想要施展此法極為勉強,甚至有可能對他的身體造成一些危害,但如今的徐寒著實太過詭異,他萬般無奈之下,只有放手一搏。

    這樣的變故,讓徐寒眉頭微微皺起,他卻是未有想到這祝龍起還有這樣一道殺招。

    而他這樣的神情落在祝龍起的眼中便是漏了怯,祝龍起血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嘲弄之色。

    他的身子再一次動了起來,身後惡鬼如影隨形,轉瞬便殺到了徐寒的跟前。

    而後他手中的長刀以力劈華山之勢落下,直取徐寒的面門。

    徐寒見狀,心頭一沉,他知道祝龍起是要與他在這一招裡決出勝負。

    他亦並非膽怯之人,在這時心頭一沉,周身的肌肉鼓起,體內的三百六十五枚竅穴瘋狂轉動。而丹田處的那枚劍種與金丹也在這時運轉起來。

    他在之前與祝龍起的硬撼中便發現,祝龍起的刀意,或者說這種來自外界的巨大壓力,竟然可以使他那久久無法融合在一起的金丹與劍種產生某種奇異的變化。這樣的變化似乎可以促使二者的融合。

    徐寒意識到這或許是他戰勝祝龍起的唯一辦法。

    因此,他在之後的戰鬥中一次又一次的選擇與之硬碰硬,即使是為此平添許多傷痕也在所不惜。

    而他也確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報,他的劍種與金丹開始融合,若是一切順利,只需再十次左右,便可完全融合。

    可偏偏祝龍起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竟然是不惜留下暗傷也要與他搏上一搏。

    徐寒在那時一咬牙,眸中一寒,那便看一看究竟鹿死誰手吧!

    他如是想到,便不再遲疑。

    ......

    轟!

    一道悶響炸開。

    二者的刀劍又一次如電光火石一般撞在了一起。

    只是方才接觸,徐寒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這讓他的身子一沉,腳下的地面竟然寸寸龜裂開來。

    祝龍起,比他想像中還要強出幾分。

    徐寒暗暗想到,嘴角再次滲出鮮血。

    而他卻不顧得這樣的傷勢,而是一邊全力抵擋這劍鋒上傳來的力量,一邊藉著這樣的力道瘋狂的催動其體內的金丹與劍種。

    他知道,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博弈。

    「死吧!」徐寒的頑強,讓祝龍起心煩意亂,他眸中血光大盛,體內真元瘋狂湧出,背後那尊惡鬼虛影仰天長嘯,聲音嘶啞而淒厲,好似要宣洩出體內無邊的恨意。

    落在徐寒劍鋒上的力道又沉了幾分。

    在這樣的力道之下,他皮膚下的血管開始爆裂,絲絲鮮血順著毛孔不斷的湧入,將他的身軀染成了血紅,看上去極為可怖。

    但徐寒卻咬了咬牙,那股自四肢百骸中傳來的痛感非但沒有讓他喪失鬥志,反倒是激起了徐寒的凶性。

    他發出一聲怒吼,體內金丹與劍種光芒大盛,似乎已經到了融合的邊緣,卻依然差上那麼臨門一腳。

    「你就這點本事嗎?啊!」徐寒咬著牙怒吼道,眸子同樣蒙上了一層猙獰的血色。

    強行催動羅睺九變的祝龍起本就神智有些不清,聽聞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徐寒這般的挑釁,他如何忍得?

    「死!」祝龍起嘶吼道,將體內最後一絲氣力與真元盡數灌注到刀身之上。

    磅礴的力量襲來,徐寒的身子又矮了幾分。

    腳下的地面已然被他踩碎,他周身的傷口在這樣的壓迫下不斷的被撕裂,鮮血淚淚的湧出。

    他知道若是再不成功,他便會真的死在祝龍起的刀下。

    「給我破!」他發出一聲怒吼,聲線沙啞,猶如窮途末路的虎豹,要做那賭命的最後一搏。

    那時,他體內的金丹與劍種瘋狂圍繞著彼此旋轉,侵然過妖氣的劍種紫芒亮起,而金丹則是金光大作,二者相互照耀,一道耀眼的光芒自徐寒的小腹處升起。

    叮!

    那一刻,一聲輕響盪開。

    好似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

    他體內的金丹在那時化作無數耀眼的光粒,融入了劍種之中。

    而那劍種也在這時,生出了某些事物。

    那是一道嫩芽。

    一道紫芒與金光纏繞的嫩芽....

    他的劍種再次萌芽了。

    徐寒嘴角忽的勾勒起了一抹笑意。

    一道道蘊含了某種可怖氣息的事物開始自他的體內湧出。

    祝龍起的瞳孔在感受到那些事物之時,猛然放大。

    那是...

    劍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9 07:24
第一百四十章 捨不得

    所謂的劍意也好刀意也罷。

    乃是修行此道的修士參悟此道而得出的東西。

    他不同於真氣與力道,是一種與真元擁有相似力量,卻又截然不同的事物。

    哪怕是最厲害的天才,想要將劍意修煉到足夠外放的境地也需要抵達通幽境方才能夠做到。

    可徐寒分明才丹陽境,他是如何跨過兩個境界做到這一點的?

    祝龍起想不明白。

    而事實上,徐寒也並沒有打算給他細細思考的機會。

    錚!

    一聲高亢的劍鳴在那時自刑天劍的劍身之上升騰而起,徐寒本已被祝龍起壓下的身子在那時如有神助一般猛地挺直,祝龍起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不斷被抬起的刀身,目光從驚訝到詫異,從詫異變作惶恐。這一系列的轉換隻在數息之間便完成。

    徐寒的身子繼續前壓,那股純粹的劍意好似沒有盡頭一般還在不住的自徐寒的體內傾瀉而出。他欺身上前,祝龍起無論如何催動自己體內的力量,在這股純粹的劍意面前,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很快,他的刀便貼在了他的胸口。

    那時二人離得極近,祝龍起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徐寒那張臉上,勾勒出的笑意。

    那是一種穩操勝券的笑意。

    「祝世子。你輸了。」徐寒用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聽清的聲音在祝龍起的耳畔輕聲言道。

    此言一落,那些纏繞在徐寒劍身上的劍意如得敕令一般,直直的朝著祝龍起的身軀轟來。

    「噗!」

    劍意及身,祝龍起的臉色一白,一口鮮血猛地自他嘴裡噴吐而出。

    他眸中的神色頓時渙散,腦袋一歪,竟然就在諸人的眼中昏迷了過去。

    ......

    贏了?

    即使這樣的事實發生在諸人的眼簾,可依舊讓諸人一時間難以接受。

    通幽境的祝龍起敗在了丹陽境的徐寒手中?

    他們看了看那倒地不醒的祝龍起,又看了看收劍歸鞘的徐寒,這時有人才發現,徐寒的境界竟然在這樣的大戰之中得到了突破。他已經到了三元境,可饒是如此,這件事情依然顯得有那麼幾分不可思議。

    驚呼、歡呼。

    皺眉、展顏。

    這樣的情緒,紛自浮現在諸人的臉上。

    人生百態,從這時濟世府中大抵便能看出一二。

    只是高台上那位紅衣少女,卻沒有去品味週遭諸人心思的打算。她看著台下那位少年,展顏一笑,眉宇如畫。

    她幾乎是在祝龍起倒下的那一瞬間,便快步走了下來,來到少年身側,仰頭看著他。

    眸裡光芒閃動,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輕輕的用衣袖擦拭著少年身上密佈的血跡。

    這個過程她做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觸痛了少年。

    那模樣卻是有幾分小媳婦的樣子。

    徐寒的心頭一動,在少女詫異的眼神中抓住他的手,將之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然後他望向高台上那位臉色陰晴不定的仙人拱了拱手,「謝過長老成全。」

    他這般說完,先是看了看站在司空白身側的紫袍少年,那少年正對著他淺笑,然後徐寒又望瞭望坐在台下的鐘長恨與寧竹芒,二人目不斜視的點了點頭。徐寒終是心安。

    於是,他轉過了身子,拉著葉紅箋,領著便朝著大殿外走去。

    身後的紅袍客卿在那時漫步跟上,而方子魚與周章亦站起身子,深深的看了在場諸人一眼,然後隨著徐寒走出了大殿。

    高台上的司空白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頭一沉,就要站起身子。可那時,那位陰測測立在一旁的公孫明卻朝著司空白搖了搖頭。司空白見狀愣了愣,最後方才臉色陰晴不定的止住自己要再次出手的衝動。

    而公孫明卻在那時死死的盯著周章那遠去的背影,眸中目光漸漸陰冷了下來。

    ......

    這一天,天策府的主人終於又一次踏上了回到那座府門路。

    而也是這一天,那位臥病於床的北疆王,數月以來,第一次從床上坐起了身子。在那位與她結髮十年之久的妻子的陪同下,登上了劍龍關的城門。

    「老爺覺得身體好些了嗎?」生得極為美豔的女子推著木椅,關切的問道。

    坐在木椅之上臉色蒼白的男人抬頭看了看天空。

    位於北地的冀州,地廣人稀。

    也得益於此,這裡的天似乎要比中原更高,更藍,也更寬廣。

    「真漂亮。」男人看著這樣的景象,如此言道,聲音極輕好似呢喃。

    背後美豔女子聞言,微微一笑。

    「老爺若是喜歡看,每日我都可以帶老爺來看。」

    誰知才堪堪年過四十的男人聞言卻在那時搖了搖頭。「美景亦逝,人復如是。這樣的精緻看一次,便少一次。」

    「老爺說什麼呢?」美豔女子聞言皺了皺眉頭,很是不悅的說道,「老爺的身體好著呢,大夫說了再調養一兩月便無大礙了!」

    自從他登上北疆王的寶座以來,這世上已經少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與他說話了。

    男人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他笑著搖了搖頭,並不爭辯。

    噠噠噠!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關外傳來,遠遠的便可看見馬蹄揚起的塵埃滾滾而來。

    「這些蠻子真是閒得慌,每日都來叫陣!」美豔女子望瞭望那關外的景象,本能摀住自己的鼻子,嘴裡如是言道。

    然後低頭又看向坐在木椅上的男人,輕言道:「老爺,我們回去吧,這些蠻子污言穢語,難聽得很,不要髒了老爺的耳朵。」

    可素來聽她話的男人卻在那時摁住了女人就要推動他木椅的手,搖了搖頭。

    女人見狀,有些不解,正要說些什麼。

    嗚呀!

    可這時耳畔卻傳來一陣綿長的悶響,女人愣了愣,側目看去卻見兩側的將士竟然開始拉起城門的韁繩。

    「老爺要應戰?」女人問道,眉宇間有些掩不住的擔憂。

    可男人還是沒有說話,他摁著女人手,素來羸弱的身體卻不知哪裡生出了這麼大的勁,女人幾次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都未有成功。

    塵埃越來越大,馬蹄聲也越來越急。

    女人感覺到了男人的異樣,她眉頭皺得更深了。

    「不知今日究竟是哪位將軍應戰呢?」她試圖從男人口中打探出些什麼,在那時故作無覺的問道。

    這一次,男人搖了搖頭。

    「沒有人應戰。」

    「嗯?」女人又是一愣,「那為何要打開城...」

    女人到了嘴邊的門字還未有出口,她臉上的神色便在那時一滯。

    馬蹄聲從腳下大地傳了過來。

    震耳欲聾的聲響讓這雄偉的劍龍關也在那時隨之顫抖了起來。

    夏軍入關了!

    時隔五十餘載,夏朝的鐵騎再次破開了劍龍關的大門。而這一次,沒有纍纍的白骨堆積,他們兵不血刃,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女人來不及去細想究竟是什麼促使了男人這樣的決定,她的袖口處,一道寒芒亮起。那是她自從與男人成親那日便一直隨身攜帶的東西,整整十年,不曾離身。

    可就在她的手要揮向男人的景象之時,她的身子又豁然僵住。

    時間好似在那一刻停止了下來,她皆白的額頭上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跡。

    就在她要動手的一剎那,周圍或明或暗數十道氣機將她鎖定,她很清楚,只要自己的手再向前伸出哪怕半分,那些氣機的主人便會在她的匕首割破男人的喉嚨之前,結果掉她的性命。

    無論是以男人的心機,還是鎮守北疆數十年的牧家軍的底蘊,他們都可以很輕而易舉的做到這一點。

    想到這裡,女人額頭上的汗跡愈發的密集。

    馬蹄聲還在作響,滾滾的塵土揚起,遮天蔽日。

    究竟會有多少的夏朝鐵騎在今天湧入劍龍關,或許十萬或許二十萬,又或許更多,女人算不真切。但只是想一想這樣的事情將會帶來的後果,女人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男人終於在這時轉過了頭。

    他的臉色蒼白,嘴唇幾無血色。他目光淡漠,神情木然。一如十年前,那個紅燭搖曳的夜晚。

    這麼多年,他似乎從未改變。

    但女人卻在這時忽然發現,她似乎也從未真正的認識過這個男人。

    「我活不了多久了。」男人張開了嘴,吐出了一道猶若嘆息的聲音。低迷、沙啞、暮氣沉沉。

    「但在死前,我想為牧家做點什麼。」

    男人的眸子看向女人,目光依然淡漠,就像是一片壞死的樹林,風吹不動,雨落不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雙眼睛,更像是一雙死人的眼睛。可它偏偏生在了一個活人的臉上,詭異得讓人多看一眼便會覺得毛骨悚然。

    「你我結髮十年,我不想殺你。」

    「回去告訴祝賢,我...」

    「只要他的命。」

    ......

    馬蹄聲還在作響,夏朝的鐵騎好似潮水一般湧入這座雄關。

    女人帶著驚恐沉默的離開。

    那時,跟隨了男人近十年的甲士走到了男人的身側,不解的問道:「將軍為何不殺了那個賤人?」

    男人聞言,抬起了頭,看著那女人離去的方向。

    那裡早已尋不到她的身影。

    他想了想,終是說道。

    「捨不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21:53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夜星光

方子魚回眸看了看這座她生活了十餘年的山門有些不捨。

「怎麼了?」徐寒看出了她的異樣,輕聲問道。

「姓宋的...不和我們一起走嗎?」方子魚問道,眉頭輕皺。

「怎麼?不恨他提議將你許配給林開了?」徐寒笑道。

女孩搖了搖頭,她轉眸看向徐寒,眉間舒展開來。「我忽的想明白了,那個笨蛋這麼做,就是為了將我趕走...」

徐寒在那時一愣,他忽的感到,這個素來大大咧咧的女孩,在這時長大了不少...

只是他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強顏歡笑的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而他正在做他認為對的事。」最後,他只能說出當年在大淵山上,滄海流與他說過的話,至於對錯,他自己卻也說不真切。

「少主。」這時,耳畔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嗯?」徐寒愣了愣,顯然還並沒有適應這樣的稱呼。

他轉過頭,卻見那位鹿先生此刻正笑盈盈的看著他。

「先生有何吩咐。」回過神來的徐寒趕忙拱手恭敬的問道。

「少主這是做什麼,折煞老朽了。」哪知在濟世府中氣勢咄咄逼人的鹿先生卻在那時趕忙扶起了正要拜下的徐寒,然後方才說道:「老朽想,這裡可不是久待之地,況且今日的事情估摸著很快便會傳入長安,如此,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回到天策府吧。我估摸著,應當會有一大批的事情等著少主去做。」

徐寒聞言,又愣了愣。

天策府少主...

似乎昨日他還是那個沿街乞討,為了一口飯食整日憂心忡忡的小乞丐,轉眼他便坐上了這天下人夢寐以求的寶座,他的心頭難免在那時生出一種難以言語的不真實感。

他下意識握緊了袖口中那段沒有玉珮的流蘇,暗暗想著,這就是你留給我的使命嗎?老頭子...

濟世府中的鬧劇落幕,一群人帶著或沉思或興奮的情緒,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夏紫川坐在屋內,聽著諸位隨行長老執事們的交談,眉頭蹙起。

「想不到今日既然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是啊,那徐寒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子,竟然能將祝龍起斬於馬下。」

「我看發生了這樣的事,玲瓏閣與長夜司的聯姻估摸著要泡湯了。」

「我看不一定,你觀今日司空白的模樣顯然是跟偏袒長夜司,走了一個葉紅箋,玲瓏閣家大業大,難道就不能再找個白紅箋、紫紅箋?」

「這都說不準,誰能想到元歸龍還活著,我估摸著司空白這會也在好生掂量究竟是天策府還是長夜司了。」

「那紫川的婚事?」

「再放放吧...」

諸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夏紫川那極為不郁目光正盯著他們,他們都有些不好意思,紛紛在那時收了聲。

待到吃過晚飯,月湖洞的諸人已經開始打包細軟,準備明日便動身離開。

玲瓏閣與長夜司的聯姻失敗所帶來的一系列變故不僅對司空白的計畫造成了影響,同樣也對這些各大宗門亦造成了不小的衝擊,他們需得趕回宗門,好生計量一番天策府的重新出現會對將來的大周局勢帶來怎樣的變故。

可就在這時,屋外卻忽的傳來的敲門聲,一位長老前去打開房門,卻聞那前來玲瓏閣弟子言道:「司空長老,邀諸位去濟世府一敘。」

幾人在那時面面相覷,這個時間司空白相邀,想必要說的事情絕非小事。諸人有些遲疑,但最後也不知是誰言道:「看看無妨。」

於是,月湖洞一行人便派出了數位還算有些話柄之人匆匆隨著那前來報信的弟子趕往濟世府。

夏紫川也在這時終於得了空閒,她微微思索,趁著諸人不備,悄悄的離開了趕去濟世府的隊伍,隻身朝著那重矩峰方向走去。

徐寒一眾有天策軍早已準備好的馬匹代步,行軍速度極快。

半日光景便來到距離玲瓏閣一百於裡的鹽湖城,這浩浩蕩蕩的軍隊自然引來了城中太守的注意,生得肥頭大耳的太守在聽聞諸人那天策府名號時,身子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待到他回過神來,方才趕忙將諸人迎入城中,慇勤安排著諸人的住所。背地裡卻催使著下人放出了一隻去往長安城的信鴿。

他的這些小心思瞞不住徐寒的眼睛,但徐寒卻並未阻止。

天策府再次出世的消息瞞不住許久,早些知道與晚些知道,對於徐寒活著天策府來說都並無什麼區別。

如今的大周早已是長夜司的天下,這位太守與長夜司有些干系也並不出奇,畢竟如當年徐寒在充州邊境遇見的那位太守皆是少數,況且他若不是遇上徐寒,一家三口也早就命喪黃泉了。

有時候人總喜歡感嘆,亂世之中總是惡人輩出,卻殊不知不是惡人多了,而是好人,在這樣的亂世大抵是活不下去的。

徐寒並不想去追究這位太守的所作所為,只要他不得寸進尺,想著取下兩條人命去邀功討賞。

而事實上,一位小城的城主,也確實沒有這樣的膽量。

一行人很是安穩的在太守的安排住到太守府,一千餘人多少有些擁擠,但對於過慣了軍旅生活的天策軍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待到諸人睡下,無心入眠的葉紅箋獨自一人來到了徐寒的房前,敲了數次,卻得不到回應,她正在奇怪這麼晚了徐寒會去到何處時,卻忽的發現這位天策府的少主,正坐在房頂上望著天空愣愣的發呆。

葉紅箋一笑,腳尖點地,身子便在那時一躍而上,輕輕落在了徐寒的身側。

「這麼晚了,還不睡,想什麼呢?」她一臉笑意的坐到了徐寒的身邊,如此問道。清脆的聲線響徹在靜謐夜色中,宛如鶯啼,好聽極了。

「是在想你的秦可卿姑娘嗎?你可也是將人家從玲瓏閣拐了出來,可得給她一個名分。」紅衣少女故作輕鬆的揶揄道。

徐寒哪會聽不出她的意思,少年在那時搖了搖頭,「我與可卿只是尋常...」

「尋常?玲瓏閣女弟子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怎麼不見你對其他人這般上心?」葉紅箋的心思何其玲瓏,豈會被徐寒這樣的一句話便糊弄過去,當下便將之打斷。

徐寒頓時啞然,他想了想,方才說道:「可卿當年與我有救命之恩。」

「嗯?」這樣的話葉紅箋還是第一次聽說,她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少年臉上的神情,似乎是在確認這是否是他臨時想出來的誆騙之言。

徐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這才將當年他還是一個乞兒的事情一一道來。畢竟葉紅箋對於他的身份早已猜得不離十,他也只是將那妖臂之事隱瞞,其餘的可謂和盤托出。

聽完少年這番講述的葉紅箋微微發愣,她眨著眼睛似乎在消化徐寒這番可謂一波三折的過往,半晌之後,方才再次問道:「所以,你打算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徐寒聞言,愣了愣,他看向眼前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紅唇皓齒,峨眉粉黛端是美得不可方物。

而此刻她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兩道淺淺酒窩,分明在笑。

徐寒看得有些出神,就連心跳也在那時快了幾分。

他趕忙搖了搖頭,甩開自己腦海中忽然升起的旖旎,終於是決定避開這個話題。

「我其實在想,老頭子為什麼會將天策府交給我...我覺得,我並不適合...」

葉紅箋聞言也收起調笑徐寒的心思,她的臉色一正,言道:「夫子爺爺自然有夫子爺爺的打算,而且,我覺得,你也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

說到這裡的少女,聲音忽的小了下來。

正等著葉紅箋下文的徐寒見她忽然收聲,心頭正暗暗奇怪。

可就在那時,少女忽然伸出了自己的手,將它放到了徐寒的掌心,然後腦袋一側,輕輕的靠在了徐寒的肩頭,聲若蚊啼。

「我覺得...」

「你很好...」

徐寒嗅著那少女髮絲上傳來的淡淡香氣,感受著手中的溫熱。

他的心在那時,跳得更快了。

「是嗎?」他這般說著,臉上也忽的綻開了一抹笑意。「那可真好。」

宋月明看著眼前這忽然尋上門來的綠衣少女,有些發愣。

「我想問你一件事。」身著綠色長裙的少女站在門口,直直的望著一聲紫袍的少年。

「什麼?」這樣單刀直入的聊天方式,顯然並沒有讓宋月明適應過來。

少女看著他的眼睛,就想要將之牢牢的印在自己的腦海中一般。

她沉默良久,方才是問道:「那婚約作數嗎?」

寥寥數字,說出口,卻好似耗盡了女孩渾身的氣力一般。

「自然作數,這怎可兒...」少年一愣,下意識的回應道。

但話未說完,他的嘴便被一雙溫熱又甜美的事物生生堵住。

宋月明的瞳孔在那時陡然放大,他愣愣的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腦袋一片空白。

「記住你今天的話,我夏紫川,此生非君不嫁!」

直到女孩的話傳到他的耳畔,宋月明這才回過神來,而眼前的倩影卻在那時早已走遠,只有一道綠色的身影在星光下晃動。

但宋月明在那時卻覺得,那身影,似乎比這漫天星光更耀眼。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21:54
藏鋒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劍刑天

    「深夜叨擾,諸位賞臉,白某深感惶恐。」

    濟世府的大殿中,燭火通明,司空白高舉著酒杯笑著說道。

    那般模樣,似乎那白日的鬧劇從未發生過一般。

    「哼,小老頭還真會演。」坐在台下的岳成鵬撇了撇嘴,很是不屑湊到了身旁的中年男人的耳畔言道。

    中年男人喚作余嘯,是天斗城中五萬岳字軍的副統領,亦是追隨岳扶搖十餘年的老將,為人沉穩持重,故而被岳扶搖派出帶著自家兒子來者玲瓏閣中長長見識。

    余嘯聞言,瞪了自家少主一眼。意思很明顯,謹言慎行。

    這裡可是玲瓏閣,司空白就坐在跟前,若是惹惱了那位仙人,可就不妙了。

    岳成鵬對於這位雖是名義上的下屬,實際上卻算得他的兄父的人物有些畏懼,當下便訕訕一笑收了聲。

    「想必大家都很疑惑,為何深夜還要邀諸位前來。」這時,坐在台下的那位祝龍起站起了身子,經過一下午的調養,這位世子大人終是清醒了過來,不過臉上那有些浮腫的傷害,看上去卻多少有些可笑。

    諸人聞言頓時安靜了下來,他們左顧右盼了一番,發現此刻到場的幾乎都是大周排得上名號的宗門。譬如天斗城、月湖洞、通天門、虎頭堡這樣的一方巨擘,再次也是如流雲樓、青嵐閣這樣的一流宗門。細細數了一番,大抵二十餘方代表,但卻幾乎囊括了整個大周的一流江湖勢力。

    這樣的陣仗,要說的事情,自然也不會是小事。

    因此諸人都在那時將目光投向了那位世子殿下,等待著他的下文。

    祝龍起也在那時微微一笑,本是既有風度的姿態,但配上他此刻臉上的傷害,這般作態,卻有些讓人忍俊不禁。

    當然,就是再暗覺好笑,這個時候也得憋住,畢竟對方可是祝賢的兒子,這樣的身份,放眼大周沒有幾人招惹得起。

    而岳成鵬,顯然是一個例外。

    他便在那時噗嗤一笑,那笑聲在此刻靜默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岳成鵬就是這樣一個灑脫至極的人。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想喝酒時就喝個酩酊大醉,想要姑娘時便挑著徐州最好的青樓包上半月。

    這世上大抵是沒有他不敢說的話,也沒有他不敢惹的人。不過這得除開身旁這位大統領,與天斗城中那位痴迷劍道的老爹。

    他能做到這一點,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他有一個叫岳扶搖的爹。

    而這個爹,恰巧是天下唯二的劍仙之一。

    從岳成鵬懂事那一天起,這世上便沒有遇見過一句「我老子是岳扶搖」搞不定的事,如果有的話,那再補上一句「我老子的結伴兄弟叫衍千秋」。

    所以,當滿心怒火的祝大世子轉眸看向此處時,發現那笑聲的主人是比他還二世祖的二世祖時,世子大人只能壓下心頭的怒火,皺了皺眉頭,裝作未有聽到一般繼續說道。

    「實不相瞞,今日邀大家前來,確有一件,大義亦大富貴的事情與大家商議。」祝龍起說到這裡,眸子一沉。「有道是富貴險中求,此事自然也凶險至極。所以,在我說出此事之前,若是沒有這等覺悟的各位,可以先行離開。」

    祝龍起口中那大義大富貴亦大凶的事情是什麼在場諸人心頭都有些各自的猜測,卻拿不準主意。而祝龍起這話裡的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他是想要將諸人綁上長夜司與玲瓏閣的戰車,而現在便是他們決定要不要走上這架戰車的時候。

    這個看似簡答的決定,卻牽扯著宗門以後數十年在大周的興衰甚至存亡。

    他們不得不加以慎重。

    濟世府的大殿在那時愈發的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細細思索中個中得失,然後便有為數不多的三四個宗門代表在那時站起了身子,轉身離開,但更多的卻選擇留下。

    今日玲瓏閣與長夜司的聯姻雖然因為徐寒而最終失敗,但觀此刻的情形,很顯然,玲瓏閣依然堅定站在長夜司一方。

    這樣的兩個龐然大物的合作,無論怎麼看都是更容易主導大周局勢的一方。有道是鳥擇良木以棲,宗門亦是如此。

    雖然有那麼些許宗門離去,但大多數,尤其是月湖洞、虎頭堡這樣的大宗門都選擇了留下,這對於祝龍起來說算得上是一個很好的結果。

    「看樣子大家都還是信得過我祝某。」他在那時微微一笑,正要說出下文,卻被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

    「留下來的可不是一定信任你,說不準只是想聽聽你究竟要幹嘛。」說話之人卻是那位天斗城的少主岳成鵬。

    祝龍起聞言,臉上的神色一滯,但很快還是壓下了心頭怒火。他笑著看了那位吊兒郎當的岳成鵬一眼,方才沉聲言道:「那岳兄就好好聽一聽。」

    「自泰元皇帝登基以來,大周的年景諸位想來不必在下多言。可謂民不聊生,餓殍遍野。」

    「長夜司曾在賑災救荒之時上做過許多嘗試,奈何旱災雪災總是一年接著一年,這些嘗試最後都付諸東流。」祝龍起說到這裡,臉上頓時露出了痛心疾首之色。

    長夜司在這些趁著各方災荒,究竟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在場諸人皆是心知肚明,但卻沒有一人敢在這時點破。

    便是那位對於長夜司極為不喜的岳成鵬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身旁的余嘯狠狠的瞪了一眼,方才住了嘴。

    「不過幸好司空長老心念天下蒼生,不顧艱險登臨了太陰宮,為我大周百姓求得一卦。」這時,祝龍起的話鋒一轉,如是言道。

    眾所周知,太陰宮天下博學之人的聚集之所,世上讀書人大抵都以能入太陰宮為傲。而太陰宮中那位活了整整六百載的無上真人,更是傳聞能知過去曉未來的仙人。

    他的卦,自然足以引起在場所有人的興趣,也正因如此,殿中諸人都在那時將目光投向了高台上那位老人。

    「唔。」司空白在那時點了點頭,台下的龍從雲便心領神會,他拍了拍手,濟世府的府門便在那時打開,一群青衣弟子紛自用木盤捧著一道錦囊,步入了大殿。恭恭敬敬的將那封錦囊交到了在場諸人的手中。

    「這是無上真人以六十載壽元求來的卦,諸位手中的便是搨本。」司空白的聲音隨即響起。

    諸人聞言一愣,當下便紛紛急不可耐的將那錦囊打開,注目望向那錦囊中紙條上的字跡。

    頓時,諾大的玲瓏閣瞬息鴉雀無聲。

    那紙條上用勁道的筆鋒寫著。

    大帝弒父,有違天道。

    有劍刑天,大逆而凶。

    執此劍,子可殺父,臣可弒君。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21:55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了不起的名字

    昨日的大戰,讓徐寒極為疲憊。

    他睡了許久,直到屋門外傳來一陣陣嘈雜的響動方才將之吵醒。

    睡眼朦朧的徐寒穿好衣物,抱起一旁早已急不可耐的玄兒走到屋外。

    他看了看天色,時間已經到了巳時,這一覺他足足睡了五個時辰。

    城主府的府門外傳來的響動越來越大,似乎有很多人聚在一起,聲音太過嘈雜,徐寒聽不真切。有天策府軍與諸多紅袍公卿在,徐寒倒不擔心出什麼亂子,因此他先在院落裡洗漱了一番,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方才走出了院子。

    來到院門口他才發現諾大的城主府外,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衣衫襤褸的乞丐,而他們聚集的焦點,是秦可卿與諸多天策府軍端來的米粥。

    此刻,他們正在為這些乞丐們分施這些米粥。

    「這是...」徐寒有些發愣,他走到人群中,問道。

    秦可卿這時也注意到了徐寒的到來,她微微一笑,言道:「今日我與紅箋師叔去街上採買食物,卻見這鹽湖城中乞兒極多。這些年我在玲瓏閣中存了些銀兩,便與鹿前輩求了個情,耽擱些許時間,為這些乞兒們熬了粥飯。」

    說到這裡,秦可卿似乎有些擔憂的又看了徐寒一眼。「可卿如此善做主張,公子不會生氣吧...」

    看著她那般模樣,徐寒不由得又想到了數年前青州上雲城女孩遞來的半個饃饃魔,她的性子便是如此,若非她的善良,又哪有今日的徐寒?

    「怎會。」徐寒笑著搖了搖頭。

    得了徐寒答覆,秦可卿頓時心安,她又提著勺子,從方才天策府軍換上的一盆米粥中朝著這些乞兒們紛發粥飯。

    「可卿姑娘當真是菩薩心腸啊。」這時,徐寒的耳畔傳來一道笑盈盈的聲音。

    徐寒一愣,轉眸望去,卻見那位鹿先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先生來了。」徐寒趕忙恭敬的拱了拱手。

    「少主,這主僕有別,你是府主,我是下屬,這樣的禮節老朽可擔待不起啊!」鹿先生見徐寒如此,趕忙伸出手抬起了徐寒拱起的手,嘴裡笑呵呵的說道。

    「主僕有別,長幼亦有別。先生當受我一拜。」徐寒卻不在意如此言道,這禮終究還是行了下去。

    鹿先生見他執意如此,也就不在此事上與他爭辯。

    他轉眸看向那些為了一碗稀粥而推攘的乞兒們,忽的嘆了口氣。

    「民不聊生啊。」

    徐寒聞言也在那時看向那一張張面黃肌瘦的臉,做了十多年乞兒的他,對於這樣的情形可謂見怪不怪。

    「施了這頓粥又有什麼用呢?明天還不是得餓著肚子。」徐寒也隨即嘆了一氣。大周的年景一年不如一年,所謂民生凋敝,社稷將塌說的大抵也不就不過如是了吧。

    但身旁的老人聞言,卻在那時看了徐寒一眼。淡淡回應道:「怎會無用?」

    「活過今日,才會有明日,世事難料,誰又能知道明天等著究竟是飢腸轆轆,亦或是另一頓飽餐呢?」

    徐寒聽聞此言,又愣了愣。他本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但卻莫名再次想到了那年旱災時的那半個饃饃。或許真的沒有那半個饃饃,他便真的挨不過那個夏天...

    「此去長安,艱險萬重,少主得學學這些乞兒,無論何如,終究不能放棄心底的希望。」鹿先生的聲音在那時再次響起。

    徐寒在那時轉頭看了老人一眼,眸子一沉,再次拱手一拜,「謝過先生,徐寒受教了。」

    鹿先生在那時撫鬚而笑,不再多言。      ......

    乞兒越聚越多,周章葉紅箋等人也紛紛出來幫忙,卻依然忙得不可開交。

    徐寒想了想,便與身旁的鹿先生告了退,從一位天策府軍的手裡接過一桶米粥,提著木勺便走入了人群中與諸人一道紛發起米粥來。

    那位鹿先生遠遠看著,頓時眉開眼笑。

    ......

    討要米粥的妻兒著實太多了一些,徐寒擠不進人群,只能走到外側與人紛發。

    而後又有數十位天策府軍被鹿先生喚來,一道行事此事,有了他們的加入,紛發米粥的事情進展便快了許多。

    不覺間已經走到路口的徐寒看了看木桶中的米粥,裡面所剩的已經不多。徐寒想著去換上一桶,卻在那時眼角的餘光瞟到,路口的小巷中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小心翼翼的望著他。

    徐寒回過頭,那雙眼睛的主人便警覺的將身子縮了回去,徐寒暗覺有些好笑,在那時腳尖點地,紫霄境的速度在那一刻發揮到了極致,只是一個閃身,便衝向了那小巷口。

    巷口處的那人似乎受到驚嚇,轉身想要逃離,可徐寒的速度極快,轉眼便攔在了他的跟前。

    徐寒注目望去,卻見那雙偷窺的眼睛的主人,竟是一個男孩。

    約莫十三二歲的模樣,身子瘦小,衣衫襤褸,除了那雙大大的眼睛似乎與尋常乞兒並沒有什麼區別,當然,這得除去男孩身上背著的那兩把足足有他身子高的刀與劍。

    這樣裝束,多少有些奇怪。

    是想一個看上去餓了十多天的小乞丐背著刀劍,既然已經飢腸轆轆,為何不將刀劍當去,換些口糧?徐寒想不明白,只是覺得若是當年的他,想必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這麼去做。

    徐寒打量著這個男孩,男孩亦打量著徐寒。

    那時男孩的目光中竟然有那麼幾分審視的味道。

    徐寒暗暗覺得好笑,臉上卻不懂聲色的從木桶裡將剩餘的米粥舀出,遞到男孩面前,儘可能和藹的問道:「要嗎?」

    白白米粥傷害溫熱,散發出的香氣,讓男孩下意識的嚥了嚥口水,他直直的看了那米粥許久,方才極為艱難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後,堅定的搖了搖頭。

    「不要。」他如是說道。

    這樣回答讓徐寒始料未及,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已經是算得上瘦骨嶙峋的男孩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我不是乞丐!不能要別人施捨的東西。」男孩的回答極為堅決。

    「不是乞丐?」徐寒看了看男孩這身裝束,這樣的說法著實欠缺說服力。

    男孩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臉色一紅,嘴裡再次嘟囔道:「我爹說了,刀客最重要的就是面子,就是再窮在餓,也不能做當乞丐這麼丟人的事情!」

    「刀客?」徐寒聞言又是一愣,男孩這模樣,除了背上那把造型誇張的刀,端是找不出任何所謂的刀客的模樣。

    徐寒那懷疑的語氣卻是讓小男孩出離憤怒。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徐寒,煞有其事的言道:「你別不信,我就是刀客,我老爹是刀客,老爹的老爹是刀客,老爹的老爹的老爹...」男孩很是努力想要向徐寒闡明自己光輝的刀客家族,只是說道後面自己也糊塗了,他索性一擺手言道:「反正我全家都是刀客,不是乞丐!」

    徐寒一陣苦笑,看著這一連正經的男孩終是決定不再與他爭辯。他連連擺手,「好好好,你是刀客。那既然不是乞丐,你來這裡幹嘛,這兒可是給乞丐施粥的地方。」

    男孩聞言,頓時面露遲疑之色,他扭扭咧咧的想了好一會時間方才抬頭看向徐寒,言道:「我來找天策府,我聽人說他們就住在這裡。」

    「嗯?」男孩的回答卻是讓徐寒頗為意外,他來了興致問道:「你找天策府做什麼?」

    可男孩卻在那時一擺腦袋,沒好氣的回答道:「你又不是天策府的人,我幹嘛要告訴你?」

    男孩說這話時,模樣倒是傲氣得很,但眼角的餘光卻分明死死的盯著徐寒木桶中的米粥。

    徐寒見狀啞然失笑。

    「這樣好不好,我用這桶米粥跟你換,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找天策府,我就將米粥給你。這是我們交換,可不算施捨。」徐寒言道。

    「這...」男孩有些遲疑,他本能的覺得這麼做似乎不妥,但肚裡的飢餓感卻讓他有些難以抗拒徐寒的整個提議。

    見男孩有些意動,徐寒趕忙又言道:「我雖然不是天策府的人,但我可以帶你去見他們,你說這不是很好嘛?」

    「那我要先吃了飯,再告訴你。」男孩想了想,似乎生怕徐寒騙他,極為謹慎的說道。

    徐寒無奈的笑了笑,便將飯桶遞了上去。男孩或許真的是餓極了,接過飯桶,仰頭便是一陣海灌,咕嚕咕嚕的幾口便將桶中剩餘的米粥喝了個乾淨。

    看著嘴角滿是米粒的瘦弱男孩,徐寒莫名的又想到了當年的自己,他動了惻隱之心,關切的問道:「還要嗎?」

    「不了!」男孩卻搖了搖頭,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示意已經吃飽。

    「那現在你可以和我說說為什麼要找天策府了嗎?」徐寒笑著問道。

    男孩的眸子在那時一沉,他正色的言道:「我老爹被長夜司的人抓走了,我救他,可我打不過他們,所以我要找天策府!」

    「這和天策府有什麼關係?」

    「長夜司是壞人,天策府是好人,找到好人自然就可以收拾壞人。」男孩的邏輯幼稚到有些可笑。

    「誰告訴你天策府就是好人了?」

    「我爹!」

    「你爹萬一騙你呢?」

    「才不會,我爹是刀客,刀客可不會騙人。」

    徐寒對於這男孩固執有些無奈,他想了想,以男孩這模樣,要是讓他獨自留在這裡,恐怕死活不下去,不若帶他離開,再詢問一番此事緣由。畢竟就如那句老話講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天策想來也不會缺這一雙碗筷。

    「好吧。那你跟我走,我帶你去見天策府的人。」徐寒想到這裡,終是點了點頭。

    「真的?」男孩聞言大喜,趕忙伸手擦去嘴角的米粒。

    「嗯,走吧。」徐寒點了點頭,轉身便帶著男孩朝著諸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這人不錯,等到將來我成了這世上最厲害的刀客,你就做我小弟,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男孩似乎也放下了戒心,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嗯。」徐寒卻不以為意。

    「你不信?我給你說我老爹的老爹的老爹的....老爹,可是當時最厲害的刀客,取了足足三個老婆,以後我也要取三個...」男孩邊說便數著話裡老爹的數量,足足數了十七個方才停下。似乎他口裡那件事情是真的發生過一般。

    「這麼厲害?」徐寒有一茬沒一茬應和著少年,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聞言,在那時展顏一笑。

    「蘇慕安。」他如是言道,腦袋高高揚起,似乎這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名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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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初心未負


    夜深。

    夜空中烏雲密佈,不見星光。

    一身寬大紫袍的少年,眸含煞氣的來到了重矩峰山巔的那座府門。

    他一把推開了試圖上前攔住他執劍堂弟子,步履匆匆邁入了府門。

    那些執劍堂弟子,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收起了入府去追這位最近得勢的執劍堂堂主的心思。

    幽暗府門裡空無一人,以往服侍的弟子,今日似乎都被府門的主人遣散,就連燭火都未點著。

    少年走得很急,空蕩的院落中,只有他的腳步聲來回作響,清晰又孤寂。

    終於,他快步走到內府,推開府門,府中別緻的院落裡,一位紅袍老者與一位白眉黑髮的中年男人於院中的石桌旁對坐。

    二人身前都擺著酒杯,顯然已喝了不少。

    「師叔、掌教...」這番情景讓紫袍少年微微一愣,但隨後他還是極為恭敬的朝著二人行了行禮。

    「怎麼有空來這裡?」正在對飲的二人在那時轉過了頭,看向恭敬紫袍少年,其中白眉黑髮的男人問道。

    「師尊將昨日數位不願意答應他們要求的宗門代表囚禁了下來,弟子以為此事不妥,有辱我玲瓏閣門風,故而前來尋二位商量此事。」紫袍少年如是言道。

    「門風?」白眉黑髮的男子聞言,竟是在那時冷聲一笑。「可嘆我玲瓏閣如今還有什麼門風可言?」

    「一個可以與長夜司為伍的宗門?說起來應當算得上是武林敗類了吧。」男人說到這裡,又是一笑,臉上的神情竟是有那麼幾分瘋癲之狀。

    「掌教難道要放棄了嗎?」紫袍少年似乎是聽出了男人話裡的沮喪,他有些不安的問道。

    「放棄?」男人轉眸看了少年一眼,「寧竹芒活了這麼多年,可從來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

    「那掌教準備如何做?」少年聞言臉色一喜,趕忙問道。

    「若是再讓師叔這麼肆意妄為下去,玲瓏閣斷的就不是傳承,還有著數千年來數十輩先賢們苦心經營出的清譽。」這時,一旁的紅衣老者也喝完了最後一杯酒站起了身子,沉聲言道。「殺泰元帝?能救蒼生?可笑。」

    「泰元帝一死,以祝賢的狼子野心,豈不得擁兵自立,但他穩得住大周的天下嗎?屆時各地打著勤王名號亂軍必然層出不窮,外憂內患加在一起。救不了蒼生,更救不了玲瓏閣。」寧竹芒也在那時沉著聲音接過了話茬。

    紫袍少年,聽出了些許味道,他問道:「師叔與掌教是準備提前行動了?」

    「沒了傳承,但這清譽終歸我們還是得想辦法保下來吧。」紅衣老者忽的笑了起來。

    「什麼意思?」紫袍少年聽得雲裡霧裡。「師叔找到了《大逆劍典》的弱點了嗎?」

    當日也是在這樣的夜裡,他來到這府門中詢問老者破局之法,老者告訴他,當年他的師尊芒極劍仙修煉此法時,入了魔境,數位原本門中仙人大能都敗在了芒極劍仙的手中,而當時正趕來尋找《大衍劍訣》滄海流不過大衍境,卻掌握了《大逆劍典》的破綻,在他的幫助下,鐘長恨方才斬殺了自己的師尊。

    而想要對付司空白,最好的辦法便是找出大逆劍典的破綻。

    因此也才有了宋月明拜入司空白門下這樣的戲碼,為的就是得到全本的《大逆劍典》,好給鐘長恨參悟這本劍訣時間。

    此刻他觀寧竹芒與鐘長恨的模樣,暗以為他們已經找到了《大逆劍典》的破綻。

    「哪能這麼快。」只是鐘長恨卻在那時搖了搖頭,神情有些無奈。

    「那師叔與掌教究竟要怎麼做?」宋月明聞言心頭愈發的疑惑。

    寧竹芒眸子在那時眯了起來,寒聲言道:「殺不了司空白,但我們卻殺得了祝龍起!」

    「這!」就是宋月明也沒有想到二人竟然是如此計畫,他當下便是一愣。

    「此次前來玲瓏閣的不止是祝龍起,還有數位長夜司掌權者的子嗣,他們若是死在了玲瓏閣,且死在了我們手中,屆時司空白就是如何遊說,料想對方也不會相信,這樣一來,玲瓏閣與長夜司的合作必然無法進行下去。如此,我玲瓏閣的清譽便保住了。」

    「可是,若是師尊知道了此事,必然...」宋月明皺起眉頭,這個計畫與其說是魚死網破,倒不如說是白白送死。以司空白如今的性子,知道寧竹芒與鐘長恨做了這樣的事情,後果可想而知。

    「自然便是一死。」寧竹芒果決道。

    「可玲瓏閣還是在師尊的手中,這清譽...」宋月明有些不明白這個計畫的意義究竟在哪裡。不過他的疑惑還未說完,便被一旁鐘長恨打斷。

    「就得看你了。」鐘長恨在那時笑道。

    「看我?」少年不解。

    那時這位名滿天下的劍道宗師臉上浮現出了無比慈祥的笑意。

    「他以為你修行《大逆劍典》便可以完全控制你,但那一部分可以控制心神的訣竅我已經修改,你所修行的《大逆劍典》並無這個弊端,而他卻不知此事。待到我們死後,你得繼續待在他的身邊,找到合適的機會,代我們...」

    「殺了他!」

    宋月明聽聞此言,頓時臉色一變,他聽出了二人的赴死之心,更聽出了他們並不願意讓他參與此事。可是眼睜睜的看著這二人赴死,他又如何能夠做到?

    「弟子不願,弟子要與二位師叔一同前去!就是死...」他當下便分辨道。

    「月明。」可他的話卻再次被鐘長恨所打斷。老人的聲音在那一刻變得無比的溫潤,好似長輩在看著自己滿意的後代,臉上佈滿了欣慰的笑意。

    「嗯?」宋月明一愣。

    「記住了,玲瓏閣的傳承,不是什麼天下第一宗門,也不是要有多大的山頭,多眾多的弟子,而是意志。」

    「自千年前,開山祖師傳下的救死扶傷、懸壺濟世的意志。」

    「只要你記住了這一點,哪怕只有一個人活著,玲瓏閣便活著。」

    老人緩緩言道,話音一落,還不待宋月明說出什麼,他的手便在那時輕輕敲在了宋月明的頸項。那少年身子猛地一頓,便猶如失了提線的木偶一般,栽倒在地,昏死了過去。

    鐘長恨伸出手,扶住了昏厥的少年,將他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二人在那時注目看了一小會那位猶如熟睡過去的少年,然後幾乎在同一時間,二人又相視一笑,邁著大步,聯袂走出了府門。

    ......

    二人走出府門時。

    醞釀許久的天空發出了一聲轟鳴,終於下起了暴雨。

    金珠大小的雨點,在夜色中串起了簾幕。

    府門外方才那密密麻麻負責看守的士卒不知何時盡數被遣散。

    只有那位身著七星黑袍龍從雲,靜靜的站在雨幕中,看著從府門中走出的二人。

    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他卻未有撐起真元屏障的打算,而是任由那雨水打濕他的發梢與衣衫。

    他的到來,顯然出乎寧竹芒與鐘長恨的預料,二人有些詫異的看著龍從雲。

    三人的目光穿過雨簾,在夜色中交匯。

    除了雨聲,天地似乎都沉默了下來。

    「那孩子呢?」終於,龍從雲率先打破了沉默,出言問道。厚重的聲音穿過了嘈雜的雨聲中清晰的傳入了二人耳中。

    「睡下了。」寧竹芒如是回應道,眸中的目光很是警覺。

    龍從雲愣了愣,但很快便點了點頭。「嗯,留下他,或許還有轉機。」

    「那二位呢?此去何處啊?」他又問道。

    「去該去的地方,做該做的事情。」寧竹芒再言道。

    龍從雲見他不願坦白,卻也並不惱怒,他微微一笑,便娓娓言道:「師叔修的是《大逆劍典》,當年芒極師叔以此法,險些毀掉玲瓏閣,二位想來不會是他的對手。」

    「那麼能做的,龍某想了想,似乎只有殺了那位祝大世子,方可暫緩師叔那失心瘋的計畫。」

    說到這裡,龍從雲看了看二人,又才言道:「這可是釜底抽薪之計,師叔若是知道了,恐怕...」

    「怎麼?想去邀功?」寧竹芒的眉頭一挑,眸中寒光大盛。

    那如有實質的殺意幾乎毫不遮掩,但龍從雲在那時卻猶若未覺一般。

    「師弟誤會了,我只是想提醒二位一句。」

    「祝龍起固然不是二位的對手,他身旁那位公孫明雖然算得好手,但也招架不住二位的聯手。」

    「可是這裡畢竟是玲瓏閣,二位若是被那公孫明拖住了一會,這響動想來是瞞不過師叔的眼睛。若是二位不干得乾淨利落些,待到師叔被驚動,此事恐怕就難上加難了。」

    聽聞這話,一旁的鐘長恨似乎聞到了些許不一樣的味道,他邁出而出,直直的看著眼前這位新晉的掌教大人,沉著聲音問道:「那以掌教的意思,此事我二人當如何做?」

    「簡單。」

    「二位出手纏住那公孫明,在下從暗處殺出,一劍結果了那位世子的性命。」

    「二位意向如何?」

    龍從雲這般言道,臉上的笑意燦爛。

    一如數十年前,幾人初識時那般。

    那時,三人相視一笑,恩怨皆消。

    原來這麼多年過去。

    雖路已殊途,卻終是無人負過初心。

    想來,這世上應該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吧。

    雨下得更大了。

    卻淹沒不了,雨簾中三人那忽的升起的開懷大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21:55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投名狀


    大雨傾盆而下,澆灌在玲瓏閣的山門。

    鐘府的內園中,濕漉漉的紫袍少年,緩緩睜開了雙眸。

    遠傳的天際,時不時響起一陣陣轟鳴與耀眼的光芒,刺得少年眼睛發痛。

    他坐起身子,愣了愣。

    似乎在思考為何他會身處此地。

    又是一道光芒亮起,伴隨著一聲痛呼。

    少年在那一刻猛然驚醒,他抬起眸子望向那光芒亮起的方向。

    只見天際之上,四道身影纏鬥在一起。

    少年的瞳孔在那時陡然放大,他記起了事情的經過,是鐘長恨將他打暈在了這裡。

    他站起身子,焦急的想要做些什麼,但且不說這種級別的對戰是他完全無法參與的事情,單是那般騰空的高度都遠非他區區通幽境能夠去到的地方。

    因此,他只能望著天際的情形,卻無法做些什麼。

    這時,只見白髮披散的司空白,手中長劍一蕩,逼開了圍殺過來的三人,隨即眉間一道紅芒閃過,他的速度陡然快了幾分,聲如鬼魅般,殺到那身著七星黑袍的男人面前,手中長劍裹挾著雷霆之威,直直刺去。

    在其餘二人的驚呼聲中,那身著七星黑袍的男子身子一頓,生生僵在了原地。

    其餘二人見狀,急忙想去救援,可那司空白的嘴角泛起一陣冷笑,他體內頓時響起一聲宛如惡鬼般的嚎叫之音,一隻頭生雙角,背展骨翼的惡神虛影便在那時自他的身後浮現,磅礴的氣勢宛如漣漪一般盪開。

    惡神浮現,他巨大的手臂一揮,身著紅袍的鐘長恨一個措不及防,被那惡鬼狠狠的打了一個正著,身子一頓,自天際倒飛而出。

    而司空白更是在那時,手中長劍抽出,那道身著七星黑袍的身影便隨即猶如失了提線的木偶一般直直的自天際落下。司空白卻是看也不看那位死去的掌教大人,轉眸便望向另一側的寧竹芒。

    寧竹芒見龍從雲戰死,鐘長恨落敗,便知今日已無擊殺司空白的機會。

    他索性停了下來,沉眸看向司空白。

    二者的目光穿過濃郁的夜色,穿過傾盆的雨簾,穿過轟鳴的雷光,在半空中相遇。

    「你們輸了。」司空白在那時言道,眸中泛著詭異至極的血光。

    寧竹芒聞言,慘然一笑。

    他望著身下雨幕中那三座雄偉的山峰,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頹然道:「是啊,輸了?」

    司空白眸中的血光亮了幾分,「你們傷了公孫明與祝龍起,險些將我玲瓏閣至於險地。我留不得你。」語氣之中竟不乏惋惜之意。

    「未有殺了他們,確實是竹芒之過,愧對列祖列宗。」寧竹芒亦惋惜道。只是二人的對話顯然並沒有在同一條線上。

    ......

    渾身濕透的宋月明,狼狽的將落在不遠處的鐘長恨拖回了院中。

    「師叔!」他用力的搖著那紅袍老者,試圖將之從昏迷中喚醒。

    鐘長恨緩緩睜開雙眼。

    他抬眸看了看正與司空白對峙的寧竹芒,又看了看眼前一臉焦急的紫袍少年。

    「祝賢的算計果真了得。」他如是言道,臉色慘白,氣若游絲。

    「師叔沒有殺掉祝龍起嗎?」紫袍少年聞言一愣,他卻是不知道在自己這昏迷的過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從鐘長恨的語氣裡卻大抵聽出了一些。

    虛弱的鐘長恨苦笑著搖了搖頭,「祝龍起身上有一道保命的秘寶,我們太大意了。」

    宋月明聞言心頭也是一沉,祝龍起不死,那玲瓏閣與長夜司的合作必然會繼續下去,如此,那今日幾人的犧牲豈不是付諸東流?

    他在那時咬了咬牙:「師叔,祝龍起現在何處,我這就去殺了他!」說著,他便提起了落在一旁長劍,眸中的光芒果決。

    「有公孫明,你如何殺得了他?」鐘長恨趕忙拉住了少年,這樣劇烈的動作牽動他體內的傷勢,讓他的臉色愈發的蒼白。

    「那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就看著玲瓏閣將千年的傳承與清譽毀在司空白的手裡!」少年問道,眸中的神色焦急無比。

    老人低著腦袋,沉默以對。

    這樣的反應無疑讓宋月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咬了咬牙,再次想要站起身子。

    「讓我試一試,師叔!即使死,我也要試一試!」

    這話出口,那低著腦袋的鐘長恨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看了看與天際處對峙的二人,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忽的言道:「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少年聞言趕忙追問。

    「你附耳過來。」鐘長恨如是說道。

    ......

    「竹芒...所有弟子中,我最喜歡,最信任的便是你,可為什麼,連你也不明白呢?」寧竹芒的態度讓司空白有些煩躁,他如是問道,聲音之中包裹著憤怒、惋惜、不解這些複雜的情緒。

    「弟子明白,是師叔不明白,當年芒極師叔教訓尚且擺在眼前,師叔卻看不明白。」相比司空白的暴躁寧竹芒卻平靜得多,他如是言道,眸子直直的看著這位頭髮散亂的老人。

    那目光莫名的讓此刻的司空白很是不喜。

    「我和他不一樣,他入了魔,而我卻可以駕馭《大逆劍典》,你看我,我像是當年的他嗎!?」老人怒吼道,高亢的聲線自他嘴裡吐出好似雷鳴一般,轟隆作響。

    寧竹芒聞言,安靜了下來。

    他沉著眸子上下打量著司空白,似乎是真如司空白所言一般,在考量著他與那位芒極劍仙的差別。

    然後。

    「太像。」寧竹芒如是言道,聲線平靜得就好似在陳述一件不爭的事實。

    這話無疑戳中司空白的痛楚,他周身的氣息在那一刻變得愈發的狂暴,背後那尊惡神虛影更是發出一聲淒厲的咆哮,恐怖的聲線壓過轟鳴雷聲,震住了漫天的暴雨,一股宛如末日一般的氣息縈繞在玲瓏閣的上空。

    寧竹芒瞳孔中的光芒一凝,他發現比起前日與元歸龍對戰之時,自家師叔的氣息似乎又強了幾分。

    「如此,老夫只有殺了你了。」這時,司空白陰沉的聲線再次響起,他一頭白髮胡亂的揚起,黑色長袍高高鼓動,周身的氣息詭異而冰冷。

    「但求一死。」寧竹芒伸出了手,他周身的力量也在那一刻升騰起來。

    雖然相較於那氣勢滔天的司空白差之遙遠,但他目光之中非但沒有半分的恐懼之色,反倒是平靜的可怕。

    ......

    「師叔!這不可以!我怎能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宋月明驚呼道,臉上寫滿了駭然之色。

    「這是唯一的辦法,要救玲瓏閣,便得有背負罪孽的決心。」鐘長恨卻如是言道,他蒼白的臉上在那時泛起陣陣紅潮,似乎身體的狀況好了幾分。

    「可是...」宋月明還想說些什麼,但那時鐘長恨卻猛地坐起了身子,他一拍宋月明的肩膀,宋月明的身子便在那時不由自主轉了過去。

    他想要阻止鐘長恨接下來的動作,可是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好似被一股無形力量所束縛,根本動彈不得。

    「記住了,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鐘長恨如是言道,他周身氣息一沉,盤膝而坐在宋月明的身後,雙手於丹田處連結數道印記,然後,眸中光芒一閃,雙掌揮出,直直的拍在宋月明的背上。

    那時,宋月明的身子一震,他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順著他與鐘長恨接觸的地方滾滾的湧入自己的身軀,穿越他四肢百骸,躲藏在他的幽門之中。

    宋月明臉上的神色,從駭然到驚恐,從驚恐到絕望,最後化為了崩潰。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身後那位老人周身的氣息隨著時間的推移愈來愈弱,而他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一點聲音也無法吐出。

    那一刻,對於自己的弱小,對於自己的無能為力,紫袍少年終是有了最深切的感觸。

    ......

    寧竹芒終歸不是司空白的對手。

    二人交手不過兩個回合,司空白便瞥到了機會,一劍此處,漫天黑色邪氣相隨。

    寧竹芒的身子一震,胸口處便多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洞,而漫天邪氣在那時好似尋到了機會一般,鋪天蓋地的順著那傷口湧入他的身體。他體內的經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壞死...

    轉瞬他便失去了憑空而立的力量,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的下落。

    他瞪大了眼睛望著天空,腦海裡閃過無數過往的畫面。

    他想著那年他拂袖離開時,女子婆娑的淚眼。

    他想著他歸去時,那一座青冢,與嗷嗷待哺的女嬰。

    他想著師尊死前的託付,想著數萬弟子的生死...

    轟!

    天際響起了一聲轟鳴。

    將寧竹芒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他眼角的餘光在那時瞥見了遠處那山巔的一座府邸內的情形。

    寧竹芒愣了愣。

    隨即已無血色的臉上浮出了一抹笑意。

    烏雲蔽日,大雨滂沱。

    星火未滅,星火未滅。

    他這樣喃喃自語道,終是閉上了自己的雙眸。

    伴隨著一聲轟響,身子墜地,血肉模糊。

    ......

    司空白沉著眸子落了下來。

    地上成千上萬的弟子,帶著極恐懼又狂熱的神情看著司空白。他們的某種大抵泛著與之如出一轍的絲絲紅光,聚在一起,這樣的情形詭異到了極致。

    「鐘長恨呢?」司空白沉聲問道,一頭白髮胡亂的披散,那時,這位仙人似乎一瞬間蒼老了不少。

    「方才弟子看見鐘長恨那賊人被宋月明拖入了鐘府。」這時,人群中一位弟子快步上前言道,卻是那位方才死了師尊的朗朝沙,只是此刻他的臉上竟是沒有半分的悲傷之色,反倒是寫滿了諂媚與獰笑。

    「嗯?」司空白聞言眉頭一挑,便轉過了身子大步朝著那鐘府走去。

    身後的朗朝沙見狀趕忙跟上。

    帶到他們來到那鐘府門前時,雨下得更大了。

    穹頂好似被什麼東西捅下了一個巨大破口一般,雨水傾盆,好似要將這方世界淹沒。

    司空白在府門前站定,身後的朗朝沙很快便會意了過來。

    他大步走到府門前,趾高氣揚的朝著府內吼道:「宋月明,你的死期到了,你膽敢窩藏賊子...」

    他的話方才說道一般,一樣事物便在那時自院內拋出,在地上一陣翻騰,最後落在了司空白的腳下。

    諸人在那時沉眸望去,這才驚悚的發現,那事物竟是一顆頭顱。

    鐘長恨的頭顱。

    吱呀!

    伴隨著一聲輕響,院落的大門被打開。

    一位渾身濕漉的紫袍少年在那時大步走了出來。

    他看也不看一旁那位朗朝沙臉上難看至極的神色,直直走到了司空白的跟前。

    他單膝跪下,高聲言道。

    「徒兒不辱師名,逆賊鐘長恨已經伏誅,頭顱在此,但請師尊過目。」

    少年低著腦袋。

    雨水沖刷著他的身子,順著他的發梢流淌而下。

    他的臉上滿是水漬。

    卻沒人說得清,那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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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