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15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6
第三十七章 雪中陽春

    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徐寒目送了那位失落的女孩離開。

    自始至終徐寒都沒有問過她的名字,只是從她離去的方向,大抵可以猜到應當是這重矩峰上的親傳弟子。

    然後他獨自回到了小軒窗。

    院中的石桌上擺著幾個藥瓶,想來是今日楚仇離的收穫,徐寒清點了一番,三粒凝元丹,二十五枚琉璃丹。

    算不得多,但這些日子楚仇離每日都會或多或少給徐寒帶回來一些,聽著屋裡傳來的那一陣陣震天的呼嚕聲,徐寒會心一笑。

    而後他又拿出了葉紅箋托秦可卿送來的藥瓶,數了一數,一共五瓶,每瓶之中裝著三十粒凝元丹,這可不同於那琉璃丹,無論是所需的藥材還是工藝的複雜程度,凝元丹都遠超於琉璃丹,每一粒放到市面上都可以賣出不菲的價錢。相信即使是玲瓏閣的家大業大,一百五十枚凝元丹也決計不會是一個小數目。

    但葉紅箋卻偏偏為他尋來了這麼多的數量,他端是心頭一暖。

    丹藥畢竟是外力,即使是徐寒,也沒有辦法短時間內吞噬如此多的丹藥。

    他想了想便將這丹藥分成了五份,每日一份,應當還在他身體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

    然後他便抱起了地上的黑貓,轉身走入了房門之內。

    ......

    第二日徐寒方才煉化了那三十枚凝元丹,體內又是五枚竅穴被打開。進展神速的徐寒心情大好,正想著要今日要做些什麼,可那時門外卻響起一陣熟悉的敲門聲。

    「徐兄,徐兄。」

    聽著屋外那熟悉的聲音,徐寒這才記起昨日曾答應過那位宋月明今日要陪他一起前去重矩峰上觀看山門大比。

    他搖了搖頭,其實徐寒對於這位宋月明倒是沒有什麼惡感,只是覺得他這人有些不識趣,或者說心思太過單純了一些。徐寒想著反正今日之事已了,看一看倒也不是不可,因此便將黑貓放在了自己的肩頭,打開了院門。

    「徐兄好生墨跡,快些隨我去,內門的比鬥都快完了。」一開門入眼的便是宋月明那張熱切的臉,只是他的模樣卻是有些狼狽,身上的青衫帶著些許灰塵,想來之前似乎與人動過手腳。

    「宋兄這是?」徐寒有些奇怪的看了宋月明一眼,出言問道。

    「唉,說來慚愧,在下也試著報名了比賽,只是學藝不精,才兩輪便被一位師兄擊敗。」宋月明這般說著,但臉上卻並無多少遺憾之色,隨即話鋒便是一轉興沖沖的言道:「徐兄莫要多問了,我比賽一完便想著來尋徐兄,這一來一回耽誤許久,再不快點恐怕就要錯過了內門最後的決賽。」

    宋月明說罷,便拉著徐寒,也不等他同意,便要朝著山門走去。

    徐寒被這個自來熟的宋月明逼得是既好笑又無奈,只能任由他拉著自己朝著演武場走去。

    舉行這大比的演武場位於山頂,重矩峰本就不小,這一路走上去還得費些氣力,不過徐寒倒也未覺無趣,因為宋月明一路上在徐寒的耳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從這重矩峰上的趣人趣事,到這山門大比的許多規矩全都是如數家珍一般盡數朝著徐寒傾吐。

    宋月明的過度熱情徐寒早已習慣,索性也不多言,只是安靜的聽著,偶爾回應兩句。

    「宋兄說這山門大比每年都會舉行,弟子們但凡有些本事的都趨之如騖,難不成這山門大比除了博個虛名還有其他好處不成?」聽完了宋月明關於山門大比的介紹之後,徐寒忽的來了興致,他轉身問道。

    「那是自然。」宋月明接過話茬,繼續滔滔不絕的說道:「且不說親傳弟子們的事情,他們的勝者可是可以代表山門參加幾個月後的論道大會,單是這內門弟子的第一名,便可獲得直接晉陞為親傳弟子的機會,便足以讓眾師兄弟眼熱,而後幾位也可獲得各種丹藥獎勵,於修行大有益處。」

    「丹藥?」徐寒聞言一愣,即使葉紅箋送來了整整一百五十枚凝元丹,但距離徐寒修復體內所有的經脈問題依然差著數量良多丹藥,聽聞這大比竟然還有丹藥獎勵,不可否認徐寒有些心動,但他畢竟不是這玲瓏閣的弟子,無論他如何眼饞,卻是沒有任何的機會能夠參與到其中。

    「嗯,對啊,單是第二名便可獲得整整五十枚凝元丹,若是使用得當,足足可以讓三元境的修士跨出一大步。」宋月明卻是沒有感受到徐寒的異樣,在那時自顧自的說道。

    「那難道玲瓏閣中除了山門大比就沒有其他辦法可以獲取到丹藥了嗎?」徐寒不死心的追問道。

    「當然有。執劍堂每月都會下派出許多任務,有山門內的,也有山門外的,譬如當初童師兄護送徐兄與小師叔也是算作此類,只是由於茲事體大,人選卻是由師叔們親自挑選的。但大多數都可由弟子們自行接受,完成之後返回山門,門中便會根據任務的難易程度給予弟子獎勵,而這些獎勵便可根據個人需要換成丹藥或是其他的東西。」宋月明繼續侃侃而談道,顯然對於玲瓏閣中的各種規定,宋月明都是早已爛熟於心。

    這一點倒是與森羅殿中的規定類似,每一次任務之後,便會獲得一定的獎勵,一次鼓勵下面的人完成這些任務,畢竟玲瓏閣養著這麼大一批人,終歸得有些盈餘的方法。只是似乎這一點也只對閣中弟子開放,徐寒想著,不禁有些頭大,這修復經脈之事看來也並沒有想像中那般簡單。

    「對了徐兄,我看昨日小師叔為你送來了那麼多的丹藥,難道徐兄還不夠用嗎?我並無他意,只是奇怪徐兄經脈早已出了問題要那些丹藥有何用?」宋月明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的問道。

    這話是有唐突之嫌,甚至落在某些小肚雞腸的人的耳中還會覺得宋月明是在故意嘲弄,但徐寒卻是知道這宋月明的性子如此,倒也並不介意,他微微一笑,便說道:「實不相瞞,在下身子的問題想來宋兄也是知曉,而我家傳的秘法之中有辦法將之修復,只是此法需要消耗幾多的丹藥,因此...」

    徐寒說出這番話並非一時興起,卻是自己早已好生思量過一番。

    他想要治療自己體內的傷勢,如今看來只能是依靠葉紅箋這一條門路,一次尚還好,若是久了難免被有心之人察覺,到時候再說出這樣的託辭。旁人不見得會信,就是信了也不見得不會懷疑。因此,他索性自己說出,透過宋月明之口再傳出去,這樣反倒讓人信服,再者說這經脈盡斷之事,世上本就不多,就是有,想要醫治的方法也不再少數,只是大抵要麼需要大人物出手,要麼便是要消耗數量龐大的資源,因此,徐寒這所謂的秘法端是想來也不會引起多大的麻煩。

    「這樣啊?」宋月明聞言點了點頭,隨即便從懷裡摸索出了一樣事物遞到了徐寒手中。

    徐寒一愣,接過那事物定睛一看,卻是一個藥瓶。

    「宋某比不得小師叔,這裡也只有一枚凝元丹與數枚琉璃丹,不知能給徐兄的傷勢帶來多大益處,但多少是宋某的一點心意,但請徐兄莫要推辭。」

    宋月明在那時語氣誠懇的說道。

    作為內門弟子每月能夠得到的宗門下發的丹藥數量徐寒大抵是清楚一些的,也就十餘枚琉璃丹而已,剩餘恐怕便要如宋月明所言,完成一些宗門下發的任務才可換得,由此可想,這些丹藥對於宋月明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筆不曉的財富,徐寒卻是想不到他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送給了自己。

    「宋兄這...」徐寒下意識的便想推辭,但目光卻對上了宋月明那一臉認真的神色,不知為何,徐寒到了嘴邊的話便在那時被他生生的嚥了回去。

    「家父曾言,我之所需,人之所急,取急而去需也。這丹藥對於修行之人本就是外物,能有些益處,卻不足以改變根本,但對於徐兄來說卻是修復經脈的必需之物。宋某將心比心,覺得此物還是交給徐兄更為有用。也且算作這些日子我多次叨擾,徐兄卻不曾說過半句厭煩之話的謝禮吧。」宋月明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誠懇無比。

    徐寒聽聞此言,又是一陣苦笑,若非親眼所見,他端是不會相信這世上還真有如宋月明這般愚笨不可及之人。

    他終歸收下了那丹藥,然後抬眸看向眼前這個嘴角含著淺笑的青衫少年,拱手說道:「宋兄今日所賜,徐某銘記於心。」

    徐寒臉上的神色與他話裡的語氣都在那一刻變得極為認真。

    他為人素來如此,人對他好,他便百倍相報。

    宋月明卻是搖頭,有些惱怒的說道:「我與徐兄相交乃是緣分,家父曾說,這施恩不圖報,圖報不施恩,徐兄此言卻是不把宋某當做朋友。」

    徐寒一愣,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的少年郎,擺了擺手不再多言。

    但暗地裡卻已然將今日之事牢牢的記在了心中。

    任世事變遷,他卻矢志不忘。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6
第三十八 救人一命

    獨行久了,或有人作伴,也是不錯。

    這是當年滄海流接納他時,對徐寒說過的話。

    而這時的徐寒,心中沒來由的也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楚仇離也罷、葉紅箋也罷,又或者眼前這位並不討喜的宋月明,都給了徐寒許多不一樣的感受,他說不真切那樣的感受究竟是什麼,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樣的感受讓徐寒感覺很安心。

    他微微一笑,隨著還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宋月明,朝著那演武場所在的方向走去。

    ......

    「快!快!懸河峰上的弟子呢?」

    徐寒與宋月明方才走到那演武場前,便聽見一陣急促的高呼,而眼前的人群亦是亂作一團,似乎有什麼大事發生。

    徐寒與宋月明對視一眼,皆是趕忙快步向前。

    待到他們來到那演武場邊上了,擠入人群,卻見一位青衫弟子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胸口處是一抹觸目驚心的殷紅,而鮮血更是不住的順著那傷口湧出,轉眼便將他周身的地面染了個猩紅。

    「這...」宋月明見狀亦是臉色微變,山門大比刀劍相向,有人受傷乃是常事,但畢竟是同門,怎能下此死手?他不禁轉頭望向擂台之上卻見一位男子此刻亦是臉色慘白,身子微微顫抖,手中所持之劍正在不住的向下淌著鮮血。

    徐寒的眼睛眯了起來,他從周圍諸人的議論聲中大抵知曉,這二人皆是內門弟子,似乎因為某位女弟子爭風吃醋,比鬥時失了輕重,方才落了這般景象。

    「讓讓!」這時人群外響起了一道急切的女聲,只見一位肩上掛著一道藥盒的青衫女子排眾而出,快步的來到了那到底男子的身前。

    她麻利的扯開了男子身前的衣衫,又取出懷中的水囊,清洗著男子的傷口,然後又從藥盒中拿出一些藥粉灑在男子的傷口處試圖止住他不斷溢出的鮮血。

    刀劍無眼,這每次重矩峰的山門大比,為防萬一都會讓一些懸河峰的弟子駐守於此。

    而有道是無巧不成書,今日駐守於此的內門弟子赫然便是徐寒認識的那位秦可卿......

    此刻她的臉色難看,額頭上更是不住的冒著汗跡。

    在懸河峰上的修行醫道已經五年多,秦可卿的修為已經到了丹陽境,當然醫道不同於武道,修為的高低雖然可以影響到煉藥、施醫時的效果,但卻並非衡量醫道高下的唯一標準。

    秦可卿的修為在懸河峰的內門弟子中還算得中等,而醫道的水平也是不上不下,因此懸河峰上此刻在舉行的煉藥之比與她這樣的弟子其實並無甚關係,她也才會被委派到重矩峰上。

    只是她雖然修行刻苦,但眼前這男子所受的傷口卻著實太深了一些,按照書中所記載,對於這類傷口應清洗傷口,以內力封上受傷者傷口附近幾個竅穴,再敷以樹蛙粉,止住流血。

    秦可卿極為嚴格的按照書中記載的方法施以了以上的步驟,雖然確實有效的阻止了傷口的滲血,但不知為何那男子的臉色卻並沒有因此而好轉,而是變得愈發的慘白,甚至就連呼吸都變得微弱了起來,眼看著就要昏死過去。  秦可卿自然察覺到了這一點,她額頭上的汗跡愈發的濃密,嘴唇更是因為心頭的緊張而失了血色。她想要找到究竟是何處出了問題,但無論她如何回憶師尊們的教導,又或是自己看過的記載,都並未有找到自己的做法究竟有何問題。

    男子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而秦可卿卻是手足無措。

    她胡亂的翻找這自己的藥盒,想要尋出一些可以讓男子狀態好轉的藥物,但卻又不敢亂用,端是一時間亂了方寸。

    而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忽的排眾而出走了過來。

    「解開天池、天溪、食竇、乳中、鷹窗五穴。」那人影直直的蹲在了秦可卿的身側,還不待秦可卿反應過來,來者的聲音便在那時響了起來。

    秦可卿一愣,轉頭看去入目的卻是一張她極為熟悉的側臉。

    那時昨日她奉命送藥時見過的那少年,也是那位傳聞中小師叔的未來的夫君。對於他的忽然出現秦可卿又是一愣,但對方似乎並未有察覺到她的詫異,只見他沉眸看著受傷的男子,臉上的神情極為專注。而那雙眸子,那專注的神色,不知為何,卻給了秦可卿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心臟乃是人體的中心,周身氣機都需從此處經過,你封住了他這幾處心脈,雖然止住了血,但卻也封住了他的氣機血液流動,實乃捨本逐末。」徐寒沉聲說道。

    秦可卿這時方才醒悟過來,人命關天,她不敢遲疑,趕忙解開了男子身上那幾處竅穴。

    男子蒼白的臉色當下便紅潤了幾分,呼吸也趨於平穩,但胸口處方才止住的血跡又再次湧出,而他的傷口極深,端不是一些止血藥劑便可止住的,因此流出的鮮血並沒有緩和的趨勢,反而愈演愈烈,此刻他的狀況依然不容樂觀。

    「你且封住他靈墟、神封、步廊、期門、乳根、日月、不容......這十五道穴【門】。」徐寒又在那時連連報出了十五道竅穴的名諱。

    亂了方才的秦可卿在那時猶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趕忙依照徐寒之言封住了他所言的這些竅穴。

    而隨著這些竅穴被封住,那男子傷口處的滲血明顯緩和了一些,葉紅箋這才回憶起方才所封的竅穴乃是距離心臟稍遠,但又與心臟有著諸多聯繫的一些穴位。即使她已經努力背下了這些內容,但一時間也很難如此精確的找到這些穴位,心中對於徐寒的驚詫不由得又重了一分。

    只是雖然暫時緩解了男子流血的速度,但卻並未有完全止住,還不待秦可卿發問,徐寒的身子便在那時站了起來。

    他環視周圍一圈,週遭的弟子們也都被徐寒這忽然出手這一招唬住,紛紛下意識都看向徐寒。

    「宋兄,可能接你佩劍一用。」最後徐寒的目光落在了場上他唯一的熟人宋月明的身上,然後出言問道。

    宋月明見徐寒之前所為雖然有些不解,但卻也知道他是為了救人,故而毫不遲疑的一笑。

    「請!」說著,他便將佩劍拋了出去。

    徐寒接過了劍,手中一陣劍鋒出鞘。

    「煩請諸位在周圍撿些木材回來,人命關天,刻不容緩,還請速去。」徐寒在那時說道。

    此言一出,週遭的諸人一愣,端是不敢遲疑紛紛便要去到週遭的林中尋那些徐寒所需的木材。

    「哪得要多久,燒紅薯的,我來。」卻在這時人群中響起一陣嬌呼,然後一道小巧的身影便輕輕躍到了徐寒的跟前。

    卻是昨日徐寒在那木亭中遇見的女孩,她今日穿著一身白色長裙,此刻正笑眯眯的看著徐寒。

    「子魚師姐?」當下,人群裡便有人認出了這女孩,發出一陣驚呼。

    徐寒一愣,心底也是微微一驚,子魚?方子魚?便是那重矩峰中的二師姐方子魚?

    他之前倒是有想過這女孩來歷不凡,卻是未有料到竟然是那重矩峰中大名鼎鼎的方子魚,更為有料想,這方子魚的年紀竟是這般年輕。

    「喵。」還不待徐寒作何回應,倒是他肩上玄兒對於這個怪力少女頗有陰影,頓時發出一陣警惕的嘶叫,身子下意識的朝後退了退。

    「吶,不就是生火嗎?哪用如此麻煩。」少女的手在那時伸出,一道熊熊的火焰便在那一刻自她的手心燃起。

    這是...

    徐寒心頭一驚,知道這時修為達到通幽境後,真氣化為真元,外放之後而產生的異狀。

    雖然心底對於這方子魚年紀輕輕便有這等修為是詫異到了極致,可是徐寒當下還是收斂起了心神,將手中的劍在那時伸出,放到了那方子魚手中所燃起的火焰之上。

    數十息之後,在諸人詫異的注視下,那雪白的劍身被燒至緋紅,徐寒朝著方子魚點了點頭,少女會意一笑,收起了手中的火焰,然後笑嘻嘻的說道:「吶,我幫了你,記得下次幫我燒紅薯哦。」

    「師姐但有所需,徐某定無所辭。」徐寒頷首言道,然後轉過了身子,在諸人詫異的注視下,將那燒得緋紅的劍身猛地朝著男子的傷口處按去。

    「啊!!!」

    隨即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自那男子的嘴裡響起。

    ......

    數息之後,男子因為劇烈的疼痛昏死了過去,秦可卿也從徐寒這忽然的舉動中回過了神來,她有些憤怒的看向徐寒質問道:「你在做什麼?你看...」

    她的話還未說完,徐寒便收回了手中的劍,然後朝著她伸出了說說道:「十灰散。」

    秦可卿一愣,側頭看去卻見那男子雖然昏迷,但胸口處的出血卻明顯又再次緩和了幾分,當下她不解之餘,對於徐寒的一番行為更是驚詫到了極致。但她卻不好多問,只能是聽從他所言取出了藥盒中的十灰散遞到了徐寒手中。

    「十灰散的藥性比起樹蛙粉雖然弱上一些,但勝在毒性也要弱上幾分。他如今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用十灰散更有助於他後期的修養。」徐寒卻好似未有看見秦可卿臉上的不解一般,自顧自的說道,然後將那十灰散均勻的灑在了男子的傷口處,而男子那方才還不斷溢血的傷口竟然就在徐寒這一番的作為之後,奇蹟般的好了起來。

    而自始至終徐寒都未有看見在那人群之後,一位身著紫衣的男子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徐寒,眸子閃動著意味不明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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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深夜來客


    約莫一刻鐘之後,從懸河峰趕來的弟子來到了演武場,他們先與秦可卿詢問了一番情況,再得知此事是徐寒所為時自然是一陣感謝,而後便帶著那男子去到懸河峰上接受更好的治療。秦可卿也朝著徐寒道了一聲,雖然看樣子她似乎還有許多話要說,但最後卻礙於師兄弟的催促,不得不離去。

    此間事了,周圍的重矩峰弟子們看向徐寒的眼神都變得有了幾分怪異,畢竟再此之前關於徐寒的傳聞大抵都是在訴說這位公子哥是如何的不學無術以及品行低劣。此刻這樣一個人物卻出手救了他們的同門,端是讓這些早已在心中將徐寒定了性的少年們心頭五味陳雜。

    徐寒卻是沒有心思去關心旁人的心思,他先是將手中的劍還給了宋月明,然後再次轉頭朝著方子魚道謝。

    「無礙無礙,記得下次幫我烤紅薯哦。」方子魚卻是笑著擺了擺手。

    徐寒對此自然是滿口答應。

    而重矩峰出了這樣的亂子,今日的山門大比恐怕也得暫時取消,徐寒與宋月明沒了比鬥可看,便一同踏上了回去的路。

    ......

    「徐兄方才所言,那位師妹封住的竅穴乃是近於心脈,不利於傷者氣機與血液流轉,而你所指出的竅穴卻是即可減緩他的傷勢,亦不會阻礙他的氣機流轉。可是為何最後還要用我的佩劍燙灼那人的傷口,生生將他燙暈了過去?」一路上宋月明沒個停感嘆徐寒方才出手是如何的厲害,又如何的神奇,更是不住的詢問徐寒那麼做的緣由,徐寒自然是一一解答,但唯獨這一點宋月明甚是不解。

    「這算不得什麼厲害事。」徐寒聞言一笑,隨口說道:「行走江湖,難免遇到些打鬥,可外面不比玲瓏閣中隨時有一整個懸河峰的醫師為人治療,因此很多時候只能靠自己,用火燒紅的鐵器燙灼傷口,可以快速的讓血液凝結,宋兄不用覺得奇怪,但凡行走江湖有些經驗之人都懂這個道理。」

    「這樣啊。」宋月明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一副聞所未聞的驚詫狀。

    「那這麼說來徐兄之前可算是江湖老手?不然怎能知道這樣的事情,我觀徐兄方才...」這些話無疑讓宋月明這個一心想著要行走江湖的少年人眼前一亮,一連串問題猶如暴風驟雨一般朝著徐寒問來,端是讓徐寒頭疼不已,但也不好就冷落宋月明,因此只能是一一解答。

    ......

    終於,在天色暗下之前,徐寒回到了小軒窗,只是那位宋月明還一臉的意猶未盡,大有要與徐寒徹夜長談的架勢,徐寒卻是有些怕他,連忙說著今日勞累想要好生歇息這才擺脫了這個話嘮。

    推開小軒窗的院門,葉紅箋的房間依然黑著,她要在重矩峰上閉關,衝擊三元境,想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而他與楚仇離所居住的房中卻亮著燈火,裡面似乎有人影閃動。

    徐寒一愣,此時方才酉時,以楚仇離的話來說,月黑風高竊珠夜,不賺個盆滿缽滿豈能還?

    這個時候回來,不太像他楚神偷的性子。

    「楚大哥?」徐寒試探性的朝著那房門方向喚了一聲,屋中人影卻是並未回應。

    徐寒心頭一跳,趕忙將肩上的黑貓放下,小心翼翼的朝著那房門走去。

    「楚大哥?」他來到門前,又喚了一聲,屋內之人卻依然沒有回應。

    徐寒心頭一橫,恐是來者不善,當下也不遲疑,一腳便踢開了房門,喝到:「誰人裝神弄鬼?」

    他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繃緊,只要有所異變,他便會在第一時間發難。

    只是待他看清房中之人的模樣時,他的身子卻是一震。

    那人背對著他,看不清容貌,但從看來身形應當是一位男子,頭上的烏絲之中夾帶著的些許白雪,想來年紀應當不小,而最讓徐寒詫異的是,那男子身著的那一聲紫色長袍——那是玲瓏閣中,師叔輩的人物才能穿戴的衣物。

    徐寒如何想得明白,這樣一個人物為何會出現在他的房間之中。

    「閣下是?」徐寒心中有所疑問,當下便沉聲問道。

    「妖氣。」那人卻並未回頭,也並未回答徐寒的問題,而是從嘴裡淡淡的吐出了這樣兩個字眼。

    那二字入耳,徐寒心頭一震,纏著白色布條的右手在那一刻猛地被他握緊,眸中更是泛起一陣殺機。

    「《修羅訣》練出的金剛境,想要殺我?是不是還得再想一想?」那人雖未回頭,但徐寒的一舉一動卻似乎瞞不過他的眼睛,就在徐寒心頭泛出殺機那一剎那,那人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房間內昏暗的燭火搖曳,那背對著徐寒的紫色身影宛如一尊泰山壓在徐寒的心頭,讓他不能喘息。

    玲瓏閣師叔輩的人物,配上那紫色長袍,修為至少也是天狩境,這樣的人物,想殺徐寒不過動動指頭那般簡單,正如他所言,徐寒卻是得再想想。

    徐寒沉著眉頭盯著那身影望了半晌,最後忽的像是想明白了些什麼,他握著的拳頭忽的鬆了下來。

    「閣下想要什麼?或者想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

    這來者既然聞出了他體內的妖氣,那麼或許已然猜到了他的根底,若是想要殺他殺了便是,何須如此故弄玄虛,那麼既然不想殺,那他就一定想要從徐寒這裡得到些什麼。

    無論那是什麼,在他沒有得到之前,徐寒斷定對方不會動手,因此他反而在想通這些之後,冷靜了下來。

    叮。

    這時一聲輕響忽的盪開,一道寒芒自那身影的身上飛出,以極快的速度飛向徐寒。

    徐寒心頭一驚,便要抬手抵禦,但那寒芒的速度著實太快了一些,他方才升起這樣的念頭,手還未做出回應,那事物便猛地刺入他的胸口。

    那是一枚銀針。

    細小、鋒利,尾部連接著一根銀線,若不細看,端是難以察覺到它的存在。

    那銀針入體,徐寒發出一聲悶哼,一道道真元順著那銀針湧入了徐寒的體內,徐寒的身子便在那時生生的僵住,竟是動彈不得。

    「嗯,讓我看看。」那身影又一次說道。

    「森羅殿的《修羅訣》、南荒劍陵的大衍劍種、嗯?還有天策府子的藥力殘餘。」

    「有趣...有趣...」

    那人的語氣宛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頗有些興奮,但徐寒的心思卻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這些都是他的秘密,甚至每一個都足以給他招來殺身之禍,卻因為一根銀針,便被這來者看出了根底,徐寒不由生出一股赤身裸體暴露在風雪下的感覺,那是一種幾乎從頭到尾,貫徹了他全身的寒意。

    「約莫一年多前,龍從雲帶人追殺滄海流,卻不想遭到了森羅殿的刺殺,隨行弟子除了跟著龍從雲的幾位,其餘盡數斃命,唯獨秦可卿那孩子被一位森羅殿的修羅所救。」

    「那修羅的年紀應當與你相仿,而後滄海流的身邊便多了一個與你一般的少年。」

    「再然後,滄海流最後一次出現大淵山附近,而那個時間也剛剛是天策府夫子失蹤的時間,直到現在那夫子還是不知所蹤。倒是你一個不知道來路的小子,卻一躍成為了葉承台的女婿,你說...這事巧不巧?」

    那人慢悠悠的說道,聲線輕盈,就好似一位父親在給自家的孩童講述著一個哄他入睡的故事。

    但徐寒的身子卻在那時開始了顫抖,他的一切在這個男人的推斷下竟是如此清晰,他覺得自己彷彿已經被他看了個透徹。

    這並非一個愉快的體驗,尤其是本身就帶著各種秘密的徐寒來說。

    「閣下深夜來此,不會就是為了給徐某講上這樣一個無稽的故事吧?」但無論心底對於這個來者如何的恐懼,但表面上徐寒卻表現得足夠的鎮靜。他沉聲問道,而暗地裡卻是已經做好瞭解封右臂,與那人拚個魚死網破的準備。

    在面對那位森羅殿的修羅使時,即使情況極為危機,徐寒自始至終也沒有解封這妖臂的打算,因為他很清楚一旦解封了妖臂,那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只有死路一條。而那修羅使雖然強大,但還遠未到生機斷絕的地步。

    徐寒不想死,所以他捨命一搏。

    而眼前這個男子,無論是修為還是算計顯然都遠超出了那位修羅使,徐寒並不認為對方若是想要殺他,他能有半分的勝算。

    這樣看來,無論徐寒如何的不想死,但擺在他面前也只剩下了死路一條。

    那就不要讓想讓他的死的人,過得太過舒坦吧。

    徐寒這樣想著心底便有了決意。

    「自然不是。」那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徐寒的心頭一沉,右臂之上依然開始妖氣湧動,顯然已經做好了搏命的準備。

    那人的身子隨著此言落下,緩緩轉了過來,入目的卻是一張徐寒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臉。

    寧竹芒!

    那位玲瓏閣的掌教大人——懸河峰寧竹芒!

    「我想要收你入我門下。」

    而他的聲音也在那時升起,響徹在這昏暗狹小的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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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寧竹芒的籌碼

    已經做好搏命準備的徐寒,在聽聞寧竹芒此言之後,竟是生生的愣在了當場。

    「你說什麼?」他不可置信的追問道,寧竹芒的話,他當然聽得很清楚。可他卻不敢相信,寧竹芒會真的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情。

    天策府雖然如今有了與玲瓏閣聯手的意思。但天策府是天策府,老夫子是老夫子,甚至在來之前那夫子還不止一次的強調過讓徐寒萬萬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想來除開天策府這層身份,那位夫子恐怕與玲瓏閣的某些人還有些私怨。更莫提滄海流這個大周天下都想要殺之後快的惡人,徐寒端是想不明白,既然已經將他的身份猜得八九不離十,為何還要提出這樣的要求。又或者,這位掌教大人另有算計。

    想到這裡徐寒的心情並沒有半分的好轉,反而愈發的陰沉了下來。

    「很奇怪嗎?你是紅箋那孩子未來的夫君,雖然經脈寸斷,但我觀你今日救人之時,對於醫道的瞭解似乎遠勝於常人,收你入我懸河峰有何不妥?」說到這裡,這位白眉的中年男子忽的一笑,又言道:「還是說你怕比紅箋低了輩分?無礙,你可做我玲瓏閣客卿之位,並無輩分區別,唔...我想想,每月可供你調用的凝元丹便有足足二百之數。」

    寧竹芒似乎吃定了徐寒,他在那時眯起了眼睛,嘴角勾勒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無疑,寧竹芒抓住了徐寒的痛腳,他太需要凝元丹了,同時,一旦進入了懸河峰,他便有機會取得那幾味用於煉化他右臂的藥材,這二者對於徐寒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條件呢?你想要什麼?」徐寒沉眸問道,他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白來的餡餅,人有所求,方有所給。他素來奉行這樣一個道理。

    看著眼前這個才十七八的歲少年人,卻是一臉飽經滄桑之人才有的沉著冷靜,寧竹芒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少年老成,有時候也並非好事。」

    「若說我一定想要什麼的話...」

    「一個承諾。」寧竹芒的手忽的伸出,豎於胸前,食指伸直,其餘四指彎曲。

    「承諾?什麼承諾?」徐寒一愣,卻是想不到他能給出一個什麼承諾,抵得過這玲瓏閣師叔的位置。

    「無論未來如何,你且記得今日玲瓏閣與你的恩情,他日再見,保我玲瓏閣一絲傳承,足矣。」

    寧竹芒淺笑著言道。

    「我?保玲瓏閣傳承?」徐寒一愣,且不說如今的玲瓏閣如日中天,號令整個大周江湖。就是真的有那大廈將傾的一天,他徐寒何德何能能保下這玲瓏閣的傳承?

    寧竹芒倒是看出了徐寒的疑惑,他又是一笑,言道:「世上的路千萬條,有的是康莊大道,有的卻是萬丈深淵,你勿需自擾,只當我給這千年傳承的玲瓏閣多找了一條路便可。」

    言罷,寧竹芒的身子便在那時緩緩隱去,瞬息消失在這房間中。

    「若是你想得明白,明日便來我懸河峰上吧。」

    只是他的聲音卻也在那時傳來,響徹在徐寒的耳畔。

    ......

    這一晚,徐寒睡得並不好。

    寧竹芒的忽然到訪完全打亂了徐寒的計畫。

    但他開出的價碼也是徐寒完全沒有半分拒絕的能力,他太需要時間了,如果說經脈的資料可以徐徐圖之,那麼妖臂的煉化卻是刻不容緩。

    徐寒想著這些,整夜輾轉難眠。

    ......

    第二日,徐寒煉化完今日的三十枚凝元丹後,便獨自一人出了小軒窗,朝著懸河峰走去。

    玲瓏閣的山門大比還在進行,重矩峰是武道,比的是武功強弱,大寰峰是文法,比的是吟詩作對,謀略算計。而懸河峰是醫道,比的自然便是丹藥造詣。

    走入懸河峰時,徐寒便感受到了與重矩峰截然不同的氣息。

    重矩峰上兵戈聲不絕,所言所論也皆是這殺伐之道,而懸河峰卻要溫和得多,不見利器,人人白衣,面相也和善得多。相傳那位玲瓏閣的開山祖師爺便是這醫道大聖,曾立下門規,但凡懸河峰弟子,不到萬不得已,不得殺生。

    萬不得已,這詞徐寒覺得用得甚妙。

    只是這人在江湖,哪裡都是萬不得已,這規矩,有和沒有,又有什麼區別?

    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徐寒終於到了濟世府前。

    他的穿著怪異,一看便不是懸河峰上的弟子,一路上免不了受人指指點點,不過好在昨日之事他也算是在這懸河峰上出了名,有那麼些人認出了徐寒,那葉小師叔未來夫君的招牌擺在那裡,到底是無人敢攔他。

    待到那護衛通報一聲,徐寒便在諸多旁人的指指點點下,大搖大擺的走入了濟世府。

    而府門的大殿中,那位白眉的掌教大人早已恭候多時。

    「想好了嗎?」見徐寒入門,高坐於台上的寧竹芒便笑著問道。

    「三百。」徐寒站在那大殿之中,看著那風姿卓絕,大有仙人道骨模樣的寧竹芒,沉聲言道。「每月,我要三百凝元丹。」

    「嗯?」寧竹芒一頓,卻是未有想到徐寒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過很快他便點了點頭,玲瓏閣家大業大,三百兩百於他們並無多大的區別。

    「此外,我還要三味藥材。」徐寒得了應允,臉上的神色卻依然凝重,沒有半分討價還價得逞之後的欣喜。

    「嗯?但說無妨。」寧竹芒言道。

    「樓雲草、北芒花、凝香果。」

    寧竹芒作為懸河峰出身的弟子,對於藥道的精通程度自然是世間罕有,而徐寒所言的這三種藥材,大周之中唯有玲瓏閣懸河峰上尚有存於,皆是珍惜無比。這三位藥材除了磅礴的藥力之外,皆有一個通性,便是藥力陽剛,有鎮壓邪祟之功效。

    寧竹芒雙眸中的神光在那時一凝,看向徐寒的眼神頓時變得饒有興趣起來。

    「這三味藥材皆乃稀世之物,我願意給,門中其他長老執事也決計不會同意,你若是非取不可...」寧竹芒說到這裡,有意的頓了頓,眸中的目光卻是再一次的落到了徐寒身上。

    徐寒自然知道對方再給自己下套,但他卻著實太需要這三味藥材幫助他煉化右臂,因此,他的雙眸一沉,言道:「我非取不可,你想要何物,儘管說來!」

    「很簡單,回答我一個問題。」寧竹芒言道,他眸中的光芒在那一刻驀然變得深邃了起來。「滄海流去了大淵山,從此便沒了蹤跡,那他究竟...」

    「死了。」還不待寧竹芒問完這話,徐寒便將這天下諸人都想搞明白的事情脫口而出。

    「死了?」寧竹芒一愣,雖然這個猜測他早已在心中推演過無數遍,但在得知滄海流死訊那一剎那,寧竹芒的心頭還是忍不住一跳。

    「那...那把劍?」寧竹芒又問道,他的目光在那時順著徐寒的身子望向了他的背後,那裡有一把被白布包裹著的長劍,看不清模樣,但從隱約的輪廓上可以看出,他與尋常劍器有些不一樣。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徐寒眯著眼睛說道。

    那位掌教大人又是一愣,自他坐上這玲瓏閣掌教位置那一刻起,天下還敢這般與他討價還價的人已經不多了,尤其是對於一個後輩來說。

    但他卻也不惱,只是在那時颯然一笑,說道:「你所取的三味藥材,珍惜無比,那麼必然是想要煉化某種丹藥,以你的修為想要做到這一點,就是能行恐怕也得花費不少的氣力,甚至還有失敗的風險。不過我既然答應給了你,索性好人做到底,你再允我一事,我幫幫你將這丹藥煉成,如何?」寧竹芒的臉上在那時再次浮現出盈盈的笑意。

    徐寒並不喜歡他這般模樣,就好似他的心思已然被寧竹芒看得透徹無比,這樣的感覺端是讓人不喜。

    他摸不準,這位掌教大人究竟有何圖謀。

    當年那些大周的江湖人士,打著除魔衛道的幌子追殺滄海流,其根本便是為了徐寒背上這把劍。而寧竹芒顯然對於這把劍也有足夠的興趣,那為什麼他還不出手搶奪?以他的修為想要做到這一點,徐寒並不認為會是什麼難事。

    徐寒打心眼裡討厭寧竹芒這樣的人。

    你永遠不知道他想要什麼,那你便沒有辦法揣摩他的心思。這樣的人,若是作為敵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何事?」但徐寒還是在那之後問道。

    因為卻如寧竹芒之言,那三位藥材極為珍貴,藥力也極為強大,徐寒得了這幾味藥材,想要將之煉化成自己所需的丹藥確實要廢上許多氣力,甚至有可能廢掉這些來之不易的珍惜藥材。而寧竹芒作為玲瓏閣的掌教,又是懸河峰出身的弟子,在丹道上的造詣自然是天下公認的。這煉丹之事若是有他出手自然是再好不過。

    「若是可以...永遠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這把劍在你的手中。」寧竹芒在那時沉聲言道。

    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寧竹芒這個要求對於徐寒來說算不得什麼要求,他想要活下去,自然就得藏好這個秘密。

    只是他真的不明白這寧竹芒所做的這些事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一點讓徐寒著實不安。

    但他最後還是朝著寧竹芒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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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黃沙漫谷,風雨欲來

    於是第二日。

    葉紅箋那位廢物未婚夫一躍成為懸河峰客卿的事情便如一粒石子落入春池一般,在整個玲瓏閣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上至各峰長老執事,下至各層弟子對於此事都是議論紛紛。

    今日清晨這個消息一傳出,懸河峰上的執事與長老便一股腦的鑽入了濟世府,想找那位掌教大人問個究竟。

    而重矩峰上亦是風聲四起。

    執劍堂中,留著羊角胡幹瘦無比的丁景程亦是火急火燎的去到了重矩峰山頂的劍鼎閣,尋到那位重矩峰長老,玄冥劍仙——龍從雲。

    他一屁股坐到龍從雲身旁,吹鬍子瞪眼的便說道:「師兄,你倒是看看,這寧竹芒一天比一天不像話。」

    「前些日子派童鐵心這些內門弟子去接葉紅箋,險些出了岔子。這下更厲害,一個經脈盡斷,除了攀上葉紅箋這棵高枝便一無是處的小子,竟然被他收為了懸河峰的客卿!一個月光是凝元丹便足足給三百之數?你說說,我們兄弟自幼拜入師門,為了玲瓏閣出生入死,一個月才領多少丹藥,他一個毛頭小子,就是昨日靠著些江湖左道救了一位弟子,這便拜為客卿,我玲瓏閣的客卿之位,什麼時候這麼不值錢了?」丁景程一股腦的倒著苦水,一張本就皺巴巴的老臉更是在那時被擠作一團。

    青衫白髮的龍從雲從入定中睜開了雙眼,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這急性子的師弟,言道:「竹芒再怎麼,也是玲瓏閣的掌教,他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況且司空長老也未發話,豈有我們插嘴的道理?你這性子得好生改一改了。」

    「可...」告狀不成,反倒被教訓一頓的丁景程更是惱怒不已,張嘴便要辯駁。

    「聽聞青州雁來城最近在鬧妖患,宗門在那裡的弟子已經向我們發來了三次求援,這事你準備的如何?」龍從雲清楚自己這師弟素來愛面子,索性轉移了話題,這般問道。

    「嗯?」丁景程一愣,也知道自己這不忿怕是在師兄這裡傾吐不了了,微微遲疑之後,還是將龍從雲所問之事一一道來:「妖族被困在十萬大山多年,早已翻不起什麼大浪,估摸著又是些小妖作祟,我已經安排親傳弟子李清、越寧二人,以及數十位外門弟子去那裡調查此事,明日便會出發。」

    「唔。」龍從雲聞言點了點頭,「妖族那裡雖有青蓮觀道門坐鎮,但也不可小覷,謹慎些為好,你再去懸河峰要兩名醫師,大寰峰尋一位弟子一同前去,以防萬一。」

    「嗯,師兄放心,我一定安排妥當。」丁景程雖然心底暗暗肺腑自己這師兄太過謹慎,但嘴裡還是連連應道,而後便退了下去。

    待到丁景程離去,龍從雲那淡漠的眸中一道厲色閃過。

    「寧竹芒啊,寧竹芒。看樣子,這玲瓏閣掌教之位只落懸河峰的規矩是時候,改上一改了。」

    ......

    大寰峰上。

    正值晨課,儒生仕子們的朗朗讀書聲彙集在一起,迴蕩在這大寰峰上,端是晨鐘暮鼓一般裊裊不絕,又蕩人心魄。

    山巔的經綸院中,一位身著灰袍,頭戴素冠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院中,手捧著一本已經泛黃的古籍細細品讀。

    「先生,鴻老求見。」這時一位紅唇白面的書僮快步走入院中,朝著那男子一拜,口中言道。

    中年男子聞言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古籍,言道:「請。」

    那童子退下,隨後一位披散著白髮,身著青衣的老頭便走了進來。

    那來者雖然毛髮皆白,看上去上了年紀,但走起路來卻是大開大合,絲毫不顯老態。

    待他步入院中,朝著那中年男子拱手喚了一聲先生之後,便坐到了一旁。

    「鴻老這麼早來此,所為何事?」中年男子見老者入座,嘴角頓時浮出一抹笑意。

    「寧竹芒收了那葉紅箋的夫婿做懸河峰的客卿之事,卓先生可曾聽聞?」鴻姓老者倒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便問道。

    「方才聽堂下童子說過。」那位卓先生頷首言道,眉宇之間似含笑意,卻又並不張揚,端是讓人難以生出半分惡感。

    「哼。」鴻老當下便發出一聲冷哼,「這寧竹芒做事愈發乖張,司空長老也不好生管教,我看這玲瓏閣的千年基業遲早得毀在此子手上。」

    「鴻老以為此事不妥?」卓先生不露聲色的問道。

    「自是不妥,那徐寒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得上這客卿之位?這大周天下一日不如一日,我看夏君南下只是遲早之事,寧竹芒不想著以客卿的資源盡力招攬些名仕,反倒去拉攏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待到夏軍南下,玲瓏閣何以自保?」鴻老厲聲言道,顯然是對於那位掌教大人不滿已久,言辭之間不忿之意自是毫不遮掩。

    「雁來城鬧了妖患,我估摸著丁景程已經在來的路上。鴻老與其在我這裡憤慨,倒不如去安排一下人手,找一位通曉妖族習性的弟子,隨丁景程下山除妖。」

    「這天下將亂,百姓苦不堪言,我玲瓏閣能幫一點,便是一點吧。」卓先生這般說道,便再一次拿起了手中的古籍,細細翻看。

    那鴻姓老者見他這般作態,知他已無與自己再討論此事的興致,他當下便嘆了一口氣,言道:「老夫這就去辦。」言罷,便退了下去。

    噠。

    噠。

    隨著老者的退下,經綸院裡忽的響起了一陣極有規律的輕響。

    卻是那位卓先生在不斷的用手指敲擊著身前的案台。

    那聲音清脆,似乎暗合某些音律,隱隱約約間甚至帶著些許金戈之意。

    而那時,那位卓先生的眸中一道寒芒閃過,冷冽如鋒。

    他輕聲呢喃道。

    「黃沙漫谷,風雨將至。」

    「匹夫只道不立危牆,君子卻曉覆巢之下無完卵。」

    「寧竹芒。你到底是哪一個呢?」

    ......

    相比於風言風語亂做一團的三大主峰,作為這事情二位主角之一的徐寒卻是安穩得多。

    他呆在小軒窗中煉化完今日的三十枚凝元丹,體內竅穴再次被他修復好了五枚,如此下去,若是丹藥充足,只需一個月的光景,他便可以完全將體內受損的經脈修復完成。

    而寧竹芒昨日也給了他許諾,三個月內,必定煉好徐寒所需的丹藥。

    一切都順風順水,徐寒心底雖然對於寧竹芒的動機有所懷疑,但他卻是沒有再好的選擇,因此不管如何,他都選擇靜觀其變。

    「徐公子,你在嗎?」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輕柔的聲線。

    方才吸收完藥力的徐寒聞言站起了身子,以徐寒的記憶力自然很輕鬆的便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他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一抹慌亂之色。

    「徐公子?」

    屋外之人再次喚道,似乎並不太確定徐寒是否在這院中。

    徐寒聽出了屋外人的離去之意,他心頭一跳,不知為何便在那時高聲說道:「我在,何事?」

    話一出口,便自然沒了迴旋的餘地。

    他當下快步向前,走到院門口,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鼓足了勇氣,方才將院門推開。

    而屋外,一道身著淺色絨衫的俏麗身影已然立在了那裡。

    「秦姑娘?你怎麼來了?」徐寒故作驚訝的問道,但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與神態都太過做作了一些,那時素來冷靜的徐寒少見的臉色有些泛紅。

    秦可卿聽聞徐寒之言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收斂下了自己的心思,輕聲說道:「昨日謝過徐公子,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我...」

    「無礙,舉手之勞,能救人一命,徐某自是不會吝惜這點本事。」徐寒言道,雖然他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但談吐間的語調卻是與平日大相逕庭。

    「嗯...」秦可卿垂著腦袋,臉色泛紅,卻是不知究竟是因為這外面寒冷的天氣,亦或是其他...

    而隨著她的輕聲回應,二者之間的氣氛瞬息沉默了下來。

    「外面天氣寒冷,還請姑娘進屋一敘。」約莫十息的光景之後,徐寒忽的一拍腦門,這才意識到將來客擋在屋外頗為不妥,他趕忙說道,將秦可卿迎入屋中。

    「聽聞徐公子被掌教收為客卿,我來得匆忙,也是在路上聽聞這消息,忘了準備賀禮...」落座到了院中石桌旁的秦可卿又言道,只是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無礙,無礙。」徐寒趕忙擺手言道。

    但這話一說完,二人之間再次沉默了下來。

    又是數十息之後。

    「其實可卿這次前來,還有一事想要詢問公子。」似乎是做了某個極為重要的決定,一直低著腦袋的秦可卿忽的抬起了頭,望向徐寒。那雙清澈的眸子中,在那一刻閃動著宛如寶劍出鞘一般的堅決。

    「何事?」徐寒心頭一跳,隱隱約約間已經猜到了秦可卿會問些什麼。

    「......兩年前,公子可曾去過充州景升城?」

    「嗯?」徐寒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復了原狀,他卻是不知自己究竟是何處漏出了破綻被秦可卿識破,但他到底無法與之相認。以他現在的身份,秦可卿知道得越多,對她帶來的麻煩也就越大。

    徐寒無法知曉自己對於這個曾經救過自己一命的女孩究竟報有怎樣的感情,是感恩,或是更多的其他心思。但徐寒卻清楚,他不想讓她受到傷害,因此他在那時很是果決的搖了搖頭,說道:「徐某自幼生活在梁州,從未去過充州,可卿姑娘這是何意?」

    「當真沒有?」秦可卿卻不死心,再次追問道。

    「自然。」徐寒篤定的點了點頭。

    「這樣嗎...」得到徐寒如此肯定答覆的秦可卿免不了有些失落,她分明記得徐寒那雙眼睛與那年所見幾乎如出一轍...

    但徐寒說得如此篤定,秦可卿自然也不好追問。

    而接下來的談話,秦可卿便顯得有些意興闌珊,約莫一刻鐘之後便起身告辭。

    徐寒將之送到門外,目送著秦可卿離去。

    而就在那時,已經走出數丈遠的秦可卿忽的轉過了頭,看向徐寒。

    「徐公子。」

    「嗯?」徐寒一愣,卻是不知秦可卿忽然回頭是所為何事。

    「我好像從來沒有告訴過公子,我叫秦可卿吧?」

    那時女孩的眼睛忽的眯成了月牙狀,臉上泛起一陣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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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童鐵心的算計

    童鐵心的心情很不好。

    甚至可以說是差到了極點。

    對於葉紅箋,他從見面的第一眼起便已然認定。

    葉紅箋被司空白收為了弟子,身份自然是崇高無比,但童鐵心卻沒有放棄的打算。

    他雖然是內門弟子,但他的修為是內門弟子中公認的數一數二的存在,而成為親傳弟子也是遲早的事情。要麼修到通幽境,要麼在山門大比中獲得勝利,這二者對於已經摸到了通幽境門檻的童鐵心來說都不是一件難事。

    他自認為一旦成為了親傳弟子,輩分雖然比葉紅箋低上一些,但身份卻是已然在伯仲之間。所以,對於葉紅箋,他志在必得。

    只是天公不作美,半路殺出了一個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的徐寒,成了葉紅箋的未婚夫。

    本想著教訓一番讓他知難而退,可誰知這個徐寒卻是一個硬骨頭,軟磨硬泡都無甚作用,直叫童鐵心恨得牙癢癢的。

    而後來又因為保護葉紅箋失利,讓童鐵心更是無顏去見葉紅箋,只能是埋頭苦修,期望早一些時日晉陞為親傳弟子,這才能在葉紅箋面前挺直腰板。

    說來也巧,往年要開春才能舉行的山門大比,卻因為論道大會而提前開始。

    童鐵心想著葉紅箋那張絕美的面容,自是卯足了勁要在內門弟子的大比中拔得頭籌。為了如此,他謝絕了所有門中事務,一心撲到了大比上。

    有道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童鐵心一路斬將奪旗,真的就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晉陞為親傳弟子的童鐵心拜見過各個長輩之後,便興致勃勃的來到小軒窗,而聞訊趕來的諸如孟書閣之輩,卻告訴了童鐵心一個宛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

    徐寒被掌教收為了懸河峰客卿。

    童鐵心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那徐寒一個經脈盡斷的廢物究竟有什麼本事能當得起懸河峰客卿的位置?

    他極為不忿。

    但他自然不敢把這樣的不忿歸咎在師門或是那位掌教大人的身上,在他看來定是那徐寒迷惑了掌教大人。於是熱血上頭,他根本顧不得其他,在聽聞這個消息之後,臉色便陰沉了下來。

    他倒是想要報復,但上門尋釁,對方怎麼說也是懸河峰的客卿,這樣明目張膽,於情於理說不過去,可若是就這樣算了,童鐵心心頭那股怒氣卻是如何也消解不下,這樣想著,童鐵心的眼睛忽的眯了起來。

    他憋了一眼身旁的孟書閣,沉聲問道:「去,打聽一下那小子在這山門之中和誰走得近些?」

    ......

    徐寒之後的數日都過得很是愜意。

    雖然那位秦可卿表現出來的聰慧遠超出徐寒的預料,但在那之後,她卻也再也沒有追問過徐寒有關於兩年前,景升城的事情。她只是隔三差五便帶著一些可口的飯菜送上門來,又常常請教徐寒一些醫道方面的問題。

    徐寒追隨那位在醫道上的造詣堪稱頂尖的夫子近一年的光景,雖然只學到了一些皮毛,但指導秦可卿到底也不成問題。秦可卿無意拆穿徐寒的身份,徐寒也自然不會多言,只是二人之間,或者說徐寒的心底到底有些莫名的情緒。他摸不準秦可卿是否真的看出了他的身份,更搞不明白,她的有意親近是真的為了學習醫道,或是其他。

    但終歸這日子還算安逸,比起他前十八年的人生,這數日的光景堪稱置身人間仙境。

    宋月明每日都會來拉著徐寒攀談,得知徐寒有些江湖經驗,更是對於那些江湖趣事樂此不疲。

    方子魚也會偶爾找上徐寒,讓他帶她去烤紅薯,她吃得很高興,但卻始終等不到她口中那位姓陳的笨蛋。

    至於楚仇離,徐寒有了客卿的供奉,倒是不再缺少丹藥,他也就不再讓楚仇離每日出去,但是這位大漢卻是閒不下來,總喜歡每次出去瞎轉,每次回來都得順些東西。徐寒問他為何改不了這偷東西的毛病,那大漢卻總是颯然一笑,說道,這不是偷,這是修行。

    最後便是那位周章,徐寒與他的關係這些日子倒是不錯,他時不時還會上門拜訪,與徐寒聊些天下大勢,但徐寒對此興趣寥寥,對方也不在意,到了最後便只是他一人說,徐寒安靜的聽著便是。

    這一日。

    小軒窗的院落中。

    徐寒在逗弄著玄兒,而廚房那裡卻傳來宋月明不停的嘮叨聲。

    「有道是玩物喪志,酗酒誤事。楚兄你有如此手藝,何不好生琢磨,在某處開一個飯店酒樓,想來生意也差不到哪裡去,為什麼非得整日酗酒?」

    「你可知這有史記載,因酒色誤國的帝王便是茫茫之多,何況我們這些尋常人。」

    「以史為鑑可以明己身,以......」

    聽著那宋月明猶如和尚唸經一般的綿綿不休之音,徐寒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大抵可以想像此刻那位楚仇離臉上的神情當是如何的精彩。

    幾日前宋月明來尋徐寒,被徐寒留下吃了一頓楚仇離做的飯菜,當下便驚呼道這菜餚只應天上有。然後便時不時前來蹭飯,這也就罷了,可偏偏宋月明見楚仇離總是在飲酒,就是做菜的時候也不閒下。這位少年便本著勸人為善的態度開始一個勁的給楚仇離講大道理,告訴他應當如何回歸正道。

    楚仇離被他折磨得是頭大不已,卻又無法發作,每日弄好飯菜,便逃一樣離開小軒窗,端是猶如老鼠躲貓一般畏之如虎。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臉皮厚到連偷東西也可以說得義正言辭的楚仇離卻是被一個修為不過丹陽境的內門弟子折磨得不成人形,倒是有趣得很。

    這一日一如往常一般,楚仇離做好了一頓可口的飯菜,便不再給宋月明半點說話的機會。轉身便走出了小軒窗,宋月明雖然意猶未盡,但終歸還是敵不過那一桌飯菜上傳來的誘人香氣,與徐寒坐到了石桌旁,開始大快朵頤。

    「對了前些日子聽周師兄說起過大夏朝近來又在劍龍關外囤積兵馬,不知近來還有消息。」一邊大口大口的吃著美味的飯菜,宋月明嘴裡卻閒不下來,又問道。

    宋月明有幾次來尋徐寒恰巧遇見了周章,聽他談及天下大事,這少年便又對這些事情來了興致,一旦遇見便問個不停。好在周章的性子淡然,宋月明但有所問,他自是知無不言,絲毫沒有師兄的架子,一來二去,這二人倒也熟識。

    「嗯。據說這次領兵的是大夏朝的國柱——崔庭,此人修為高深,又善兵法,生平少有敗績,當年陳國的軍候袁不破便是他逼入死地,最後自刎殉國。」徐寒倒也清楚他的性子,自是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宋月明,而手裡卻夾起一塊雞肉,遞到了一旁早已飢腸轆轆的玄兒的嘴裡。

    「那崔庭這麼厲害?那我大周豈不危矣?」宋月明聞言很是激動的問道,連眼前這可口的飯菜也顧之不上。

    「夏周交戰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宋兄擔心這些做什麼,況且那劍龍關上不是還有北疆王牧極坐鎮嗎?」徐寒淡淡的回應道,對於宋月明的一驚一乍已然習以為常。

    「徐兄這麼說就不對了。」本是徐寒隨口而言,可宋月明卻不悅的放下了手中碗筷,然後一本正經的看著徐寒,正色言道:「徐兄這麼說便不對了。有道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若是人人都以為我大周天下穩如泰山,那才是夜郎自大,鷽鳩笑鵬。況且,那位北疆王是一個什麼人,天下皆知,八年前他可以為了北疆王之位附庸祝賢,誰又說得清楚以後他會不會為了更大的好處,索性便降了大夏朝呢?」

    「是是是!」徐寒聞言暗道自己糊塗,怎麼跟這個愣頭青爭論這些事情,他苦笑著連連點頭,想要將此事揭過。

    「不好了!不好了!」就在這時,屋外忽的響起了一陣粗獷的嗓音,那方才離去不足一刻鐘的楚仇離忽的大呼小叫的跑了回來。

    「怎麼了?」徐寒眉頭一皺,看著慌亂的楚仇離問道,心中還暗以為這傢伙又在哪裡幹了些見不得人的事被人捉了現形。

    「那個童鐵心正帶著一群人拆你周兄弟的房子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7
第四十三章 江湖規矩

    周兄弟?

    在徐寒認識的幾個人裡,能被稱為周兄弟的人,想來便只有那周章一人。

    那可是實打實的親傳弟子,童鐵心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拆周章的房子?徐寒想不明白,但他卻是不能坐視不理。

    他當下與宋月明對視一眼,也顧不得這一桌美味的飯菜,趕忙同出了院門,在楚仇離的帶領下,朝著山頂方向,周章的住處快步趕去。

    徐寒倒是隱隱約約猜到這童鐵心冒犯周章很可能是因為他的關係,可是他確實想不明白是誰給的他這樣大的膽子。「那童鐵心到底什麼來頭,一個內門弟子怎麼敢欺辱到周章的頭上?難道門中就沒有人能管上一管了嗎?」徐寒帶著這樣的疑問看向一旁的宋月明問道。

    「徐兄有所不知,周兄雖然名義上是這玲瓏閣重矩峰上的親傳弟子,但卻並非靠的是自己本事走到那一步,也不如紅箋師叔那般天資過人。似乎是家中受了變故,又與門內某位師叔輩的人物是世交,因此才想的辦法將他招入門中。這些年親傳弟子的山門大比周兄都未有參加,門內之人對他多有不恥,暗以為他修為不如人意,故而不敢獻醜。只是親傳弟子的身份擺在那裡,內門弟子不敢招惹,親傳弟子又不屑與之為伍。」宋月明沉著眉頭緩緩說道。

    徐寒聞言眉頭頓時皺起,他卻是想不到平日裡看上去對任何人都笑臉相迎,風度翩翩的周章在玲瓏閣中的境遇竟是如此不如人意。

    「你也說了他是親傳弟子,這童鐵心怎麼有這麼大的能來,敢動周兄?」

    「徐兄,你當真是不出門不知天下事啊,童師兄內門弟子的大比中奪了魁首,已然晉陞成親傳弟子,師從重矩峰清如溪師叔門下。」宋月明沒好氣的說道,對於徐寒這麼大的事都不曾知曉顯然有些詫異。

    「嗯...」徐寒聽到這裡,大抵是明白了些許,他當下便不在言語,只是陰沉臉色,快速趕路。

    ......

    當他們來到周章居所的時候。

    「這裡,對對,這裡,把那些也搬出去。」只見那孟書閣正站在周章的院子前頤指氣使嚷嚷著,而隨著他指揮,數位內門弟子打扮的年輕男子便從那院內搬出一個又一個裝著滿滿噹噹書籍的書架。

    童鐵心與看模樣二十八九的一男一女站在一旁,神色得意,相談甚歡。

    徐寒是見識過周章對於這些書籍的愛惜。即使是無法放到書架上,多餘書籍也會被他工工整整的對方在一起,絕不馬虎。

    但此刻這些書本卻被這些內門弟子們連同著書架被隨意的扔在院子外,散落一地。

    而周章呢,卻是蹲在地上,沉默的收撿著那些散落的書籍,面色淡漠,不明悲喜。

    見此情景,徐寒趕忙快步向前,走到周章的身側。

    「周兄。」他輕聲喚道,臉色陰沉,一如這滿地鋪就的白雪。

    「徐兄你來了?」周章聞言抬頭看了徐寒一眼,淡漠的臉上浮出一抹笑意,「這雪天地濕,書本放在上面容易浸了墨跡,徐兄來得正好,可幫我收拾一番。」周章這般說道,輕鬆的語氣中絲毫聽不到被人趕出院門應有的落寞或憤慨。

    「喲?這不是徐公子嗎?怎麼不在懸河峰上做事,來我這院中所為何事啊?」不遠處的童鐵心等人也在那時注意到了徐寒的到來,他臉上浮出一抹算計得逞時的竊喜之色,隨後高聲言道,一臉熱切的朝著徐寒走來。

    而方才與他交談甚歡的一男一女也在那時朝著徐寒投來了目光,似乎有些好奇,但又帶著一股毫不遮掩的鄙夷。

    「那二人也都是清如溪門下的親傳弟子,男的喚作游嶺屈、女的喚作白鳳依。」一旁的宋月明見狀趕忙在徐寒的耳畔輕聲說道,他大抵看出了此刻徐寒心頭怒意,便好心提醒到,怕徐寒不知輕重惹怒了三人,屆時以他們的實力,想來是鬥不過這幾人的。

    「你的院子?」徐寒聞言臉上頓時露出疑惑之色,「這不是周兄的院子嗎?徐某孤陋寡聞,以往只聽說過鳩喜佔鵲巢,犬喜逐人居,卻不想童大哥也有這樣的愛好。倒是稀奇,稀奇!」

    「你!」童鐵心聞言,頓時臉色一變,怒意浮上眉梢。他本來想著以周章之事激怒徐寒,最好讓他先動手最為合適。然後他再打著自衛的名義好生教訓一番徐寒,卻不想這徐寒伶牙俐齒,只是三言兩語便讓他心頭怒火中燒,幾乎忍不住就要出手。好在身旁他的兩位師兄師姐即使伸手將之阻攔,這才讓童鐵心清醒了過來。

    「徐兄弟的嘴上功夫好生了得,只是這可不是我童某為難周兄,玲瓏閣規矩如此,重矩峰上越接近山頂之處天地靈氣便越為充足,親傳弟子間以實力決定住所的事情乃是早就定下的規矩,童某覺得周師兄這住所不錯,便想挑戰周師兄,奈何師兄不敢應戰,那童某也只是按規矩行事,想來也沒有任何問題吧?」冷靜下來的童鐵心很快便調整好情緒,看向徐寒這般說道,只是語氣中那挑釁之意卻是毫不遮掩。

    「你胡說!周師兄所住的地方就在親傳弟子居所的最外圍,你想住什麼地方不可以住?非要來搶周師兄的居所,我看你這分明就是故意找茬。」一旁本還想著要勸徐寒莫要衝動的宋月明聞言,頓時便炸了鍋,也不得什麼親傳內門,指著那童鐵心的鼻子便喝罵道。

    「宋月明,我見你年少無知不與你一般見識,童某按規矩行事,想住哪裡就住那裡,若是你再這般胡亂言語,毀我名聲,我便要帶你去執劍堂丁師叔那裡好生理論一番了!」童鐵心的面色一沉,出言喝道。

    「你們愣著幹什麼,給我搬!」而身後孟書閣等人也在那時因為這邊的動靜,而被吸引,一時間停了下來。童鐵心轉頭衝著他們吼道,孟書閣回過了神來,臉上的得色更甚。他先後幾次在徐寒的手中吃癟,今日總算是讓他尋到了機會,自然心中志得意滿。

    他朝著那些負責搬運書架的弟子們使了使眼色,那些弟子會意的將抬出的書架愈發用力的扔在了地上,頓時書籍散落一地,模樣甚是狼藉。

    見著這般情景,宋月明頓時臉色紫青,一臉憤恨的看著童鐵心一行人,端是氣到了極點。

    「徐兄、宋兄、楚大哥莫要見氣,童師弟也是按山門規矩行事,是我周某學藝不精。」倒是周章在那時出言說道,臉上的神色平靜,竟是尋不到半分的不滿。

    此言說罷,他又低下了身子,開始慢慢的整理著地上的書籍。

    他做得極為認真,每一本書上的每一點雪漬都被他清理得乾淨,若是有些書頁被雪水浸透,他還會作上記號放到一旁,想來是準備之後再好生晾曬。

    宋月明終歸是看不下去,也知自己那點修為莫說童鐵心這三位親傳弟子,就是那孟書閣他都不見得是對手。因此,他只能是狠狠的瞪了那滿臉囂張之色的童鐵心一眼,隨後蹲下身子,幫著周章整理起散落一地的書籍。

    「宋兄,周兄。」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徐寒終是發了話。

    他的聲線很是低沉,低沉得就好似那千年的老樹,萬年的枯井。

    讓周章與宋月明二人當下便是一愣,他們在那時轉頭看向徐寒,卻見這少年的臉色冰冷,就好似上面蒙著一層風雪,不露聲色,卻又足以刺骨。

    「怎麼?徐公子對於我們玲瓏閣上的規矩有什麼不滿嗎?」似乎看出了徐寒的異樣,唯恐他就此忍氣吞聲的童鐵心便趕忙發言問道。

    他迫不及待的等著徐寒動手,屆時他就可以好生教訓一番這個他眼中的輕敵。

    以他三元境的修為,在他看來想要料理一個經脈盡斷的徐寒不過舉手之勞。只要把握好分寸,不鬧出人命,就是掌教大人追究起來,他也並不畏懼。這樣想著,童鐵心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殘忍的笑意,他彷彿已經看見了徐寒在他的腳下跪地求饒的可笑模樣。

    而宋月明也在那時回過了神來,他怕徐寒一時衝動中了這童鐵心的奸計,當下便想要出言提醒。

    「卻是有些不滿。」

    可就在那時,徐寒低沉的聲線又再次響起,他緩緩的放下了自己肩上的黑貓,然後站直了身子,目光冰冷的直視向眼前的童鐵心。

    「是嗎?好辦。」童鐵心臉上的笑意更甚。「周師兄不願欺我,不跟我打,那徐公子便代周師兄與我打上一場,如何?」

    「正有此意。」徐寒伸手拂去自己衣裳上的雪漬,幾乎在童鐵心說出這個提議的第一時間,便回答道。

    徐寒的爽快倒是遠超出童鐵心的預料,但眼看著自己的謀劃得逞,童鐵心根本無暇去想這其中的緣由。

    他一個跨步擺開了架勢,挑釁似的看向徐寒,獰笑著說道:「徐公子放心,你是掌教收的客卿,按我玲瓏閣的規矩,我下手會有分寸的。」

    「嗯?玲瓏閣的規矩?我徐某可不清楚玲瓏閣的規矩,只知道這江湖的規矩。」徐寒言道,臉上在那時露出一抹極為真切的笑意。「楚大哥,說說那規矩。」

    滿臉鬍鬚的中年大漢在那時咧嘴一笑。

    「江湖事江湖了。」

    「嗯怨一劍消。」

    「生死各自負。」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8
第四十四章 你的命是我給的!

    這話一出口,場上的氣氛瞬息安靜了下來。

    任誰都沒有想到一個經脈盡斷,修為不過寶瓶境的徐寒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這分明便是想要立下生死狀,死鬥之意啊!

    那童鐵心聞言也是一愣,徐寒敢幫周章出頭已經讓童鐵心出乎預料,而之後這一番話更是讓童鐵心始料不及。他沉著眸子看了眼前這面色冷峻的少年好一會,端是想不明白他是真的傻,還是另外有所依仗。

    童鐵心的心頭在那一刻確有所遲疑,不過很快他便將這份遲疑壓了下去。

    他好不容易才尋到了這機會教訓徐寒,若是這時放手,這一面子上過不去,這二心頭那口惡氣難消。

    這樣想著,他的臉色頓時露出了獰笑。

    「好!那童某今日就得罪了。」童鐵心言道,一股氣勢亦在那一刻猛地自他的體內升騰而起。徐寒到底是寧竹芒親自收下的客卿,殺他,童鐵心沒那個膽子,但讓他在床上躺上個三四個月,童鐵心卻很樂意為之。

    這話說罷,童鐵心的大手一伸,便要說出那一個「請」字。

    只是徐寒卻哪管他這麼多規矩。

    徐寒學的都是殺人的本事。

    這既是殺人,便終歸得死人。

    而既是死人,又何必與他講什麼規矩?

    童鐵心嘴裡的「請」字還在喉嚨中打轉,徐寒那裹著白布的右手便豁然握拳轟出。

    他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高高隆起,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看似尋常的一拳,卻隱隱爆出了陣陣破空之音。

    端是聲如雷霆,勢如猛虎,有開山斷石之力,亦懷破釜沉舟之勇。

    童鐵心以及他身後的兩位親傳弟子都在那時雙眸一凝。他們都是有見識之人,尋常寶瓶境的武者,手臂能揮出的力道不過十鈞左右,而徐寒這右臂揮動時所激起的破空之音,那是得八十鈞力道以上才能激發出的聲響。

    這哪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就是肉身修士到了金剛境單臂也不過揮出五十鈞左右的力道。

    他們在那時豁然醒悟了過來,這徐寒分明是個肉身武者!

    「小心!」游嶺屈與白鳳依,也就是與童鐵心一同拜入那清如溪門下的二人都在那時發出一聲驚呼。

    童鐵心畢竟已是三元境大成的修士,反應何其靈敏,他一個激靈,周身真氣猛地湧動,雙手呈斜十字狀豎於胸前,想要硬擋下徐寒這一拳。

    轟!

    只聽一聲悶響炸開。

    徐寒身子弓起,依然保持著那一拳轟出的姿態。

    可童鐵心的身子卻是在那時如玩偶一般倒飛了出去,重重的甩在了數丈開外的雪地上。手臂處不斷的淌著血水,上面已然血肉模糊,而整個人亦是歪著腦袋,昏死了過去。

    週遭的氣氛再次靜默了下來。

    宋月明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大的張開好似能裝得下一刻雞蛋。

    周章對此猶若未覺,依然安靜的打理著自己散落一地的書本。

    孟書閣與那些內門弟子怎是一臉猶如白日見鬼一樣的神情。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被盛傳的經脈盡斷的廢物少年,竟然擁有如此可怕的肉身修為,只是一拳便將方才晉陞成為親傳弟子的童鐵心給打倒在地。

    而作為這諸人驚嘆的對象,徐寒默默的在那時收回了自己的拳頭,然後他有些懊惱皺著眉頭,搖頭說道:「太久沒有活動,這一拳,竟然沒有要了他的命。」

    「......」諸人聞言頓時一陣咋舌,這才知徐寒之前所言並非虛張聲勢,他是當真想要取下童鐵心的性命。游嶺屈與白鳳依更是臉色一寒,這徐寒不僅修為了得,心思更是歹毒異常,與傳聞中那廢物端是判若兩人。

    就在他們心頭想著這些的時候,收回了拳頭的徐寒在那時又邁出了自己的步子,看模樣是想要朝著童鐵心倒地之處走去。

    游嶺屈與白鳳依心頭一驚,趕忙上前擋在了徐寒跟前。

    「徐公子,你已經獲勝,此事作罷,我們這就叫人將周師弟的東西搬回去,還請不要再得寸進尺。」游嶺屈出言說道,這個男子三十歲上下的模樣,背負一把長刀,面容剛毅,說起話來,自帶一股謂言之器。

    徐寒聞言,在那時眉頭一挑,他抬眸看向游嶺屈,舔了舔舌頭,隨即臉上竟漏出猶如春風一般的笑意。「我們有手,不勞煩諸位費心,今日,我只想要了他的命。」

    徐寒說罷,身子再次朝前邁出,眸中的殺機有若實質。

    「姓徐的,這裡可是玲瓏閣,你敢殺他?」白鳳依也在那時怒斥道,膽大妄為之人她見得不少,可敢在這玲瓏閣殺一位親傳弟子的事情,她端是聞所未聞。

    徐寒並非虛張聲勢,他是真的想要殺了童鐵心。

    十二年的乞兒生活,四年的森羅殿出生入死,讓徐寒明白了一個最簡單不過的道理,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童鐵心此人心胸狹窄,在來玲瓏閣的路上便是百般刁難,徐寒想著要入玲瓏閣,便息事寧人,不願與之正面衝突。而到了玲瓏閣之後,更是極力不願招惹到他。

    可偏偏事與願違,越是躲著對方,對方便越是以為你軟弱好欺。

    先是散佈謠言,讓宋月明上門,又派孟書閣搜查,今日更是為難到了周章的頭上。

    如今二人鬧到這種地步,以童鐵心的為人,之後斷是會想方設法再與他難看。有道是我在明,敵在暗,徐寒卻是沒有蠢到再給對方第二次機會的地步。

    徐寒這一輩子,活了十八年,認識的人不多,能讓他視為朋友的人更不多。

    而正因為擁有的少,所以便得愈發的珍惜。

    童鐵心錯就錯在敢拿周章撒氣,今日若是不了結這因果,他日說不定童鐵心動手的對象便不是周章,而是宋月明、甚至秦可卿諸人。

    徐寒豈能容他?

    但徐寒卻也知道今日他是殺不了童鐵心的。

    且不說游嶺屈與白鳳依這二位通幽境高手在此,徐寒如何能夠在他們的手上得逞?就是二人置之不理,徐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了童鐵心,上面怪罪下來,也足以讓徐寒吃不了兜著走。

    徐寒要殺童鐵心,現在卻不是最好的時候。

    他需要等,等一個合適的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他,那才是最好也是最穩妥的辦法。

    徐寒很清楚這一點,而他現在要做的只是擺出應有的姿態。給予童鐵心足夠的震懾,讓他短時間內不敢異動,這便足夠了。

    因此在白鳳依發出那聲怒斥之時,徐寒便停下了腳步,側頭看向對著他怒目而視的二人。

    那時他的眼睛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輕輕的點了點頭:「嗯,二位說得及是,這畢竟是玲瓏閣。殺人總歸是不好的。」

    說完這話,他周身的氣勢竟然就這真的在那一刻收斂了下來。

    這般反應端是讓二人一愣,顯然想不明白方才還殺氣騰騰的徐寒竟然就這樣放下心頭的殺機。

    不過這畢竟是一件好事,雖然他們與童鐵心在之前並無太大的交集,可好歹拜在同一師尊門下,能保下他的性命,也算得萬幸。否者若是徐寒執意要殺了童鐵心,此事還當真不好處理。

    「只是...」

    就在二人暗暗鬆下一口氣來之時,徐寒的聲音卻在那時又響了起來。

    二人心頭一跳,莫名感覺有些不妙。

    只見那一刻他們眼前一花,一道黑影猛地竄到了童鐵心倒地之處。

    「啊!!!」昏迷在地的童鐵心忽的在那時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只見他猛地坐起了身子,左手捂著自己的右手,那右手之上食指與中指卻是不知所蹤,鮮血橫流。

    而一隻黑貓正滿臉是血,嘴裡叼著那兩根指頭慢悠悠的走到了徐寒的身側。

    然後,將那兩個指頭吐在了游嶺屈與白鳳依的跟前,身子一躍,再次落在了徐寒的肩頭,很是親暱的蹭著徐寒的脖子。

    「只是徐某出身草莽,懂不得什麼道理。」

    「他應了我的生死之斗,這生死自負,便是規矩。」

    「我敬玲瓏閣是正道大派,見不得血腥,那便取其兩指,算作性命。」

    「可江湖規矩,我饒了他一條命,他以後見了我便得繞著道,低著頭,做一條狗。」

    說到這裡,徐寒轉頭看向一臉驚恐的童鐵心,寒著聲線,一字一句的說道。

    「若是你做得慣,苟且百年我亦不管。」

    「可若是哪天你做不慣了......」

    「那你的命,徐某怎麼給的,便會怎麼要回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8
第四十五章 玲瓏閣上的規矩


    游嶺屈與白鳳依看著眼前這個笑眯眯的少年,心底卻生出一股惡寒。

    他們也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這江湖險惡他們自然清楚,只是徐寒像這般年紀,卻又如此殘忍之人,卻是從未見過。

    「孟書閣,帶童師弟去懸河峰尋醫師。」

    游嶺屈想到這裡,眸中頓時泛起一道寒光,他朝前跨出一步,沉聲說道。

    「...哦!」那孟書閣還想著之前自己的數次為難徐寒,此刻看著那滿臉猶如惡鬼一般笑意的少年,心頭止不住的生出一陣後怕,此刻得了游嶺屈的指令端是如蒙大赦,趕忙帶著那些內門弟子,扶起一臉污血狼狽不堪的童鐵心,逃一般的朝著山下走去,竟是從頭到尾都未敢抬頭去看徐寒哪怕一眼。

    「怎麼?游兄弟還有賜教?」徐寒看著臉色冰冷的游嶺屈,見他並無離去之意,便在那時出言問道,而他的臉上依然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賜教不敢,只是童鐵心畢竟是我的師弟,對錯不論,你當著我的面斷了他兩指,這個帳我終究得和徐公子算一算。」游嶺屈寒聲言道,他的衣衫在那一刻猛地鼓起,磅礴的力量猶如潮水一般自他的體內傾瀉而出。

    而一股威壓也在那一刻隨之朝著徐寒的面門壓來。

    那是通幽境修士特有的力量,真氣在打開幽門之後化為了真元,無論外放禦敵還是固守本心,都極為有效,修到極高境界,數里之外取人首級也是未嘗不可。

    這也是為什麼肉身修士對於尋常修士的壓制力到了通幽境後便當然無存的緣由。

    這個境界的修士攻擊手段千奇百怪,而在真元的加持下所能爆發出的戰鬥力與防禦力比起肉身修身也不差毫分,因此往往足以將同境界的肉身修身玩弄於鼓掌之間。

    「通幽境...」

    感受到那股威壓,徐寒的心思一沉,當初徐寒能夠擊敗那位紫霄境的修羅使,依仗的是近一年來吸收的黑貓妖力的爆發,為此,他還險些丟掉性命。

    而如今,那些妖力早已散去,而游嶺屈的實力明顯遠遠高於那位修羅使,徐寒與之對比起來,端是毫無勝算。他著實沒有想到這位親傳弟子竟然能用這樣一個拙劣的藉口對他動手,想到這裡,徐寒下意識往後退去一步,以期與這游嶺屈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若是真的動起手來,他亦能隨機應變。

    「游師兄,徐公子與童師兄的比鬥是雙方同意的,你我皆是見證,你如今出手,莫不是太仗勢欺人了一些。」本來被徐寒忽然展現的實力驚得失了神的宋月明在那時終是回過了神來,他一個跨步走到了徐寒跟前,朝著游嶺屈言道。

    這個少年人的心思總是如此,以為這世上之事只要佔著一個理字便可說出個是非曲直。

    殊不知,道理這東西永遠都是建立拳頭之上。

    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他拳頭比你大,一拳轟來,你神形俱滅。

    那時,便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個死人的道理。

    「你是什麼東西,有你說話的份嗎?」游嶺屈眸中浮出一抹戾氣,只見他的身子一震,一道巨大的真元波動襲來,宋月明的身子便在那時如受重創一般,生生的倒飛了出去,幸得徐寒眼疾手快,趕忙將之扶住,否則定免不了栽倒在地,惹得一身狼狽。

    「游師兄!」宋月明端是沒有想到游嶺屈竟會這般暴躁,他指著游嶺屈便要說些什麼,但話才出口,游嶺屈的一隻手便又是猛地伸出,就要抓向宋月明的咽喉。

    「還要恬噪?今日我便教教你什麼叫做尊師重道!」他這般說道,眸中殺機湧現。

    他雖與童鐵心未有深交,但畢竟是他帶來的,徐寒當著他的面取下了童鐵心的二指,這事傳了出去他的顏面無存,上面師尊的臉上也是掛不住。想到這裡,他的胸口便有戾氣湧動,對於這還要說個不停的宋月明更是厭煩不已,出手端是極為狠辣。

    「爾敢!」徐寒見那游嶺屈分明動了殺心,頓時是呲牙裂目,口中暴喝一聲,那纏著白條的右臂趕忙伸出,擋在了宋月明的身前。

    砰!

    二者相撞,一道悶響炸開。

    徐寒與宋月明的身子便在那時暴退而出,這通幽境大能的一掌端不是徐寒能夠接下,即使是憑著右臂的奇異之處,徐寒的身子還是被那力道所震,腦袋發懵。

    就在二人無法控制的倒退,眼看著就要栽倒在地,卻在那時,一雙大手忽的伸出,穩之又穩的按在了二人的背上,那股巨大的力道在手掌的安撫下竟然極為神奇散去。

    徐寒與宋月明一愣,轉頭看去,卻見周章正面容冷峻的立在二人身後,朝著二人淡淡的一笑。

    然後,他便跨步走上前去,走到了那雙目赤紅的游嶺屈的跟前,嘴角含著的淺笑的問道。

    「游師兄,周某入山門八年來,可曾有做過半分踰越之事?」

    游嶺屈聞言一愣,周章的修為卻是讓重矩峰上的親傳弟子們不恥,但這些年也是本本分分,確實未有聽聞過與誰人起過爭執,就連住處也是一搬再搬,落到了這山頂的邊緣。

    「卻是沒有。」游嶺屈臉色一寒,沉聲言道:「周兄之事乃是與我師弟之爭,游某管不了,但這徐寒當著我的面傷了童鐵心,此事若是作罷,我游某顏面何存?豈不是為他人恥笑?還請周兄莫要多管閒事!」

    游嶺屈的聲線極為低沉,語調之中的威脅之意更是毫不遮掩。

    「此言差矣。」周章卻是對此猶若未聞,他的臉上依然帶著他慣有的如春風般的笑意。

    「童師弟與我相爭,徐公子是為在下出頭,游師兄要得面子,周某就要不得了嗎?」

    「嗯?」游嶺屈又是一愣,他認真看了周章好一會,隨即臉上的神色頓時精彩了起來,他彷彿聽到了這世上最大的笑話一般,忽的哈哈大笑起來。

    「面子?周師弟,我給足了你面子方才叫你這一聲師弟,你還真以為自己配在這玲瓏閣,配為親傳弟子嗎?」游嶺屈笑著言罷,隨即臉色一沉,厲色再次浮上眉梢,他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一襲白衣的男子,寒著聲線說道:「想要面子?好啊!拿本事來取!」

    周章聞言,臉上的神色微微停滯了一兩息的光景,隨即竟然點了點頭。

    「也對。」

    他這般回應道。

    然後,他蒼白臉上,那抹始終掛著淡淡笑意在那一刻忽的收斂了下去。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隨著他笑意的收斂自他的衣衫之下奔湧而出,那氣勢極為磅礴,卻不是真元或是內力激發而成的。

    那更像是某種與生俱來的東西,比起前者更加純粹,也更加高貴。

    游嶺屈說不明白,那氣勢究竟從何來,但在那一瞬,他的心頭竟是一顫,儼然生出了幾分畏懼之意。

    他修行刀道,講究便是一往無前,心無所畏。

    而那一刻面對周章他心底生出的畏懼端是讓清醒過來的游嶺屈感到一陣惱怒,他竟然會被一個公認廢物嚇得膽顫。

    本就心頭不郁的游嶺屈更是在這時被那惱怒沖昏了腦袋。

    「好!周師弟竟然非要為這小子出頭,那我今日便一併好生教一教周師弟,這玲瓏閣的規矩!」言罷,游嶺屈不再遲疑,一隻手猛地伸出,化為一掌,周身真元在他的催動瘋狂的湧來,那一掌之威,端是凌冽如寒風,急速如雷霆。

    眼看著,這一掌就要拍向周章的胸口。

    那時的周章依然伏首立在原地,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而他周身那股奇異的氣勢也在那一刻愈發磅礴的起來。

    隨著那股氣勢的盪開,不遠處的房屋之中,那對之前徐寒所見掛於牆壁之上的寶劍忽的猛地顫抖起來。

    就像是沉寂了千年的惡鬼終究重回人間,又像是被囚禁萬載的魔神待到破開了囚籠之日。

    那對劍瘋狂的顫抖,眼看著就要從鞘中抽出劍身。

    可也就在這時。

    一顆石子,從不遠處飛來,速度極快,卻又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游嶺屈拍向周章的手掌之上。

    這般變化,周章與游嶺屈皆是始料未及。

    周章眼中一道精芒閃過,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周身那趨於狂暴的氣勢猛地收斂了下來,而游嶺屈卻是避之不及被那石子砸中,頓時嘴裡發出一聲悶哼,收回了手臂,卻見手臂之上依然被石子砸出了一道血痕。

    幾次出手都被攔下的游嶺屈端是怒到了極致,他捂著手沉目看向四周,寒聲言道:「何人裝神弄鬼,以暗器傷人,如此卑劣手段,著實下作!」

    「下作?」

    他的聲音方落,遠處便響起了一道輕柔的聲線作為回應。

    「姓游的,你好大的威風。」

    那聲音如此說道,諸人自覺眼前一花,一道身著粉色長裙的嬌小身影便忽的落到了諸人的跟前。

    那人落地之後,便轉頭看向游嶺屈,眼角眯起,上揚的嘴角處露出一顆虎牙,笑嘻嘻的問道。

    「連師姐也敢罵?」

    「我是不是也得教教你,這玲瓏閣上的規矩?」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8
第四十六章 身為君子,心奪小人

    待到看清那來者的模樣,游嶺屈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師姐這是何意?游某隻是未有料到是師姐與在下開的玩笑,故而才有了方才那話,還請師姐見諒。」他沉著臉色拱手說道,無論此刻心底究竟有多大的不滿,但在這時他都不得不選擇低頭。

    那可是方子魚啊!

    玲瓏閣重矩峰上的二師姐,她的修為究竟到了什麼地步恐怕只有那些師叔們知道。放眼玲瓏閣年輕一輩,除了那位常年閉關的大師兄,恐怕是沒有人壓得住這個看上去不過是三十四的歲小女孩。

    況且她性情古怪,此刻出手游嶺屈也摸不準對方到底是一時興起,還是其他緣由,故而不得不小心行事,以免惹了這位姑奶奶不高興。

    「是嗎?」方子魚斜著眼睛狐疑的看了游嶺屈一眼,大大的眼珠子好似會說話一般,煞是可愛。

    「自然是,自然是。」但游嶺屈卻是絲毫沒有欣賞這般美景的意思,他趕忙點頭,唯恐惹得方子魚不快。

    「哦,那好吧,叫人將這些東西怎麼搬出來,就給我怎麼搬回去,然後,你們就可以走了。」方子魚極為隨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伸手指了指那散落一地的書本,以及胡亂倒在一旁的書架,這般言道。

    「嗯?」游嶺屈與他身後的白鳳依一愣,很快便回過了味來,這方子魚是要替徐寒一眾撐腰!

    他端是不明白一個才來到玲瓏閣兩個月不到的徐寒是怎麼與方子魚攀上交情的,但他的心底卻又不甘,便在那時沉聲說道:「此事事關師尊清如溪的顏面,還請師姐...」

    「你師尊清如溪的顏面是顏面,我師尊的顏面就不是顏面了嗎?」方子魚的臉色連同著她的聲線都在那一刻冷冽了下來。

    「嗯?」游嶺屈聽聞此言,臉上頓時浮出不解之色。「這又怎能與鐘師伯扯上關係?」

    言語之中,顯然對於那位鐘師伯極為忌憚。

    「童鐵心是你的同門師弟,你為他出手,名正言順。可周章也是我的師弟,你說我這做師姐的怎能坐視不管?又或者讓你那師尊與我師尊打上一場,你意向如何?」

    方子魚不急不緩的說道。那輕柔的聲線卻讓游嶺屈與白鳳依的身子一震,二人在那時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震驚之色。

    眾所周知,周章能成為玲瓏閣的親傳弟子靠的是山門中某位師叔輩人物的關係,而依照慣例,每個親傳弟子都需拜在一位師叔的門下作為弟子。周章的師傅是誰,諸人對此都所知甚少,甚至時間久了,大家都認為周章雖然名義是親傳弟子,但修為太低,師叔之中無人願意收他入門,因此只是掛著一個虛銜。

    此刻聽了方子魚之言,他們才醒悟過來,周章拜入的竟那位鐘師伯的門下。以那位的眼光,怎會看上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周章呢?唯一的解釋便是當年那位將他引入山門之人便是鐘師伯!

    一想到這裡,游嶺屈當下便是一陣激靈。

    「在下明白了!這就去叫人將此處整理完好!」然後他沉著臉色朝著方子魚拱了拱手,轉身便拉著身旁白鳳依快步離去,整個過程竟是沒有半分的遲疑,可見方子魚又或者說方子魚背後那位鐘姓師伯究竟有著何等巨大的能量。

    待到那二人走遠,方子魚這才轉過了身子,她拍了拍手,看著身後還有些未有緩過勁來的諸人,眯著眼睛一笑。

    「姓徐的,可要記得這恩情啊,下次我要你烤紅薯的時候...」

    「在下必定隨叫隨到。」徐寒笑著拱手言道。

    「今日多謝師姐與徐兄、宋兄了。」周章也在那時說道,然後他側頭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宋月明,又言道:「徐兄,宋兄的狀況似乎不太好,你且帶他快去懸河峰上醫治,這邊已無大礙,等我整理好了這邊的事物,便來尋你們。」

    徐寒看了看身旁的宋月明,他的修為不過丹陽境,吃了身為通幽境的游嶺屈的一掌,即使對方有心不下殺手,但對於宋月明來說依然也不好受。徐寒想到這裡,便點了點頭,言道:「好,我這就帶宋兄前去醫治。」

    之後一群人便相互告別,而後徐寒便帶著宋月明領著楚仇離慢悠悠走下山去。

    周章與嬌小的方子魚並肩而立,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

    那時,方子魚臉上的笑意忽的收斂了起來。

    「師尊的叮囑你都忘了嗎?」她寒著聲線問道,目光卻不曾去看身邊那男子一眼。

    「自然記得。只是人活一世,有些事忍得,有些事卻忍不得。」男子笑著說道。

    方子魚聞言轉頭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哼,跟那姓陳的一樣,嘴裡儘是些不知哪來的道理。」

    「師姐妙贊,周某豈能與師兄相比。」男子說到這裡像是忽的想起了什麼一般,又轉頭問道:「對了,師兄可曾出關?」

    這話卻是戳到了方子魚的痛腳,她的臉色一變,狠狠的跺了跺腳,咬牙切齒的道:「愛出關不出關,死在裡面才最好!」

    然後這位二師姐便鼓著腮幫子,氣沖沖的離去,只留下周章在原地苦笑著搖了搖頭。

    ......

    下山的路上,宋月明的身子愈來愈弱,到了後來已是難以自己行走。

    楚仇離雖然每日都被宋月明的大道理擾得煩不勝煩,但在這時卻是主動請纓背起了宋月明。

    也不知究竟是體內的傷勢太重,還是有什麼心思,一路上宋月明幾乎沒有再說過什麼話,而徐寒與楚仇離亦是害怕吵到他,也都極為沉默。

    一行人安靜的走到了山腳,就要去向懸河峰。

    可那時,沉默了一路的宋月明忽的言道:「徐兄......」

    但待到他喚出徐寒名字之後,又沉默了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徐寒聞言臉上頓時露出苦笑之色,他大抵猜得道宋月明想說些什麼。

    這宋月明的性子著實太過刻板了一些,刻板到近乎偏執,他雖是武生,卻極為信奉讀書人那一套是非曲直的道理,卻殊不知那些道理,就連讀書人也沒有幾個能信。

    可他畢竟沒有什麼壞心思 ,這次受傷說到底也都是因為徐寒而起,徐寒卻是不能置之不理。

    因此,徐寒在那時轉過了頭,看向宋月明問道:「宋兄是想問周師兄與童鐵心無冤無仇,對方為何如此為難?還是想問你分明說得有理,為何游嶺屈還要出手傷你?」

    聽聞徐寒之言,宋月明的臉上露出些許驚訝之色,不過很快那驚訝之色便又黯淡了下來。

    「徐兄年紀雖與我相仿,但世事卻看得比在下通透得多,在下的心思瞞不過徐兄。」宋月明低聲言道,情緒卻是有些低落。

    宋月明將童鐵心以及那位游嶺屈當做同門,可對方卻如此待他,端是讓宋月明很受打擊。

    徐寒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微微一笑言道:「世上之人千千萬萬,有君子,亦有小人。」

    「這君子難當,小人好做,故而人生在世,多遇小人,少遇君子。以後待人多長個心眼便是,宋兄不必掛懷。」

    「那以徐兄的意思是,就因為小人當道,我們便也得隨波逐流,與小人一般機關算盡?」這話顯然讓那被先賢大義侵入骨髓的宋月明極為不解。他困惑的問道:「那先賢著書,流傳萬世的警世之言,教化蒼生的千古宏願豈不都是屁話?」

    「那道就因為世上多魁魅,我等是人也得作了鬼。哪有這樣的道理?」宋月明不滿的說道,即使此刻身子極為虛弱,但這觸及到他原則的話還是讓這個少年的情緒高亢了幾分。

    卻見那一刻徐寒聞言身子頓了頓,他停下了腳步沉默了好一會,以至於宋月明心底都開始嘀咕自己是否說的話太重了一些,惹得徐寒不高興。

    而那時,徐寒卻忽的轉過了身子,臉色少見的極為認真的看向宋月明,緩緩說道。

    「宋兄是君子,要行君子事,自是好事。」

    「但世上畢竟多小人,宋兄卻得記住一點...」

    「身行君子事,心度小人心。」

    「方可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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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