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19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8 15:25
第二十七章 情竇初開


    待到酉時,天色漸暗。

    葉紅箋回到小軒窗時,院落前卻是被人群圍得水洩不通。

    其中依稀可見的還有幾位青衣弟子。

    在重矩峰上,青衣代表著執劍堂,玲瓏閣中許多有關山門規定的事物,又或是對外的一些行動,大抵都是由執劍堂行使。

    葉紅箋一愣,很快便想到了些什麼,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著院落走去。

    「對,就是他,我今日便看見他的家奴在院子外鬼鬼祟祟,然後我欽點數目的時候便發現少了一隻雞。」一位身著白衣的年輕人指著院落便大聲說道,神情頗有些激動。

    「就是,我院中的一隻鴨子也不見了,你看他桌上擺的那飯菜,分明便是我家的鴨子!」緊接著便有人附和道。

    「是啊,還有魚塘裡的魚。」

    「還有我家碗!」

    「還有我院子裡的柴火!」

    人群裡的呼聲越來越高,神情激憤著似乎已經打算衝入院裡,揪出他們口中的罪魁禍首。

    幾位青衣執劍堂弟子對視一眼,面露苦笑。

    這些外面小輩弟子不知,可他們卻清楚得很,這院子昨日已經分配給了葉紅箋,待到她走過了拜師的過場之後,便是師叔輩的人物,他們這些執劍堂的青衣弟子哪敢得罪?

    可眼前這群弟子有說得有板有眼,他們端是不敢強行驅散,只能是守在院門口,以免發生些不測。

    宋月明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師兄,一邊抵禦著幾次想要衝入院內的弟子們,一邊小聲的問道:「鴻師兄去請丁師叔請了這麼久,怎麼還未有回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宋月明很無奈,他好不容易從眾多內門弟子中脫穎而出被選入了執劍堂,這第一天便遇見了這樣的差事,端是與他想像中那威風凜凜的執劍堂弟子天差地別。

    身旁的執劍堂弟子喚作顧家清,他年紀稍長,在這執劍堂中也待過不少日子,當下聞言便白了宋月明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怎麼知道他去了這麼久也不見回來!」

    顧家清的心底也是好生鬱悶,午晌的時候還未吃過午飯,便接到了這通知,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哪曾想卻是那小師叔葉紅箋的住處。

    昨日師尊們齊齊下山迎接葉紅箋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這樣的人物他哪敢得罪...

    只能是與宋月明守在門口,安撫這些群情激奮的外門弟子,又讓鴻圖前去請丁師叔定奪,可他這一去便不復返,端是讓顧家清與宋月明苦不堪言,心底更是將那鴻圖咒罵了千遍萬遍。

    「怎麼回事?」葉紅箋終是快步走到人群跟前,她沉著聲音問道。

    她的聲線並不大,但卻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人群頓時在那一刻轉過了身子,望向葉紅箋。

    今日的葉紅箋穿著一身紅色長裙,一頭烏黑的長發被她紮成了馬尾,用紫色的細繩綁著,臉上雖然未施粉黛,但奈何天生麗質。立在那裡,就好似一團火焰一般,引人奪目。

    周圍的氣氛有那麼一瞬沉默了下來。

    葉紅箋皺了皺眉頭,排開人群走到了兩位青衣弟子的跟前,再次問道:「怎麼回事?」

    宋月明感覺很奇怪。

    他在葉紅箋出現那一刻便覺得周圍的世界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天旋地轉、萬物無聲。

    似乎眼前只剩下這一道火紅色的身影。

    他覺得...

    他好像愛上了她。

    砰!

    這樣怦然心動的感受還未持續多久,他的腦袋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看什麼看,小師叔問你話呢!」一旁的顧家清沒好氣的斥責道,葉紅箋生得漂亮不假,但她是什麼身份?宋月明又是什麼身份?這說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都是高抬了宋月明,況且人家早就有了婚約。顧家清可不想讓自己這師弟惹了葉紅箋不快,吃不了兜著走,當下便狠狠的拍了拍失神的宋月明的腦袋。

    宋月明這才回過了神來,他看著眼前皺眉的佳人,也知道自己的失態,

    這時他才明白,原來眼前這位佳人便是那位司空白收下的關門弟子——葉紅箋。

    他趕忙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心神,但雙頰卻是壓不下的緋紅。

    然後,他結結巴巴的將此間的事情一一說來,但目光卻是忍不住的時不時落在葉紅箋那張漂亮的臉蛋上。

    聽完宋月明的話,葉紅箋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楚仇離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大抵還是知道一些的,他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她倒也不覺得奇怪。只是這裡畢竟是玲瓏閣,落在她的頭上終歸是不好交代的。她在此時卻是有些後悔將那酒鬼帶上玲瓏,恐怕之後的日子是太平不了了。

    想到這裡,葉紅箋覺得有些頭疼。

    但臉上還是堆起了溫婉的笑意,輕言細語的說道:「這其中恐怕有什麼誤會,我家夫君與我同住一處,他的為人端是不會去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但既然諸位弟子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辯駁,不如這樣,我這裡有些銀兩,你拿去與弟子們分了,算是紅箋的賠罪。紅箋初到玲瓏閣,以後還勞煩諸位多多照料。至於家奴究竟有沒有做哪些下作之事,紅箋回去定會與夫君嚴加管教,還請諸位見諒。」

    葉紅箋到底是大家閨秀,這番話說得是讓人無可挑剔。

    只是諸人的心思在那時卻是早已不再那雞鴨魚肉的上面,而是葉紅箋口中那夫君二字......

    宋月明更是愣在了當場,方才還面色潮紅的他,瞬息之間被打落了懸崖,心如死灰。面對葉紅箋遞來的錢袋更是猶若未覺一般,愣在原地。

    一旁的顧家清見自己的師弟如此失態,心頭暗恨他不爭氣,但自己卻是趕忙上前一步接過那錢袋,口中說著:「小師叔放心,在下一定會幫你將這事處理妥當。」

    葉紅箋見狀盈盈笑道:「謝過師兄了。」

    這稱謂端是有些古怪,但也在情理之中。

    葉紅箋遲早是司空白的弟子,屆時他的輩分便與那掌門相當,顧家清稱她一聲小師叔卻無任何問題。而葉紅箋畢竟還沒有拜師,喚他一聲師兄也是說的過去。

    對於葉紅箋的客氣顧家清心中還是有些好感,到底沒有想像中的盛氣凌人,只是對於葉紅箋的好感越大,那對於那位躲在院中不肯示人的徐寒便敵意更深,畢竟從回來的童鐵心等人的口中,關於徐寒的風言風語早已傳開。

    用他們的話說,便是一顆好白菜被一隻豬給拱了,卻是讓人有些不忿。

    只是葉紅箋卻沒有去關心顧家清心思的意思,她朝著他點了點頭,又沖著諸人一陣致歉,然後便轉身走入了院門。

    入了院門,待看見盤膝坐在院中,猶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徐寒,再看了看那石桌上已經發涼的豐盛飯菜,葉紅箋端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氣沖沖的坐到了石桌旁,臉上再也尋不到方才那溫婉的神情,反而是滿臉怒意的說道,「你們倒是好魚好肉,吃得豐盛啊。」

    這話裡的譏諷之意端是毫不掩飾。

    徐寒聞言在那時慢悠悠的睜開了雙眼,看向葉紅箋。「你帶來的人,什麼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嗎?」

    徐寒那話裡藏針的語氣讓葉紅箋一陣氣結,甚至莫名有些委屈。

    楚仇離說是她帶來的人,但歸根結底卻是他天策府派來的,可她卻又無法明說,一時間端是尋不到辯駁之言,只能是惡狠狠的盯了徐寒一眼,然後站起身子,摔門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看著葉大小姐氣沖沖離開的背影,徐寒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大小姐的心思到底是有些古怪,有時候城府如海般深沉,有時候又義氣用事得很,端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不過徐寒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的心思,他再次閉上了自己的雙眸,沉心入定。

    雖然那日天雷之事已經過去,但有些古怪卻始終盤踞在徐寒的心中讓他解不開。

    無論天雷最後是否散去,但當時他已經被天雷所傷,因此才會陷入昏迷,那究竟還是什麼力量將他五臟六腑裡的傷勢治好的呢?那股從玄兒體內吸收來的妖力嗎?

    徐寒覺得並非如此,那股修復他的力量,他雖然無法控制,但隱約卻感覺到與妖力有截然不同的區別,具體是什麼,徐寒說不上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力量的層次一定比妖力高出許多。

    可是他的體內還藏著什麼他不知道的力量嗎?徐寒想不真切,如果有的話,那力量又是從何而來?

    當然最大的疑惑還是為什麼會有天雷降下,當時那個回應他的聲音又是什麼?

    這些對於徐寒來說都是未解之謎。

    他一日想不明白,一日便不得安生。

    就在徐寒苦苦思索,想要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時,院門處卻忽的響起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徐寒的感知何其靈敏,當下便睜開了雙目,轉頭望去,嘴裡低喝道:「誰?」

    「噓。」可在那時門外卻探出了一張熟悉的臉,卻是那失蹤了整整一日光景的楚仇離。

    此刻他正賊眉鼠眼的朝著徐寒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聲張。而手裡卻是提著滿滿噹噹的一大袋子事物。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8 15:26
第二十八章 盜聖門


    「這是?」徐寒一愣,看著楚仇離手中提著的袋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不詳之感。

    但楚仇離卻絲毫沒有這方面的自覺,他興沖沖的關上了們,拉著徐寒便去到了他的屋內。

    然後將那袋子裡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部倒在了徐寒的身前。

    待到看清那些東西的模樣,徐寒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一雙用過的有些發臭的馬靴...

    兩間皺巴巴的衣衫,看模樣應當是外門弟子們的衣物...

    幾件翡翠模樣的小飾品,應是女子所有之物...

    還有一些胭脂水粉,泛黃的書籍...

    最後一個瓷瓶,徐寒拿著搖了搖,好似裡面裝著類似丹藥之類的事物...

    「這些是...」徐寒黑著臉轉頭看向楚仇離,眸子中壓抑著絲絲怒氣,今日楚仇離偷了那些雞鴨,已經帶來了不少麻煩,此刻又倒騰來這些奇奇怪怪的事物,以他接觸楚仇離這段時間的遭遇來看,應當也不是什麼正經來路。

    楚仇離好似沒有注意到徐寒此刻已經難看到了極致的臉色,他笑呵呵的拍了拍胸脯,說道:「那些小兔崽子今日竟敢圍堵公子,老哥我看不過去,就去他們的住處洗劫了一番,這些都是我從他們那裡拿來的,你看看有什麼咱們能用的東西,要是還差什麼,你就跟老哥說,我再去給你順回來!」

    楚仇離說得是義正言辭,那滿是鬍鬚的臉上端是尋不到半點偷雞摸狗之人應有的羞愧。

    徐寒覺得自己的腦仁有些發疼,他捏了捏自己的眉頭,心裡暗暗想到,這天策府怎麼會派出這樣一個活寶保護葉紅箋?

    「你...你...」徐寒自認為自己也算是能言善辯,當初就是靠著這一手巧舌如簧讓滄海流收留他,可此時,什麼禮義廉恥、什麼是非善惡,在這楚仇離滿臉的理所當然面前顯得蒼白無力,他指著楚仇離,端是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麼?都不合適?沒關係,明日我再去為公子順些來,或者公子告訴我你想要什麼,這天底下沒有我楚某人順不來的東西。」楚仇離卻是絲毫沒有理解到徐寒痛處,繼續口若懸河的說道。

    「順...順個屁啊!」饒是徐寒的性子,在那時也不住罵出了一句髒話,不過話一出口,他忽的一愣轉頭看向楚仇離,眸子中的光彩忽的亮了起來。就像是那飢腸轆轆的豺狼看見了迷途的綿羊一般,目光之中寫滿了灼熱之色。

    「公子...你...」在熱切的目光之下,楚仇離下意識的環抱住了自己的胸口,驚尤不定的說道:「公子,楚某人賣藝不賣身啊...」

    徐寒聞言一愣,看著那猶如小媳婦一般驚慌失措的楚仇離,心頭一陣惡寒。「想什麼呢,我是問你方才所言當真?」

    「方才?」楚仇離聽了徐寒之言這才回過神來。「公子是說順東西對吧?」

    說到這裡,他頓時臉上的神情再次變得眉飛色舞了起來。

    「不是楚某人吹噓,我其實乃是盜聖門第六十三代傳人,普天之下沒有我楚某人偷不到的東西,就是偷不到,楚某人騙也能騙到。」

    楚仇離拍了拍胸脯,豪氣干雲,絲毫沒有身為一個樑上君子的自覺。

    徐寒也懶得糾正他歪到沒譜的三觀,也沒有去深究楚仇離口中的盜聖門究竟是真的存在,還是他胡編亂謅,「那你能幫偷幾樣東西嗎?」

    「公子說便是了。」楚仇離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模樣。

    「樓雲草、北芒花、凝香果。」徐寒倒也習慣這渾身是戲的楚仇離,他嘴裡一連串的吐出了數道名字。

    楚仇離臉上的義薄雲天在那一刻瞬間煙消雲散,高大的身軀似乎也乾癟下來。

    他哭喪著臉看向徐寒說道:「公子這是要讓小的去死啊!」

    「此話怎講?」徐寒一臉不解。

    「這些可都是懸河峰上最珍惜的藥材,大抵都放在懸河峰的濟世府中,那可是由離塵境高手把守的重地,這哪是我能去的地方?」楚仇離滿臉不忿。

    「可是不是你說的普天之下沒有你偷不到的東西嗎?」徐寒倒也是臨時起意,說到底對於這事也沒有報多大的期望,自然也就談不上失望,此刻看著這般模樣的楚仇離,忍不住打趣起來。

    「我們盜聖一門修的是偷騙二術。有道是盜亦有道,騙亦有道。這偷講究的是一個神不知鬼不覺,這騙嘛講究的是一個心悅誠服。離塵境的高手坐鎮,就是一隻蚊子飛進去相比也攔不住,那到時候就不叫偷了,那叫搶,有違門規,楚某人幹不來的。」楚仇離連連擺手的說道。

    徐寒聽得有趣,他伸手隨意的翻弄著那些被楚仇離順來的東西,嘴裡問道:「不是還有騙嗎?偷不行終歸能騙吧?」

    「這個...」楚仇離聞言一陣語塞,支支吾吾半天之後,方才扭捏的說道:「這騙術比盜術難出太多,我技藝不精...」

    這時的徐寒從那些雜亂的事物之中翻出了一本泛黃的書籍,他隨意的打開看了看,目光卻忽的凝住。

    那是一本叫做《玲瓏山水記》的書,內容大概是介紹玲瓏閣的歷代歷史,從一千多年前,玲瓏閣的開山老祖開始一直到歷代先賢的事蹟。

    天下大抵有些底蘊的宗門都會整理出這樣一份記載,門下弟子也是人手一份,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端是難以深究。

    徐寒自然不會被這些吹噓自己門中大能的膚淺故事所吸引,真正讓他矚目的是他恰好翻到的這一頁中所寫的一件事情。

    「四代掌門,幼如煙,天資卓絕,三十二歲窺破天機,於大寰峰上登臨地仙之境。」

    「時值天妒其資,以天雷為劫,降下責難。」

    「幼如煙持青鋒三尺,對抗天雷。」

    「待到她力竭之時,天雷乃盡。而天雷之力那時反哺,將她殘軀修復,修為更進一層。」

    徐寒看到這裡,端是身子一震。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面對的那場雷劫,似乎便是所謂的天雷,他卻是想不明白那種仙人級別的大能才能招來的東西,為何會盯上他?只是因為他將妖力注入了大衍劍種嗎?

    徐寒想不明白這些,但是有一點,雷劫雖然散去,但他的傷勢卻詭異的痊癒,難道說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散去了的雷劫,卻被天地誤以為是他度過了天劫,故而反哺他的身軀,這才使得他由危轉安?

    這個推測在徐寒腦海中浮現,他心底越想越覺得頗有可能。

    想到這裡,他猛地抬起了頭看向一旁的楚仇離。

    或許被徐寒之前的一些要求嚇住,楚仇離在那時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說道:「公子...那東西不是楚某不幫忙...不瞞你說,楚某是家中五代單傳,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看著一副滔滔不絕,大有說上一兩個時辰趨勢的楚仇離,徐寒翻了個白眼,擺了擺手,打斷了楚仇離,然後說道:「大寰峰有許多藏書閣,裡面的典籍眾多,我想讓幫我找一找關於天劫或是凡人登臨仙境的記載。」

    「嗯?」楚仇離端是沒有想到徐寒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大寰峰是玲瓏閣教道弟子文法之地,裡面的藏書甚多,徐寒想尋的古籍雖然稀奇,但卻算不得什麼珍貴之物,想來把守也不會太過嚴厲。楚仇離之前吹得牛被徐寒打回原形,正愁找不到機會證明自己,當下停了徐寒此言,便一拍胸脯說道:「沒問題,我這就幫你去順些回來。」

    說到這裡,楚仇離又頓了頓,追問道:「你要多少?」

    徐寒在那時咧嘴一笑,說道:「越多越好。」

    ......

    三日之後。

    玄兒躺在院子的石桌上,享受著秋日午後難得的陽光。他琥珀色的眸子在那時眯成了月牙狀,神情陶醉,好似那嗜酒之人,喝了個酐暢淋漓,端是享受無比。

    而一旁的徐寒終於放下了自己手上的那本名為《仙人志》的書,而他的腳下已然諾放著十多本這樣類似的典籍。

    這些都是楚仇離這些日子從大寰峰的藏書閣中順回來的東西,除卻一些生澀難明的典籍,剩餘的徐寒在這三日看了個遍。他這人沒有其他的本事,但這一目十行,記憶超群的能力倒是極為出眾。

    放下那古籍剎那,徐寒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扒開蓋子,從裡面倒出了數枚帶著淡淡香氣的黃色丹藥。

    這些丹藥以他跟著夫子學藝的經驗看來,應當喚作琉璃丹,是一些輔助修行,增加修行者體內內力的丹藥。只適用於修行初期,丹陽境時使用,算不得多麼珍貴,當然也不算便宜。依照玲瓏閣這樣的名門大派,應當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下面的弟子發放一些此類的丹藥,也算是這名門大派給門下弟子的福利。

    徐寒看著眼前這幾枚丹藥,想著那些書中的記載,在加之自己的某些推論。

    他微微遲疑了一小會,終是眉頭一皺,眸中閃過一道決意,便猛地仰頭將這些丹藥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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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盜亦有道

    以丹藥輔佐修行在丹陽境或是三元境都是很常見事情。

    只是越到高的境界,除了一些天材地寶練出的靈丹妙藥,尋常丹藥所能給修行帶來的益處便少了許多。

    當然服用這類丹藥即使未有什麼作用,但也不會產生什麼不良反應,這一點至少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這樣的。

    但這對於尋常人來說並無大礙的事情,落在徐寒身上卻是有些不一樣了。

    他體內運行真氣的經脈在早年間便因為《修羅訣》的關係而被毀壞,若是妖力入體他尚能依靠修羅訣驅散,可這真氣入體,他沒有經脈牽引,若是放在以往他還能嘗試著將之引入劍種之中,可如今劍種在那妖力的灌注下,化為紫色,其狀態尚且還不明朗,徐寒將這些真氣引入劍種極有可能使兩股不同的力量發生碰撞最後傷到己身。

    因此吞下琉璃丹對於徐寒來說其實是一件危險的事情。當然這樣的危險雖然並不至於禍及性命,但卻極有可能留下一些隱患。

    可即使如此,徐寒依然選擇吞下這幾枚琉璃丹,自然不是他有心尋死,自討沒趣,而是他通過這幾日閱讀那些關於天劫的記載,心中對於自己的情況有了一些瞭解,因此想要證實一番。

    若是他的推論成立,那麼對於徐寒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徐寒想著這些心頭一沉,開始感悟自己體內的情況。

    隨著那些丹藥被他吞入腹中,一股暖流在數十息之後自他的小腹處升起,徐寒知道這是藥力在發揮作用。又在數十息之後這些妖力將會化為真氣,若是尋常修士這時便可以將之催動進自己的經脈之中,運行數個周天之後,氣沉丹田,這吸收藥力之事便算完成。只是這樣的吸收卻不宜來得太過頻繁,否則會造成修行者根基不穩。

    徐寒自然沒有這等本事,他在那時一咬牙,催動著那些藥力所化的真氣湧入自己的五臟六腑之中。

    沒有了經脈的牽引,那些真氣在徐寒的體內橫衝直撞的湧向他的內腑,一陣陣絞心的疼痛也在那時傳到了他的腦海,但他咬了咬牙,壓下了那一股劇烈的疼痛。

    這時,真氣已來到了他的五臟六腑之前。

    內腑,哪怕是對於專修肉身的武者來說也是最為脆弱的地方,這些真氣湧入,雖然數量上算不得如何浩大,但依然足以對徐寒造成極大的傷害。

    徐海在那一瞬確實也生出了一抹遲疑。

    但很快他便想到了那一日自天上降下的聲音,那時的徐寒眉頭一皺,眸中閃過一道狠厲之色,那些真氣便在那時徹底湧入了他的五臟六腑。

    徐寒一咬牙,幾乎在內心已準備好迎接那預想之中的痛苦。

    但數息之後,那樣的痛苦卻並未有來臨,反而是那些真氣湧入他的內腑之後,他的內腑忽的泛起一陣紫光,那紫光極為微弱,但卻是真實存在。

    「成了?」徐寒頓時面露喜色,而下一刻那些紫光猛地自內腑之中散開,湧向他周身各處,那時徐寒只覺一股暖流湧來,方才的痛感盡除,且自己的身子也在那時好似處於一種極為清醒的狀態,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許多。

    而這些還不是徐寒最關心的,他趕忙趁著那些紫光還未徹底散盡,將之調集催動那些自己壞死的經脈處,隨著那紫光的湧入,那些因為壞死而變得紫黑的經脈,竟然在那一刻漸漸紅潤了起來,就像是枯藤長出新丫,重新煥發出了生機。

    雖然那微博的紫光只修復了徐寒經脈的冰山一角,但這對於徐寒來說已是天大的喜訊。

    饒是以他心性在睜開眉梢那一剎那也不由得抱起了地上不明所以的黑貓,一個勁的蹭著黑貓的腦袋,顯然是興奮到了極點。

    徐寒此舉看似有驚無險,但實則一般人易地而處,端是決計幹不出來徐寒這般冒險的事情。

    他在查閱的古籍之中發現,但凡歷經天劫之人,多少在面臨天劫之威時都會受到或大或小的受害,但無論他們所受的傷究竟嚴重到了何種地步,但凡有一口氣在,天地之力便會在那時反哺他的身軀,將他活生生的從鬼門關上拉回來。

    這一點與徐寒當時的情況極為相似,但也有所不同,徐寒的傷勢緩慢恢復,並非一撮而就。

    他細細思考了其中的不同,在雷劫消失之前,他只是微微觸及到雷劫,也就是說他所受的雷劫只是那些書中記載大能們所經受雷劫的千萬分之一,因此,他所接受到的天地反哺相比於那些大能們也弱了許多。

    但如果只是這樣的反哺,徐寒卻是沒有必要鋌而走險。

    他在翻閱那些古籍之後還反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一個修士無論登臨地仙之境前究竟強到了何種地步,但一旦登臨地仙境,決定他強弱的根本無非便是兩者——活的的時間與經歷天劫的強度。

    徐寒曾經聽過一些關於仙那個層次的流言。譬如一旦成為地仙,那麼他便跳出了壽命的限制,理論上來說,一個地仙的壽命是無限長的,當然前提是他能夠度過每隔一百年天地降下的天劫,比如那位太陰宮的無上真人,相傳便已經活了整整六百年,端是比整個大周朝的開國時間還要長出一倍不止。

    而這麼說來,其實決定一個仙人強弱的關鍵便是他度過天劫的次數以及強度。

    那麼,很顯然,天地反哺帶來的好處,顯然不止修復自身所受傷害這麼簡單,應該還有某些不被外人知曉的好處。徐寒想來,地仙到底還是生活在人間,他能從天地間汲取的力量與尋常為無異,那為何他能展示出來的手段卻又與地仙之下的境界有著本質的區別?

    可能便是這所謂的天地反哺帶來的某種好處,讓他能夠將尋常的天地靈氣轉化了另一種更高層次的東西,徐寒將這東西稱之為仙力。

    那麼這所謂的仙力是否是那天地反哺之後帶來的力量上的蛻變?就好似通幽境的修士可以將真氣化為真元,整個力量比起三元境的修士便有了本質的區別一個道理呢?

    徐寒自然是無法找到一個仙人來詢問究竟,他唯一能想到便是以自己的身軀試上一試。

    而這世上,風險與利益素來是成正比的。

    他很幸運的成功了,那些他本不能吸收的真氣湧入了五臟六腑之後,便化為了淡淡的紫氣,雖然那紫氣稀薄到了幾乎可以不計的地步,但徐寒卻能明顯感覺到一旦這紫氣湧入他的肉身對自己肉身帶來的變化是可見的,至少比起他以《修羅訣》的前篇淬煉肉身來得快得多,而最讓他驚喜卻是這些紫氣竟然能夠修復徐寒體內的經脈損傷,雖然療效甚微,但這可是連夫子都束手無策的難題,本以為還需在玲瓏閣中好生摸爬滾打一陣才能找出辦法,卻不想機緣巧合之下,被他另闢蹊徑尋到了這樣的辦法。

    不過狂喜過後的徐寒很快便又冷靜了下來,這辦法雖然是好。

    可是方才修復那點經脈,他用去了六顆琉璃丹,而治療的經脈卻是不足他整個體內經脈問題的萬分之一,由此算來,他想要依靠此法修復他體內的經脈,至少得用去六萬顆以上的琉璃丹...

    而放眼整個玲瓏閣,恐怕一時間也湊不出這樣數量的丹藥,更不提他們憑什麼會為了他徐寒而傾盡整個山門之力?

    徐寒這樣想著,終是將腦袋轉向了身側那一扇房門。

    那裡面正不住的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端是那楚仇離又在一人喝得昏天黑地。

    楚仇離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似乎只做三件事情,做飯、喝酒、順東西。

    在徐寒的指使下,楚仇離幫他從大寰峰上偷來了許多古籍,但畢竟事情過猶不及,看著沒日沒夜往家裡放書,一副要搬空整個玲瓏閣藏書閣架勢的楚仇離,徐寒卻是慌了神,先是讓他把一些用不著的書籍放回去,接著又苦口婆心的教育楚仇離,將他腦海中能記得那些先賢大義說了一遍,又承諾給他買足夠多的酒,這才止住了這個中年大漢出去順手牽羊的心思。

    只不過沒了東西偷的楚仇離便每日都在自己的屋內喝得酩酊大醉,那屋中的酒氣,徐寒只是嗅上一嗅便覺得頭暈目眩,端是不知道楚仇離是如何喝得下這麼多的酒水,要不是葉大小姐家大業大,恐怕徐寒已經被這楚某人喝得破產,又得再重操那行乞的營生了。

    不過有道是此一時彼一時。

    徐寒心中有了想法,便在那時走到了屋前,一把推開了房門。

    正喝得興起的楚仇離醉眼朦朧的轉頭看向徐寒,滿是鬍鬚的臉上端是寫滿了不明所以。

    「楚大哥!」徐寒卻是對此不以為意,他一臉正氣,好似忽然大徹大悟了一般,既愧疚又沉痛的看著那手提酒壺的男人說道:「徐某想明白了,天下大道,殊途同歸,盜亦有道啊!」

    那時,醉漢咧嘴一笑。

    於是重矩峰上開始發生一樁樁琉璃丹離奇失蹤的無頭懸案。

    一時間外門弟子間風聲鶴泣,人人自危。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8 15:27
第三十章 愣頭少年

    九月的重矩峰上秋風蕭瑟。

    泛黃的枯葉在秋風中被吹落,一陣搖曳,然後不甘的落在地上。

    這愁然的風景與此刻宋月明內心的躊躇一般,說不明,卻又看不破。

    他站在小軒窗的門口許久,敲門的手抬起又放下,而另一隻手上則緊緊的握著一個紅色的錢袋。這是幾日前葉紅箋交給他的東西,紛發完銀兩後,他見天色太晚,不好叨擾,故此想著過幾日尋個機會前來歸還。

    當然究竟是當日不好叨擾還是他自己心中打著些小九九,那恐怕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但他為此也是遲疑了好長時間。

    畢竟葉紅箋身份高貴,又早已與人有了婚約...

    才堪堪十八歲的宋月明為此幾日輾轉難眠,昨日一人學書中所言借酒澆愁,恰好遇見了那童鐵心,二人促膝長談,才知這位在他心中可稱俊秀之才的師兄竟也為情所困。二人惺惺相惜,童鐵心的口中更是將葉紅箋那位未婚夫說得一無是處。

    端是讓宋月明心頭憤慨,他自知配不上葉紅箋,但也不願見她被徐寒拖累。

    因此義憤填膺之下終是鼓起勇氣來到了小軒窗,敲開了院落的房門。

    「誰啊?」屋裡響起一陣慵懶的輕呼,隨後院中房門被人從裡打開,一位身著麻衣,右臂綁著白布的少年出現在了宋月明的眼前,此刻他正一臉疑惑的看著宋月明。

    宋月明眸中閃過一絲慌亂,眼前這個少年衣著樸實,看上去並非旁人口中那種紈褲子弟。

    「有什麼事嗎?」徐寒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來客,年紀與他一般大小,但臉上的神情稚嫩,想來涉世未深,而身著一身青衣,似是那執劍堂的弟子。那時徐寒的心頭一跳,暗道莫不是那楚仇離順手摸魚時漏了馬腳,被人找上門來了?

    聽聞徐寒發問,宋月明這才回過神來,他趕忙遞出了手中的紅色錢袋,說道:「這是小師叔遺留的錢袋,在下前來送還。」

    嗯?徐寒一愣,心底頓時鬆了一口氣,他隨意的接過拿錢袋,點了點頭。「唔,紅箋去峰上聽課,晚些時候才會回來,這東西我收著了,謝了。」說罷,徐寒便要關門送客。

    宋月明聞言,想著昨日童鐵心所言以及這些日子聽過的一些流言蜚語,心頭一橫,趕忙伸手擋住了徐寒就要關上的房門,「宋某前來不止為了此事,還有一些話想對徐兄說。」

    「找我?」徐寒卻是不想眼前這個臉色緋紅的少年還能與他有所交集的,不過在一段遲疑之後,他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那...裡面請...」

    將宋月明領入院內,又給他倒上了一杯茶水,徐寒這才在他的身邊坐下,問道:「在下徐寒,不知兄弟有何指教?」

    宋月明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了徐寒的發問,方才抬起了頭,如夢初醒一般的回應道:「額...我叫宋月明...」

    然後便沒了下文......

    他終歸覺得徐寒與傳聞之中有些不一樣,至少與他接觸這一小會,並沒有別人口中的趾高氣揚,仗勢欺人之類的模樣。

    當然宋月明也並未有因此而放下自己的戒心,他不斷的提醒自己來此的目的,最後終是在徐寒已經有些狐疑的眼神下抬起了頭,一本正經的望向徐寒認真道:「在下希望徐兄能推掉與葉師叔的婚約。」

    「哈?」徐寒喝到嘴裡的茶水在那時險些被他噴了出來,他著實沒想到這個少年來此的目的竟然是因為這個。徐寒趕忙擦了擦自己嘴角溢出的茶水,然後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少年。

    倒是生得頗為俊俏,只是比起童鐵心那暗中使絆子,這少年想出的辦法。徐寒當真不知該說他是心思單純,還是說他腦子中少了一根弦。

    徐寒撇了撇嘴,暗道這葉紅箋的魅力還真是不可小覷,這才多久便有人找了門來。

    「那徐某能問一句,宋兄何出此言嗎?要知道我與紅箋可是葉侯爺欽點,正所謂名正...」徐寒自然不會因為眼前這個愣頭青的幾句話便放棄他與葉紅箋之間的關係,畢竟他還要依仗著玲瓏閣煉化自己的妖臂,修復體內的經脈。

    只是他這番言論還未說完,便被宋月明生生的打斷。

    只見這個少年極為認真的看著徐寒,說道:「名正言順對吧,這一點宋某知道。」

    那一刻,少年的眸中閃閃發光,他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就像是藏鋒於鞘的劍,在那一刻出了鞘。劍鋒凌厲,劍意滌蕩。

    「宋某自然知道徐兄乃是名正言順,但須知這世上之事不僅講究一個名正言順,尚還有一道門當戶對。」

    「那敢問宋兄何為門當戶對?」徐寒反問道。

    「凡俗之人講究門當戶對,說的是家境、地位。但宋某以為著實片面,而宋某所言的門當戶對乃是,心性、眼界、志向。二人相處應當是互相扶持,互相鼓勵,朝著共同的目標進發,方才能是長久之計。」宋明月在那時侃侃而談,說起話來端是抑揚頓挫。

    「在下並非看不起徐兄,只是徐兄幼時遭逢不測,經脈盡斷,而葉師叔卻是天縱之才,終有一日會登臨仙境,徐兄與葉師叔在一起,非但不能幫到師叔,還有可能拖累於她。在下以為,若是徐兄當為了師叔好,就應該放手。」

    宋月明說得是慷慨激昂,義正言辭,徐寒聽得有趣,待到他說完之時,徐寒眉頭一挑反問道:「這便是你不向紅箋表明心跡的緣由?」

    「啊?」宋月明說完方才那一番話感覺良好,卻不想徐寒卻忽然這般問道,被戳中了心思的宋月明臉色一紅,腦袋更是一片空白,端是半晌之中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畢竟才十八歲,又不像徐寒經歷過許多常人無法想像的事情,被人提及這男女情愛,下意識的便慌了神。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宋兄自慚形愧不敢追求心中所想,卻也要徐某與你一般,怕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徐寒緩緩說道,看向宋月明的目光之中隱隱帶著一抹笑意。「徐某是一個俗人,方才之言或有惡意揣測之嫌,但請宋兄捫心自問,徐寒所言到底是否屬實。若是是,那就勞煩宋兄請回吧,若是不是,徐某可以道歉,但卻依然無法苟同宋兄之言。」

    宋月明在那時一愣,他暗暗細想,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心底的不忿作祟。他雖是重矩峰上弟子,但出身書香門第,自幼便熟讀四書五經,明先賢大道,此刻回想卻是心驚不已,險些打著大義做了那滿足私慾之事。

    他倒也是灑脫之人趕忙站起身子,朝著徐寒拱手一拜,正色言道:「謝過徐兄,宋某受教了。」

    隨後便轉過身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地。

    徐寒看著那宋月明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這傢伙怕是讀書讀傻了,看著來勢洶洶,卻被三言兩語便打發掉了,端是比起童鐵心差了不知道幾個檔次。

    徐寒這麼想著,便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數枚琉璃丹,一口吞下,然後沉下了眸子。

    ......

    第二日。

    「徐兄,徐兄,快開門。」

    方才睡醒的徐寒便被屋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他睡眼朦朧的打開門,卻見昨日離去的宋月明再次出現在了門口,他頂著腫大的眼球,烏黑的眼圈,神情亢奮的看著徐寒。

    「昨日在下回去想了一夜,覺得徐兄所言雖有道理,在下卻是以己度人,但是徐兄拖著師叔不放依然於情於理說不過去,還請徐兄說出個所以然來。」

    「......」徐寒聞言一陣無語,看著那眼前一副又要與他一辯雌雄的宋月明,端是生出一股不詳之感。「什麼叫我拖著葉紅箋不放?這些都是你們的臆想,殊不知是葉紅箋從小便傾慕於我,對我不依不饒,非要嫁我不可,我亦無可奈何。倒是宋兄總是惡意揣測,親信他人流言,有道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宋兄如此偏聽偏信,非君子所為啊!」

    徐寒也是被糾纏得有些煩悶,便隨口胡謅道,想要將這個愣頭青早些打發走。

    「唔。」誰知這樣一番話落在那宋月明的口中好似金玉良言一般讓他茅塞頓開,他在那時重重的點了點頭,慨然道:「我總以為以徐兄與葉師叔的關係,定是徐兄纏著師叔不放,今日聽了徐兄之言,才知是在下狹隘了,徐兄所言甚是,在下受教了。」

    說罷,宋月明一拱手,便又作冥思狀,轉身離去。

    獨留徐寒一人在秋日的寒風中凌亂。

    ......

    第三日。

    「徐兄,徐兄,快開門。」同樣的時間,同樣的急促的語氣。

    「徐兄昨日所言,乃是小師叔執意與徐兄成婚,可見小師叔對於徐兄用情極深,有道是投桃報李,徐兄更應感懷小師叔的情義回報師叔,放師叔去追尋大道...」

    看著眼前一本正經,一副要論出個是非曲直的少年郎,徐寒的腦袋一陣發疼。

    .......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4
第三十一章 周章

    事實證明,有時候諸如宋月明這般心思單純的愣頭青並不見得比童鐵心那樣的人好對付。

    一連十多天,每日清晨宋月明便會來到小軒窗尋他。

    徐寒今日與他講通一個道理,他便會離去,也不糾纏。但明日又會拿出新的的道理來與徐寒論斷。這日復一日,端是搞得徐寒煩不勝煩。

    徐寒也是被這腦子一根弦的傢伙逼得沒有辦法,只能在之後每日早晨趕在宋月明來之前便早早離去,待到晚上再回到住處——那時,修行一天的葉紅箋也回到了住處,以宋月明的膽子,端是不敢再來叨擾。

    這一天清晨,徐寒一如往常的出了院門。

    轉眼他們來到玲瓏閣已經有一個月的光景,時值十月,已入了初冬,重矩峰上昨日下了小雪,雪花在地上堆積了薄薄的一層,腳踩在上面,會發出陣陣滋滋的聲響。

    徐寒並不喜歡冬天,更不喜歡雪。

    因為對於曾經的他來說,冬天便意味著難熬,便意味著要餓肚子。

    而雪...

    這東西,總是會讓徐寒想到那個在雪夜裡閉上眼睛的老乞丐。

    走在山間的徐寒搖了搖腦袋,將腦海裡這些忽然翻湧的思緒甩開。

    玲瓏閣的弟子大抵分為三類,外門、內門、親傳。

    他所住的小軒窗在山腰,是內門弟子居住的地方,玲瓏閣家大業大,光是重矩峰上內門弟子便有八千之數,外門弟子早已過萬,徐寒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所以他每次除了院門,便朝著上山的方向走去。

    不出半個時辰,他便來到了一處山坳,那裡坐落著一個小木亭。

    這裡已經到了內門弟子的居所的邊緣,再上前便是親傳弟子與各個師叔輩們居住的地方,因此少有人至。

    徐寒輕車熟路的走到那木亭之中,於一側盤膝坐下。

    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瓷瓶,將之打開,倒出數枚丹藥於手心。

    一個月的光景,楚仇離前前後後已經給徐寒偷來了近千枚琉璃丹,這數量已然不少,現在外門內門弟子間風言風語不斷,甚至連執劍堂都開始著手調查此事,楚仇離也不敢招惹那些執劍堂的人,只能是愈發小心。

    只是,近千枚琉璃丹相對於徐寒要修復經脈的需求依然是杯水車薪。

    這世間的修行之道,無論是修內還是修外,第一重境界都是寶瓶境,講究一個身如寶瓶,氣機不漏。

    徐寒的肉身修為早已達到第三境,也就是金剛境,所以他想要修行內功,便可直接跨過寶瓶境,進入丹陽境,當然前提是他必須修復好自己體內錯亂的經脈。

    所謂丹陽境,分為五重。

    先是天地玄黃四境,最後丹陽大成,在體內結成內丹。

    結丹之事暫且不表,須知這天地玄黃四重境界,便是引天地靈氣入體,貫通人體一百零八道竅穴,每通二十七道便進一重,待到一百零八出竅穴盡數大通,便可抱元守一,在丹田處結成內丹,故此,丹陽境成矣。

    而徐寒修復經脈,說白了便也是修復這些竅穴之間連接的通道以及竅穴本身。

    但如今他花去了一個月的光景,用去了近千枚琉璃丹也才堪堪修復好第二枚竅穴,距離成功依然遙不可及。

    煉化完體內藥力的徐寒在那時抬起了頭,他微微嘆了一口氣,雖然機緣巧合尋到了修復經脈的辦法,但因為受到丹藥數量的限制卻進展緩慢,況且如何混入懸河峰找到需要的藥材徐寒也依然毫無頭緒,想到這些徐寒免不了覺得有些煩躁。

    「怎麼每日見你,閣下都在嘆氣呢?」這時身旁傳來一道溫軟的聲線,即使在這寒冷的初冬,依然讓人生出如浴春風之感。

    徐寒在那時側目望去,卻見身旁不知何時已然坐著一位身著藍色絨衫的身影。

    那是一位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面容俊俏,但臉色卻有些發白,此刻一隻手正拿著一本書,側頭看著徐寒。

    這男子也是這木亭的長客,徐寒自從幾日前被那宋月明煩得惱火,便尋到了這個木亭每日吞食琉璃丹,而眼前這個男子亦是每日都會遇上。他總是帶著一本書,安靜的坐在木亭中翻看,二人之間素有默契,從不互相打擾,倒是今日不知為何,這男子卻是忽的與徐寒交談了起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人生在世,誰又沒有一點不順心的事情呢?」徐寒對於這男子心中倒是有些好感,他微微一笑,這般說道。

    「也是。」男子聞言,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贊同了徐寒的說法。

    而這時徐寒眼角的餘光瞟到了那男子所持書籍的扉頁,上書四個大字《世語論說》,徐寒倒是未有看過這書,但卻聽聞過他的大名。那乃是前朝一位能臣所著,講的是濟國安邦之道,市面上譯本頗多,流傳甚廣。

    這男子每日所讀之書譬如昨日的《蒼門要聞》、前日的《楚史》都是類似的古籍。一個重矩峰的弟子每日看這些文人們方才會專習的濟世安邦之道,多少有些不務正業之嫌。

    而最讓徐寒心驚的是,按照玲瓏閣的規定,無論外門還是內門弟子,每日都得參加山門組織的功課,除非有特殊的事情,一般都不得缺席,唯有那些親傳弟子方才有自由行事的資格。

    眼前這個比徐寒大不了兩歲的男子每日都在這亭中看書,那麼他的身份自然呼之慾出。只是想要成為親傳弟子,在玲瓏閣這樣大宗門中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要麼修為達到通幽境,要麼天賦過人一如葉紅箋那般被破格收入。

    無論其中哪一點都足以說明眼前這個男子的非凡。

    「每天都看這些書,有用嗎?」徐寒瞟了一眼男子,輕飄飄的問道。

    在徐寒看來這世上最重要的拳頭,拳頭大便有飽飯吃,便有處可以安身。這男子既是玲瓏閣的高徒,每日卻都將時間花費在這些滿篇大道理的破書上,著實讓徐寒不解得很。

    「先賢之言,治國之道,怎會無用?」男子在那時微微一笑,回應道。

    「有抱負!」徐寒讚道,但心裡卻暗暗肺腑這玲瓏閣的弟子們怎麼都是滿口文縐縐的書生模樣,若不是知道自己所在之地乃是主修武道的重矩峰,徐寒還以為來錯了地,去到了那修文法的大寰峰呢。

    「那兄台看樣子是有意出仕了?」徐寒又問道,玲瓏閣與長夜司交惡已久,可這玲瓏閣的弟子卻還想著治世救國,端是有趣得很。

    「官場爾虞我詐,非我所願。」雖知那男子聞言卻是笑著搖了搖頭。

    「嗯?」徐寒一愣,卻觀那男子臉上的神色不似作假,他倒是有了些疑惑,既然不想著做官,那讀這些書有何用?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多讀些書,萬一派上用場了呢?」男人依然是嘴角含笑,雖然相談不多,但徐寒不知為何心頭對著男子好感更甚。

    「喵。」這時,一道黑影從遠處竄來,在地上一番跳躍,然後極為熟練的落在了徐寒的肩頭,卻是那山間玩耍的黑貓。

    「又到哪裡野去了!」看著肩頭渾身髒兮兮的黑貓,徐寒沒好氣的點了點它的腦袋,故作生氣狀的斥責道。

    只是玄兒早已摸清徐寒的秉性,靠著的徐寒的肩膀便一陣輕蹭,端是讓徐寒就是心頭有再大的氣也無從發作,只能是搖頭苦笑。

    「你這隻貓倒是很是特別。」一旁的男子見著了這黑貓臉露異色,隨即誇讚道。

    玄兒素有靈性,好似聽懂了這男子的話一般,在那一刻高高的揚起了自己的腦袋,趾高氣揚的就像是一隻天鵝。

    這般模樣,卻讓徐寒與那男子相視一笑,不覺間二人之間的氣氛又拉近了許多。

    「在下周章,見過兄台。」那時,男子朝著徐寒拱了拱手,正色言道。

    二人在這亭中相遇數次,卻從未有過交談,此刻這男子如此說道,也算是二人之間第一次正式的介紹。

    「在下徐寒。」徐寒倒是覺得這個男子頗為有趣,當下也是拱手言道。

    「徐寒?就是葉師叔的那位...」男子聞言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當下便再次拱手:「失敬失敬,這麼說來,我應該也稱呼閣下師叔比較妥當,之前無知,還請恕罪。」

    「好說好說。」突然升格為了師叔的徐寒倒是有些不適,「咱們平輩相稱便可,什麼師叔的,最後葉大小姐花落誰家還尤未可知呢。」

    關於弟子間盛傳的一些徐寒的風言風語想來周章多少都有些聽聞,他笑道:「旁人總喜以己度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徐兄不必掛懷。」

    「無礙無礙。」徐寒方才所言本就隨意興起的一句玩笑,哪知這周章卻好生勸解了起來,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端是讓徐寒不由得又想到了這幾日一直對著他糾纏不休的那位宋月明。

    「閒得無事,今日既然有緣,不若到舍下一聚?」周章卻是也不知到底在作何想,忽的出言邀約道。

    徐寒聞言一愣,他側著腦袋想了一想,最後卻是點了點頭。

    「也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4
第三十二章 牧家往事

    徐寒所料無錯,這周章確是這重矩峰上的親傳弟子。

    所住之處乃是山頂上的一處別院,佔地頗廣,比起他所居住的小軒窗不知大出多少倍。

    只是屋中陳設卻不像一位武者應有的模樣,倒是像極了一位學究。屋中各處可見的便是摞得高高一層的書籍,幾張大大的書櫃儼然是擺放不下,被整齊的堆砌在地上。

    「徐兄隨意看會,我這就去為徐兄沏壺茶來。」到了屋中,周章這般說道,便轉身去了別處。

    雖然徐寒對於茶這東西,並無多大研究,反倒是覺得那淡淡的味道極無意思,但畢竟是人家的待客之道,徐寒端是沒有理由去阻止,因此便微微頷首,自己隨意的在這書房模樣的屋中走動起來。

    屋裡的陳設雖然並不奢華,但卻透著一股大家風範。

    一方紫檀木書桌,一方紅木矮榻,幾張掛於牆上的山水墨畫,若不是一側尚還擺放著一對長劍,徐寒恐怕會以為自己走錯了地。

    徐寒對於字畫自然是一竅不通,也並無興趣,他掃視一番之後,便徑直走向了那一對掛在牆上的雙劍跟前。

    那雙長劍劍鋒藏於劍鞘,徐寒看不出門道,那一對劍鞘但是做工上便極為講究,顯然是處於大家之手,而劍鞘的頂端都分別刻有三個字,筆鋒勁道,有龍蛇之象。

    那三字分別是,葉隨秋、不知寒。

    徐寒卻是不知此話何意,只是看的興起。

    「那是先父留下的佩劍。」這時身後響起了周章那溫軟的聲線,徐寒聞言轉過了身子,卻見周章正端著茶台,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徐寒連忙躬身致歉。

    「無礙,人生在世,總得有那麼一天,家父只是走得早了些。」周章淡淡的說道,然後將茶台放到了矮榻上,示意徐寒坐下。

    徐寒自然不敢推辭,他接過周章遞來的茶杯放在嘴邊輕輕一抿,隨即看向周章。

    「徐兄何意?為何看著在下?」周章面對徐寒的目光卻是不以為意,淡定自若的問道。

    「我在想,周兄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便可被收為親傳弟子,想來必定超凡絕倫之輩,為何在下之前卻從未聽到過周兄的名諱。」

    徐寒對於周章卻有好感不假,但他在森羅殿待得太久,疑心甚重,對於這忽然對自己表現出這般善意的周章終歸是有些疑惑的,下意識的便要試探一番。

    「說來怕徐兄笑話,周某資質平平,只是先父與宗門之中長輩交好,臨終託孤,才將我收回弟子,故而得了一個親傳弟子的虛名,比不得那些靠著自己本事做到此位的師兄弟們。」周章說著,伸手將矮榻上放著的一些書本整理齊整,放到一邊。

    但徐寒的目光卻在那時一凝,拿起了周章整理書籍中的一本,遞到了周章的跟前。

    「周兄連這種書也敢看?」徐寒眯著眼睛問道。

    那是一本扉頁已然泛黃的書本,上書《牧家紀事》幾個大字。

    牧王叛亂一案可稱大周開國以來第一大案,牽連之人甚廣,但是被處決之人便有足足四千餘人,民間對於牧家之事更是諱莫如深,鮮有人敢以提及,與之有關的記載也都被朝廷列為禁書,但凡發現私藏者無不被處以極刑。

    「禁得書,禁不得人心,看與不看,有何區別?」被徐寒抓了個現行的周章依然臉色如常,他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隨即淡淡的說道。

    「當年牧王被滅了滿門,只有那位小世子殿下逃脫升天,算來那世子殿下與周兄應當也是一般年紀了吧。」徐寒眯著眼睛,大有深意的說道。

    「當年活下來的牧家人可不止那小世子一人。」可誰知那周章對此卻是不以為意。

    「還有活口?」徐寒一愣,牧王叛亂一案發生之時他還是一個乞兒,只是這事在當時的大周天下鬧得沸沸揚揚,徐寒道聽途說了些,其中內情他卻是並不知曉得如何詳細。

    「當然。」周章淺笑道:「牧王府若是死絕,那劍龍關上的二十萬牧家軍當由何人來統領?試問除了牧家之人,又還有誰能夠震得住那二十萬虎狼之師?」

    「是犯上作亂也罷,功高蓋主也罷,沒了那二十萬牧家軍,大夏朝豈不長驅直入,直指中原?所以當年牧家一案,朝廷還是留了一位活口。」

    「誰?」徐寒問道,這朝野之事,他鮮有耳聞,如今既然說到這裡,自然是要一問究竟。

    「當年牧王牧太的胞弟,如今劍龍關上二十萬牧家軍統帥,北疆王牧極。」

    「哦?」徐寒瞭然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祝賢滅了牧家滿門,竟然還敢留下一位牧家之人,這倒是與我所知的祝首座有些不一樣啊,他端是不怕那位手握重兵的北疆王伺機報復嗎?」

    「祝賢為人天下皆知,他素來小心謹慎,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控制這位北疆王,他又豈會將之送上那麼高的位置?」周章笑著給徐寒填滿了茶水。

    「坊間傳聞,這位北疆王自小體弱多病,雙腳不便,即使到了現在也需人攙扶才能勉強行走,與他的兄長牧太比起來端是兩個極端,而老牧王病逝之後,自然將這牧王之位傳於了牧太,牧極心生怨恨,方才聯合長夜司料理了自家門戶...」

    徐寒聽到這裡,端是一陣惡寒,為求榮華富貴,連自家血親也可出賣,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即使是森羅殿出身的徐寒,對此也極為不恥。

    「徐兄以為,牧極之人如何?」可還不待徐寒消化完周章之前所言,周章便再次問道。

    「自是險惡之極。」徐寒覺得這個問題算不得一個問題,世上但凡心思正常之人,大抵都會如此認為。

    「是嗎?」周章卻是一笑,「可他畢竟安撫下了當時義憤填膺,險些兵變的二十萬牧家軍,也保了大周朝近十年邊境安穩。」

    「......」聽到這裡,徐寒端是啞然。

    「一個牧太,武功蓋世,卻落得滿門抄斬,一個牧極,身無半寸修為,卻可執掌北境近十年。這有時候任你天下無敵,可擋雄獅百萬,也抵不過機關算計。所以,多讀些書,總歸是沒壞處的。」周章看著臉色有些怪異的徐寒,緩緩說道,手裡卻再次拿起那本《牧家紀事》抖了抖上門的灰塵,將之輕輕的放到了一旁。

    然後,他轉頭看向徐寒,眯著眼睛問道:「你說是否是這樣呢?徐兄?」

    ......

    「今日能與周兄暢談,受益匪淺,徐某謝過了。」

    待到酉時,徐寒方才從周章的住處出來,周章倒也客氣,執意相送。直到到了二人常去的木亭方才停下。

    「徐兄客氣,能與徐兄相識,周某也頗感榮幸。」一襲絨衫的周章笑道。

    「嗯。」徐寒點了點頭,算作回應這便要離去。

    「等等。」可那時,周章卻忽的說道,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白色瓷瓶,遞了上來。

    徐寒下意識的接過了那事物,目光卻是疑惑的看向周章。

    「近日外門弟子間琉璃丹失竊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徐兄可得小心一些。」

    「周某好歹也是親傳弟子,每月宗門都會發下三枚凝元丹,藥力百倍於琉璃丹,我留之無用便贈與徐兄了。」

    說罷,他略有深意的看了徐寒一眼,轉身便朝著山上離去。

    唯留徐寒在原地看著那道遠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5
第三十三章 我之夫君

    徐寒回到小軒窗時,已是酉時。

    但小軒窗的門前卻密密麻麻的站著許多人,遠遠的徐寒便聽見了楚仇離的大嗓門在那裡嚷嚷個不停。

    「莫不是楚仇離失手被抓了個現行?東窗事發了?」徐寒心頭一驚,趕忙快步跑到了大門前。

    「就是你們,自從你和你那主子來了我們重矩峰,我們的丹藥就常常不見,還有上一次,要不是看在小師叔的份上你以為我們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你!」

    「狗屁,爺爺是什麼人物,會去偷你家的東西?」

    待到走到那屋門前,一陣爭吵聲傳來,徐寒聽得真切,心頭一沉,想來也是,楚仇離這些日子前前後後已經偷了近千枚琉璃丹,這丹藥雖然算不得價值連城,可就是尋常丹陽境的內門弟子每月也才發下三顆,接連失竊,難免有心之人會起疑心。

    徐寒想著便排開人群擠了進去。

    他一把攔住了已經掄起袖子準備動手的楚仇離,朝著那幾位身著青衣的執劍堂弟子說道:「在下徐寒,不知我這家奴何處得罪了諸位?」

    這話一出口,徐寒便愣在了當場。

    眼前這張臉,徐寒卻是認識,便是隨著他一同來到這玲瓏閣的那位孟書閣。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看著此刻孟書閣臉上得意的笑意,徐寒知道,今日之事恐怕已無善了的可能了。

    「好久不見啊,徐公子。」孟書閣獰笑著說道。

    「我道這麼遠便聽見了恬噪之音,還以為是我家玄兒又招惹到了山上的野狗,卻不想是孟兄到來,失敬失敬。」徐寒既然知道此事無法善了,索性也難得和這等小人虛與委蛇,便在那時譏諷道。

    「你!」孟書閣聽聞徐寒之言,眸中頓時浮出怒色,伸手便想要朝著徐寒的面門上招呼。但很快他便醒悟過來,想到了此行的目的,方才壓下心中的怒火。

    「徐公子伶牙俐齒,在下自愧不如,只是近日多有弟子上告執劍堂說道琉璃丹失竊一事,在下奉命調查,可徐公子這家奴屢次阻撓,莫不是以為攀上了小師叔的大樹,便可將我玲瓏閣的規矩都不放在眼裡了?」

    「徐某與家奴向來本分,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輩,孟師兄想搜就搜未免太過仗勢欺人了一些。」徐寒不懂聲色的回應道,眼角的餘光卻瞥向一旁的楚仇離。

    那大漢感受到了徐寒的目光,亦朝著徐寒瞥了瞥嘴。

    顯然,家中尚還有一些贓物沒有處理乾淨,若是正被這孟書閣找了出來,到時候恐怕連葉紅箋都保不住他們,而一旦被逐出了玲瓏閣,那麼徐寒便前功盡棄,這樣想著,徐寒的臉色頓時陰沉了幾分。

    「徐公子乃是小師叔的未婚夫,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在下豈敢叨擾?還請徐公子配合。」孟書閣極為篤定的說道,臉色的神色愈發得意。

    徐寒聞言,臉色愈發的難看,他端是不知道究竟是何處出了問題,能讓孟書閣如此篤定,但他不能現在被趕出玲瓏閣,因此,今日就是真的動起手來,也決計不能讓孟書閣得逞。

    這樣想著徐寒心底便有了決意,身子微微一動,將整個院門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孟書閣倒也是看出了徐寒此舉的意思,他雙眸一寒,「看樣子今日徐公子是一定要與孟某為難了?」

    孟書閣這般說罷,那些與他一同前來的執劍堂弟子們紛紛臉色一寒,周身的氣息蕩漾開來,而他們身後跟著一起前來想要討個說法的內門弟子們也都群情激奮起來,一副要強闖小軒窗的模樣。

    徐寒的心情頓時沉到了谷底,但凡內門弟子修為至少都在丹陽境,徐寒雖然比他們高出一境,但想要以一敵百,端是痴人說夢。

    可他也確實了無選擇,因此,他眸子一沉,雙手握拳,頓時擺開了架勢。

    「幹什麼?」而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眼看著便要動手之時。院內忽的響起一聲嬌呼,聲線並不如何高亢,但卻自帶一股威嚴之氣。

    雙方一愣,便在那時停了下來。

    只見院門在那時打開,葉紅箋推門而出。

    徐寒見狀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楚仇離,葉紅箋還在院內,這樣的事情他竟然不告訴他。可楚仇離卻是回以一個委屈的神情,顯然他對於此事也是毫不知情。

    「見過葉師叔。」孟書閣就是再囂張也不敢跟葉紅箋不敬,他在那時朝著葉紅箋行禮道。但心底卻也有些奇怪,他已與楚仇離在這門外對峙了好些時候,本以為葉紅箋不再院中,卻不想這時出現。若是她以身份相壓,孟書閣也毫無辦法,想到這裡他心底不由生出幾分不郁。

    「何事吵鬧?」葉紅箋冷著臉色問道。卻是看也不曾去看徐寒與楚仇離一眼。

    孟書閣自然不敢隱瞞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到來,隨後便退到了一邊,安靜的等待著葉紅箋發話。而徐寒與楚仇離亦是在那時一個勁的朝著葉紅箋使眼色,生怕她同意了孟書閣的話。

    「既是如此,執劍堂發了話,自然得給大家一個交代。」在諸人緊張的注視下,葉紅箋終是點了點頭。

    此言一出,徐寒與楚仇離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而孟書閣一方卻是喜出望外。

    徐寒極為不解的看向葉紅箋,但對方卻是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似乎對於徐寒的目光猶若未覺一般。

    此刻的孟書閣小人得志端是春風得意。

    他朝著葉紅箋拱了拱手,言道:「謝過師叔。」隨後朝著身後的執劍堂眾弟子們使了個眼色,一群人便在那時魚貫而入。

    ......

    「完了完了,盜聖門的聲譽算是被我楚仇離給毀了。」

    孟書閣一群人開始在小軒窗中翻箱倒櫃,而楚仇離卻是生無可戀的坐在一旁,嘴裡喃喃自語道。

    「什麼毀了?」徐寒未有聽清楚仇離口中所言,便追問道,心裡卻是想著被翻出證據之後當如何解決此事?若是被趕出了這玲瓏閣,想要尋到煉化妖臂的那幾味藥材就難上加難了。時間不等人,夫子臨走時便說過若是一年之內不解決妖臂之患,屆時妖臂必然反噬...如今時間已經距離夫子所說的一年之期過去了三個月,徐寒所餘的時間本就不多,他端是不敢再冒任何風險。

    「盜聖門的聲譽啊?我們這一行最忌諱就是被人捉贓,這要是傳出去,我楚仇離在江湖上還怎麼立足?」楚仇離哭喪著臉說道。

    徐寒聞言白了他一眼,「你忘了在興盛鎮我們是怎麼被趕出去的?」

    「......」楚仇離端是無言以對。

    「找到沒有?」就在二人說著這些的時候,搜藏的執劍堂弟子們再次彙集到了院中。孟書閣陰沉著臉色看著那些滿頭大汗的執劍堂弟子問道。

    「沒有...」

    「這裡也沒有...」

    一群人紛紛搖頭說道。

    「嗯?」看著一陣忙活卻一無所獲的諸人,徐寒與楚仇離端是臉露異色,紛紛抬起頭看向孟書閣等人聚集的方向,側著耳朵仔細的聽著他們的對話。

    「怎麼可能,明明有人看到那小子這些日子時不時在服用琉璃丹!」孟書閣的臉色憋得通紅,顯然已有了幾分氣急敗壞。

    「該搜的都搜了,除了...」一位執劍堂弟子有些遲疑的說道。

    「哪裡?還有哪裡沒搜,給我去搜啊!」孟書閣吼道。

    「除了...小師叔的房間...」那弟子有些遲疑的指了指院中的另一個廂房。

    孟書閣一愣,那時便覺背後生出一股涼意,卻是一旁的葉紅箋在那時遞來的目光。

    他心頭一驚,暗罵這弟子找死,那可是葉紅箋的閨房,就是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搜。

    當下他眼珠子一陣游離,終是咬了咬牙,轉身走到了葉紅箋的跟前,極不甘心的拱手說道:「此事是孟某莽撞,琉璃丹失竊之事確實與徐兄無關。」

    徐寒與楚仇離見狀對視一眼端是又驚又喜。

    楚仇離自是想不到太多,只覺得這些執劍堂的弟子都是些睜眼瞎,擺在明面上的東西都尋不到。

    但徐寒卻是在那時醒悟了過來,他轉頭看向一旁依然面不改色的葉紅箋,知曉這其中必然是她動了些手腳方才能夠讓自信滿滿的孟書閣吃了這個虧。

    而孟書閣在說完方才那一番話後,他狠狠的盯了一眼那些隨同而來的執劍堂弟子們,便要離去。

    眼看著他們就要走出院門。

    「等等!」卻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葉紅箋忽的出言說道。

    「葉師叔還有何賜教?」諸人都在那時將不解的目光投向葉紅箋,而孟書閣更是不敢衝撞,強壓著自己心底的鬱悶,拱手恭敬的朝著葉紅箋問道。

    那時的葉紅箋緩步走到了孟書閣的跟前,還不待孟書閣想明白葉紅箋此舉何意。

    一陣劇痛便猛的傳來,孟書閣自覺身子一輕,整個人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跌落在院門外數丈遠的地方,方才落下。

    噗。

    一口鮮血自他嘴裡噴出,他的臉色蒼白,一身青衫之上更滿是泥濘,看上去好不狼狽。

    「徐寒是我葉紅箋的夫君,你若懷疑他,盡可來查。」

    「查到了,我葉紅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受怎樣的責罰,我自與之分擔。」

    「但若是查不到,便是污衊我的夫君。」

    「這一掌便是教訓。」

    「若是還有下次。」

    「我要的...」

    「便是你的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5
第三十四章 成全

    葉紅箋這一掌可謂毫不留情。

    孟書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挨了他這一掌,端是面子掉盡,恐怕此事明日便要在重矩峰上傳開,但孟書閣卻是不敢有半句不滿之言。

    他強撐著站起了身子,朝著葉紅箋拱了拱手。

    「師叔教誨,孟某記下了。」隨後,便在那些同來的執劍堂弟子們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離開了這裡。

    而那些圍觀的弟子們見葉紅箋發了怒,哪敢去觸她的眉頭,便也在那時作了鳥獸散。

    待到諸人離去之後,楚仇離便火急火燎的衝到屋內想要搞明白明明就放在屋裡的那些藥瓶為何執劍堂的弟子偏偏尋不到。

    然後他粗大的嗓門便在那時響了起來。

    「哎,奇了怪了,那些藥瓶不是都放在屋內嗎?怎麼不見了?」

    「謝謝。」徐寒卻是並不理會那咋咋呼呼的楚仇離,反倒是轉眸看向葉紅箋,真誠的說道。

    他大抵能夠猜到,那些藥瓶已經被葉紅箋放到了自己的屋內。說到底今日之事若不是葉紅箋出面解圍,徐寒還不好收場。

    葉紅箋白了徐寒一眼,顯然徐寒的道謝並沒有讓這位大小姐感受到絲毫的誠意。

    「好歹也是夫子爺爺的弟子,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葉紅箋這般說著,目光又看向徐寒身後那位正帶著一臉疑惑走出來的楚仇離,有些無奈的又言道:「楚大哥這裡可是玲瓏閣,你還是收斂一些為好。」

    「是是是。」楚仇離連連點頭,一臉憨笑。

    「今日師尊已經回到了宗門,明日便要舉行拜師大典,你要來嗎?」得了楚仇離的回應葉紅箋又將目光落在了徐寒,看似輕描淡寫的說道。

    「司空白回來了?」徐寒先是一愣,隨即便極為果斷的搖了搖頭。

    夫子走之前曾經交代過,去到玲瓏閣之後,任誰都可以輕視,唯獨那位太上長老司空白卻是能避則避。這一來他與他似乎有些舊仇,這二來司空白修為了得,怕徐寒被他看出底細,惹來些不必要的麻煩。

    「哦。」葉紅箋很是隨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不解的問道:「你是夫子的徒兒,如今天策府與玲瓏閣已有摒棄前嫌重新結盟的意思,為何不直接向掌教坦白,琉璃丹這樣的丹藥,你若是真的需要,玲瓏閣還是拿得出來不少的。」

    徐寒聞言一陣苦笑,然後說道:「我來之前師傅便交代過,以後無論天策府與玲瓏閣關係如何,我卻不能向玲瓏閣的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否則麻煩無窮。我也想不明白,但恐怕他人家與玲瓏閣中的某一位有些恩怨吧,總之他不會害我。」

    「嗯。」葉紅箋又點了點頭。「待我明日拜師之後,便是這玲瓏閣的師叔輩弟子,每月可以調動一定數量的丹藥,屆時我叫人給你送來一些,你這麼偷下去,遲早要漏出馬腳。」

    「那便謝過葉大小姐了。」徐寒嬉笑道。對於丹藥他確實極為需要,而葉紅箋做了太上長老的弟子,她但有所需,玲瓏閣也決計不會吝嗇,徐寒倒也無需客氣。

    看著那得了便宜還賣乖徐寒,葉紅箋心底莫名有些不忿。

    她又狠狠的瞪了徐寒一眼,轉身便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待走到門口之時,她有忽的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徐寒。

    「哦。對了,我記得今日好像是執劍堂發放丹藥的日子,嗯,孟書閣正在衝擊三元境,好似從門中求到了五枚凝元丹。」葉紅箋說罷,朝著徐寒眨了眨眼睛,便頭也不回的走入了房門。

    ......

    次日清晨,葉紅箋為了準備今日拜師大典的事宜,早早的便去了山門大殿那邊。

    徐寒卻是在連續吞服了五枚凝元丹後,睜開了雙眸,他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這凝元丹的藥力雄厚,一枚便抵得上近乎百枚琉璃丹,五枚下肚,他體內又是一枚竅穴被他修復完成。

    只是,他瞅了瞅懷中藥瓶裡丹藥的數量,還剩十一枚。

    昨日得了葉紅箋的提醒,滿心找回自己尊嚴的楚仇離自是毫不猶豫的便開始行動,在那孟書閣屋外蹲守了半個時辰之後,便帶著那五枚凝元丹回到了小軒窗。

    徐寒倒是能夠想像今日起床之後發現自己丹藥不見時,那位孟師兄的臉色當是如何的精彩。

    而那五枚丹藥徐寒已經下肚,剩下的十一枚都是昨日周章贈與的。

    說起那周章,徐寒倒是覺得有些高深莫測,不過他既然贈與了丹藥,想來應當不會加害之意,所以徐寒倒也不去細想。

    徐寒把玩了一番手中的藥瓶,這才站起了身子。

    這些丹藥畢竟是外力,即使是徐寒體內因為遭受過天劫的緣故,而擁有轉化這些藥力的能力,但也不可一次性服用太多。因此他走到院中,活動了一番筋骨,準備稍坐休息在吞食剩餘的丹藥。

    「徐兄!徐兄!」

    可這時,門外又再次響起了那讓徐寒一陣頭大的聲音。

    不是說今日葉紅箋拜師大典所有內門弟子都得前去觀禮嗎?徐寒心中肺腑道,然後極不情願的走到了那院門前,打開了大門。

    入目還是那張興致勃勃又一本正經到近乎刻板的臉。

    「徐兄!」但見徐寒開了房門,那宋月明便急不可耐的張口便要說些什麼。

    「打住!」徐寒卻是搶先一步打斷了宋月明的話。他在臉上堆起一抹極為勉強的笑意,「宋兄弟這幾日與我講的事情,徐某細細想過,覺得頗有道理。這樣,宋兄先且回去,於我幾日思索,半月之後我必給你答覆。」

    徐寒著實被這一根筋的少年搞的厭煩不已,因此才想出這緩兵之計。

    「不可。」可誰知宋月明卻在那時堅決的搖了搖頭。「葉師叔對徐兄一往情深,徐兄萬萬不可辜負!」

    「嗯?」徐寒一愣,卻不不想這前些日子一門心思想著勸解自己解除婚約的宋月明怎麼忽然轉了性子,端是讓徐寒好不適應。

    「是這樣的。」似乎是看出了徐寒的疑惑,宋月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昨日孟師兄之事說來還是我之過錯,我只是那些日子見徐兄在服用琉璃丹,與孟師兄閒聊之事談及此事,誰知孟師兄曲解了我的意思,竟然帶人前來捉拿徐兄。」

    「這些日子與徐兄論談,我自然是知道徐兄為人的,怕孟師兄為難徐兄,聽到消息便趕忙趕到,卻剛好撞見葉師叔一掌擊飛孟師兄的場景。」說道這裡,宋月明頓了頓,但他再次抬起頭時,眸中光芒閃爍,大有一副捨生取義的架勢。「我以為葉師叔能如此維護徐兄,想來你們必然感情極好。有道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既是兩情相悅,再多阻攔都是可以克服的。我也想通了,徐兄所言極有道理,今日起我便不會再與徐兄爭論此事。」

    這番話宋月明說得可謂是抑揚頓挫,眼角甚至隱隱有淚光閃動,端是一副成全他人,委屈自己的苦情狀。

    徐寒對於這宋月明已然無語,但好歹此事到了這裡也算做了瞭解,以後不用再受他糾纏,徐寒自然得強打起精神好生謝過宋月明。

    「請問,徐寒是住這裡嗎?」就在這時,忽的耳畔傳來一陣輕柔的聲線。

    徐寒循聲望去,卻見不知何時,身側正有一位少女在疑惑的看著二人。

    待到看清那少女的模樣,徐寒的瞳孔在那一刻陡然放大,身子亦是一震,端是愣在了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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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風雪人不歸

    秦可卿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少年。

    他十七八歲的模樣,肩上站著一隻黑貓,右臂處綁著白條,樣貌尋常。

    只是此時他看她的目光,多少讓秦可卿有些不適,卻又說不得討厭。

    葉紅箋完成了拜師大典,搖身一變成了玲瓏閣年紀最小的師叔輩人物,而那位小師叔上任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差人給她的夫君送來了一大批凝元丹。

    小師叔的相貌與天資端是無可挑剔,即使是遠在懸河峰的秦可卿也不吃一次聽到師輩們讚賞葉紅箋,說她是大周近百年來少有的天資絕倫之輩,足以與陳玄機、方子魚這樣的玲瓏閣首徒相提並論。

    若說唯一不足的便是這位小師叔有一位斷絕了修行之路的未婚夫,自從他來到了玲瓏閣後,關於他囂張跋扈、不學無術、奸詐狡猾之類的傳言,秦可卿聽過不少。她倒不覺有他,只是暗暗為那位小師叔惋惜。今日甚巧,還被派來送那丹藥,倒是可以滿足一下對於那位徐寒徐大少的好奇心。

    「徐兄!徐兄!」宋月明搖了搖徐寒的身子,眉頭皺起,暗覺徐寒如此盯著一位女子看有些不妥,況且他還是有婚約在身。

    徐寒如夢初醒。

    「正是在下。」他說道,聲線之中少有的帶著一絲慌亂。

    秦可卿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未見過他的模樣,她自然不可能認出他。

    徐寒很清楚這一點,但他還是莫名有了些許慌張。

    「這是小師叔叫我送來的丹藥。」葉紅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再想著關於徐寒的某些傳聞,她趕忙將手中用數個藥瓶裝著的丹藥遞了上去。

    徐寒一愣,這才記起昨日葉紅箋便已提過此事,卻是不想今日便送來,更不想這送藥之人竟是秦可卿。

    徐寒接過了藥瓶,他終是在這時壓下了心底的思緒,朝著秦可卿盈盈一笑,拱手道:「謝過姑娘。」

    「分內之事。」秦可卿聞言,也是拱手還禮,只是心底卻莫名覺得徐寒的聲音有些耳熟,她奇怪的抬頭瞟了一眼,卻是記不得自己何時與這人見過。也終歸不好多問,因此在還禮之後又再次行了一禮,便告了退。

    徐寒目送著少女的身影遠去,沉默數息之後才收回了目光。

    ......

    之後徐寒又與宋月明攀談了一會,那少年興致勃勃的告訴徐寒,司空白回到玲瓏閣之後,今日先是完成了拜師大典,又宣佈數月之後將召開論道大會,即日起便會開始邀約大周各大門派,而同時為了選拔玲瓏閣參與這輪到大會的代表弟子,明日便會提前開始每年一度的山門大比。

    作為一個尋常的內門弟子,宋月明倒是沒有那機會能參與此事,但他對此卻是極有興致,邀請徐寒明日與他一同前去觀戰。

    徐寒想著,這一閒來無事,這二他也想快些打發走這少年,因此便也就答應了下來。

    吃過午飯,葉紅箋託人傳來消息說是要準備突破丹陽境,被司空白帶著去閉了關,估摸著這一個月恐怕是見不到葉紅箋的身影。而楚仇離叫囂著要讓執劍堂為昨日的挑釁付出代價,一大早便出去蹲守,也不知收穫如何,卻是遲遲未歸。

    徐寒再次將周章贈與的十餘枚凝元丹煉化,又修復好了兩枚竅穴。而天色尚早,他想著閒來無事,便出了門。

    玲瓏閣畢竟是大周的第一宗門,哪怕只是三大主峰之一的重矩峰也是大得出奇。

    徐寒素來不喜熱鬧,況且他在眾多重矩峰弟子心中的名聲素來不太好,因此,他還是選擇如以往一般朝著山頂的方向走去。

    昨日夜裡,山間又下了雪,整個重矩峰已然被那積雪包裹成了銀色。

    徐寒再次走到了那木亭,只是往常都選在此處看書的周章卻是不見人影,或許是在準備明日便要開始的山門大比吧?徐寒這樣想著,卻是不以為意,獨自步入了亭內。

    這個位置已經快要抵達重矩峰的山頂,視野極為開闊,徐寒站在亭內,放眼望去,整個玲瓏閣的風景大半進入眼中。

    端是仙霧縈繞,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只是徐寒卻有些惆悵。

    他想著自己的右臂,想著那天,天際傳來的聲音,總覺得不安,卻又抓不住頭緒。

    「嘻嘻。」這時不遠處忽的響起一陣輕笑,聲線清脆,宛若山澗流水潺潺。

    然後一顆石子,不輕不重,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徐寒的後腦勺上。

    徐寒警覺的豁然回首,肩上的黑貓更是在那時弓起了身子,身上的黑毛如利針一般的豎起,嘴裡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叫,琥珀色的眸子警惕的注意著四周。

    「誰?」徐寒問道,面色一沉。那發出聲音之人顯然就在附近,可徐寒卻是偏偏尋不到對方所在之處,可想那人修為必然極高。

    「好可愛的黑貓。」那聲音再次響起,然後徐寒自覺眼前一花,一道嬌小的身影閃過,他肩上的黑貓便在那時落入了那身影的手中。

    徐寒一驚,那人的速度太快,快到他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黑貓便被奪走,他定睛看去,卻發現那出手之人竟是一個少女。

    那少女看上去才不過十三四,雖是寒冬十月,卻身著一身紫色紗裙,雙頰不施粉黛,卻紅嘟嘟的,帶著些嬰兒肥,整個人看上去猶如一尊瓷娃娃一般可愛。

    此刻她正抱著黑貓,撫摸著黑貓背上的毛髮,素來不與人親近的黑貓自是不喜,但卻不知為何卻又不敢妄動,竟是緊張的臥在那女孩的懷中,任由她撫摸,但卻又同時朝著徐寒投來求助似的目光。

    見玄兒受制,徐寒周身的肌肉頓時緊繃了起來,他看著那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女,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警惕。能如此輕易的從他手中奪過黑貓,又能讓黑貓如此畏懼,端不會是尋常角色。

    「你是誰?」徐寒沉聲問道。

    「你這黑貓很不錯,送給我好不好?」那瓷娃娃卻是對於徐寒的詢問猶若未覺一般。她答非所問的說道。

    「閣下不問緣由便奪我黑貓,莫不是欺人太甚了一些?」徐寒的臉色愈發陰沉,他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依然開始膨脹,顯然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怎麼?生氣啦?」女孩歪著腦袋看著徐寒,一雙大如圓月一般的眸子忽閃忽閃。

    哼!

    徐寒聞言,發出一聲冷哼,身子一震,竟然就在那時悍然出手,朝著女孩衝去。

    他與黑貓朝夕相處,感情早已極為深厚,這女孩雖然身法詭異,但徐寒卻沒有妥協的打算。

    所謂獅子搏兔,亦須全力,更何況眼前,他並算不得獅子,與女孩相比,他才更像那兔子。因此他這一出手便是毫無保留。

    他身如雷霆,轉瞬便來到了女孩的跟前,右臂握拳猛地轟出,隱隱間帶著破空之音,大有開山斷石之勢。

    「還真生氣啦?」面對徐寒如此狂暴的一拳,那女孩卻是不閃不避,她的雙眸在那時彎成了月牙狀,笑嘻嘻的說道。

    然後,她的一隻手伸出,速度緩慢,卻隱隱帶著一股奇怪的韻律,似乎舉手之間已然牽動起了某些天地之力。

    這時,徐寒的拳頭依然轟到了她的面門前,這一拳若是下去,可以想像那張漂亮到了極致小臉,轉瞬便會化為一灘爛肉。

    而那女孩伸出的手也在那時來到了她的面前,擋在了她與徐寒的拳頭之間。

    那是極為駭人的場面。

    一隻拳大如鐵斗,一隻手嫩白如耦。

    二者放在一起,端是讓人覺得差異太過明顯。

    可就在那時,那支白淨的小手中,一根食指伸出。

    輕飄飄又慢悠悠的點在了那與它相比宛如砂鍋大的巨拳上。

    叮。

    一聲輕響在雪地中升起。

    一道道宛如漣漪一般的真元波動於少女的指尖處盪開。

    然後...

    徐寒那來勢洶洶的身子便在那時猛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了出去。

    他直直的撞在了他遠處的一棵落盡了樹葉的枯樹樹幹上,方才停下。

    數息之後,徐寒灰頭土臉的從雪地中狼狽站起身子。

    他來不及去擦拭自己身上的雪漬,只在那時看向那少女,眸中寫滿了濃郁得幾乎化不開的震驚。

    他的肉身修為早已大了金剛境,那可是可與三元境相比的境界,即使是天資強如葉紅箋,如今也才丹陽境,可眼前這個看上去才十三四歲的少女,卻如此輕鬆的將他擊敗...

    那這少女的修為恐怕已經到了通幽境,甚至更高...

    若真是如此,那葉紅箋所謂的天資絕倫,比起眼前這個少女端是雲泥之別。

    「怎麼和那姓陳的一樣小氣,不過看一看嘛,又沒說要真的搶!」女孩跺了跺腳,似乎有些不悅。

    「徐某與閣下素未蒙面,更無仇怨可談,如此明目張膽的搶奪我的黑貓,徐某卻是不明。還請閣下明示,怎樣才肯放過在下的黑貓。只要在下力所能及,決計不會推辭!」徐寒在那時拱手說道。這少女的修為極為恐怖,但似乎並無加害之心,方才那一擊,雖然將徐寒擊退。可少女對力道的把控卻極為精確,待到徐寒落入雪地時,周身的力道已然卸去,除了神情狼狽一些,實際上卻是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

    徐寒也是有眼力勁的人,既然知道了這女孩無心加害,而反正他也不是對手,索性便軟化下態度,試探一番對方。

    可誰知那女孩聞言端是眼前一亮,「真的何事都可?」

    「額...」徐寒見那女孩雙眼放光的模樣,又想起她之前那樣古怪的行事,心底有些發虛,但目光又對上了玄兒可憐巴巴的眸子,徐寒咬了咬牙,說道:「還請明示。」

    少女得了許可,抱著黑貓一個閃身便來到了徐寒的跟前,她踮著腳尖雙眼泛著星星,一臉期待的看著徐寒,問道:「你會烤紅薯嗎?」

    「啊?」徐寒一愣,本已做好為黑貓赴湯蹈火的準備,卻是未有想到女孩竟然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一時間未有反應過來的徐寒甚至莫名生出自己聽岔了的錯覺。

    「吶!那裡,你幫我把紅薯都烤好,我便把黑貓還給你。」女孩伸手指了指遠處。

    徐寒趕忙順著女孩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不遠處的雪地裡蹲著一頓柴火,似乎有燒過的痕跡,而一旁還零零散散的放著許多紅薯。

    徐寒這才醒悟女孩之言並非戲弄,雖然心底覺得古怪,但為了黑貓徐寒還是走了過去。

    卻見那雪地裡擺著的柴火有些焦黑,卻是燒過。而一旁還放著幾個已經被燒糊了的紅薯,顯然已是不能入口。徐寒狐疑的看了少女一眼,那少女似乎感受到了徐寒目光中的疑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小聲嘀咕道:「都怪姓陳那傢伙說好的今日出關,我在這裡等了他那麼久,他都不來。」

    「我餓了便想自己燒些紅薯...可以前都是他給我燒的...我自己...」

    女孩說得最後顯然也意識到連紅薯都能燒焦並不是一件特別光彩的事情,因此聲線漸小,最後徐寒已是聽不清楚。

    徐寒搖了搖頭,這玲瓏閣中的怪人徐寒已是屢見不鮮,倒也習慣了。

    然後他索性蹲了下來,將那些柴火堆在一起,從懷裡掏出了火引用乾草引燃,生出了火堆。

    但他並沒有急著將紅薯放入其中,而是在一旁安靜的等待。

    一旁的女孩顯然是餓得有些急眼,她抱著一臉不情願的黑貓蹲坐在徐寒身側,有些急切的問道,「你怎麼還不烤呢?」

    徐寒聞言笑了笑,解釋道:「烤紅薯的用暗火,等到這柴火燒盡填了新柴,再將紅薯放入舊柴之中,烤出來的紅薯方才最香,嗯...也不會烤焦。」

    女孩聞言臉色一紅,不滿的嘀咕道:「誰說的,姓陳的烤紅薯就不是你這麼做的。」

    徐寒倒沒有去深究女孩口中三句不離的那個姓陳之人究竟是誰,但對於烤紅薯這件事情,徐寒自認為他應當算得上是大師級別。畢竟當年做乞兒的時候,餓得發了昏,他沒少幹過偷人紅薯這樣的缺德事,對此也頗有心得。

    女孩見徐寒這般,撇了撇嘴,也不多言,心裡卻想著要是徐寒搞砸了,她定得押下這黑貓,算作賠禮。畢竟在她的心中,那位姓陳的傢伙做的事情終歸是最對的。

    只是這樣的念頭在一刻鐘之後,徐寒將紅薯放入火堆之下後便蕩然無存。

    「怎麼還沒好啊?」女孩蹲在雪地上,雙手撐著她那猶如瓷娃娃一般的臉頰,呆呆的望著火堆催促道。

    至於玄兒,早已因為自那火堆中飄出的香氣而被她忘在了一邊,而逃脫魔掌的黑貓更是趕緊躲到了徐寒的懷中,怕生生的探著腦袋盯著那散發著迷人香氣的火堆,顯然也是嘴饞得緊。

    「別急...要慢慢烤出的紅薯才好吃。」徐寒笑道,心底倒是覺得這女孩雖然作風怪異,此刻這嘴饞模樣倒是有些有趣。

    ......

    轉眼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

    在女孩與玄兒瞪大了的眼珠子的注視下,徐寒用木條從火堆中掏出了數個被烤成了金黃色的紅薯。

    那時,濃郁的香氣在山林間溢出。

    女孩與玄兒頓時再也按捺不住,一人一貓一個便要去拿,一個便要去咬。

    「小心燙。」看著這猶如餓死鬼投胎的二「人」,徐寒好心的提醒道,但饞蟲被勾起的一人一貓根本不理會徐寒,扯開包裹著的皮層,便吃了起來。

    一邊吃還一邊說著好燙、好吃這樣含糊不清的話。

    徐寒看得既有趣又無奈,索性自己也撿起一個,小心翼翼的吃了起來。

    「好吃,比起那姓陳的烤得紅薯還要好吃,嗯,不對,是和他烤得一眼好吃。」不消片刻,女孩便吃完了一個紅薯,她毫不吝嗇的誇讚道,伸手又拿起了地上的一個紅薯。

    「你說你在等一個姓陳的人?」徐寒在這時也沒了之前對女孩的敵意,他隨口問道。

    「嗯。」女孩聞言重重的點了點頭,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只是目光依然落在那紅薯上。

    「是誰啊?」

    「一個笨蛋。」女孩一口咬下了一大塊紅薯,粉嘟嘟的臉上露著幸福的神情,只是不知這幸福是來源於那位姓陳的笨蛋,還是手中的紅薯,又或者二者皆有之。

    「你喜歡他?」徐寒揶揄道,或許是受到女孩大大咧咧性格的感染,徐寒也暫且忘掉了之前的煩惱,有了打趣的心思。

    「嗯。」可誰知女孩想也不想的又點了點頭,臉上的幸福之色幾乎要溢了出來。

    「他烤的紅薯可好吃可好吃了,嗯...之前都是他烤給我吃的。」女孩似乎有意想要給徐寒講述那位姓陳的笨蛋如何的優秀,但說來說去卻又抓不住重點。

    所以她反覆強調著那個人與紅薯的故事,以此說服自己,他願意給她烤紅薯,那他便一定是喜歡自己的,就像自己喜歡他一樣。

    徐寒看著女孩臉上那模樣,會心一笑,他倒是很喜歡女孩這樣灑脫的性格。只是心底在那時沒來由的又想到今日匆匆一瞥的秦可卿,他搖了搖頭,甩開了腦海中莫名翻湧起的思緒。

    「那他今日會來嗎?」

    「肯定會,他答應我了這一次一定不會失約。」女孩極為篤定的說道,然後她指了指地上的紅薯說道:「他給我說了,若是我等得無聊,便烤些紅薯,紅薯吃完之前,他一定會來。」

    徐寒聞言看了看那地上尚還剩餘的十多個紅薯,又看了看女孩十三四的身高,心裡暗暗覺得那姓陳的男子倒是好算計。

    當然這樣的念頭在徐寒的心底也位於持續多長的時間,在百息之後,女孩又拿起一個紅薯之時,便徹底煙消雲散。

    女孩看著嬌小,食量卻大得驚人。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十多個紅薯便已然被她吃得只剩下一根。

    她臉上的神情也因為紅薯的減少而開始變得陰鬱了下來。

    最後一個紅薯,她吃得很慢.....

    一小口,又一小口....

    每吃一口便抬頭看向山頂的方向,就好似期望下一刻那裡便會出現某個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白髮白衣,白雪中來。

    那樣景象端是在少女的心中已經上演過無數次。

    只是,就是吃得再慢,紅薯也有被吃完的一天。

    女孩低著頭,不死心的看著手中那一丁點紅薯,這一點她已經吃了一刻鐘。

    天色漸漸變暗,細雪紛然而下。

    雪地之中,一堆篝火,少女少年相對而坐。

    女孩在沉默良久之後終是問道:「吶...你說一個人一次次答應了你,紅薯吃完前便會到,他為什麼又會一次次的失約呢?」

    她的聲線很輕,小心翼翼得好似生怕大上一點,便會將某些東西打碎了一般。

    徐寒有些遲疑,他看了看低頭的女孩,沉吟了一小會,方才說道:「或許...他有些事耽擱了」說到這裡,徐寒又沉默了一小會,又說道:「又或許...他不夠喜歡你...」

    「不對。」

    女孩死勁的搖了搖頭打斷了少年的話,她仰頭看向徐寒。

    她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像是在笑,但眼角卻又分明掛著晶瑩的事物。

    她在那時脆生生的說道。

    聲線篤定又認真。

    「是我帶的紅薯太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 14:45
第三十六章 那盤下輸的棋

    懸河峰乃是玲瓏閣三大主峰之一,也是玲瓏閣之起源。

    相傳前朝大楚未開,楚之前朝大離。

    時逢大離戰亂,分崩離析,中原板蕩,豺狼遍地。

    一位醫道大聖隱居於此,為救山下黎民大開山門,將百姓收納其中。天下正道人士聞其盛名,故紛紛前來投靠,最後一群流離之人聚集於此,終是形成了如今這讓整個天下蟄伏的玲瓏閣。

    玲瓏閣從來不乏出仕治國的公卿學子,也少不了聞名江湖的遊俠劍客。

    但無論二者盛名如何,但每一任的玲瓏閣掌教卻無一例外,皆是懸河峰出身的弟子。

    武夫戾氣甚重,謀士城府太深。終是與玲瓏閣開山之宗旨有悖,因此,那位開山的醫道大聖早早便留下了這樣的祖訓,每任掌教都需得是這懸河峰弟子。

    到了寧竹芒這一代自然也不例外。

    大雪封山,銀裝素裹的玲瓏閣上,唯有那懸河峰的山巔卻是一抹扎眼的翠綠。

    這一點自然是極不尋常的事情,這世上哪有山底雪壟,山巔如春的道理。

    但相傳那懸河的山巔種植著許多世間罕見的珍貴藥材,為了保護這些奇珍異寶,玲瓏閣歷代先賢都專門為此在這懸河峰的山巔布下了一道陣法,因而此處的雨晴皆由陣法控制,以此來滿足那些奇珍異寶極為苛刻的生長條件。

    此刻,那草長鶯飛一派生機勃勃的春日之景的懸河峰山巔,那座名為懸壺的小院之中。

    一襲寬大紫袍的寧竹芒端坐在院中的石桌一側,目光凝重的看著眼前這位黑衣老者。

    「師叔論道大會乃是茲事體大,如今大周的天下早已不如以往...」寧竹芒微微沉吟之後,便如是說道,看得出對於眼前的老者,這位玲瓏閣的掌教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每一句措辭他都好生思量過,爭取不讓這老者感到半分的不滿或者冒犯。

    相比於寧竹芒的如臨大敵,那位身著黑衣的老者卻表現得雲淡風景,他輕輕端起眼前的茶杯,淺抿一口,不動聲色的說道:「你是覺得這論道大會不合時宜嗎?又或是在怪我在此之前未有與你這位掌教大人作任何的商量?」

    老人的語氣極為尋常,但不尋常的是隨著他此言落下,週遭的空氣似乎在那一瞬溫度下降了幾分。

    「弟子不敢,只是...」寧竹芒對於這位師叔的性子摸得很是清楚,他趕忙拱手說道,只是那話方才出口,便再一次被老人打斷。

    「太陰宮的無上真人,活了六百載,六十年前,第六次天劫,他沒有擋下...」老者淡淡的說道,語氣平和的好似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家長裡短一般。

    寧竹芒聞言心頭一震。

    這個消息對於天下諸人來說都算得上一個大消息。

    他甚至暫時放下了對於那論道大會的種種不滿,下意識的問道:「無上真人,活了六百年的陸地神仙...整整六百年,他都沒有跨出那一步...難道我輩修士真的已經無緣仙道了嗎?」說到這裡,寧竹芒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迷茫。

    就像是那遠航之人失了歸家的燈塔,那冒雪遷徙的狼群失了頭狼。

    「天道無常,神鬼莫測,即使是無上真人恐怕也難以窺探其中一二...」黑衣老人也在那時感嘆道。

    「這麼說來,無上真人只剩下四十年壽元了。」寧竹芒又言道,語氣之中多少帶著些兔死狐悲的蕭瑟。

    「長則五載,少則三年。」但黑衣老人卻在那時搖了搖頭,沉聲言道。

    「為何?」寧竹芒聞言心頭一驚,無上真人已是度過了五次天劫的地仙,即使失敗,按理說也該能安穩的度過最後百年,可為何這才六十年的光陰,他的壽元便已接近枯竭。

    「他為我算了一卦。」老者再次出言說道,聲線相比於之前又低沉了數分。

    「嗯?」寧竹芒眸中在那時閃過一道異色,他當然懂,無上真人數十年的壽元盡數枯竭,其根源竟是為自家師叔求了一卦,這一卦...究竟是什麼?寧竹芒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的內容必然足以改天換地。

    「竹芒,你可還記得玲瓏閣無上秘典《寰宇大典》之中的開篇總綱?」老人並未理會此刻寧竹芒心頭的震驚,他語氣平淡的問道。

    「自然記得,天孕而萬物生,天澤則大道成。」寧竹芒覺得今日的師叔似乎有些不一樣,雖然說不上暮氣沉沉,但卻沒了往日那般鋒芒畢露。

    「是啊,天孕而萬物生,天澤則大道成。」老人重複著寧竹芒的這段話,眸子中的光芒亮起又暗下。「世上宗門法典,雖側重不一,但其要領百變卻不離這大道天成的範疇,只是...」

    老人說到這裡,頓了頓,又言道:「只是這修行之人,或求逍遙,或覓長生,哪一樣又不是有違天道之舉?要以天道法,去求逆天事......說是膽大妄為,倒不如說是痴人說夢......」

    寧竹芒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困惑的看著老人。

    似乎是看出了這位年過四十的掌教大人眸中的不解,老人自嘲似的笑了笑。

    「老夫縱橫天下數十載,半生都為了匡扶正道奔波。可老夫的心底總是不解,世人都說這些年大周的亂象,是那小皇帝弒父登基的業報,可若是正道即天道,天降責罰,落在那皇帝老兒一人身上便可,又何須讓黎民受難?」

    「那既然劫難因他而起,老夫便索性殺了他,看一看這天究竟又會如何?」

    那時,那老人的眸中再次亮起了某種光芒。

    那光芒冰冷、耀眼又鋒利無比。

    寧竹芒聽到這裡端是身子一震,他看了一眼眼前的老人,見他臉上的神色知他此言絕非作假。

    「師叔此舉不可,泰元帝無論如何天怒人怨,但畢竟乃是正統,自有大周國運相護,師叔如何傷得了他?」

    「這些我當然知道。」老人又笑了笑,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條遞到了寧竹芒的跟前,嘴裡接著說道:「六十年前,無上真人下輸的那盤棋,我想在替他試一試。」

    寧竹芒下意識的接過了那紙條,待到他看清了紙上所言之事,當下臉色又是一變。

    那是無上真人以命所求之卦,若是卦上所言非虛,尋得此劍,想要殺了那位皇帝恐怕也並不是天方夜譚。

    「紅箋是一個好苗子,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會好生教導,然後我便要於重矩峰上閉入死關,山中一切事物都落在了你的頭上。竹芒,若是我踏不出那一步,這玲瓏閣的擔子便盡數落在了你的肩上。」老人意味深長的說道。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此刻老人心底的決意,寧竹芒口中的勸解之意終歸是沒有出口。

    他大抵明白了自己師叔的打算,所謂的論道大會無非是集結江湖人士,尋蹤那卦象上所言之物的幌子。此事無論成功與否,都必然將玲瓏閣推到風口浪尖。想著玲瓏閣的千年基業,他不禁遲疑了一小會,但最還是才重重的點了點頭。

    「師叔放心,竹芒定然不負所托。」

    掌教大人拱手言道。

    態度恭敬,語氣誠懇。

    一如當年他拜入山門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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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