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09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1:54
第九章 有價命好取,無價頭難求

  鳳林城一家客棧中,徐寒在烏鴉那沙啞的嘶鳴中醒了過來。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脹痛的太陽穴,從那張沾滿酒漬的床上坐起了身子。

  清晨的陽光透過房間的窗縫照射進來,徐寒眯著眼睛看著立在窗檯上的那隻黑鴉。

  他的眉頭皺了皺。

  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又到頭了。

  他無精打采的走到了窗檯前,從那烏鴉的腳踝處取出一張信紙,展開。

  「五月五日,充州,景升城。」

  末了,那信紙的下方,還有一枚紅印,上書修羅二字。

  寥寥九字,並無贅言。但卻讓徐寒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那枚紅色的印記,是修羅令,此令一出,修羅齊聚,乃是森羅殿僅次於判官筆的信物。

  距離蠱林之事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年,徐寒經歷了暗室的陰森,蠱林的殺戮,更在那修羅場中品嚐到了足夠的黑暗與恐怖。

  他活著走了出來。

  作為一位修羅,只聽命於森羅殿的修羅。

  而越是待得久,知道得越多,對於森羅殿的敬畏便也日復一日的加重。

  他太龐大了。

  幾乎整個大周朝,你能叫出名字的地方,便有他的勢力存在,他就像是一個地下王國,隱藏在陰影,你尋不到他的蹤跡,但他卻真實存在。

  景升城是充州的郡城,放眼整個大周也是排得上名號的大城。

  而森羅殿在景升城的勢力光是徐寒所知便有十殿閻羅中宋帝王手下的判官與黑白無常二使,手下的修羅更是不計其數,這樣一個盤恆著無數森羅殿大能的景升城,居然會發出召集充州治下所有修羅的詔令,那麼很顯然,景升城中必然有大事發生。

  徐寒將那信紙放於眼前沉默良久,而後將之收到了自己的懷中,隨即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還有一年,就不能讓我輕鬆點嗎?」他有些無奈的說道,但還是在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之後邁步走出客棧。

  ......

  景升城下起了小雨。

  入秋的大周總是這般,秋雨綿綿,下得人好不心煩。

  秦可卿透過紗窗看著屋外的細雨,以及那些在雨中奔走的行人,目光有些游離,似乎是陷入了某種難以自以的回憶。

  四年前,她被自己的母親賣給了一個老頭,那時的她誠惶誠恐,不理解自己的母親,更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恐懼。

  不過幸運的是,那個老人告訴她,他是玲瓏閣的一位懸壺使。那時的秦可卿早已被這忽然的處境而嚇得腦袋發懵,更是無法理解所謂的玲瓏閣究竟是什麼地方?懸壺使又是一個什麼官職?

  她就這樣稀里糊塗的被老人帶上了玲瓏閣,懸河峰,做了這大周第一宗門的弟子。

  秦可卿很懂事,在明白了老人對於自己沒有惡意之時,便安下心來。在玲瓏閣她不愁吃喝,雖然算不得多麼得寵,但也未有任何人會無故招惹她。秦可卿開始努力的修行,不過懸河峰的弟子與大寰、重矩二峰的弟子不一樣的是,雖然也會修煉拳腳,但都是次要,最主要的還是醫道。

  秦可卿長得算不得難看,但與所謂的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亦有不小的距離。她在醫道上的資質也很是一般,至少在天才雲集的玲瓏閣上,算不得出奇。縱使她已經足夠努力,但在醫道上的造詣卻依然只是中人之質,而武道上的修為更是不堪,整整四年時間也才入了這修行的第一境——寶瓶境,下一境丹陽境對於她來說依然是遙不可及。

  兩個月前,她受到了宗門的指令,與數位同門被派往充州郡城景升城。

  這是她從四年前來到玲瓏閣之後,第一次走出山門。

  起初的興奮過後,秦可卿卻漸漸感到有那麼一絲不對。

  宗門派遣他們來到此處,明面所言是為了整治近來充州所發生的一些瘟疫,玲瓏閣身為大周正派第一宗門,素來以匡扶眾生為己任,這樣的事情秦可卿雖然未有參與,但也聽說過不少。

  但是既是對付瘟疫,可負責護送她們卻是重矩峰的執劍堂的青衣弟子,須知能入重矩峰執劍堂的弟子,每一個都是至少丹陽境大成的好手,而負責領隊的赫然是玲瓏閣八大長老之一的離塵境高手,玄冥劍仙——龍叢雲。

  這般陣仗,即使是不諳世事的秦可卿也意識到了不對,但對於玲瓏閣此行的真正目的,她卻不得而知,只是到了景升城後,她們便被要求待在了城中的一家客棧,不得外出。

  這不得不讓秦可卿心頭的猜疑更重了幾分,但她畢竟位卑言輕,這些事情終究由不得她去操心,只是好不容易下山,卻被囚禁在這客棧中,讓她的心頭多少有些不甘。

  「可卿,你過來一下。」這時,屋內忽的響起了一道聲音,那是與她同來此地的懸河峰師姐。

  秦可卿自然不敢怠慢,她應了一聲,隨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朝著屋內走去。

  ......

  千金台,是景升城中數一數二的大賭坊。

  每日數不盡的豪紳大戶在這裡揮金如土,有人一夜暴富,當然更多的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而那些賭客們在肆意揮霍的時候,定然想不到,這賭坊的腳下,藏著另一個世界。

  昏暗的暗室裡,搖曳的燭火並沒有讓這其中的景象變得溫暖起來,反而那忽明忽暗的燭光,讓這裡平添了一份陰森。

  徐寒坐在這暗室的角落,把玩著手中的匕首,而身旁,是密密麻麻的與他一般模樣的黑衣人。

  他知道,這些都是修羅。

  都是從那修羅場中走出的惡鬼。

  放眼望去,足足有近千人之數,這幾乎是整個充州郡下森羅殿的全部力量。

  很難想像,究竟是怎樣對手,需要森羅殿如此大張旗鼓。

  徐寒想不明白,但卻隱隱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就在他想著這些,心頭不安之時,嘈雜的人群忽的安靜了下來。

  一位紅衣男子領著身後一白一黑以及數位紫衣甚至青衣人出現在了暗室的大殿之中。

  紅衣判官、黑白無常、牛頭馬面、以及各城的舵主。徐寒的眼睛在那時眯了起來,他在那些來者的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一位紫衣男子的身上。

  而那紫衣男子也在那時看向人群中的徐寒,他朝著徐寒點了點頭,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即便轉身隨著那紅衣判官走到了高台之前。

  「諸位,事情我已經給你們交代清楚了,楚江王與卞城王二位殿下對於此事都極為重視,還望各位勿要讓他們二位失望啊。」紅衣判官沉著聲音看向身後的諸人。

  諸人連連應是,端是未有一人敢提出半分的疑問。

  森羅殿的真正主宰,便是那十殿閻羅,他們的命令便是神諭,誰也不敢反抗。

  「好!那就按照之前的安排,各自挑選人手吧。」紅衣判官點了點頭,他的容貌隱藏在那紅袍之下,常人根本難以看清。

  那些紫衣人與青衣人紛紛點頭,隨即走向了人潮湧動的修羅所在之地,開始挑選他們所中意的人手。

  而徐寒,則毫無意外的被那位之前與他有過目光交集的紫衣男子所帶走。

  森羅殿行事素來如此,修羅們從來勿需知道太多,他們所需要做的只是殺死那些森羅殿讓他們殺的人即可。

  他們是森羅殿的刀,森羅殿的劍。

  也是正道人士憎惡的魁魅,更是讓他們畏懼的惡鬼。

  但徐寒顯然是一個例外。

  紫衣男人領著包括徐寒在內的數十位修羅走出了暗室,在他的授意下,其餘修羅都遁去,在遠處等待著他的詔令。而徐寒對此卻並沒有表現出半分的詫異,他輕車熟路的隨著那紫衣男子走入了一個無人的小巷。

  在那時,紫衣男子猛地轉過了自己的頭,看向徐寒,他頭上的袍子在那一刻被他放下,露出了其下那張冰冷卻又帶著幾分滄桑的臉。

  這個男人,徐寒自然認識。這便是當年將他與劉笙領出暗室的男人——元修成。

  兩年前徐寒活著從修羅場走了出來,元修成便與他取得了聯繫。

  那時的元修成已經搖身一變,從一位舵主,化為了地位堪與牛頭馬面二使者比肩的紫衣修羅使。

  手下掌管著包括徐寒在內的數十位修羅。

  徐寒這兩年間救過許多本該被他所殺的人,但無論他多麼小心翼翼都難免露出馬腳,被森羅殿所察覺。而到了如今卻依然沒有敗露,很大程度上便是元修成幫著他掩人耳目。二人之間已然達成了某種默契,只是互相卻都是心照不宣。

  「究竟怎麼回事?」徐寒當下便問道,他並沒有與元修成寒暄的意思,而事實上,二人之間也確實沒有什麼其他的話題可談。

  元修成對此倒也並不介意,他沉著眉頭,微微沉吟之後說道:「森羅殿收到了消息,滄海流出現在了景升城。」

  「滄海流?」徐寒一愣,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或者說對於整個大周天下來說,滄海流這個名字都算得上是如雷貫耳一般的名諱。

  「那個劍陵棄徒滄海流?」但徐寒還是忍不住追問道。

  「嗯。」元修成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頗有幾分濃重。

  「森羅殿要殺他?」徐寒又問道,他對滄海流的瞭解只限於那些流傳於坊間的流言蜚語,譬如劍道天才,譬如劍陵盜劍,又譬如正道叛徒之類的東西。

  當然坊間的留言究竟有多少的可信度,這一點本就值得商榷,但光是滄海流已經被大周江湖追殺了近五十載,卻依然逍遙法外這一點,便足以從很大程度上說明了他的實力。

  「森羅殿從來只殺那些明碼標價的人,而滄海流的價錢...沒人出得起。」元修成搖了搖頭。

  「那今日...」徐寒不禁有些疑惑,既然目標不是滄海流,那為何森羅殿如此大費周章的召集起了如此多的修羅。

  「但玲瓏閣的龍從雲要殺他。」元修成還不待徐寒的問題問完,便再次出言說道。

  說道這裡,他頓了頓,臉上的神情忽的陰冷了下來。

  「而有人出了一個很好的價碼,要殺了龍從雲。」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1:55
第十章 月下見良人

  夜。

  景升城中一家名為風寧的客棧外,黑影攢動。

  他們從遠處一個又一個的落下,猶如惡狼一般潛伏在黑夜的陰影之下,冷峻的注視著那座客棧,就好似飢腸轆轆的猛獸注視著一隻肥美的麋鹿。

  殺機開始蔓延。

  而處於暴風雨中心的客棧中卻依然一片歡聲笑語,對於即將到來的殺戮,毫無察覺。

  作為這些修羅中的一員,徐寒皺著眉頭看著遠處的客棧,腦海中還在不斷迴旋著今日元修成所說的話。

  「此戰有宋帝王手下的紅衣判官督陣,十殿閻羅對此必然極為重視,若是你在這一戰中心慈手軟,到時候必然會露出馬腳,被人察覺,屆時莫說是你,就是我也會被牽連。所以今日,你必須狠下心來,不管對方是誰,你都得殺了他!」

  徐寒倒並非分不清輕重之人,這兩年他倒是放過一些在他看來不當死之人,但卻也殺過不少他不得不殺之人。

  元修成的囑咐在他看來其實算得什麼大問題,而且也或許是元修成有意為之,今日他的目標只是玲瓏閣派來掩人耳目的一些懸河峰弟子。這些沉浸醫道的修士能有多少戰力,徐寒自然是清楚的,而最麻煩的恐怕也就是幾個負責護衛的青衣弟子,但在這足足二十餘位的修羅手下,想來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至於那位龍從雲,此刻恐怕已經趕往了截殺滄海流的路上,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螳螂捕蟬,尚有黃雀在後。今日,這位名震江湖的玄冥劍仙恐怕便會人首異處,做了森羅殿交換財富的籌碼。

  不過想來森羅殿也不願意與這大周第一宗門玲瓏閣撕破了臉皮,因此,今夜自然是不能留下半點活口。屆時還可把這髒水潑到滄海流的身上,一舉兩得,這森羅殿的算計,光是想想便讓徐寒一陣膽寒。

  「上!」

  伴隨著黑暗中的一聲低呼。

  眾位隱藏在陰影中的修羅應聲而動,他們猶如鬼魅一般穿梭在黑夜中,以極快的速度從四面包圍向那座客棧。

  「誰!」玲瓏閣的那些執劍堂弟子顯然也非浪得虛名。在修羅們離那客棧尚且還有數丈距離時便被人察覺。

  伴隨著一聲暴喝之後,哐噹一聲脆響乍起,刀劍出鞘。

  雙方都沒有任何對話的意思,下一刻便是刀刀見血的短兵相接。

  顯然玲瓏閣在此之前對於森羅殿的突襲沒有半分預料,留下來防衛的青衣弟子也不過兩三人。

  他們的修為固然不俗,丹陽境大成的好手,放在江湖中也必然是各家勢力爭搶的對象,可是在二十餘位修羅手下卻依然是翻不起什麼大浪。

  只是微微抵擋一陣,便在圍攻之下被切斷了頸項,噴灑出一道炙熱的鮮血,隨即仰面倒下,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在料理完這幾具屍體之後,黑衣修羅們猶如惡狼一般殺向客棧。

  此處的聲響早已將他們的意圖暴露得一覽無遺。

  客棧內的那些玲瓏閣懸河峰的弟子們一個個頓時大驚失色,雖有那麼少數人鼓起勇氣想要拚死一搏,但這些不諳世事的少年少女又哪是心狠手辣的黑衣修羅的對手。

  整個客棧,在那時頓時哀鴻片野,血光四濺。

  作為修羅一方的徐寒,自然也隨著眾人殺入了客棧之中,他看著那些如同麥草一般被收割掉的性命,眉頭皺起。

  他終究還是沒有辦法漠視這一切。

  可同樣,他身在森羅殿,若是不殺人,那死的就是自己。

  他沒得選擇。

  於是他嘆了一口氣,將黑色的蒙面布向上拉了拉,眸子中閃過一道寒光。終歸他得殺一兩個人,否則就當真被人看出了破綻。

  這樣想著,他的身子一躍,來到了客棧的二樓,他選中一個房門,一隻腳猛地一踹,那房門就如同紙糊的一般,被他生生的踢碎。

  他邁步走了進去。

  房間內的燭火已經熄滅,但屢屢白煙尚還在順著熄滅的蠟頭不斷的向上揚起。顯然,就在不久前這屋裡還有人。

  徐寒冷著目光,放緩了自己的腳步。

  他的匕首被他握在了手中,這幾年的出生入死,讓他明白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理,獅子搏兔,亦需用盡全力。任何的輕敵,都有可能把你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徐寒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在明知道這客棧中已經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戰力時,他依然小心翼翼。

  他將自己保持在一個隨時可以暴起發難的狀態,以應對任何可能出現的狀況。

  而顯然,他高估了那躲藏在黑暗中的對手。

  他在房內走了一圈,那黑暗中的人並沒有出手的打算,而是躲藏在角落,徐寒甚至能夠隱隱約約聽到他瑟瑟發抖的呼吸聲。

  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徐寒很清楚,逃避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這個道理對於任何事情都是一樣。

  殊死一搏或有生機,躲藏,卻只能等待死亡的到來。

  他再次嘆了一口氣,卻不知究竟是為那黑暗中瑟瑟發抖麋鹿,又或是如今提起屠刀的自己。

  這樣想著,他轉過了身子邁步走向了門外。

  而就在他踏出門檻的一瞬間,屋內忽的傳出一聲輕響。

  那是一道極輕極輕聲音,輕到幾乎不可辨認。

  那是一道呼吸聲,一道提起的心終於發下時,所發出的呼吸聲。

  而徐寒等的就是這個聲音。

  他敏銳的捕捉了那聲音的位置,身子一頓猛地轉過頭,朝著那處奔去。

  黑暗中的那道人影顯然沒有料到徐寒會有這番動作,他再也無法躲藏下去,站起身子,便要試圖逃離。

  但他又哪是徐寒的對手?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徐寒便來到了那道人影的跟前,一隻手被他伸出,死死的抓住了那人影脖子,然後微微用力,便將之提了起來。

  女的。

  徐寒一愣,下一刻便從手中的觸感上感覺到了這只麋鹿的身份。

  「可惜,我還是得殺你。」徐寒抬頭看著那被自己提起的女孩,黑暗中他並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是她眼中的驚恐卻是清晰的落入徐寒的眼中。

  他有些無奈的說道。

  放了她,今日的事情便會暴露,而森羅殿一旦追查下來,今日參與的所有修羅都不能倖免——森羅殿的規矩素來如此不講情面。

  這樣想著,他手中的匕首被他高高舉起,利刃上的寒光,讓那隻麋鹿心生絕望。

  她知道,今日的她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了。

  她的眼睛在那時緩緩的閉上,儘可能安靜的去等待死亡的降臨。

  或許是命運使然。

  又或是冥冥之中的某些東西作怪。

  就在徐寒的刀就要落在女孩的脖子上時,籠罩著月色的烏雲忽的散去,皎潔的月光透過紗窗灑入了這昏暗的房間。

  那月光,照亮了徐寒陰冷的匕首,當然,也照亮了女孩的容顏。

  那是一張並不漂亮的臉,甚至因為心頭溢滿的恐懼,那張臉上此刻蒼白無比,沒有半點的血色。

  但徐寒卻在那時愣住了。

  雖然四年不曾相見,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在這一瞬間,他還是認出了她。

  他的瞳孔陡然放大,甚至莫名的顫抖起來,而這樣的顫抖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刻強過一刻。

  「是你...」

  「是你...」

  「是你!!!」

  他如同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語道。

  手中的匕首在那一刻猛地脫落,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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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叛逃!

  秦可卿等待的死亡遲遲未有到來。

  她有些詫異的睜開了眼。

  然後,她看見了一雙眸子。

  一雙很普通的眸子。

  但在那目光之下,卻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湧動。

  秦可卿說不明白,但卻莫名的在那目光的注視下,感到一陣心顫,一陣來自靈魂深處的心顫。

  「你...」秦可卿自然知道眼前這個黑衣人是來殺她的,但她著實不解,為何他會忽然停手,方才那一連串「是你,是你」的驚呼又是為何。因此,她暫且壓下了新的疑惑,就要問些什麼。

  可也就在這時,一道身影闖了進來。

  「你在做什麼!」那是森羅殿的一位修羅,蒙著面自然是看不清容貌,但聽聲音恐怕已經三十歲往上,他本是在搜查漏網之魚,卻不小心看見了這般情形,雖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本能的感到不對,因此出言呵斥道。

  徐寒與秦可卿在那一刻終於是回過了神來。

  秦可卿一愣,心頭一陣慌亂,眼前這個黑衣人尚且不說,而那位忽然闖入的黑衣人此刻手中的匕首尚還淌著鮮血,她並不認為,對方也會如眼前這個黑衣人一般放過自己一馬。

  「你在幹什麼?你想要害死我們嗎?」那黑衣修羅自然沒有心思去揣測此刻秦可卿心頭的想法,他暴怒的斥責著徐寒,身子卻不斷的朝著二人靠近。森羅殿的規矩他再清楚不過,今夜但凡留下了一個活口,走漏風聲,上頭怪罪下來,此次行動的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他不知道徐寒究竟為何會忽然停手,但他卻來不及細想,先殺掉這個女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這樣想著,他已然走到了徐寒與秦可卿的跟前,手中尚還淌著鮮血的匕首在那一刻被他舉起就要朝著秦可卿的面門刺去。

  秦可卿的瞳孔陡然放大,這一系列的變化遠遠超出了她預料,以至於連躲避都已經忘掉,只得是眼睜睜的看著那匕首刺來。

  而也就是在這時,徐寒的雙眸中猛地閃過一道寒意,他的一隻手放下,一把匕首自袖口中滑落,被他握於手中,旋即一刺。

  只聽一聲悶哼響起。

  那黑衣修羅的身子一震,他緩慢又艱難的轉過了頭,看向徐寒,臉上寫滿不了不解與震驚。

  「為...為什...」他顫抖著張開了嘴似乎是想要問些什麼,但話還未說完,徐寒那握著匕首的手便是一轉,黑衣修羅瞳孔中的色彩在那一刻漸漸退去,身子也轟然倒地。

  秦可卿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但還不待她發問,徐寒便伸出了手,將她拉住。

  「走!」

  他這般說道,身子一躍,而後在秦可卿驚呼聲中,便猛地帶著她從客棧的二樓跳了下來。

  森羅殿行事狠辣不假,但他能在宗門林立的大周站穩腳尖,自然不是靠的僥倖或是運氣。

  最關鍵的一點,還是他們行事的滴水不漏。

  派出二十餘位修羅滅口這客棧中的玲瓏閣弟子便是森羅殿確保他們暗殺龍從雲之事不被暴露得第一道防線,而第二道,在這客棧之外,依然有那麼幾位修羅未曾殺入其中,而是在外面的暗處悄悄蟄伏,以防有漏網之魚,逃出升天。

  所以當徐寒拉著秦可卿落下之時,五位埋伏在外的黑衣修羅便猛地圍了上來。

  但當他們看到這落下二人之中有一位是與他們一般的森羅殿修羅時,幾人都猛地一愣。

  可徐寒對此卻是早有預料。

  他太清楚森羅殿的行事風格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不留後手。

  有道是,有心算無心。

  他就在落地的一瞬間,手中的匕首便飛出,直直的去向其中一位修羅的頸項。那還在愣神中的黑衣修羅發出一聲悶哼,身子應聲倒地。

  而他的死也給剩餘的四位修羅敲響了警鐘。

  他們不再遲疑,也收起了各自心頭的疑惑,紛紛拔出自己腰間的刀劍,殺向徐寒與秦可卿。

  徐寒在那時一把將秦可卿的身子拉到了背後,用自己的身子將她完全擋住。

  這時的秦可卿腦袋一片空白,她有太多疑問,譬如這些人是誰?為什麼要殺她們?他又是誰?為什麼又要救她?

  她想不明白,也無力改變如今的處境,只能是任由徐寒擺佈,下意識的選擇相信了他。

  修羅場中走出的修羅,論修為算不得如何出奇,但每一個都是亡命之徒,徐寒很清楚這一點,因此在面對四位修羅時,他不得提起自己的十二分精力,沉著面對。

  烏雲再一次彙集,將月光遮擋了下來。

  在那月光消失的一剎那,雙方都極有默契的在那一刻動了起來。

  四位修羅的圍殺極有講究,二人佯攻,二人實擊,滴水不漏,又攻防一體。

  初次交鋒,若不是徐寒對此陣法極為瞭解恐怕便已是著了道。

  五人一陣纏鬥,徐寒又要顧及自己身後的秦可卿,一時間險象環生,身上平添幾處傷痕,雖不致命,但長久下去,也絕非益事,況且這裡的打鬥必然會引起其餘修羅的注意,屆時更多的修羅圍殺過來,徐寒便再無生機。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徐寒,眸子中閃過一道寒光,他心頭一橫,身子猛地迎上一把修羅刺來的長劍。

  那修羅顯然沒有想到徐寒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心頭莫名一緊,恐徐寒此舉有詐。

  而就在他猶豫的一瞬間,徐寒的速度猛地加快,身子一側,避過了劍鋒,一隻手作爪狀,猶如毒蛇一般探出,直取那修羅的頸項,而後猛地一握,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修羅的脖子便生生的被徐寒捏碎,腦袋一歪應聲倒地。

  其餘三位修羅見此狀,心頭又驚又怒,手中的劍鋒一蕩,再次襲殺向徐寒。

  徐寒在那時拉著秦可卿的手猛地一用力,將她的身子拋出,扔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而自己的一隻腳猛地一提,將那位死去修羅的劍提了上來握於手中。

  他的面色一寒,嘴角卻勾勒出一抹冷笑,映著那劍身上的寒光,顯得格外的陰冷可怖。

  就在下一刻,他轉過身子,手中的長劍在夜色中劃出一道月牙。

  那三位殺來的修羅身子一頓,徐寒這一劍攻勢盡出,已無半點守勢,儼然已是以命搏命的架勢。

  三人在那時不得不暫避鋒芒,收回了手中的攻勢,準備待到徐寒此招力盡,新力未生時再次出手。

  可誰知徐寒等的便是這個機會,他劍鋒還未蕩盡,見三人收招,他忽的收回了劍鋒,身子一轉,看向遠處方才從地上爬起的秦可卿,吼道:「跑!」自己也作勢邁開了步子想要逃離。

  那三位修羅心頭暗罵一聲徐寒狡詐,想不到看似凶惡的徐寒,這一招卻只是為了逃跑而做出的佯攻。當下,他們也顧不得其他,再次出劍襲殺向徐寒的背部。

  而就在那時轉過身的徐寒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他的身子一弓,堪堪避過了刺來的三把利刃,而後腳尖點地,身子一轉,手中的利劍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一挑,將那三位修羅握劍的手紛紛割除一道血痕。

  他這一劍極為精準,三人的手筋在那時被他盡數挑斷,已是無法握住手中的劍,只聽哐當的幾聲脆響,他們的劍便紛紛落到地上。

  徐寒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身子在那時猛地站起,長劍一蕩,就要取下三人的性命。

  可也就在這時,那客棧中的修羅們終於是料理完客棧中的玲瓏閣弟子,紛紛飛身而出,朝著這打鬥傳來的方向殺來。

  徐寒眉頭一皺,不敢戀戰。當下收劍回身,拉起還在發愣的秦可卿,朝著遠處遁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1:55
第十二章 送你回家

  二人跑了很久,也不見將身後的追兵甩掉。

  最後徐寒靈機一動,拉著秦可卿遁入了一道小巷中,這才堪堪將追殺的修羅們暫時的騙走。

  呼!

  呼!

  劫後餘生的二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而後對視一眼,但不知為何又都在目光交集的那一瞬間收回了各自的眼神。

  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當然還有在秦可卿腦海中此刻不斷浮現的疑問。

  畢竟她覺得自己並不認識徐寒,那為何他要捨命相救,這一點,秦可卿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安全了。」秦可卿拍了拍胸脯,感嘆道,試圖以此來化解此刻尷尬的氣氛。

  「安全了?」哪知徐寒在那時卻是一笑,「這天下對於森羅殿來說,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他太瞭解森羅殿的手段了,即使是在大周朝的皇宮,森羅殿想殺的人,也一定能殺到。

  「森羅殿?」秦可卿顯然也是聽說過森羅殿的大名,在那時發出一聲驚呼,轉頭詫異的看著徐寒,她怎麼也想不到追殺他們的竟然是那凶名赫赫的森羅殿,一想到關於它的那些恐怖傳聞,秦可卿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呵,沒事,有我在。」徐寒卻是看出了此刻秦可卿的擔憂,他儘可能溫柔的安慰道,然後再次拉起了秦可卿的手。

  或許是因為度過了之前生死攸關的大戰,秦可卿也清醒了幾分,她自然知道被一個陌生的男子拉著手是一件極為不妥的事情,因此下意識的想要掙脫,可也就在那時,她忽的瞥見了徐寒拉著他的手上,碎裂的衣衫之下,有數道鮮血淋漓的血痕。她知道這些血痕都是他為了保護她而致的,她在那時莫名的心頭一軟,手上掙扎的動作生生的止住,就這樣任由徐寒拉著她步入了小巷的陰影下。

  ......

  當天濛濛亮時,徐寒領著秦可卿來到了景升城外的一處樹林。

  他們逃了很久,中間也不止一次遇到過追查他們的修羅——他們的事情已經報到了高層,不過不知究竟為何,派出來追殺他們的修羅卻比徐寒預期的要少上許多。

  徐寒暗自推測恐怕是刺殺龍從雲的事情上除了些亂子,否則以森羅殿的行事風格,此刻必然已經將整個景升城封鎖,又哪能給他們逃出升天的機會?

  不管他所想是否屬實,但他終究帶著秦可卿逃了出來。

  二人心驚膽顫的跑了一夜,早已是精疲力盡,他們尋到一處隱秘的所在,便都在那時坐了下來。

  微微喘息片刻之後,臉色通紅的秦可卿忽的想起了徐寒手上的傷口,她轉過身子,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物,想要幫他包紮。

  但這才微微觸碰到徐寒,徐寒的身子便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極為戒備的看著秦可卿。

  多年的血雨廝殺早已讓徐寒生出一種猶如野獸一般的本能,下意識的防範著所有的人。而當他看清楚秦可卿此刻眼中的詫異與委屈時,才知自己太過多疑了一些。

  「對不起。」他不無歉意的說道,再次坐了回去。

  或許在這世上能讓他完全信任的人,除了當年的阿笙,便只有眼前的這個女孩了。

  「沒關係。」秦可卿雖是被徐寒的反應嚇了一跳,但還是理解他這般的行為。她搖了搖頭身子湊上前去,又撕下自己衣物上的一塊布料,開始用藥物小心的包紮起來。

  秦可卿低著頭,髮絲被夜風撩起,拂過徐寒的面頰。

  即使是面對生死逆境也未曾皺過半點眉頭的徐寒在那時心頭莫名生出一股說不出的緊張。

  這是他有記憶以來,還是第一次與一個女孩這般親密的接觸。

  咕嚕。

  他嚥了一口唾沫,眼角的餘光忍不住瞟向低頭的秦可卿,細細打量著四年未見的她。

  她已經十六歲,與他一般大小,五官端正,算不得國色天香,但卻有那麼幾分小家碧玉的意思。

  尤其在此刻,她全神貫注的提徐寒清理著傷口上的異物,那模樣端是讓徐寒莫名有些著迷。

  「好了。」這時,秦可卿包紮好了徐寒的傷口,她拍了拍手,抬起頭看向徐寒。措不及防的徐寒好似做了壞事被人發現的頑童一般,趕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秦可卿一愣,大抵也猜到了徐寒方才在偷偷打量她,她的臉色一紅,再次沉默了下來,俏生生的坐到了一旁。

  二人之間再次一陣良久的沉默。

  「你...為什麼要救我。」猶豫許久之後,秦可卿終是無法壓下心底的疑惑,出言小聲的問道。

  為什麼?

  徐寒一愣,他也在心底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他已經在森羅殿待了四個年頭,只要再安穩一年,便可以重獲自由。

  他似乎沒有必要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難道僅僅只為了報那數年前半個饃饃的恩情嗎?

  當然不是。

  可同樣,他委身森羅殿也不是簡單的為了活下去那般簡單。

  若是如此,他大可尋一尋常大戶人家,賣掉自己,又何苦受這森羅殿的折磨?

  他跟著老乞丐做了十二年的乞兒。

  他對這個世界,對於自己曾不止一次有過這樣或者那樣的疑問。

  而當他看見那個曾經救過自己的女孩被賣出去的時候,他想要做些什麼,也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但老乞丐卻告訴他,你是一個乞丐,乞丐就得有乞丐的樣子。你什麼也做不了。

  那時,徐寒終於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不要做乞丐,或是任何人的奴僕。

  或者說,他覺得人不應該為了活著而活著,人活著,多少得有些意義。那意義是什麼,他不知道,但他想去尋找。

  為了擺脫這樣的身份,他選擇了森羅殿。而這一切的初衷,便是當年他眼睜睜看著被賣掉的秦可卿。

  若是現在,他為了活命而殺了她,那這四年所經受的磨難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與其說他救了秦可卿,倒不如說他救了他自己。

  只是徐寒此刻的沉吟,落在秦可卿的眼中卻讓這個女孩以為徐寒有什麼難言之隱。她笑了笑,說道:「若是不方便,那便不說吧。」但臉上的神情卻多少有些失望。

  然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再次轉頭看向徐寒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或者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模樣?」

  徐寒自始至終臉上都蒙著一塊黑布,這也難免秦可卿心底好奇得緊。畢竟若是二人萍水相逢,她實在想不通徐寒為何會救她?可若是認識,秦可卿卻又是在想不起他何時認識這樣一個人物。

  這個要求顯然出乎了徐寒的預料,他愣了愣,似乎是由於了好一會,方才沉默著搖了搖頭。

  「為什麼?」秦可卿卻並不滿意徐寒的回應,她站起身子追問道,聲線不覺高亢了幾分。

  「知道得太多對你並無益處。」徐寒這般說道。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秦可卿不可能認得他,他只是街邊的一個乞丐,就算她當年心善施捨過他半個饃饃,可誰又會真的記起這樣一個的乞丐了?反之,現在的秦可卿對於森羅殿的計畫所知不多,這樣森羅殿才有放過她的可能,否則...只會給她招來殺身之禍。

  「可...」秦可卿的身子在那時邁出一步,還要說些什麼。但見徐寒此刻卻靠著樹幹躺了下來閉目養神,顯然已經沒了與之對話的心思,她也就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的嚥了回去。

  而徐寒這一坐便是兩個時辰過去,天色已經放亮,但徐寒依然沒有起身的意思。

  秦可卿難免有些心急,他們還在被追殺,她並不認為這是一個休息的好時機,因此她猶豫再三,還是出言問道:「哎,你在幹嘛?我們就一直藏在這裡嗎?」

  「別急,快到了。」徐寒卻眯著眼睛,淡淡的回應道。

  而就在這時,已經放亮的天空中忽的響起一聲沙啞的長鳴,伴隨著一陣振翅之聲,一隻黑鴉緩緩的從天際落下,落在了徐寒的肩膀。

  秦可卿一愣,倒是收住了自己到了嘴邊的話。

  徐寒對此似乎早有預料,他伸手輕輕的撫摸著這黑鴉的腦袋,然後將它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從他的腳踝處取出一張信紙。

  「刺殺失敗,滄海流出手救了龍從雲,如今龍從雲正在谷鵬鎮修養,帶著你的小情人去找他吧,永遠不要再回森羅殿了。」

  信紙上的內容極為簡單,但卻給如今的徐寒指出了一條明路。

  至於這信究竟是誰發來的,徐寒倒是可以猜到幾分,他知道他一旦被抓,元修成與他之間的關係必然藏不住,所以,他一早便料到元修成會想辦法幫他脫身。

  但至於元修成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便不得而知。

  他只是依稀記得,當他在修羅場醒來時,曾一度因為自己的婦人之仁害死劉笙而自責不已。而就在他陷入這樣的愧疚不能自拔時,是那個男人  忽然出現,告訴他,無論他想要為劉笙做些什麼,但前提是他必須活下去。

  那一番對話點醒了那時的徐寒。

  也就方才有了現在的徐寒。

  「走吧。」徐寒將那信紙塞入的懷中,雙手抬起,將手中的黑鴉放回了天際,轉頭看向一旁還在發愣的秦可卿,這般說道。

  「去哪裡?」秦可卿下意識的問道。

  徐寒笑了笑,說道:「送你回家。」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1:55
第十三章 老人與黑貓

  秦可卿跟著徐寒又開始上路了。

  徐寒趕路的方式在她看來很是奇怪,其實谷鵬鎮離景升城並不遠,但二人卻足足走了數個時辰,直到夜色降臨,他們方才抵達。

  而這一切歸根結底,便是因為徐寒莫名的繞路,甚至有時候帶著秦可卿走上一些相反的方向。秦可卿倒是對此表達過自己的疑問,但徐寒卻不予理睬,他至始至終的神情都極為專注,似乎每一刻都在思考著些什麼。

  但無論如何,他確實帶著秦可卿來到了谷鵬鎮。

  徐寒領著秦可卿來到一座客棧前,遠遠的秦可卿便看見了那客棧前三三兩兩的青衣弟子,雖然他們中大多數都有些神情狼狽,但卻並無多大的傷勢,看樣子正如元修成信中所言,森羅殿的刺殺計畫失敗了。

  那麼等待著森羅殿的便是這大周第一宗門玲瓏閣的滔天怒火。

  初逢大難的秦可卿,經歷了整整一日的提心吊膽,總算是見到了自己的同門,心頭一喜,也顧不得身旁的徐寒當下便快步朝著自己的同門跑了過去。

  「鴻師兄!」她高聲的喚著這些青衣弟子中的某一位的名字。

  而那些聚集在客棧門口的弟子們也聞言看去,其中一位容貌英俊的男子在看清秦可卿的模樣時,臉色一喜,亦是快步迎了上來,說道:「秦師妹,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這般說著,臉色有些潮紅,顯然此刻心中的慶幸並非作假。

  「是啊!秦師妹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我們去到客棧時,懸河峰的師弟師兄們都....」周圍的諸人也在那時圍了上來,但在說道那客棧中的慘案時,都是臉色一暗,聲線變得低沉了起來。

  但那位秦可卿口中的鴻師兄顯然是一位妙人,他倒不願意見著自己的師兄弟們沉寂在如此悲傷的氣氛中,因此話鋒一轉,忽的問道:「對了,可卿,你是如何逃出來的?聽龍長老說,那些刺殺他與客棧師兄弟的人應該是森羅殿的修羅。」

  這個問題讓秦可卿想到了徐寒,她臉色一變說道:「啊,是一位路過的少俠救了我,他就在...」說著她轉過了身子看向徐寒方才所站得位置。

  她這麼說其實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徐寒救了她,但毫無疑問,徐寒是森羅殿的人,如今因為她的關係,他免不了被森羅殿所追殺。而唯一能保下他的便是玲瓏閣,因此,她下意識的隱藏了徐寒的身份,想要將他一起帶回玲瓏閣。可她這話方才說完,轉過身子時,卻發現徐寒方才所站的地方,此刻已經沒有了人影...

  「嗯?人呢?」她心頭一緊,有些疑惑。

  「或許是那位少俠不願麻煩我們,已經離開了吧。若是下次有緣遇到,我們定要好生感謝。」鴻姓男子也看出了秦可卿的異樣,他趕忙出言安慰道。

  「嗯...」秦可卿點了點頭,但不知為何,心底卻莫名的有些惆悵若失。

  ......

  徐寒確實離開了,再確認了秦可卿已經脫離了危險之後,他便轉身離去。

  他不是沒有想過尋求玲瓏閣的保護,但秦可卿心思簡單,那大周第一宗門玲瓏閣也會如此嗎?只要稍加推斷,徐寒的身份便極為可疑,入了玲瓏閣,說是羊入虎口恐怕也不為過。

  徐寒自然不能冒這個風險。

  因此,留給他的只有一條路,便是逃!

  據他所知森羅殿的實力偏布整個大周,他想要擺脫森羅殿的追殺,最好的辦法便是離開大周,去往與大周朝毗鄰的夏國或是陳國,亦或者遁入南疆的蠻夷之地,再或者便是妖族林立的西方十萬大山之中。但這些都並不簡單。如今能否逃出充州對於徐寒來說都是未知之數,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出了谷鵬鎮,才走了二十餘里地,徐寒的身子便是一頓,他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放在背上的長劍被他猛地取出。

  「想不到這麼快便來了。」他這般喃喃自語道,嘴角卻勾勒出一抹冷笑,他腳尖在那時點地,猛地竄入不遠處的密林之中,他很清楚,敵眾我寡,硬拚絕非明智之舉,唯有依靠這密林的優勢,一一擊破,方才有那麼一線生機。

  而也正如徐寒所料,當他躍入那密林之後,數道黑影從遠處竄出,跟著他一道入了密林。

  ......

  七日之後。

  充州與徐州的交接處。

  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少年狼狽的奔走在林間小道上,他身上的衣衫襤褸,其下的身軀傷痕密佈,臉上的神色更是蒼白無比,但目光之中卻透露著一股猶如野獸一般的狠勁。

  他還在跑。

  即使他的腳步蹣跚。

  即使他的速度遠遠不及身後那些追兵的一成。

  但他還在跑,他所過之處,地面上被拉出一條長長的觸目驚心的血痕,似乎已經將他的血給流盡。

  可他依然沒有選擇放棄。

  是的,他不想死。

  他還想繼續活著。所以他執著的拖著自己的身子向前。

  他的身後數以十計黑衣人正在跟隨,他們似乎對於此刻已經是強弩之末的黑衣少年依然有所忌憚,因此只是選擇遠遠的跟上,卻並沒有強行出擊。

  他們已經在這個少年的身上前前後後的折損了三十餘位修羅。

  這個與他們一般從修羅場中走出的少年,卻擁有一股足以讓他們這些亡命之徒都為之膽寒的狠勁。

  黑衣少年又在那林間的小路上狼狽的前行了一刻鐘的光景。

  他大抵能猜到身後那些修羅們打的主意,可是他真的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能夠化解如今的危局。

  這樣的追逐又持續約莫一刻鐘的光景。

  他身後那些猶如豺狼一般的修羅們忽的動了起來,在那時紛紛飛身向前。

  他們看出了那少年已經到了極限。

  已是強弩之末少年在那時一咬牙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回身提劍就要抵擋,但他終歸還是太過虛弱了一些,回身的一劍更是軟弱無力。而那些修羅們卻已以逸待勞許久,自然不會懼他。

  「找死!」衝在最前方的那位修羅發出一聲暴喝,手中的利劍帶著虎狼之勢襲來,將那少年手中的劍,連同著他握劍的右臂一同斬下。

  鮮血自少年的右臂處噴濺射出,炙熱而猩紅,時間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下來,他愣愣轉頭看著自己飛出的右臂,腦海中一陣轟鳴。

  那時他眼角的餘光隱隱約約的看見不遠處的小道旁,似乎有一位抱著黑貓的老人出現在他的眼簾。

  他不清楚這一切究竟是否是他的錯覺,但這時一陣鋪天蓋地的暈眩感傳來,他明白自己已經到了極限。

  「快走。」他朝著那個緩緩走來的老人這般說道,他知道若是老人看見了這樣的情形免不了被森羅殿滅口,他已是必死之境,終歸不忍連累那老人。

  這話方才說完,他便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歪,栽倒在了原地。

  修羅們圍了上來,其中一個首領模樣的中年男子伸手查探了一番那少年的狀況,在確定他真的已經昏迷之後,那中年男子臉上的神色稍緩。

  「帶回去吧,上面要活的。」他朝著自己的同伴這般說道,周圍的黑衣人中便有二位邁步而出,看樣子就要將那倒地的少年架起。

  「光天化日之下,諸位如此行事,是否有失妥當?」而就在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忽的響起。

  那些修羅一驚,紛紛抽刀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不知何時,他們的身後正站著一位懷抱黑貓的老者。

  老者模樣尋常,臉上的皺紋密佈,背上背著一件被白色布條包裹著的長形事物,此刻正眯著眼睛,笑眯眯的看著他們。

  他的忽然出現,瞞過了在場諸位修羅的耳目,那些修羅自然也非愚笨之人,隱隱意識道這老者的不尋常。

  「森羅殿做事,還請閣下莫要多管閒事。」那為首的修羅上前一步,看著老者沉聲說道。

  在他看來無論這老者是個什麼來頭,但凡聽聞他森羅殿的名號,終歸是得有所忌憚。

  「哦?」 而與他所預料的一般,在聽聞森羅殿三字之後,老人的臉色一變, 一副瞭然之色。

  但還不待他們鬆下一口氣來。

  一道寒光忽的閃過,在場諸人的身子一震,數息之後,頸項處都忽然浮現出一道血痕,而後血光乍現,他們還來不及發出半分聲響,身子便紛紛倒地。

  「就是那個給老夫扣了三十年屎盆子的森羅殿?」

  而那老人依舊眯著眼睛,矗立於一片血泊之中,手撫摸著時懷中的黑貓,慢悠悠的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1:56
第十四章 滄海流

  徐寒是被那柴火燃燒所發出的脆響吵醒的。

  他睜開雙眼,入目的是一雙如同如同翡翠一般的眸子,黃色的眼仁,以及狹長猶如裂縫一般的瞳孔。

  這不是一雙人的眼睛。

  徐寒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一聲驚呼,想要站起身子。

  但這樣的舉動卻讓他的周身傳來一陣徹骨的疼痛,他再次跌坐回了原地。

  而那雙眸子的主人也在那時從徐寒的身上跳了下來,嘴裡似乎極為不滿的朝著徐寒發出一聲輕呼:「喵!」

  徐寒一愣,這時才看清原來那是一隻黑貓。

  他順著黑貓離去的方向望去,卻見那黑貓一陣竄入了一道人影的懷中。

  徐寒一愣,那人影背對著徐寒,身前點著一堆篝火,徐寒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覺他的背有些佝僂,似乎是上了年紀。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個疑問在那時爬上了徐寒的心頭,他再次試圖站起身子。

  這一次,雖然艱難,但他成功了,只是右臂處卻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他下意識的伸出自己的左手想要摀住自己疼痛的右臂,但卻撲了個空,他微微一愣,低頭看去,卻發現自己右臂處早已是空空如也。

  他豁然記了起來。

  他的右臂在與那些修羅們對抗時,已被斬斷。

  徐寒的臉色在那一刻又蒼白了幾分,他有些出神看著自己空蕩蕩右臂,心中情緒翻湧,很是不是滋味。

  「醒了?」這時那道坐在篝火旁的身影忽的說道,聲線有些蒼老。

  徐寒這才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捂著自己已經被包紮好的傷口,緩慢的走到那道身影旁,方才想要拱手一拜,卻又發現自己沒有右臂。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只能是收回了自己的手,面朝著那身影弓了弓身子說道:「晚輩徐寒,謝過前輩救命之恩。」

  他記得在他昏迷前被數位修羅所追殺,而那時他便隱隱約約的看見不遠處有一位抱著黑貓的老者,那麼想來他此刻還能活著出現在這裡,定是被他所救。 

  「救命之恩?」可誰知那身影聞言,忽的轉過了身子,看向徐寒,嘴裡頗為不滿的說道:「我可沒有想要救你。」 

  「嗯?」徐寒顯然沒有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他微微一愣,在這時方才藉著火光,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那是一位毛髮皆白,看上去已經年近古稀的老者,他的模樣有些邋遢,身上穿著縫滿了各種補丁的麻布衣服,頭上的白髮久未打理,有些胡亂的垂在他的額前。此刻他懷中抱著那隻黑貓,一手不斷的撫摸著黑貓的身軀,一道若隱若現的白光順著他的手在這個撫摸的過程中不斷的湧入那隻黑貓的體內。而那黑貓似乎也很享受這樣的撫摸,它眯著眼睛安靜的躺在老人懷裡,嘴裡時不時發出一陣撒嬌時的咕嚕聲。

  「森羅殿那些混蛋,這三十年隔三差五給老夫我的頭上扣屎盆子,我殺他們是為了讓鬼菩提那些傢伙長個心眼,不要再招惹老夫。哪曾想...」說道這裡,那老者的目光又在徐寒的身上一陣打量,然後瞥了瞥嘴,極為不滿的說道:「原來是出狗咬狗的戲碼。」 

  徐寒聞言,臉上的神情一滯,便明白了自己體內的妖力已經暴露了自己的出身,但更讓他感到驚駭的是,聽這老者所言,他似乎與森羅殿的關係並不好。而徐寒若是沒有記錯,鬼菩提應當便是森羅殿中十殿閻羅之一卞城王的名諱。這老者敢如此直呼其大名,那想來應當是可與其平起平坐的人物。 

  「無論有心無心,前輩救我是真,於我有恩,我自銘記於心,若是他日前輩有所需,徐寒定義不容辭。」面對這樣的人物,徐寒自然不敢怠慢,他趕忙恭敬的說道。

  而這番話雖然聽上去冠冕堂皇,但卻是句句發自徐寒肺腑。

  秦可卿當年給他半個饃饃,他今日便可為她叛出森羅殿,徐寒此話在他自己心中的份量可見一斑。

  「就你?」但徐寒的肺腑之言落在那老者的耳中,卻招來了老者的一陣恥笑。「我的忙若是你都能幫,那這天下恐怕便沒有難事了。」

  徐寒聞言皺了皺眉頭,但態度還是依然恭敬。

  「前輩若真有所求,但說無妨,徐寒願意試上一試。」

  「哼,試?我要做的事情,這天下有資格試上一試的人都過不了五指之數,你?」老者的語氣極為輕蔑,其中包裹的厭煩更是毫不掩飾。他站起了身子,將手中的黑貓放到了地上,然後,他指著徐寒說道:「我不關心你們森羅殿究竟在做些什麼,我既然救了你,便沒有再殺你的理由,你且走吧,莫要髒了我的眼睛。」

  這驅趕蒼蠅一般的話落在徐寒的耳中卻讓他忽的眼前一亮。

  「前輩是說救了我便不會再害我?」他直起了身子,看向老者,忽的出言問道。

  這般模樣落在老者的眼中還暗以為徐寒在為撿得一命而竊喜,這般反應讓老者心頭對他愈發不屑。

  「對,老夫我縱橫天下八十載,素來言出必行,你快些走吧。」他不耐煩的說道。

  「可前輩說過,你討厭森羅殿的...」徐寒卻似乎有所遲疑,他不無擔憂的問道。

  「我是討厭你們森羅殿的魑魅魍魎,但老夫救了你,若是再殺了你,豈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你快些走吧。」老者對於徐寒的糾纏似乎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他這般催促道,態度可謂惡劣到了極致。 

  可哪知這話出口,徐寒非但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反而是朝著那篝火邁出一步,走到篝火旁,極為自然的坐了下來,他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甚至還在那時伸出手逗弄了一番那地上的黑貓。

  徐寒這般行為顯然出乎了老者的預料,他在微微詫異之後方才回過了神來,只見他快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指著他的鼻子便說道:「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以為老夫不敢殺你?年紀輕輕就急著要去黃泉路上看一看真正的牛頭馬面?」

  「前輩方才說過救了晚輩,便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又殺了晚輩,難不成前輩自己才說過的話,現在就要反悔嗎?」徐寒在那時抬起了頭,一臉無辜的看向老者,很是疑惑的問道。

  「這...」不成想反被徐寒將了一軍的老者頓時啞口無言,他支支吾吾的了半天,竟然是被徐寒逼得說不出話來。

  直到半晌過後,他方才漲紅了一張老臉,再次說道:「那又如何?可老夫也沒說要讓你留下!」

  「前輩自然沒說,可是前輩於晚輩有救命之恩,晚輩無以為報,只得鞍前馬後伺候前輩。」徐寒一本正經的回答道,臉上的神色極為端正,端是讓那老者挑不出半分毛病。

  「老夫我縱橫天下八十載,從來都是孑然一身,不需要你報什麼恩。」見徐寒一副狗皮膏藥賴定了自己的模樣,老人頓時一陣頭大。

  「徐寒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也知這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更何況前輩救過晚輩一命。前輩需不需要晚輩報恩是前輩的事,晚輩要不要報恩便就是晚輩的事了。」徐寒卻並沒有半分鬆口的打算,他繼續闡述著自己的觀點,對於老人太陽穴邊已經暴起的青筋視而不見。

  「況且,前輩也說過,晚輩年紀輕輕,自然不應該急著去赴那黃泉路。晚輩想要活命,只能跟著前輩。」但徐寒也知自己的耍潑打諢只能佔得些嘴上便宜,這老人若是真的想走,以徐寒的功力,是如何也跟不上的,於是他在那時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溫和了幾分。

  「什麼意思?」老人的眉頭一皺,問道。

  「前輩也看到了,那些森羅殿的人正在追殺在下,而前輩修為卓絕,又與森羅殿有隙,有前輩在,那些魑魅魍魎必然不敢有所異動,晚輩不想死,所以只能跟著前輩。」

  「那是你們森羅殿的家事,與我何干。」老人卻並不買賬,他冷哼一聲這般說道。

  「可前輩救了在下,若是放任在下不管,豈不是置在下於死地?這與害了在下又有何區別?難道前輩真可做著欺世盜名之輩?」徐寒見這老人軟硬不吃,一咬牙,狠話出口。

  正如他自己所言,如今他右臂已斷,傷勢嚴重,若不抓緊眼前這顆救命稻草,那等待著他的,便是死路一條。徐寒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即使是冒著觸怒眼前這位老者的風險,他也要試上一試。

  「這...」徐寒的歪理顯然已經將這老者繞了進去,他一陣語塞。端是半晌找不出話來反駁徐寒。

  「那晚輩就謝過前輩了,前輩放心這一路上晚輩必然不會給前輩添半點麻煩。」徐寒見狀卻是臉色一喜,在那時趕忙跪下,朝著老者高聲說道。

  「你!!!老夫可沒有...」那老者那曾想到徐寒這般無奈,便要再說些什麼。

  「以後這些東西便交給晚輩來吧。」而徐寒卻是打定的注意要賴上這個老者,他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便走到篝火前,看見那裡放著一件用白條包裹著的長形事物,徐寒這般說道,便想也不想的將之提起,準備背在身上。

  可這手方才伸出,他便是臉色一變。

  這東西看上去也就一般三尺不到,但卻重的驚人,徐寒的手一時間竟無法將至提動。 

  「好!」老人見狀卻是眼前一亮,他的態度一變忽的邁步走到了徐寒跟前,「既然你要跟著我,那這東西便給你幫我背著,若是哪一日你背不動,那你就得自己離去,到時候是生是死便也怨不得我了。」

  老人說著伸出手便將那在徐寒看來如重千鈞的事物輕飄飄的提起,放在了徐寒的背上,臉上分明是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此物一入肩,徐寒的身子便是一弓,額頭上頓時浮出密密麻麻的汗跡,臉色更是變得無比蒼白。

  「如何?」老人見狀,心中得意更甚,他追問道。

  徐寒自知是著了道,但他別無選擇。

  他咬了咬牙,艱難的直起身子,看向老者說道:「前輩之命,晚輩自然...自然不敢推辭。」

  他稚嫩的臉上在那時透著一股狠勁,就像是那還未扶搖直上便已折了翅的雛鷹,又像是那走投無路入了虎口卻依然死命掙扎的麋鹿。

  那狠勁中帶著不甘,不甘中帶著憤怒。

  這所有的一切,讓老者莫名一愣。

  他不願承認,但在心底卻暗暗覺得,他像極那時的自己。 

  最後,他終究是點了點頭,說道:「好,那我就看你能堅持幾日!」

  言罷,便喚來那隻黑貓放在了自己的肩上,邁步朝著夜色中走去。

  徐寒見狀,只能是咬牙跟上。

  但走出不過幾步,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的朝著前方那道身影問道:「既要結伴同行,還未請教前輩大名。」

  前方那人聞言卻也不曾回頭,但一道蒼老的聲線卻透過夜色傳了過來。

  那聲音如是說道。

  「滄、海、流。」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1:56
第十五章 鹹魚的活法

  徐寒在修羅場待了兩年,在外面做森羅殿的爪牙也做了兩年。

  總共四年光景,修行卻一刻都未有耽誤,他很清楚,大周的天下看似安穩,但這安穩之下卻是暗流湧動。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想要在亂世之中求得一條生路,修行便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徐寒自認為自己的身手在眾多黑衣修羅之中也算得上佼佼者,但既是如此,那滄海流隨身所帶的事物放在肩頭依然讓徐寒感覺如負泰山一般吃力。

  他約莫估計了一下,那看似長不過三尺,寬不過四寸的白條包裹的事物,卻有近十鈞開外的重量。

  這要是放在平時,他勉力尚可背負,可如今他斷了右臂,身子虛弱得緊,這般重量對他來說便有些吃力了。

  但徐寒不想死。

  他要活下去,而滄海流便是讓他活下去唯一的辦法。

  所以,他咬著牙,弓著身子,緩慢又艱難的跟隨著滄海流的步伐。

  滄海流卻也似乎有意為難一般,他走得很快,雖然未有動用任何的法門或是真元,但對於徐寒來說,他的速度已經可以用望塵莫及來形容。

  可不知是因為徐寒背上的東西對他極為重要,又還是不願意如徐寒所言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每每將徐寒甩遠之後,他便會在一處停下,等著徐寒跟上,嘴裡說上兩句譏諷之言,然後也不給徐寒任何休息的時間,便再次上路。

  如此反覆,便是七日光景過去。

  徐寒雖然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卻也奇蹟般的堅持了下來。

  ......

  夏夜,微風徐來,說不得涼爽,但卻多少吹散了一些白日時的燥熱。

  徐州隆極城外的一處山坡上,滄海流抱著他的黑貓坐在一堆篝火旁,享受著這靜謐的夏夜。

  他半眯著眼睛,懷中的黑貓也半眯著眼睛。

  他的手拂過黑貓的毛髮,白色的微光順著他的手湧入黑貓的體內。

  「到了徐州,怎麼也得去見見姓岳那老小子。」滄海流自顧自的呢喃道。

  「喵!」懷中的黑貓似乎聽懂了老頭的話,嘴裡發出一聲不滿的叫喊。

  「天下劍宗,無非便是離山與天斗,我一生修劍,臨了終歸得試一試這盛名滿天下的劍宗究竟本事如何。離山太遠,天斗城卻近在眼前,不比劃比劃,我心有...」滄海流繼續說道,似乎是在耐心的與懷中的黑貓解釋著些什麼。

  但話說到一半,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忽的收了聲,而也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沉重的喘息聲。

  「呼!」

  「呼!」

  「呼!」

  一個斷臂少年背負著一道長條形的白色布條包裹著的事物喘著粗氣從林中走來。

  他的腳步極為沉重,臉色更是蒼白無比,甚至他的身子也似乎隨著他的腳步在發出一陣陣輕微的顫抖。但饒是如此,他還是走到了滄海流的跟前,將那背上的事物小心翼翼的取下,放到了一旁,然後他的身子一軟,便癱坐在了地上。

  這少年,便是徐寒。

  「吃吧。」滄海流輕飄飄的瞟了一眼面無血色的徐寒,淡淡的說道,手卻依然緩緩的撫摸著懷中的黑貓。那黑貓也在那時感應到了徐寒的到來,它慵懶的睜開雙眼看了徐寒一眼,便有再次閉上,繼續享受著滄海流的撫摸。

  「謝...謝過前輩。」徐寒艱難的點了點頭,聲線有些干澀的說道,然後他站起身子從滄海流身前那擺放著的食物中取出一份,然後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安靜的吃著那並不可口卻足以果腹的食物。

  不長的光景,徐寒吃完了手中的食物。

  這時,他終於迎來了一天之中難得的休息時間。

  但他卻並沒有選擇就此睡下,他深吸一口氣,雙眸之中神光一凝,猛地站起了身子,而後,只聽他嘴中發出一聲悶喝,腳隨拳動,竟然就這樣開始施展起一套拳腳,他體內的妖力也在這時隨著他的動作而開始運轉,從丹田處升起,直至他的四肢百骸。

  這是當年在那賭坊的暗室之中徐寒所修煉的法門,它可以促進他體內妖力的運轉,從而增強體魄,只是也或許是因為斷了右臂的原因,這拳腳之中的許多招式徐寒無法在如之前那般施展自如,因此,這拳腳所帶來的效果相比以前也微弱了許多。

  可徐寒卻沒有因此而氣餒,他依然固執的修煉著這拳腳。

  這七日來,日日如此,未曾因為每日奔波的勞累而有半分的懈怠。

  「森羅殿的《修羅訣》,這樣害人害己的法門練來何用?」往常徐寒修行這法門,滄海流素來是不聞不問,但今日不知為何,在徐寒開始未有多久之時,這位被大周天下追殺了數十載的老人卻忽的出了聲。

  徐寒聞言也是一愣,這套拳腳的名諱便正是《修羅訣》,準確的說只是《修羅訣》的前篇,粗淺無比,想要修行之後的功法需得做到青衣大修羅的位置方才有可能被傳授。

  「前輩此言何意?」徐寒心中詫異於滄海流的眼界,只是數眼便看出了這功法的來歷,而聽他之言,似乎對這《修羅訣》還有些獨到的見解,徐寒自然是下意識的追問道。

  「修行之道講究剛柔並濟,內外兼修,天下宗門大抵以內力輔以外力,以期達到那超凡入聖之境,即使是夏國那些龍隱寺的禿子,修煉肉身,也講究以內力輔佐,淬煉身軀。但《修羅訣》這旁門功夫,卻是引妖力入體,強行淬煉肉身,前期雖然是精進迅速,戰力也強出同輩不少,但越到後面,妖力的反噬便越發明顯,不僅身體會因為妖力的滲透而產生各種問題,修行也愈發吃力,這樣的做法,無異於拔苗助長,捨本逐末。」滄海流發出一聲冷哼,款款而談,言語之中不乏對於這《修羅訣》的輕蔑之意。

  「......」徐寒聽聞此言,一陣沉默,然後他朝著滄海流弓了弓身子,語氣誠懇的言道:「謝過前輩教誨。」

  此言說罷,他便再次施展起那套《修羅訣》的拳腳。

  「你!」滄海流見狀一陣氣結。他本是這幾日見徐寒如此辛苦,卻不曾有過半分怨言,心底動了些許惻隱之心,今日方才有意出言教導,可誰知這話出口,徐寒卻不以為意,尚還在修煉這《修羅訣》。這讓素來心高氣傲的滄海流不免有些氣結,「老夫之言可非危言聳聽,小子執迷不悟,他日必自嘗苦果。」

  徐寒聞言,再次收了手中的拳勢,微微一笑。

  「前輩教誨,徐寒自然銘記在心,只是世道逼人,我出身卑微,能得這《修羅訣》傍身已是萬幸,又哪來的機緣尋得什麼高深法門?《修羅訣》再不濟,也是我保命的根本,晚輩不想死,所以也沒得選。」徐寒說道,他目光中的清澈,讓人對他所言竟生不起半分的懷疑。

  徐寒這不卑不亢的態度讓滄海流覺得就好似碰到一塊頑石,想要嘲弄卻又無從下口。

  而這時,徐寒收了心神,再次全神灌注的投身到那《修羅訣》的修行之中,他斷了一臂,無論是力道還是身子的平衡性比之之前都差了許多,這樣的狀況遠不是七八日光景便可以適應的,因此這一套他本已爛熟於心的拳法,現在施展起來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一旁默默看著徐寒的滄海流在這時眼前一亮,他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再次出言說道:「但凡這修煉肉身的功法,肉身便是一切的根基,你斷了一臂,就好似那劍俠少了利劍,刀客少了寶刀一般。我觀你修為如今也破了寶瓶境,入了丹陽境,可現在但凡一個寶瓶境的武者恐怕你也不是對手,這樣的你與鹹魚有何區別?活下來又能做些什麼?」

  這幾日的相處,徐寒倒也將這位盛名傳遍大周天下老頭子的秉性摸得清楚了幾分,他嘴上說話倒是從不饒人,總是喜歡逞些口舌之利,但心思卻遠比不上他話裡的刻薄。從這幾日每日都為徐寒留下些食物便可看出些端倪。

  因此,徐寒在聽聞此言之後卻也並不惱怒。

  「前輩所言極是,晚輩或許真的只是鹹魚。又乾又臭的那種鹹魚。我已經一無所有,若是我再不掙扎一下他們會以為我已經死了。死鹹魚和臭鹹魚,我更想做後者,哪怕只能是噁心一下他們,也是好的。」徐寒幽幽的說道,他的目光在那時變得陰沉了下來,就好似陷入了某種難以自拔回憶之中。

  「他們?」滄海流一愣,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徐寒露出這般神情,這少年這幾日總是表現得極為堅韌,無論他如何刁難都是默默承受,也未曾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此刻這般神情倒是讓滄海流有些意外,他下意識的追問道。心裡更是好奇得緊,眼前這個少年究竟能與何人結下這般大的仇怨?

  「森羅殿。」徐寒冷著臉色回應道,聲線陰冷得好似從九幽黃泉之下傳來。

  「他們欠我一條人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1:56
第十六章 是妖不是貓

  隆極城是徐州南部上的一座小城,除了一些行走的商販,平日裡幾乎少有外人到來。

  帶著徐寒風餐露宿了多日的滄海流好似突然良心發現了一般,領著徐寒走入了這座小城,尋到了一處還算不錯的客棧,為徐寒開了一間廂房。

  「你且在這裡住上幾日,老夫有點私事要辦。」然後滄海流便轉頭對著不明所以的徐寒說道。

  「前輩,晚輩每日都背著這東西,未曾有過半日懈怠...」徐寒聞言心頭便是一緊,滄海流如今可算得他的保命符,徐寒怎能願意就這樣被他扔下。

  「老夫一言九鼎,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過?你且待上幾日,我自會來尋你,至於那些魁魅魍魎,老夫尚且活著一日,他們便不敢傷你一日。」滄海流撇了撇嘴,對於徐寒的懷疑顯然頗為不喜。

  「可...」徐寒卻摸不準這老頭子的心思,依然有些擔憂。

  「老夫的東西還在你的背上,你還怕我跑了不成?」滄海流打斷了徐寒的話,然後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將手中的黑貓猛地一拋,扔入了徐寒的懷中,「吶,玄兒也放在你這裡,好生喂養。」

  「喵!」那黑貓對此始料未及,落入徐寒懷中,頓時猶如炸毛了一般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叫,似乎對於老人這樣的決定極為不滿。

  徐寒在那時先是一愣,但很快便醒悟過來,觀這幾日的相處,滄海流對於這黑貓可謂極為寵愛,有它在,滄海流自然是不會做出跑路的事情來。

  徐寒也顧不得懷裡黑貓的掙扎,將之死死保住,一改之前狐疑的態度,臉上更是堆起了滿滿的笑意。

  「前輩放心,晚輩必然好生照顧玄兒。」

  「嗯。好好相處。」滄海流很是滿意的看了看一臉不情願的黑貓與臉上笑意盎然的徐寒,他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然後便轉過了身子,拂袖消失在隆極城的街道上。

  ......

  徐寒的本意本來是趁著這幾日滄海流不在好生休息一番,畢竟他的身子尚還帶著不小的傷勢,加上這一路背負那極重的事物,早已疲憊不堪。

  可是那黑貓卻不是一個消停的主,徐寒在完成了每日的拳腳修煉之後便要躺在床上休息,黑貓卻是衝著徐寒一個勁的叫喚,示意他帶著它出門。徐寒被它叫得心煩意亂,幾番威脅無果之後,只能妥協。

  他將那白色布條包裹著的事物放在肩上,又將黑貓放於頭頂,便出了客棧。

  這倒不是徐寒自虐,只是那白布中所包裹的事物似乎對於滄海流極為重要,徐寒不敢將之放在客棧,要是被人偷去,他便不好交差了,因此索性將之帶上。

  隆極城雖然算不得繁華,但入夜之後,街上的人群卻是熱鬧了起來。

  那黑貓顯然也少有見到這般稀奇的景象,蹲坐在徐寒的頭頂瞪大了眼珠子看著周圍的一切。

  黑貓自然不是凡物,徐寒在這幾日的見聞早已讓他對此有所瞭解。但是當著黑貓死抱著街角一個攤販所販賣的玩偶不肯鬆手時,徐寒對於黑貓的靈性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無奈的徐寒只能買下那隻孩童模樣玩偶,那時那黑貓方才心滿意足的叼著這玩偶與徐寒結束了一天的閒逛。

  回到客棧後的黑貓依然對那玩偶表現出了極為濃厚的興趣,他極為興奮的抱著那玩偶一個勁的在地上打滾,狹長的眸子眯成了月牙狀,嘴裡更是不住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徐寒苦笑的看了看那黑貓,搖了搖頭,他著實不理解那看似普通的玩偶為何會對黑貓產生如此大的吸引力。

  他看了好一會,發現黑貓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覺得無趣的徐寒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本想就此睡下,但卻發現自己渾身黏糊糊的極為難受。這些日子一直在外跋涉,每日都累得大汗淋漓,平時沒有空閒,倒無知覺,此刻得了閒暇才記得自己已有數日未有洗澡。

  徐寒微微思索,記得方才看見客棧不遠處有一座澡堂。想到這裡,他便有了幾分意動,索性站起身子與那黑貓說了幾句。他並不確定黑貓是否聽懂,但黑貓卻是擺了擺爪子,似乎是對於徐寒的叨擾頗為不滿。

  徐寒見狀苦笑的擺了擺頭,然後獨自出了客棧,去往了之前他所見過的澡堂。

  ......

  約莫半個時辰的光景之後,洗去這幾日堆積的污垢的徐寒一身輕鬆的走回了客棧。

  心情也好了不少的他想著終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但當他步入房間之中時,眉頭卻忽的一皺。

  房間內很安靜。

  燭火搖曳,似乎一切如常。

  但徐寒卻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他的目光一陣游離,見那白色布條所包裹的事物尚且躺在床上,並未有被人挪移過,但空氣中卻迴蕩著一股氣味——妖的氣味。

  這是大周的腹地,自然不會有什麼妖族作亂,那麼唯一能散發出這樣味道的便只有與他一般的那些森羅殿的修羅們。

  至少徐寒是這麼認為的。

  但當他一一探查過房間內的情況時,卻並未發現屋內究竟有任何人來過的痕跡。

  唯有那黑貓方才愛不釋手的玩偶安靜的躺在地上,黑貓卻不見蹤影。

  玄兒不見了。徐寒這時方才意識到屋裡究竟有何不對。

  「玄兒?」他輕呼了一聲那黑貓的名字,卻並未有得到回應。

  「玄兒?」他再次喊道,聲線大了幾分。

  「喵。」這時,床底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叫。

  徐寒趕忙循聲找去,卻見那黑貓此刻正捲著自己的身子龜縮在床底。

  徐寒一愣,趕忙將之抱出。

  那平日裡活波好動一刻都不得閒的黑貓此刻卻安靜異常的躺在他的懷中,身子不住的微微顫抖,那雙狹長眸子也變得光芒黯淡,似乎極為虛弱。

  而更讓徐寒感到詫異的是,方才他所嗅到的妖氣赫然便是從這黑貓的體內傳出。

  徐寒倒無暇去細想這黑貓身上會有妖氣傳出,他更關心的是此刻黑貓的狀況顯然並不太好。且不說這黑貓對於滄海流的重要性,端是這幾日的相處,徐寒也斷不可能見死不救。

  但他一時間確實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

  「喵。」黑貓又發出一聲輕叫,身子的顫抖愈發明顯,眸子中的光芒亦是黯淡了幾分。

  他的狀況儼然已是越來與差,徐寒心頭焦急,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便趕忙伸手按住黑貓的天靈蓋,試圖以此感應一番他體內的狀況,以找出應對之策。

  這本算不得什麼辦法,畢竟貓與人的身體差距甚大,徐寒也找不到貓脈搏究竟在何處,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的試一試。

  可這手方才觸摸到黑貓的頭頂,他的身子便猛地一震,手更是觸電似的被他鬆開。

  他的臉上在那時浮現出一抹濃重的震驚之色。

  方才那一接觸,他體內的妖力竟然被這黑貓所牽引,而他那時也感受到了黑貓體內此刻正有一股難以形容的狂暴妖力在攢動。

  徐寒並不清楚為何一隻小小的黑貓體內能有這般磅礴的妖力,但很顯然的是黑貓此刻的異狀便是它體內那股狂暴的妖力所致。

  徐寒愣愣的看著懷中的黑貓心頭震驚不已,再一聯想之前每日都有看見滄海流為這黑貓體內注入一股白色的力量,或許便是在幫助黑貓壓制他體內的妖力。

  那麼既是如此,滄海流應當是知曉黑貓的狀況的,那為何又會將之留下?那豈不是置黑貓於死地?

  徐寒不信滄海流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那麼將黑貓留下,必定有什麼解決之法。

  想到這裡,徐寒的身子又是一震。

  妖力!

  他猛地捕捉到了事情的關鍵,致使黑貓如此的原因是它體內狂暴的妖力,而徐寒所修煉的《修羅訣》便是引妖力入體淬煉肉身的法門。

  理論上來說徐寒是完全可以用這修羅訣牽引出黑貓體內的妖力,以此減輕那力量對於黑貓的傷害。

  但是事實上這麼做卻是極為凶險。

  妖力這東西畢竟與人體有所衝突,徐寒也真是因為年少時吸收了妖力,體內的經脈受了妖力的影響而無法再產生與尋常修士一般的內力修為,這也是徐寒在明知《修羅訣》的法門對身體會造成危害時,也不得不繼續修煉的原因。

  妖力之所以為妖力,自然是人體無法主動產生的,森羅殿的修羅們在修煉這法門時還得配以服用森羅殿所賜下的妖丹,但是徐寒已經叛出了森羅殿,早已沒了妖丹,這些日子修煉也就收效甚微。此刻黑貓體內的妖力對於徐寒來說可謂一個不小的機會,但同時也潛藏著巨大的危機。

  畢竟那妖力如此狂暴,遠非妖丹所產生的妖力可以比擬。

  徐寒明白這一點,因此在那一刻免不了有所遲疑。

  但看那黑貓此刻痛苦的神情,加之昨日在郊外與滄海流的那一番關於「鹹魚」的對話無不時時刻刻衝擊著徐寒的神經。

  他在遲疑了約莫數十息的光景之後,終於是忽的臉色一沉,目光之中閃過一道狠戾之色。左手猛地伸出,再次按在了黑貓的頭頂。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1:57
第十七章 禍福相依

  徐寒的手方才放到黑貓的頭頂。

  即使在這之前他已有所準備,但在那一刻,他的身子還是一震,心神被那黑貓體內所溢出的狂暴妖力所攝。

  徐寒在那時深吸一口氣,心道已無回頭路。

  隨即他一咬牙,臉色一沉,體內的《修羅訣》運轉起來。黑貓體內那溢出的狂暴妖力便在那時猶如洶湧的洪水終於找到了洩洪的閘口,猛地順著徐寒的手臂朝著他的體內奔湧而來。

  即使之前對於黑貓體內狂暴的妖力有所預料,但當那妖力湧入徐寒身體的一瞬間,他的臉色還是猛地變得蒼白起來。

  那股妖力尚且還只是黑貓體內狂暴妖力的冰山一角,便已讓徐寒感到力有不逮。

  由此可見,這黑貓體內的妖力究竟磅礴到了何種地步。

  徐寒暗暗停下了《修羅訣》的運轉,再次深吸一口氣,安撫了一番這股在他體內狂暴肆虐的妖力,隨後眉頭一皺,再次咬牙運轉起了《修羅訣》,又從那黑貓體內抽取出一部分妖力。

  如此反覆八次。

  黑貓身體的顫抖漸漸平復了下來,而徐寒也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他趕忙收回了放在黑貓天靈蓋上的手,正要查看黑貓的情形。

  但也就在那時,他的身子一頓,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無比。

  被他引入體內的妖力開始在他體內肆虐,他們猶如洪荒猛獸一般攪亂著徐寒的經脈,似乎是想要衝出這個牢籠。

  「不好!」徐寒暗道一聲,而皮膚在短暫的煞白之後卻在這個妖力的肆虐下開始浮出一層層詭誕的殷紅色。

  那是他皮層下的血管開始炸裂,若是再不加以引導,不出百息光景,恐怕徐寒便會被這股肆虐的妖力弄得爆體而亡。

  失態緊急,不容徐寒細想,他站起了身子,也顧不得懷裡已經漸漸好轉的黑貓,身子一躍便猛的衝出了房門,落到了客棧內庭的空地上。

  妖力的肆虐讓他的體內生出一股燥熱,那燥熱讓徐寒感到一陣神智不清,為了緩解這樣的狀況,他想也不想的撕碎了自己上身的衣衫,露出其下精壯結實的身軀,隨後他面色一沉,那套《修羅訣》的拳法便在那一刻被他施展出來。

  以拳法引動體內妖力從未淬煉自己的身軀這本是《修羅訣》的根本。

  但尋常修羅體內的妖力皆是來自於平日裡服用的妖丹,而如此狂暴的妖力又哪是他們所能擁有的?

  因此這套拳法在這時施展出的功效卻遠遠無法消耗掉徐寒體內暴虐的妖力。

  隨著拳法的揮舞,一部分妖力被牽引湧入徐寒的四肢百骸中,淬煉他的肉身,但是更多的妖力依然在肆虐,他的體內的經脈血光開始不斷的爆裂,而淬煉所帶來的修復,相比於那破壞的速度無異於杯水車薪。

  「不夠快!」徐寒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雙目變得赤紅,求生的慾望將他所有的潛能激發,他開始愈發快速的施展那一套牽引妖力的拳法。

  每一拳每一腳都用盡渾身氣力,試圖將體內狂暴的力量順著這拳腳揮舞出去。

  鮮血開始透過皮層滲出他的身體,他的皮膚上血痕淚淚,臉上的神情因為體內巨大的痛楚而變得猙獰,整個人看上去極為可怖,就好似那從地獄從爬出的惡鬼。

  「還不夠!!!」

  徐寒再次暴喝道,手腳上的速度再次提高了數分,體內的妖力運轉愈發迅速,甚至不知不覺間他的揮舞的拳腳中已然帶著絲絲破空之音。

  這一拳之力,恐已有十鈞之重。

  但體內的狀況依然不容樂觀。

  體內的燥熱與痛楚讓徐寒幾度險些昏迷,但他憑著那股從修羅場爬出的狠勁死死支撐著自己的意志,不斷的揮舞著拳腳。

  他不想死!

  無論怎樣,他都想要活下去!

  抱著這樣的執念,徐寒猶如魔怔一般在這客棧內庭中揮舞著自己的拳腳,直到那東方的天際泛出一絲魚白,那一刻,他體內肆虐的妖力終於被他完全吸收,他的腦袋忽的一陣轟鳴,一股熱流自四肢百骸中反哺而來,湧入徐寒的丹田,然後在他的體內一陣遊走,最後又消失在了四肢百骸之中。

  「活...活下來了?」徐寒愣愣的看著那東方的魚白,心底生出一股說不出是慶幸還是詫異的複雜情感,腦袋在那時一沉,便猛的栽倒在地。

  而不遠處,一道黑色的身影猛地竄出,他小小的身軀竟然就這樣拖攥著相對於它來說幾乎算得上是巨人的徐寒,猛地一躥,躍入了客棧的廂房之中。

  這世間武者數以千萬計,但正統之道卻如滄海流所言,以內為主,以外為輔。但也不乏劍走偏鋒之人,只修肉身,一如大夏國龍隱寺密宗弟子,便是以內力淬煉肉身,。

  與尋常武者或修士將修行一道分為寶瓶、丹陽、三元、通幽、天狩、離塵、大衍一般,密宗也將他們的修行之道化為七境寶瓶、羅漢、金剛、紫霄、龍象、天恨、不滅。這第一境皆是淬煉肉身,講究身如寶瓶,氣機不漏,而後六境雖是一一對應卻是各有千秋。

  譬如早些時候那位與徐寒交手的鳳林城太守,雖是差上一步便可抵達丹陽境大成的天字級好手,但對上不過地字級的羅漢境徐寒卻走不過十招。

  肉身武者在尋常武者未入通幽境前,內力無法外放之時,在戰力上可謂高出不止一籌,而一旦武者入了通幽境,內力化為真元,攻擊手法便變得千變萬化,防不勝防,那時便落了下層,但在此之前,這世上公理,肉身武者會強出尋常武者。

  而徐寒機緣巧合,憑藉著黑貓體內的妖力強行淬煉肉身,可謂因禍得福一舉破了桎梏他許久的羅漢地境,化為羅漢天境,再進一步便可羅漢境大成。方才那股自他四肢百骸中湧來的暖流便是肉身再上一個台階為他帶來的反饋,將他今日體內的傷勢修復大半。

  ......

  再次醒來的徐寒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黏稠,就像是有酒漬粘在他的臉頰。

  迷迷糊糊間他下意識的伸手就要抹去自己臉上的「酒漬」,可這一抬手卻摸到了一團毛茸茸的事物。徐寒心頭一驚,腦中的睡意退了大半,雙眼猛地睜開。

  「喵!」這時耳畔響起一陣親暱的呼喊。

  徐寒循聲望去,卻見自己不知何時已然躺在了客棧的房內,而身旁平日對他冷淡至極的黑貓此刻正親暱的舔食著徐寒的臉頰。而方才他在睡夢中所感受到的黏稠感便是由此而來。

  徐寒愣了一會,這才記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他緩緩的從床榻上坐起身子,黑貓見徐寒醒了過來,顯然也頗為興奮,它嘴裡再次發出一聲輕呼,身子一躍,便落在了徐寒的肩上,乖巧的舔【舐】著自己的爪子。

  「是你將我弄回來的?」徐寒記得昨日在險之又險的牽引完他體內的妖力之後,他便失了氣力,栽倒在了客棧的內庭,如今卻在床榻上醒來,唯一能這麼做的想來也便只有這黑貓了。只是它這小小的身軀是如何將他帶回房間之中,徐寒卻是不得而知。

  「喵!」黑貓發出一聲歡快的喊叫,狹長的眸子眯成了月牙狀,腦袋還在那時蹭了蹭徐寒的頸項,一副邀功似的模樣。

  徐寒自然聽不懂黑貓的話,但卻不難看出黑貓是承認了這一點。

  他免不了覺得不可思議,但想到黑貓體內那更加不可思議的磅礴妖力,這樣的疑惑也就散開了幾分,畢竟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黑貓都非凡物,有些難以理解的本事也算不得出奇。

  「謝謝。」他頷首言道,語氣極為認真,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一隻貓而有半分輕視。

  說完,徐寒便站起了身子。

  昨日的險境讓他此刻的身子黏糊糊的,赤裸的上身上甚至還帶著些血跡。徐寒嘆了一口氣,看樣子又得去那澡堂沖洗一番,這般想著他來到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袱旁準備拿出一套備用的衣物。大周雖然民風尚武,但若是這般帶著一身血跡出門,免不了惹人耳目。如今滄海流不在,徐寒可不敢託大。

  可這腳步方才邁出,徐寒的心頭便是一震。

  他足足愣了數息光景方才低頭看向自己僅有的一條手臂,那股從四肢百骸中傳來的充沛力量,無時無刻不在告訴徐寒,此刻的他已經破了羅漢境地級,化為羅漢天級,再進一步便可羅漢境大成。

  這樣的進步倒說不上什麼質的提升,但肉身的修煉本就比尋常武者的內功修煉難上數分,這才一夜光景,徐寒便破了地境,不可謂不神速。

  他想到這裡,忍不住看向在自己肩頭專心梳理著自己毛髮的黑貓,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他伸手扶了扶黑貓的額頭,黑貓也極為享受的朝著他的手臂伸出自己的腦袋。

  「小傢伙,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徐寒這般說道,也不管黑貓臉上此刻不明所以的神情,穿上衣物大笑著便出了客棧。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1:57
第十八章 蟄伏的豺狼

  或許是因為太過辛苦的原因,徐寒這一覺睡了許久。待到他出門時才發現隆極城已經陷入了夜色之中,他照例在客棧旁的澡堂裡洗過身子,然後帶著黑貓負著滄海流留下的那把不知道是何東西的事物便出了門。

  他救了黑貓,但黑貓的妖力也讓他的修為有了突破。

  徐寒這人素來如此,人對他好,他便百倍回報。

  黑貓既然喜歡這隆極城繁華的街景那他也樂得閒暇時帶它出來逛逛,況且他的修為有所突破,肩上的事物雖然依然沉重,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吃力。逛一逛一街倒是說不上多麼勞累。

  黑貓依然沉迷於這街邊的玩偶泥人,每每看見便會跳下徐寒的肩頭落在那街攤一陣觀察,大大的眼珠中寫滿了好奇。

  奈何徐寒囊中羞澀,只能在那些玩偶中挑出一兩個賣給黑貓。

  就這樣一人一貓逛到了亥時,街邊的商販酒肆漸漸收攤,行人也散去,徐寒這才帶著意猶未盡的黑貓回到客棧。

  而就在他的腳踏入客棧的前一刻,他的眉頭一動,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身子猛地一轉,朝著後方望去。

  隱約間便見數道身影竄入街角的角落中。

  他們速度極快,若不是徐寒修為有所突破根本無法察覺。

  「森羅殿?」徐寒一愣,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那些身影想來便是森羅殿派來追殺他的修羅。

  看情形應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跟著了,只是因為之前他的修為不夠故而沒有察覺。但這些修羅們既然選擇按兵不動,那麼想來應當是顧忌滄海流的存在。

  想到這裡,徐寒微微一笑,也不再去看那些躲藏在角落中的修羅們一眼,抱著黑貓便頭也不回的走入了客棧。

  接下來的日子可謂是徐寒這十六年來過得最輕鬆的幾日。

  不用為了生計發愁,也不用如在森羅殿時那般每日擔驚受怕。

  他需要的只是在每天夜晚黑貓體內的妖力發作時為其吸收妖力,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加之自己修為的提升,徐寒將吸收的妖力控制在一個自己足以控制的範圍,這樣既可以減輕黑貓的痛苦,同時也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

  這樣一連八日過去,徐寒的修為有了明顯的提升,雖然還不足以從羅漢境天級突破到羅漢境大成,但是境界卻是異常的穩固,假以時日,便有衝擊的資本。

  正如滄海流所說《修羅訣》這法門以妖力淬煉肉身,讓修行者在修煉時相比於同樣的肉身武者擁有更快的進展,但背後卻也同時給修煉者埋下了不少禍根。

  但徐寒依然感到高興。

  這世上之事,無論好壞終歸要付出些代價。

  徐寒想不到那麼遠,也不願去想那麼遠。

  這一日,他又如往常一般領著黑貓走在隆極城的夜市中。

  黑貓愛上了街邊一家小飯館的清蒸魚,味道不咸不淡,肉質順滑,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徐寒每日都帶著黑貓來點上一隻,那飯館的主人是一對年輕的夫妻,心地極好,見黑貓可愛,還專門為其準備一個小碗,每日徐寒點上清蒸魚後,那夫妻便會將清蒸魚分成兩份端上。

  徐寒以很快的速度吃完了屬於自己那一份食物。

  這些年來養成的習慣,他總是不在任何在他看來沒有必要的事情上浪費自己的時間。他總是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人在拿著鞭子催促著他,一刻都不敢停下。

  那鞭子是前十二年的朝不保夕,是後四年的出生入死。

  但黑貓還在品嚐著這頓美餐,它躬著身子,小腦袋微微聳動,吃著盤中的清蒸魚,眼睛眯起,顯然極為享受這個過程。

  徐寒笑著看了看黑貓,心底卻有些陰沉。

  已經八日光景過去,滄海流還是沒有回來,而那些跟著徐寒的修羅們顯然已經有些蠢蠢欲動了,森羅殿從來不是善男信女待的地方,他們對待敵人的殘忍程度足以讓任何人心底發寒,而這一點對於叛徒尤為甚之。

  徐寒想著這些的時候,黑貓終於吃完了眼前的飯菜,它心滿意足的跳到徐寒的肩頭,用腦袋蹭著徐寒的脖子,似乎在以此感謝徐寒的款待。

  黑貓的親暱讓徐寒心底的陰霾多少散去了一些,畢竟滄海流被大周天下追殺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即使是森羅殿也不敢接下刺殺滄海流的懸賞,那這天下能威脅到滄海流,至少以徐寒的認知是想不出來的。

  他安慰著自己,然後從荷包裡掏出十餘文前,招呼那飯館的主人前來結賬。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錢袋裡的銀子已經所剩無幾。

  恐怕再不過幾日,森羅殿的人不出手,徐寒自己便會將自己活活餓死。

  難不成時隔四年,又要去做一會乞兒?

  他搖了搖頭,甩開腦海中忽然竄出的荒唐念頭,服了飯錢,帶著黑貓便朝著客棧走去。

  今日他逛得久了些,回去時那客棧外繁華的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幾家酒肆前尚還有些燭光亮起,將這黑暗的街道照出幾分輪廓。

  走在街道上的徐寒忽的眉頭皺起,這街道太安靜了。

  安靜得好似沒有活物。

  刀口舔血的四年生活讓徐寒猛地意識到了不對,他加快的腳步,而肩上的黑貓也在那時像是察覺到了些什麼,它的身子弓起,背上的毛髮猶如尖針一般立起,鋒利的獠牙漏出,琥珀色的眼珠子警惕的看著四周。

  而就在徐寒穿過這街道,來到離那客棧不過百步之遙的地方時,數道黑色的身影從四周的小巷中竄出,將徐寒的進退之路徹底封死。

  是森羅殿的修羅!

  徐寒太熟悉這些人了,只是一眼他便將這些黑衣人的身份認了個真切。

  只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在他身邊伏蜇了這麼久的惡鬼們會選在這個時候出手。

  難道他們就忌憚一下滄海流的存在嗎?

  又或者滄海流...

  想到這裡徐寒的臉色一沉,已然無法繼續想下去。

  因為一旦此事成真,那麼對於他來說無異於是滅頂之災。

  「怎麼很驚訝嗎?」這時,前方的陰影中一道青衣身影緩緩走出,那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出頭的男子,手中提著一把細長的寶劍,面容陰冷,此刻正滿臉戲謔的看著徐寒,這般問道。

  「以為攀上了滄海流這棵大樹便可以高枕無憂?你在森羅殿也待了四年時間,應該比誰都清楚,森羅殿想要殺的人,從來就沒有殺不死的。」

  徐寒並不認識這個年輕男子,但從他的著裝便可看出想來是大修羅或是舵主級別的存在,被派來追殺他一個小小的黑衣修羅,可見森羅殿對於他還是表現出了足夠的重視。

  當然徐寒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半分榮幸。

  「你們就不怕滄海流尋仇?」徐寒沉著臉色問道,目光卻警惕的掃視著周圍環境。

  地勢開闊,並無任何可以利用遮掩或是逃跑的事物。

  敵方總共十八位黑衣修羅,一位青衣大修羅。他們敢選在這裡出手,那麼想來城中的官兵必然不會察覺,或者已經被收買,這點能量徐寒相信,森羅殿還是有的。

  如此說來,除了正面一戰,徐寒並無任何選擇。

  「滄海流?」青衣男子聞言發出一陣輕笑。「好生生的偏要去招惹天斗城的岳扶搖,如今他自身難保,難有時間管你這...」

  青衣男子的話將徐寒心底那一絲奢望徹底碾碎。

  徐寒自然不是甘心束手就擒之輩。

  天斗城的岳扶搖是什麼人物徐寒無暇去細想,他只知道既然滄海流指望不上,那他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

  所以青衣男子的話還未說完,徐寒的身子便猛地動了起來。

  他心意已決,出手便是雷霆之勢。

  只見他的腳尖點地,轉瞬間便殺到了那青衣男子的身前,左臂的袖口處一隻閃著寒芒的匕首劃出,被他握在手中。他在那時嘴裡發出一聲暴喝,雙目瞬間變得赤紅,那匕首便在那一刻劃破夜色直直的刺向那位青衣男子。

  大修羅的境界早已超出了羅漢境,究竟強到何種地步徐寒說不真切,但他明白今夜如果他尚且還有一線生機的話,那便是此刻出其不意,取下這青衣男子的人頭!

  不得不說。

  他想得很對,做得也不錯。

  至少周圍十八位黑衣修羅,在徐寒殺到青衣男子的跟前時都尚未反應過來。

  而青衣男子的臉上也在那一刻閃過一道慌亂。

  但大修羅畢竟是大修羅。

  無論是修為還是經驗,都遠遠超出徐寒。

  短暫的詫異過後,青衣男子手中劍猛地一提,被他橫於胸前。

  鐺!

  一聲脆響盪開,他的劍不偏不倚的擋下了徐寒的匕鋒。

  「心性不錯,但差了火候。」青衣男子的眼睛眯起,看向徐寒,語氣中的戲謔與嘲弄自是毫不遮掩。

  徐寒的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他知道此機一旦錯過,等待著他的便是萬劫不復。

  「喵!」

  但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貓叫響起。

  只見一道黑色的身影猶如閃電一般自徐寒的肩頭竄出,以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痕跡的速度越向青衣男子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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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