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55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04
第二十章 刀出鞘


    徐寒看著眼前那瘦弱的男孩,莫名的覺得此刻的蘇慕安似乎與之前有些不一樣,可究竟是何處不一樣,他一時也說不真切。

    「你幹什麼?快回來!」一旁的方子魚可沒有徐寒這樣的心思,她見蘇慕安上前,心頭一驚,便要伸手將之拉回來。那可是貪狼衛啊!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是京城裡臭名昭著的惡鬼!蘇慕安落在他們的手裡,那下場當是何等的悲慘,方子魚是想都不敢想。

    雖然平日裡她喜歡逗弄這個男孩,但打心眼裡她卻是善良得緊,自然不願意讓他受到傷害。

    「沒事的。」可那時,蘇慕安卻側頭對著她笑了笑,皆白的牙齒好似天上的月牙,漂亮到了極點。

    「你就是蘇慕安?」雁擎山看著那忽然邁步而出的男孩,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雖然他不懼徐寒手上那點天策府軍,但能減少衝突,完成祝賢交代下來的差事終歸是好事,見對方主動出現,他自然是心頭一喜。

    「嗯。我是蘇慕安。我爹呢?」男孩很是篤定的回答了雁擎山的問題,然後一本正經的問道。

    「你爹?你爹在長夜司的大牢裡等死,你很快便可以見到他了。」雁擎山獰笑著言道,他並未將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男孩放在眼裡,他如此言道,目光卻死死的盯著蘇慕安身後的徐寒,他很想看一看方才還裝腔作勢的徐寒此刻臉上的神情當是如何的精彩。

    只是可惜的是,饒是到了現在,徐寒也未曾在他的身上注目半刻的目光,年輕的天策府府主,正緊皺著眉頭,盯著蘇慕安,似乎是在詫異著些什麼。

    「等死就是沒死,那長夜司的大牢究竟在何處?」蘇慕安似乎聽不出雁擎山言語中的譏諷,他繼續問道,臉上的神情也一如既往的一本正經。

    但雁擎山卻沒了與蘇慕安這樣的黃口小兒繼續對話的興致。他搖了搖頭,朝著左右言道:「去,將這小子給我拿下。」

    此言一落,週遭數位黑甲甲士便猛地邁步而出。

    蘇慕安在那時皺了皺眉頭,身子竟然在那時變得玲靈動無比,只是幾個閃身便掙脫圍上來的數位甲士,來到了那雁擎山的跟前。

    「你還沒有告訴我大牢在哪裡?」男孩追問道。

    「嗯?」雁擎山顯然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上瘦弱得有些過分的男孩竟然如此靈敏,他微微一愣,下意識便要伸手去擒住那男孩。

    只是他的手方才伸出,蘇慕安顯然早有警覺,便在那時又是一個閃身,退到了數丈外,讓雁擎山伸出來的手,生生落了個空。

    本來未有在徐寒手中討到便宜的雁擎山心頭便憋著一口惡氣,此刻被蘇慕安接連躲過自己的擒拿,自然心頭的火氣便騰騰往上攀升,他也顧不得其他,當下便大喝道:「快,給我抓住這小子,生死不論!!」

    長夜司的等級制度素來森嚴,此刻聽雁擎山此言,那些甲士們自然不敢遲疑,紛紛亮出刀劍,朝著蘇慕安殺來。

    蘇慕安那小小的身軀,在眾多猶如惡狼一般的甲士的包圍下,看上去好似一隻待宰的羊羔,下一秒便會被那些豺狼撕裂。

    「爾敢!」本還在觀望的徐寒見此狀頓時心頭一凜,口中大喝道,身子便在那時一躍而出,而身後的葉紅箋等人見狀亦趕忙跟上。

    只是他們的反應終究慢了一步,這時那些甲士們已經將蘇慕安團團圍住,他瘦弱的身軀在那些虎背熊腰的壯漢的遮擋下幾乎尋覓不到蹤跡。

    徐寒的臉色一變,心頭大駭。

    可就在那時,一聲高亢的刀鳴忽的升起。

    在寂靜的夜裡宛如雄雞唱曉般,直攝人心。

    然後諸人詫異的目光下,那些圍著蘇慕安的甲士們一個接著一個倒飛出去,而那瘦弱的少年此刻正立在原地,目光幽寒的看著不遠處的雁擎山,他一隻手伸向他的後背,那把比他身子還大出一分的長刀已然出鞘了三寸,刀身上光芒耀眼,讓人難以直視。

    「這...」這樣的變故自然是在場諸人都始料未及的,可最詫異還是當屬那位之前沒少拿此事取笑過蘇慕安的方子魚。她愣愣的按著那少年,神情有些呆滯的喃喃道:「還...真是...刀客啊...」、

    「我爹說過,這刀是殺人之器,出之奪命,飲血方歸。」

    「我不想殺人,所以,我給你五息時間,告訴我我爹在哪裡!?」

    身材瘦弱的少年邁著步子緩緩走到了雁擎山的跟前,他仰頭直視這那位足足比他高出一個頭還不止的黑甲男子,如此問道。

    之前徐寒與他說過不日皇帝便會下令放了他爹,所以他安心等待,可是方才那位皇帝大人不知為何變了卦,要處斬他爹,蘇慕安等不下了,他要救他爹,這是他來長安的目的,也是他此時此刻唯一的念頭。

    刀意自他的體內如潮水一般翻湧而出,磅礴得宛如江海一般望不到盡頭。

    雁擎山著實想不到一個看上去如此年幼的男孩竟然擁有這般力量,他微微一怔,好一會方才回過神來。

    但他畢竟是貪狼部的統領,在長安城裡作威作福慣了,更何況蘇慕安說表現出來的身手雖然與他的年紀極不相符了,但畢竟也才三元境左右的樣子,想要拿下對方在雁擎山看來應當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也敢於我面前叫囂,找死!」雁擎山寒聲言道,手中的長刀在那時橫於胸前,身為通幽境巔峰氣勢猛然爆開,強悍無比,氣勢駭人。

    這樣的作為自然是表明了他的態度,蘇慕安就是再懵懂也在那時明白了雁擎山是不會遂了他的心意的。

    他稚嫩的臉上在那時浮出了一抹無奈之色,似乎是在為某些即將逝去的事物而感到遺憾一般。

    他不再猶豫,腳跟猛地點地,身子高高躍起,背上的長刀猛然出鞘,被他舉過頭頂。

    他的刀映著夜裡的星光,閃著耀眼的寒芒,璀璨奪目。

    他的雙目瞪得渾圓,臉上的神色猙獰而高昂。

    如那下山的幼虎,又似那出海的蛟龍。

    雖未成猛虎真龍,但已得三分風雲。

    而依仗著這三分風雲,想要取下雁擎山的命,卻是綽綽有餘。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05
第二十一章 賒刀人

    10:45:09

    大魔頭D 2017/12/2 10:45:09

    蘇慕安的刀帶著狂暴的刀意與通天的氣勢直直的朝著雁擎山的面門劈了下去。

    這一刀中所裹挾的力量遠遠超出一位尋常三元境修士所能擁有的極限,而作為這一刀的目標,雁擎山自然是最為直觀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他臉上在那時浮現出駭然之色,他不敢託大,狂暴的真元於那時自他的幽門中湧出,在他與蘇慕安之間形成了一道厚重的真元屏障,而他手中的刀亦被高高舉起,用盡全身的氣力試圖擋下蘇慕安這來勢洶洶的一斬。

    只是這些做法到最後卻似乎都化作徒勞。

    蘇慕安的刀,刀身潔白,像是那隆冬的雪,一塵不染。所過之處,阻擋他去路的磅礴真元更是紛紛如潮水般於的刀芒下退去。就像是入海的蛟龍,無需任何力量的碰撞,海水便自發的為他的王讓路。

    然後,雪白無暇的長刀極為順利的便落在了雁擎山的刀身上。

    叮!

    二者的碰撞讓靜謐的天策府府門前升騰起了一聲輕響。

    諸人屏息凝神看著這幅場景,他們以為,或者說認為,接下來會發生的應當是一場針鋒對麥芒的慘烈比拚。

    而事實上,除了那一聲輕響之後,二者的刀鋒便再無任何的交集。

    只是微微的一下觸碰,雁擎山提起的刀便在那時碎了。

    是的,雁擎山的刀碎了。

    不是斷,是碎,如同琉璃一般,由內至外,由點至面碎掉。

    就好似有什麼力量從雁擎山刀身的內部盪開一般,他的刀忽的就在那一瞬間化為了粉粒。

    他的臉色從凝重到詫異,從詫異到驚恐,這一些複雜的轉變卻只用了一息不到的光景,而這一息的不到光景,卻也足以讓蘇慕安手中的刀越過二人之間並不漫長的距離,落到他的頭頂。

    死亡的氣息在那一刻籠罩向雁擎山的身體,他的身子開始顫抖,瞳孔亦那時放大。

    時間或是因為瀕死的緣故忽的變得慢了下來。

    至少在雁擎山看來,那一刻,蘇慕安的動作似乎的真的慢了下來。他能清晰的看到男孩臉上的神情由暴怒緩慢的化為詫異,似乎對方也在因為這一刻的怪誕景象而感到不解。

    他的刀懸在雁擎山的頭頂,卻遲遲未有落下。

    雁擎山無法確定,這樣的變故究竟是他錯覺,還是真的存在的某種神蹟。他想要趁著這個時機躲過這致命的一擊,可他卻驚恐的發現,他的思維可以如常的運轉,但身體卻難以超脫這緩慢的時空,腦中所下達的命令被身體緩慢的執行著,但卻難以躲開蘇慕安的這一刀。

    似乎如此下去,除了延長那死亡到來前的恐懼,這般忽然發生的神蹟於他的性命便再無任何幫助。

    但就在那時,一道渾身包裹著光暈的身影忽的出現在了二人的身側。

    雁擎山意識到了對方的存在,他想要去看真切那身影模樣,但即使是側眸這般簡單的動作,此刻他做起來卻顯得異常的緩慢。

    「虎豹之駒,雖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氣。鴻鵠之蔻,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

    而那渾身包裹在光暈之下的身影顯然未有去關心雁擎山的意思,他那雙閃著詭異光彩的眸子直直的落在了蘇慕安的身上,他看著那幾乎被定身一般停滯在半空中的男孩,細細打量,就好似在觀賞某件價值連城的珍寶。而在好一會之後,他終是點了點頭,嘴裡發出那般的感嘆。

    那語調之中包裹著的是由衷的讚賞,以及評價貨物一般冰冷的判斷。

    「蘇家欠我一刀,已有足足八百餘年,這一刀,可做利息。」他又這般言道,而後手指微微抬起,朝著蘇慕安的刀身上輕輕一點,猶如蜻蜓點水一般,稍觸則退。

    於是,停滯的時間在那一刻又猛然開始流淌。

    蘇慕安的刀帶著狂暴的氣勢繼續斬向雁擎山的門楣,而雁擎山那狼狽到有些滑稽的躲避顯然無法避開這一刀。

    似乎一切都未有改變。

    但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就在蘇慕安的刀即將觸碰到雁擎山的面門時。

    淡黃色的鏽跡忽的漫上了蘇慕安的刀身,一點又一點,速度極快,猶如蝗蟲一般轉瞬便密佈了他的整個刀身。

    而在他的刀終於落在雁擎山的頭頂之時,那把之前雪白無暇的長刀竟在那一刻化為了鐵鏽,敲打在雁擎山佈滿驚恐的腦門上,卻只是留下一道不深的血痕,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

    劫後餘生的雁大統領足足用了數息的光景才醒悟過來。

    那近在眼前的神秘人影猶如鬼魅一般的立在他與蘇慕安的身側,時刻提醒著他方才所發生的一切並非錯覺。

    出於某種連他自己也說不真切的恐懼,他不敢抬頭去看那人影,但卻又很奇怪的感受得到對方的目光似乎在某一瞬落在過他的身上。那是一種冷漠到極致的目光,就像是一尊擎天的巨人在俯視一隻可憐的蟻蟲一般。這發生的一切著實太過詭異,他根本無心去慶幸這僥倖撿回的一條命,雁擎山在回過神來的數息之後,舉目望瞭望週遭真的諸人。

    顯而易見的是之前的一系列變故並非他一人所見,滿場諸人無論敵我都目睹了這樣一番變化,此刻他們臉上與他無出一二的震驚之色便是最好的證明。

    雁擎山硬著頭皮朝著那敵我不明的人影拱了拱手,但腦袋卻依然低下,不知為何那人影給了他一股極大的壓迫感,讓他根本不敢仰頭與之對視。

    「謝過前輩救命之恩。」他這般說道,聲音之中帶著一股明顯的抖顫。

    「救你?」那人影聞言嗤笑一聲,低沉的聲線厚重無比,帶著一股奇怪又深邃的韻律,好似近在眼前,又好似遠在天邊。「這你沒你的事,快滾。」

    那人如此說道,沒有明顯的怒意與厭惡,但卻讓雁擎山的心頭生出一股惡寒,他根本不敢去忤逆那人的意思,在那時連連點頭,呵斥著自己手下的數十名貪狼衛,極為狼狽的跑一般的離開了這天策府的府邸。

    .......

    這樣的過程用去了足足數十息的時間,而那之前還殺機凌冽的蘇慕安卻始終低著頭,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中已經化為鐵鏽的長刀,沉默不語。

    而那渾身包裹著光暈的人影在呵斥走雁擎山後,則轉頭看向了蘇慕安。

    一旁的徐寒在那時心頭一跳,之前那詭異的狀況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這道神秘人影雖然未有展露出半分的真元波動,但卻給了徐寒極大的壓迫感,而這種壓迫感比起玲瓏閣中的那位仙人似乎還要強上幾分。

    他同樣摸不清這人影到底是敵是友,見他再次望向蘇慕安,徐寒本能的就要上前。

    可就在那時,一直低頭沉默的蘇慕安忽的出言說道:「刀...鏽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稚嫩、乾淨,但在這稚嫩與乾淨之下,卻同樣裹藏著不加遮掩,或者說難以遮掩的悲傷。

    他們並不清楚這股悲傷究竟來源於何處,但在那一刻卻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東西的存在。

    「人會死,刀會鏽,世上之事難出此理。」那人影聞言之後,便如此言道,相比於對待雁擎山那冰冷的態度,此刻他語調中平和可以稱得上溫軟二字,當然這樣的溫軟,只是相對而言。

    「可我就快去救他了,他為什麼不再等等?」蘇慕安又問道,悲傷的語調中還帶著濃濃的困惑。

    一旁的徐寒等人聞此言也是一愣,他們大抵都在那時猜到了蘇慕安言中所指的他,應該是誰。只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諸人免不了都是一陣心底陰沉。

    「世事無常,天道亦無常。」

    「仙人都參不破其中變化,何況他呢?」人影出奇的極有耐心的開導著蘇慕安。

    「那你呢,你又是誰?」蘇慕安抬起了腦袋,眼眶發紅,但裡面所包裹著的晶瑩的事物卻被他強行忍著,未有滴落。

    「我是討債的,你爹欠了我一刀,這...」人影如此言道,但話未說完便被被蘇慕安生生打斷。

    「欠你一刀?那這刀是何時借的?」蘇慕安仰頭問道。

    這個問題倒是在人影的預料之中,他笑了笑,言道:「八百年前,你家先人從我這裡借了一刀,傳至此世亦未還上,如今你爹死了,自然便輪到你了。」

    蘇慕安聞言,腦袋再次低了下來,他沉著眸子思索了好一會光景,方才再次仰頭。

    「我懂了,父債子償,這一刀我替我老子還上!」

    蘇慕安的果決卻是出乎了那人影的預料,他微微一愣,然後眉頭一挑,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就不擔心我在騙你?」

    蘇慕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人影,似乎是覺得他這個問題很是無稽,他用他稚嫩的聲線反問道:「你有必要騙我嗎?」

    人影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自然是有目共睹,別的不談,就是他方才讓時空近乎靜止的那麼一招手段便足以讓在場諸人都飲恨於他手,這樣一個強大的存在,自然沒有誆騙他們的必要。

    那人影似乎也在那時想通了這一點,他深深的看了蘇慕安一眼,由衷言道:「你很不錯,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說這話時,他的語調卻極為高傲,就好似那些許讚賞對於蘇慕安來說是天大的恩惠一般。

    「可惜我不會喜歡你。」只是蘇慕安對此卻並不領情,他搖了搖頭,「說罷,你要我還你什麼?」

    「別急,這一刀你現在還不了,我要你還的是修成仙人之後的一刀。」那人影笑呵呵的言道,對於蘇慕安那並算不上尊重的態度卻絲毫不顯惱怒。

    蘇慕安聞言皺了皺眉頭,「這不對...」

    饒是蘇慕安的心思再簡單他也明白如今的一刀與仙人的一刀似乎是兩個概念,況且天下之大,億兆生靈又有幾人敢斷言自己修得成仙人。

    「你爹當年借刀之時便立下了規矩,修成仙人還此刀,只可惜他命裡無福注定成不了仙人,所以這債就得你來還了。這是規矩,比天還大的規矩。」

    「那若是我也修不成仙人呢?」蘇慕安反問道。

    「嗯?那就繼續交給你的兒子,活著你兒子的兒子...總之我的債可以欠,但世上卻從未有人可以賴掉。」那人影淡淡言道,平靜得語調中卻帶著一股不容質疑的篤定。

    「那若是我無後呢?」蘇慕安顯然是一個鑽牛角尖的人,他在那時再次問道。

    「好問題,但你不用擔心。」人影卻對此並不惱怒,反倒是颯然一笑,然後他伸手指了指頭頂,意味深長的言道:「若是無後,不是還有前人嗎?這債終究時賴不掉的。」

    「這樣嗎?」蘇慕安並沒有去懷疑人影的意思,只是莫名覺得有些遺憾。

    「你在想什麼?」這般神情落在那人影的眼中,對方再次問道。

    「我得修成仙人。」蘇慕安想也不想的回應道。

    「為什麼?」這話倒是讓那人再次來了興趣,他很奇怪於蘇慕安這忽然升起的決心。

    「我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背著債活在世上,蘇家的刀客不喜歡欠人東西。」才十二三歲的男孩一本正經的言道,那模樣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的味道。

    「蘇家的刀客...」那人影聞言呢喃著這五個字眼,眸中淡漠的神采在那一刻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但轉瞬又恢復了原來模樣。「你就這麼篤定你的兒子就是刀客?」

    「當然,我爹是刀客,我是刀客,我的兒子自然也必須是刀客。」蘇慕安對此毫不懷疑,而後話鋒一轉,「況且蘇家不喜歡欠人東西,但也從來不喜歡別人欠我們東西。」

    「祝賢害死我爹,這個仇做兒子的得為老子報,但想要殺了他,我就得修成仙人,所以,我沒得選。」

    「你比你爹倒是明事理得多。」人影笑道,他的手在那時忽的伸出,於那已經生鏽的刀身上一指,那把化為鐵鏽的刀竟然就在那時再次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上面的鏽跡猶如時間倒流一般退去,再次露出裹藏在起來那雪白無暇的刀身。

    蘇慕安顯然沒有料到這般變化,他在那時疑惑的看向人影,似乎在詢問他此行何意。

    「這不算借,這只是一點小小的餽贈。」人影如此說道,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就當是為了再看一次,那樣的一刀,我可不想再等到你的兒子,活著更遠的未來....」

    蘇慕安看了看手中的刀,沉默了一小會,方才由衷言道:「謝謝。」

    「你倒是頗有幾分他的性子。」那人感嘆道,而後像是來了興致,又說道:「不若我再給你指條明路?」

    「嗯?」

    「今日你所作所為盡入了你敵人的耳目,長安城你待不下去,此行你可去往冀州邊境的太陰宮或會有什麼機緣也不一定。」那人緩緩言道。

    一旁久未作聲的徐寒聽聞此言眉頭一皺,對於那個太陰宮徐寒的印象並算不得太好,而這神秘男人卻讓蘇慕安去到那處,這其中究竟又有什麼算計讓徐寒多少有些不安。他雖然有心提醒,但轉念一想對方的層次早已超出了他、甚至太陰宮也不止一籌,自作聰明不僅幫不了蘇慕安,反倒還有可能為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煩,至少現在看起來對方還沒有加害蘇慕安的可能。因此徐寒在微微猶豫之後,終究還是收起來這份心思。

    「可是...」蘇慕安在那時有些遲疑,他側目看了看不遠處的徐寒,似乎是想要徵求對方的意思。

    「你離開,才是幫他,他才能洗脫與今日之事的干係。」但還不待徐寒給予回應,那人的聲音變再次響起。

    聽聞這話的蘇慕安咬了咬牙,終於是下定了決心。

    而那似乎也很滿意這樣的結果,他側頭看了看未有壞他算計的徐寒,但目光卻在那一刻猛地一凝,生生的停在了徐寒的身上,他周身的光暈在那時開始毫無規律的閃爍,將其此刻內心劇烈的波動在這時展露無疑。

    「你!」他伸手指向徐寒,想要說些什麼,但又似乎有所顧慮,方才起頭的話又戛然而止。

    徐寒自然也在那時感受到了對方的目光,他愣了愣,疑惑的看向對方。

    「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你這樣的東西。」那人似乎也在這個空檔平息掉了自己心頭的異樣,語調變得平靜了幾分。

    「什麼意思?」徐寒聽出了他的話裡有話,不由得皺眉問道。

    「沒什麼意思...只是你的命不會太好。」那人如此言道,便失了與徐寒對話的興致,又轉頭看向一旁的蘇慕安,「小傢伙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待到你修成仙人之時,便是還我一刀之日。」

    那人說著,聲音忽的變得縹緲不定起來,而身子亦在那時漸漸變得模糊,隱沒在夜色之中。

    「可是你究竟是誰?」趁著那人的身子還未徹底散去,蘇慕安大聲的問道。

    這人影從出現到消失整個過程都著實太過詭異了一些,讓蘇慕安很是奇怪。

    「崑崙仙人境。」

    「宗布鬼王門。」

    「秋盡冬來日。」

    「行世賒刀人。」

    那人影在那時早已消失不見,唯有一道綿長的聲音卻在那時,於諸人的耳畔響起。

    語調綿長,經久不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06
第二十二章 古道左


    徐寒領著眾人將眼睛泛紅的蘇慕安送到了長安城的城門口,他好生的叮囑了一番這個男孩,太陰宮著實太過神秘,徐寒對他也是所知甚少,談不上如何具體叮囑,只是讓他萬事小心,不可義氣用事。此外還為他準備一匹上好的寶馬,以及足夠他圍著大周走上一圈,每日花天酒地的豐厚盤纏。

    做完了這些徐寒見蘇慕安的眼圈依然紅著,他大都猜到對方在為自己父親死去這事而傷懷。

    「你爹的事情你放心,不管皇上為何改了命令,但畢竟不到處斬的時間,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一定尋機會要為你爹討個公道。」徐寒見蘇慕安那般模樣,難免有些心疼,在那時寬慰道。

    「府主,你就是能追查,又能到什麼地步?害死我爹是長夜司,是祝賢,而你能追查到的不過是某個被長夜司推到面上來的替罪羔羊罷了。況且老子的仇...說到底還是要兒子來報最合適。」但蘇慕安卻在那時搖了搖頭,淡淡的回應道。

    這般反應讓徐寒一愣,他怔怔的看著這個只有十二三歲的男孩,莫名覺得好似就是這一夜中發生的事情,讓這個男孩在一瞬間長大了。

    這樣的巨變與成長,徐寒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它們總是伴隨著悲傷的故事與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譬如那位如今依然還在玲瓏閣中的宋月明,他與蘇慕安一般在一夕之間變得成熟,而那樣的成熟卻又讓人心疼。

    「府主,我走了之後祝賢肯定會尋你麻煩,沒我在身邊你可得小心一些。」末了,小傢伙還不忘一本正經的叮囑道。

    徐寒聞言本覺得有些好笑,但回過神來一細想,其實以蘇慕安在方才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完全有做他貼身護衛的資格,只是之前徐寒一直將之當做一個孩童的戲言,根本未有放在心上,而觀此刻蘇慕安那一臉發自真心的擔憂,徐寒頓時有些感動。想來這貼身護衛,他本隨意說說,而對方卻是除了必要的時刻,幾乎寸步不離,顯然是很認真的在履行自己的職責。

    想到這裡,徐寒終是展顏一笑。

    「那就等這邊的事情了結,你就快些回來,我這貼身護衛的差事可一直給你留著。」徐寒如此言道。

    蘇慕安聞言陰沉的心思約莫好了幾分,他朝著徐寒重重的點了點頭。

    「嗯!」他如此言道,便一躍坐上了馬背,再朝著諸人拱了拱手,便韁繩一揚,策馬而去。

    ......

    夜色濃郁,看著那男孩策馬而去的背影,徐寒的心頭自然免不了有些感慨。

    「想不到你這貼身護衛還真是來頭不小啊。」站在他身側的葉紅箋瞟了一眼臉色不郁的徐寒,輕聲言道。說這話時,葉紅箋那烏黑的眸子眯起,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些許笑意,顯然此舉是有意

    調笑,想讓徐寒心情好上那麼一些。

    徐寒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在那時淡淡一笑,便要說些什麼。

    可惜的是他身旁那位方大小姐卻不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她聞葉紅箋此言,趕忙附和道:「是啊,這小傢伙怎麼這麼厲害,幸好當初他沒有真的和我動手。」說到這裡,她還一陣後怕的吐了吐舌頭。

    倒不是擔心蘇慕安會真的傷了她,只是她好歹也是玲瓏閣的二師姐,若是被這樣一個小毛孩打敗傳出去未免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徐寒與葉紅箋之間那點小小的默契被一根筋的方子魚所打破,二人在那時不由得對視一眼,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好了,咱們準備回去吧。」葉紅箋在這之後出言說道。畢竟經過了這一系列的變故時間已經不早,諸人也得回去好生休息。

    可這徐寒方才想要點頭應是,但遠處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諸人在那時一愣,紛紛側頭望去,卻見不遠處一隊黑壓壓的甲士正朝著此處走來,那些甲士的氣息內斂,行走間步履沉重,而最讓人心驚的是,他們的肩甲處都掛著一道或黑色或赤色的狼頭。那時貪狼衛的標誌!

    徐寒的眉頭一皺,邁步走到了諸人身前,沉著眉頭看著那走來的貪狼衛,那數量足足三百餘人,幾乎都是三元境以上好手,亦不乏通幽境的強者,顯然與那雁擎山所帶的步卒不同,這一隊人馬必是貪狼部中的精銳。

    「恐怕今日咱們是沒有休息的福氣了。」徐寒沉眸言道,目光卻在那時落在了走在那群甲士之首三人身上。

    其中一人,勿需言表,是那位方才奪路而逃的雁擎山,而另一位則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他身形高大,黑色甲冑下的肌肉猶如小山一般高高隆起,即使相隔數十丈徐寒也能感覺到隨著他每一步的邁出,腳下的地面都似乎隨之開始抖動。當然除開這二人最讓徐寒的意外的是那位大周的丞相張相赫然也在其中。

    「來者不善啊。」徐寒的心頭一跳,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而就在這個空檔,那一隊人馬已然氣勢洶洶的走到了徐寒跟前。

    「貪狼部地字號赤狼衛統領古道左奉命追殺逃犯蘇慕安!請讓道!」那身材魁梧的男人走到了徐寒等人的跟前,甕聲甕氣的言道,他的頭顱揚起神情倨傲似乎絲毫不將徐寒等人放在眼裡。

    徐寒卻沒有說話,當然也沒有讓開,只是神情淡漠的立在城門前,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徐府主這是什麼意思?」那名為古道左的男子皺了皺眉頭,不悅的問道。

    不得不說,這個看似生得膀大腰圓的男子,心思卻縝密得很。至少比起他身側那位雁擎山不知要強出多少。

    他隨行帶著雁擎山,很顯然對於之前天策府門前發生一切瞭若指掌。

    而他前來對於徐寒等人關於之前阻止雁擎山入府捉拿蘇慕安之事卻是隻字不提,因為他明白,在徐寒的身份與雁擎山之間,若是想要憑藉著雁擎山的幾句話便將徐寒打死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甚至有可能被對方反咬一口。

    與其這般,他反倒很是明智的選擇了對這件事不與提及,只是打著追捕蘇慕安的名號讓徐寒讓開一條道。

    他很清楚,徐寒既然願意為了蘇慕安而險些與雁擎山撕破臉皮,那麼此刻他帶著如此多的人馬前去追捕,徐寒自然也沒有理由坐視不管,至少他會想辦法拖延他們。而徐寒一旦這麼做了,有素來不參與朝堂之爭的張相在旁作證,他便有充足的理由對徐寒動手。

    這是一道陽謀。

    一道將所有算計擺在徐寒面前,而徐寒卻又不得不入甕的陽謀。

    古道左在問完那話之後,便停了下來,沉著眸子看著徐寒,臉上並未有絲毫急著追捕逃犯時應有的急切。

    徐寒的眉頭皺了皺,他瞟了一眼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完全不在意場上局面的那位老者,這才言道:「我們一直都在此處,未有見過什麼逃犯,古統領若是要追,恐怕尋錯了方向。」

    聽聞此言,古道左並未有在第一時間反駁,反倒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徐寒。他早就聽說天策府這個少府主,別的本事沒有,唯獨這嘴上功夫了得。

    徐寒能說出這樣一番話,顯然是已落入了進退維谷之境,而古道左很享受將一個位高權重之人這般肆意把弄的快感。

    他看著一副為難神情的徐寒足足近十息的光景方才盡興,然後他冷笑著說道:「月黑風高,府主大人想來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還請行個方便。」他這般說完,作勢就要領著諸人前行。

    「不可!」徐寒見狀,大驚失色,猛地邁步上前將諸人攔住。

    這話出口,一旁的張相眉頭一挑,眼角餘光落在了徐寒身上,而古道左更是臉上浮出一抹濃郁的喜色。

    「怎麼?難道徐府主要阻攔在下捉拿逆犯?」他笑著問道,只是那樣的笑意配上他那張滿臉的橫肉的臉,看上去卻是格外猙獰。

    徐寒臉上的神色在那時一滯,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這番做法將會帶來如何大的禍端,因此身子生生僵在了那裡,更是一時間沒有回答那位古統領的話。

    「徐府主可是深得陛下信任之人,怎會做這樣的事情,是在下多疑了,若是無事,還請府主放行吧。」古道左似乎有意戲弄徐寒,他陰測測的言道,臉上的笑意更甚了幾分。

    「古統領...這...逆犯嘛...我確實守在此處並未見到,我想你還是領兵現在城內搜查,才是最好的辦法。」徐寒一臉為難的說道,顯然已經到了詞窮的地步,說起話來少見的有些斷斷續續。

    「徐府主這是什麼話?在下奉的可是祝首座的命令。」

    「意思是祝賢的話聽得,我徐某人的話就不聽得了?」徐寒沉著眸子言道,語氣與他臉色一般,無比低沉。

    「徐府主在說什麼笑話?貪狼部從來都只聽令於祝首座...」古道左一臉得色的言道。

    這話出口,徐寒那陰沉的臉色盡數消散。

    而那位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張大丞相臉上也終於是在那時浮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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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長安


    徐寒臉色細微的變化沒有瞞過古道左的眼睛,他微微一愣,隨即便意識到了什麼。

    他說錯話了,說了某些大家心知肚明但卻有偏偏不能說出來的話。

    當然這樣的話也不是不能說,但唯獨不能在徐寒的面前說,而且恰好的是那位老狐狸張相也在身側,這若是鬧了上去,罪責說大了可是夷三族的禍端,一時間這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古統領臉色一變,額頭上頓時浮出密密麻麻的汗跡。

    「古統領說得好啊!」算計成功的徐寒在那時展顏一笑,隨即側頭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老者。「張丞相,方才古統領的話你可聽得真切?」

    「唔。」老丞相點了點頭,卻不置可否。

    這般作態更是讓古道左摸不清虛實,一時間僵在了原地。

    「那就好。」徐寒臉上的笑意更甚,他向前邁出了一步,來到了古道左的跟前,張開嘴就要說些什麼。

    「在下覺得,徐府主所言頗有道理,古統領還是想搜查城內最為穩妥。」可話未出口,那張相昏昏欲睡的聲音卻忽的響起,他依然眼觀鼻鼻觀心,好似對於週遭的一切都不曾在意一般。

    這話出口,本要的徐寒微微一愣,看向那位張相的目光頓時複雜了起來,他倒是有些摸不準這張相究竟是要幫誰。

    「這...」古道左並不傻,他聞此言頓時便明白了這張相的意思,雖然心頭有些不甘,但奈何有把柄落在他們的手中,在那時只能是記不情願的拱了拱手,轉身領著眾人灰溜溜的離去。

    待到古道左與一干貪狼衛走遠,張相才轉過身子朝著徐寒盈盈一拜:「夜裡風大,老夫年邁,就不奉陪了。」

    說罷,老人便要轉身離去。

    徐寒見狀,趕忙上前將其叫住:「丞相!」

    「嗯?」老人聞言回首,似乎對於徐寒這番阻攔早已有所預料,他在那時眯著眼睛看著徐寒,看似睡眼朦朧的臉上,卻又隱約間帶著一絲笑意。「府主還有何賜教?」

    徐寒看著那老人好一會光景方才說道:「夜裡風大,我送大人一程吧。」

    言罷朝著身後的諸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且回去。

    張相笑了笑,倒也未有拒絕,便安靜的在原地等待徐寒交接完一切,這才與他一道上路。

    ......

    經過了這一系列的變故,時間一到了丑時。

    饒是繁華的長安城在這時,街道上也再也尋不到半個行人,只是偶爾有巡邏的士卒路過,見到徐寒與張相都紛紛停下,拜見一番。

    張相為臣這麼多年,對於此事早已習以為常,每一隊士卒的拜見他都笑著回禮。

    二人就這樣走了約莫一刻鐘的光景,眼看著就要走到丞相府前,那位張相大人在這時終是發聲言道:「府主大人是不是在奇怪老夫為何會幫古道左?」

    這個問題,自然是徐寒想問的話,只是張相說得如此直白倒是讓徐寒微微驚詫。

    古道左是長夜司的人,幫他其實並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畢竟大半個大周都在想著如何討好那位權勢遮天的男人。

    但張相的做法奇怪就奇怪在,他一邊幫著徐寒證實了古道左的失言,一邊卻又不給徐寒發難的機會,給了古道左一個台階可下。這般做法看似玲瓏,但實際上在如今的長安城兩邊都不得罪,其實就是兩邊都已經得罪。至少於長夜司,於祝賢眼中就是這樣。

    而據徐寒所知張相在大周為官多年,可算得上是兩朝老臣,他不可能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嗯。」徐寒見張相如此坦率,他也索性點了點頭,承認自己心底確實有這般疑惑。

    「呵呵。」老丞相在那時笑了笑,可卻並不在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那這麼說來,府主應當還想再問一問老夫究竟是敵是友?」

    徐寒聞言再次點了點頭,不得不說這張相不愧是侵淫官場多年之人,徐寒那點心思卻是無法瞞過對方。

    「這很重要嗎?」張相眯著眼睛又問道。

    這自然很重要,徐寒在心底暗暗想道,天策府在長安孤立無援,張相雖然比不了祝賢,但好歹也是在長夜司一手遮天的朝堂中少有的有話語權的大臣,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相信天策府的狀況比起之前必然會有所好轉。

    只是這樣的話徐寒也就在心底想想,並未說出來,畢竟他還摸不準這張相的心思。

    但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遲疑,卻已然將他的心思大抵暴露在了張相的眼前。

    「敵友?」老人眸中閃過一絲不悅,似乎對於這個字眼很是反感。「這大周文武百官、王侯州牧每個人都想著,誰是敵,誰是友。所以敵人做什麼,無論好壞都要阻止,朋友做什麼,無論善惡都要幫襯。所以,大周才有了今日的模樣。」

    老人說到這裡頓了頓,他佝僂的身子忽的停下,轉眸直直的看向徐寒。這才再次言道:「徐府主想讓老夫做天策府的朋友,那就得讓老夫知道,天策府要的是什麼樣的朋友。」

    徐寒聞言一愣,張相這番話他聽得似懂非懂,好似抓住了什麼,卻又好似什麼都沒有抓住。

    「丞相什麼意思?」他皺了皺眉頭問道。

    「無他。」老人又是一笑,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處,那裡是心臟跳動的地方。

    「祝賢這裡裝的是溥天宮中那一方龍椅。」

    「魏公公這裡裝的是君為天,臣為子,君讓臣死,臣想方設法都得去死。」

    「宇文洛呢?這裡裝的是管他生靈塗炭,管他民不聊生,只要國運尚存,便要坐上一萬年的皇帝寶座。」

    「而老夫想要知道府主這裡裝得是什麼?」

    徐寒當然知道這個時候,他應該說些什麼。

    譬如蒼生大義,譬如江山社稷,這應當博得這位老人信任的最好辦法,可偏偏在那時,他看著眼前這個身材佝僂,毛髮雪白的老人時,那到了嘴邊的話,不知為何卻如何也吐不出來。

    他為的不是這些,他來到長安雖然不乏報答夫子師徒之情的心思,但說到底更多的卻是為了自己,所以,他在那時莫名有些羞愧,低著腦袋不敢言語。

    「那先生呢?你裝的又是什麼?」半晌之後,徐寒方才鼓起勇氣問道。

    這一次,他換了稱呼,換了一個張相當得起的稱呼。

    老人看著不曾回應他的徐寒,有些欣慰,又有些無奈。

    他在那時長嘆了一聲,言道。

    「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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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天寒


    接下來的幾日,徐寒的日子倒是風平浪靜了許多。

    遞上去關於蘇古魏離奇死於獄中的摺子也受到了宇文洛的恢復,負責看守的獄卒被押入了大牢,由大周廷尉負責料理。與之前所想一般,這樣的事情想要對祝賢造成實質性的影響確實不大現實,但徐寒也不以為意,畢竟初衷就是要為蘇古魏討上一個公道。那獄卒不是公道的全部,但也是其中的之一。

    鹿先生與侯嶺也抵達了大黃城,有他們在,大黃城的局勢好了不少,但是錢糧人手的匱乏依然是不小的問題,而牧青山也傳回了消息,大夏似乎也並不安生,崔庭雖然戰敗,但剩餘的兩位國柱卻都爭先恐後的請戰,想要趁著劍龍關與大黃城百廢待興,而撈一個開疆拓土的大功名。

    轉眼到了十月,初冬的長安城迎來了入冬以來第一場雪。

    雪不大,落地既融,但天氣卻也因此變得愈發的寒冷。

    籌集錢糧之事依然沒有進展,冀州的百姓因為戰亂而缺少熬過這冬天的糧食,而大黃城與劍龍關的將士也缺少禦寒的衣物,兩處送來的求援信在天策府早已堆積如山,可徐寒卻依然想不到解決此事的辦法。

    「徐府主,我家老爺今日身體抱恙,著實無法出門相見,請回吧。」

    時值傍晚,穿著一件藍色絨衫的徐寒在一家府門前矗立良久,迎來的卻是一位管家這樣的回話。

    「走吧,小寒,看樣子這長安城可沒有人願意借咱們錢糧。」一旁的楚仇離撇了撇嘴,臉上還帶著些許昨日宿醉之後未有消去的醉意。

    徐寒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當然也沒有離去的意思。

    楚仇離見他這般模樣,心頭一跳,到了嘴邊的話,也在那時收了回去。

    「得想個法子...」徐寒喃喃自語道。

    「能有什麼法子?這長安城但凡有些家底家族門閥我們都問了個遍,哪有一人願意見咱們?」楚仇離又撇了撇嘴,方才嚥回肚裡的話,在這時好似找到了出口,一股腦的宣洩了出來。

    「你想啊,大家都知道這是亂世,搞不好哪一天祝賢就篡了位,又或者夏朝的蠻子就打了進來,門閥也好王府也罷,有些錢財哪還不都留著自己養些門客私兵,等到真的到了天下大亂那一天,終歸有個安身立命的本錢,你說是吧?」

    「況且還有祝賢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們與祝賢誰強誰弱?誰會為了一隻幼狼,去得罪一隻猛虎呢?」

    只是楚仇離這一番苦口婆心的規勸卻依然沒有得到徐寒的回應,那少年仰著腦袋,看著那府門前的牌匾上那兩個大字——殷府。

    殷家是大周出名的富紳,其家族產業偏布梁州各處。家族中更是不少在朝中為官之人,與祝賢更有許多不可言說的利益關係,在長安的勢力可謂盤根錯節,複雜至極。也真是因為如此,他家中一位小小的管家才敢如此與徐寒說話。

    說到底天策府府主也好,大周太尉也罷,徐寒在長安的達官顯貴們的眼中只不過是一個頂著高帽,卻沒有半點實權可憐蟲。

    看著滿臉郁色的徐寒,楚仇離大抵也猜得到此刻徐寒的心情是如何的不好。滿臉絡腮鬍的中年大漢倒是一個妙人,他在那時拍了拍腦門,故作豪氣的言道:「要不我楚某人再來重操舊業,將這長安城偷一個天翻地覆?」

    徐寒聞此言,終是回眸看了他一眼,然後那少年搖頭笑了笑,「楚大哥,今日你先回去吧,我有點要事要做。」楚仇離所言自然只是戲言,試想他就是一身本事再厲害,要偷夠這整個冀州度冬的度用,那就是將楚仇離累死,所得恐怕也只能是杯水車薪。

    「小寒,你要去做什麼?」楚仇離一愣,不免有些擔心,當下便小心翼翼的問道。

    「逛逛。」徐寒淡淡一笑,臉上的陰霾散去,他在那時便轉過了身子,朝著與回到天策相反的方向走去。

    雪大了幾分,右臂綁著白布,背上負著長劍的少年冒雪而行,那身子於漫天飛雪中顯得格外單薄。

    楚仇離怔怔的看著那少年離去的背影,眸中閃過一絲不忍。

    徐寒有時候成熟得有些過分,這樣的成熟往往容易讓人忽視這個少年的真實年齡其實才不過十八歲。

    而他所背負的東西,遠比他想像中還要重。

    「這麼好的孩子...滄海流你們為什麼救偏偏選中了他呢?」

    楚仇離喃喃自語道,就在那時,一道身著青紗的身影盈盈的來到了他的身側,與他並肩而立。

    那身影生得一張很是精緻的臉蛋,不同於少女的活波,更像是一種久經歲月之後,依然固執綻放的梅花,帶著一種勾人的風情。

    「這便是你們找到的種子?」女人在那時輕聲問道,聲音輕柔,如月光皎潔,飛雪無暇,乾淨到了極致。

    楚仇離在那時側眸看了看身旁的女人一眼,似乎對於她的忽然出現並未趕到半分的驚訝。

    中年大漢咧嘴一笑,倒有些倨傲的言道:「怎麼樣不錯吧?」

    「不錯是不錯,只可惜再好的種子想要長成參天的巨樹,也需要經過無數的風雨,沒有人能保證他能走到那一天。」女人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淡漠,但饒是這樣的淡漠,卻依然帶著一股勾人心魄的魅力。

    「我覺得他可以。」楚仇離聞言轉過了頭,再次看向徐寒離去的方向,又笑了笑,這一笑露出了自己泛黃的門牙,這讓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傻氣。

    然後他收斂起了這份笑意,故作不經意的問道:「你要不要在想想,我們一道...」

    「盜聖門已經沒了。」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女人生生打斷。

    「我不敢賭,也賭不起。」

    女子那決絕的聲音中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決。

    而這份堅決,亦讓楚仇離心頭那份僅有的幻想付之一炬。

    中年大漢的臉上少有的浮出一抹肅然之色,他直視這女人那張美豔的臉蛋,一字一句的言道。

    「那就讓我來賭吧。」

    「輸了你半輩子,但這一次,我覺得我會贏。」

    男人說罷,那張粗糙得有些過分的臉上再次揚起了那傻裡傻氣的笑意。

    女人愣了愣,她深深的看了楚仇離一眼。

    「你已經欠下三條命了,別死得太早。」

    此言說罷,她便決然的轉過了身子,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楚仇離的眼前。

    雪還在下,在長安的街道上堆積了薄薄的一層。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要將空氣中還殘留女人的氣味吸入鼻中。

    然後,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又恢復了以往那般吊兒郎當的模樣。

    「十月飛雪天,爐火溫酒暖。」

    「哈哈!」

    「今日,不醉不歸,不醉不歸。」

    言罷,他大笑三聲,便邁著步子,走向漫天風雪之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06
第二十五章 誅心


    夜已深。

    長安街道上了無行人。

    雪越下越大,似乎要將整個長安城吞沒。

    梁州算得上整個大周疆域中天氣最為宜人的地方,而這方才入冬,便下起了如此大的雪,可想而知,今年的大周百姓恐怕又要經歷一個飢寒交迫、餓殍遍野的冬天了。

    約莫也是在這樣一個冬天,老乞丐合了眼睛,徐寒才走入了森羅殿。

    這般相似的情景讓徐寒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些往事。

    可今年的冬天,又會有多少的乞兒如當年的自己一般,尋不到半點活路呢?

    想到這裡,望著窗外大雪的徐寒嘆了口氣。

    「久等了。」這時,房間的門被人從外推開,一位身材單薄的老人從屋外緩緩走去其中。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衫,頭上與肩上都還沾著些許雪花,顯然是方才從外面歸來。

    徐寒見那老者,趕忙恭敬的拱了拱手。

    「徐寒見過丞相。」

    「徐府主不用客氣,請坐。」老人,也就是張相在那時笑了笑,便示意徐寒在屋中的矮榻旁坐下。

    徐寒倒也並不客氣,這邊與張相於矮榻的兩側對坐。

    「徐府主尋老身所謂何事啊?」張相給徐寒倒上了一杯茶水,隨便便笑呵呵的問道。

    徐寒聞言,像是端起身前的茶水抿上了一小口,隨即面色肅然的看向那老人,問道:「冀州這段日子傳來的奏摺,不知丞相可有看過。」

    「唔。」老人半眯著眼睛飲下了一杯茶水,算是承認了此事。

    徐寒見狀,望瞭望屋外的大雪,又言道:「長安尚且如此,於冀州,不知今年又要凍死多少人。」

    「唔。」老人已然眯著眼睛,不置可否的敷衍著徐寒。

    「大黃城尚未重建,劍龍關上五萬牧家軍人手嚴重不足,若是大夏在這時引兵來犯...」徐寒見他如此,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

    只是這一次他的話並未說完,便被對方生生打斷。

    「大夏朝的三位國柱,除開已經失勢的崔庭,剩餘的邱盡平與江之臣二人都是比崔庭還要難對付的狠角色,他們可是看得明白得很,牧極不好對付,難啃的骨頭就交給了立功心切的崔庭。而現在的大周防禦薄弱,他們二人自然都想著要好奪下這塊肥肉,為了爭出個雌雄,此刻的大夏想來也不得安生。短時間內,劍龍關無憂,府主也不必太過擔心。」

    房內的燭火搖曳,體己的僕人還在屋中燒著炭火,屋內的溫暖與屋外的天寒地凍就好似兩個世界。

    徐寒看著侃侃而談的張相,眉頭又皺了幾分。

    「難道丞相準備對此事置之不理?」他沉著臉色問道,在此之前他確實未有想到張相竟然會是這般態度。

    「理?」老人聞言眉頭一挑,眯著的眼睛在那時似乎睜大了幾分。

    「大周有冀、徐、梁、青、幽、充六州,徐州得天獨厚,梁州為大周中心,二者可以自足,除開這二州,剩餘四州哪一個不是府主所說的慘況?府主要我管冀州,那剩餘三州如何?朝廷能夠放下的錢糧本就不多,若是都給了冀州,那其餘三州的百姓是不是就活該餓死呢?」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徐寒見張相誤會,趕忙解釋道。

    「劍龍關的牧青山與府主私交甚厚,大黃城的林御國又是靠著府主才守下了大黃城,冀州夾在二者之間,說是府主為大周奪回了冀州,但倒不如說是府主靠著這亂世為自己謀了一塊私地。」只是張相卻並沒有聽徐寒辯解的意思,他根本不待徐寒說話,便在那時再次自顧自的言道。

    徐寒一愣,不可否認他於心底確實有這樣的想法,至少他將冀州看做了自己在長安立足的根本,他很清楚在祝賢重新建立起一支足以對抗大夏的軍隊之前,祝賢是不敢拿他真的如何的。所以他如此緊張冀州的局勢,說到底確實是有私心在。

    「在下確實並非沒有私心。」徐寒知道他這些心思是瞞不住張相這個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老狐狸的,他索性坦然道,「但冀州局勢關乎大周百姓安危,難道丞相就一點都不在意?」

    「自然在意。」老人也毫不避諱的點了點頭。「但我今日若是幫了你,將朝廷撥下的本就為數不多的錢糧都給你徐寒,各州州牧藩王必然對祝賢愈發不滿,而冀州卻因此穩住了局勢,那麼下一步,便是你天策府與長夜司位置對換,強弱易主。」

    說到這兒,這位老丞相頓了頓,他眯著的眼睛在那時忽的睜大,直直的看著徐寒,就好似要透過眸子將徐寒徹底看個透徹一般。

    「那我又如何保證坐擁冀州天險的徐府主,不會是下一個祝賢呢?」

    嗒!

    聽聞此言的徐寒臉色一變,拿著茶杯的手也在那時一抖,一滴茶水順著杯盞溢出,落在了矮榻上的案台上,發出一聲脆響,卻在此時靜默的房間顯得如此刺耳與清晰。

    這般響動自然瞞不過張相的眼睛,老人的眉頭一挑,看向徐寒的目光頓時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直到良久的沉默之後,徐寒方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沉著眸子看向張相,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會是祝賢。」

    「當然不會,祝賢可沒有府主這般濃郁的龍氣,那可是可吞真龍之相啊。」老人沉著聲音言道。

    屋外的寒風在那時吹入了房門,房內的燭火搖曳,將張相那張滿是褶皺的臉映得忽暗忽明,他眸中的光芒在暗處幽深,像極了密林中的惡狼,卻不食血肉,只誅人心。

    徐寒再次沉默了下來,他直直的看著眼前這位老者,忽的感到,或許整個長安城,最可怕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宇文洛,也不是隻手遮天的祝賢,而是眼前這個誰也不曾注意,早已垂垂老矣的大周丞相。

    數息之後,窗外寒風暫歇。

    屋內的燭火再次將房間照得通明。

    張相的臉上再次浮現出和藹的笑意,他端起眼前的茶杯,輕抿一口,然後淡淡言道:「府主是個聰明人。」

    「我想來之前便知道我不會答應此事,那麼必然另有所求。說吧,老夫或許可以在能力之內幫襯一二。」

    徐寒得此言,臉上的凝重之色並未因此而輕鬆下來。

    他並不喜歡跟張相這樣的人打交道,那種一覽無餘的暴露在人前的感受對於徐寒來說並不是什麼太好的體驗。

    但他卻沒有選擇。

    所以他在那時咬了咬牙,再次仰頭看向這位大周的丞相。

    沉著眸子,也沉著聲音,說道。

    「我要殷家五年來所有的卷宗。」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07
第二十六章 劫富濟我


    從丞相府回來之後,徐寒便將自己關在屋內整整兩日的光景。

    他從未出關的房門,也從未見任何人,就連飯菜都是葉紅箋或者秦可卿親自送到門中。

    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

    兩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但卻足以發生很多的事情。

    譬如關於這個冬天下撥各個州郡的賑災糧餉如何分配。

    入冬以來,長安城中的雪斷斷續續的下著,天氣終是陰沉沉的,惹得人莫名有些心煩。

    堆積在天策府中的積雪在地面上鋪起了厚厚一層,一些府軍們正在打理。為了節約開支天策府並未有請任何的僕從,所有的雜事都是自家人打理,有些寒酸,但如今的境遇,終歸是能省下錢財便省下一些。

    「怎麼樣了?」這時天策府的大門被推開,身著紅衣的葉紅箋踩著積雪邁步而入,在演武台上與一位天策府軍比試劍法的方子魚見狀趕忙迎了上去,有些焦急的問道。

    葉紅箋皺著眉頭,搖了搖腦袋。

    「二十萬兩銀錢,冀州只有一成。」她沉聲說道。

    這話出口,頓時週遭的諸人臉色一滯。

    二十萬兩銀子確實是個不小的數目,但放在整個大周便算不得什麼,而其中的一成,對於如今的冀州更是杯水車薪,這還不提層層下撥過程中起碼會被各個官員吃去的七八成。

    最後落在冀州手中不會超過五千之數,五千兩銀子能做什麼?莫說一州之地,就是一座小城也不見得能依靠這點銀兩挨過冬天。

    方子魚聞言亦是臉色一沉,漂亮的臉蛋上愁雲密佈。

    「這兩日鹿先生與姓周的又派人送來了消息,說是冀州已經大雪封路,好幾處地界都因為缺少糧食而發生了民變,大黃城派出安撫民眾的士卒寸步難行,大黃城的重建也只能暫時擱置,而劍龍關外似乎夏朝又開始有人員調動...」方子魚蹙著眉頭說道,顯然對於此事也是憂心忡忡。

    葉紅箋聞言亦是嘆了口氣,不知當說些什麼。

    「難不成朝廷的人都是些傻子?不知道冀州一旦被破,梁州便一覽無遺的暴露在夏朝的鐵騎之下。」方子魚又言道,神情有些困惑,她確實不明白,她都看得透徹的道理為何這些朝堂中的大人物們偏偏看不明白。

    「哪是看不透徹,不想看罷了。」葉紅箋到底是自小生活在長安的人,一語便戳破了這異象的根源。「但祝賢可不傻,朝廷為什麼只撥下了這麼點銀錢,我聽我爹說,其餘大半都進了祝賢的口袋,估摸著此刻他正在緊羅密佈的重建蒼龍軍吧。」

    「姓徐的呢?為什麼這麼幾天都不見他?出了這麼大的事...」方子魚的性子素來大大咧咧,聽了這番話便不由嘟囔道。

    「徐公子前些日子為了籌集銀錢的事情忙壞了,估計這幾日正在休息,我們還是別打擾他了...」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秦可卿聞言在那時終是發了話,不過不知出於何種心思,她在葉紅箋的面前總是沒來由的有些氣弱,聲音小了幾分。

    葉紅箋也在那時深深的看了秦可卿一眼,本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只是嘆了口氣。

    「徐寒做事情自有他的分寸,我們不用擔心。」

    這話說完,三位女子對望一眼,皆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許無奈之色。

    這天策府如今的處境端是堪憂,鹿先生不在,徐寒又不知這幾日在做些什麼,她們忙得手忙腳亂,卻又無法取得半點成果,這樣的感覺著實讓她們頗為沮喪。

    「對了,我這次去還挺我爹說了一件事情。」見氣氛沉悶,葉紅箋趕忙轉移了話題。

    低著腦袋的方子魚聞言抬頭問道,疑惑的看向葉紅箋。

    「祝賢已經給玲瓏閣發了請帖,聽說司空白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什麼?」方子魚臉色頓時一變,要知道寧竹芒與鐘長恨可是死在了司空白的手中,方子魚對那位仙人可是恨之入骨,聽聞此言,自然免不了胸中情緒翻湧。

    「方師姐,你可不要輕舉妄動,這事...」秦可卿見她如此,頓時有些擔憂,趕忙輕聲言道。

    「放心,我又不是傻子,可不會急著去送死。」方子魚笑了笑,如此言道,只是那臉色的笑意怎麼看都帶著濃濃苦澀與無奈。

    「喵!」

    就在三女說著這話之時,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的從某處躥了出來,卻是那幾日一直在屋中陪著徐寒的玄兒。

    那黑貓落在了三人的身側,旁若無人的歪著腦袋看著她們,似乎在疑惑她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三人在這時自然也看見了玄兒,她們先是一愣,隨即便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紛紛抬起頭看向天策府的某一處,而那裡,那位右臂綁著白布,身著藍色絨衫的少年正如她們所料一般,從那處緩緩走來。

    他還是那般模樣,身材修長,衣衫整潔。只是面容有些邋遢大抵是因為這幾日將自己關在屋中未有出門的緣故。但他那雙眸子中卻閃著光芒,灼灼逼人。

    「姓徐的。」

    「徐公子!」

    「徐寒!」

    三個不同的稱呼從三個女孩的嘴裡發出,顯然對於徐寒的出現都是掩不住的欣喜,至少有徐寒在她們不用如無頭蒼蠅一般,忙前忙後,卻始終找不到方向。

    「辛苦你們了。」徐寒在這時走到了她們的跟前,笑著點了點頭。雖然幾日未有出門,但外面發生了什麼他大抵都是知道了,自然也瞭解三個女孩這幾日的辛苦。

    而說罷此言,他便看了看週遭正在忙著各自事情的天策府軍。

    「天策軍何在!」他眉宇一沉,隨即高聲喝道。

    那餘下的百餘名天策府軍聞言頓時紛紛放下自己手上的夥計,一個邁步便走到了徐寒的身前,神情肅然的在那處以方陣排開。

    「屬下在。」然後這些方才還在打掃積雪的漢子們發出一聲暴喝,周身的氣勢在那一刻陡然變得肅殺了起來。

    「與我走上一遭。」徐寒見狀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作勢便要離開,那些天策府軍沒有問去何處,做何事,他們只是令行禁止的跟上徐寒,數百人間步履齊整,宛如一個整體。

    直到徐寒領著諸人走到了門口處,方子魚等人這才回過神來,她們下意識的問道。

    「你要做什麼?」

    徐寒在那時回過頭,淡淡一笑,露出唇下那一排雪白的牙齒。

    然後,他輕聲言道。

    「劫富濟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07
第二十七章 沉冤得雪

    長安,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在這裡,你可以看見整個大周的百態。

    他有邊陲來的難民,在城中哭嚎、哀鳴、晝夜匍匐,只為乞得以往果腹之食。

    他也有各處往來的商販,吆喝著、張羅著自己的生意,只為遠方的妻兒能夠安穩度日。

    他更有那些王孫貴胄,每日花天酒地,一擲千金之事時有發生,幾乎到了不值一提的地步。

    而無疑,醉仙樓便是這些公子富紳們最喜之地。

    在長安林立的青樓中,醉仙樓怎麼也能排進前十。每日在這裡喝得爛醉的富家子弟數不勝數,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挺著胸前白花花的肉球,每日給醉仙樓背後的主人賺著白花花的銀子。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下著些許小雪。

    街道上的行人裹緊了身上的衣衫,行色匆忙的趕著路。

    屋外天寒,但醉仙樓裡卻一派火熱之景。

    袒胸露乳的姑娘們招呼著客人,酒客們喜笑顏開的不斷從兜裡掏出一張又一張的銀票。

    坐在樓上的殷如歸看著這樣一番情景,臉上亦露出了一抹笑意。他喝著龜奴送來上好女兒紅,眯著眼睛,臉上的神情甚是愜意。

    醉仙樓是殷家的產業,也是殷家在長安最來錢幾處買賣之一。作為殷家的旁系,能夠謀到這樣一份差事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殷如歸想著只要自己好生打理,再過上幾年說不準可以被主家認可,到時候那可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大好事情。

    所以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

    夜漸漸深了,長安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而醉仙樓中的景象卻是越來越熱鬧。

    兩處不過一牆之隔,卻宛如兩個世界。

    這時,醉仙樓的大門被人推開,一位身著藍色絨衫,右臂綁著白條的少年步入其中。龜奴與老鴇們趕忙迎上熱絡的招呼著這客人。

    雖然這來客模樣比不得那些衣衫華貴的貴家公子,但畢竟是長安,保不齊哪個不起眼的小子身後有的卻是家產萬貫。

    只是那少年卻並未理會招呼他的僕從,而是自顧自的尋到一張空座便坐了下來,對於前來侍奉的姑娘們也是置之不理。

    老鴇與龜奴們到底是在這醉仙樓混跡過不少日子的人,一眼便看出了這來者不善。

    於是坐在高台上的殷如歸便被請了下來。

    ......

    「閣下來到我這醉仙樓,不喝酒也不找姑娘,是否是尋錯了地方?」殷如歸沉著眉頭坐到了那位少年的身前,為自己倒上一壺茶水,語調平靜的問道。

    當然這樣的平靜下還帶著些許忌憚。

    畢竟這醉仙樓是殷家的產業,殷家可是長安城有數的門閥,與長夜司交往密切,甚至在前些日子還為蒼龍軍的重建給祝賢送去了一筆不菲的錢財。

    敢來醉仙樓鬧事的人,要麼是實打實的的傻子,要麼就是背後有所依仗的大人物。

    在沒有確定對方身份之前,殷如歸不敢造次,他如此言罷之後,臉上的神情雖然輕鬆無比,但腦海裡卻已經在飛速的搜索著,眼前這般年紀,這樣裝扮的少年究竟是哪家王侯的公子。

    「不喝酒,不找姑娘難道就不能來這醉仙樓了嗎?」那少年似乎並不知道殷如歸的心思,他輕輕抿了一口桌前的茶水,嘴裡便淡淡的問道。

    「公子這是說的什麼話,我醉仙樓本來就是喝酒聽曲尋樂子的去處,不做這些來我醉仙樓做什麼?」殷如歸這樣回應道,眉頭卻在那時不露痕跡的皺了皺。為了不出岔子,也為了管好這座醉仙樓,他可是做足了功課,長安城裡的富家公子的畫像他早早的便看過了一遍,什麼能惹,什麼不能惹,他都爛熟於心,可偏偏這些人中似乎並無一人能跟眼前這個少年對得上號。

    「是嗎?那這麼說來,貴樓除了姑娘與美酒便沒再幹過其他勾當了?」那少年的眼睛在那時眯了起來,直直的看著殷如歸,如此問道。

    殷如歸的心頭一跳,暗暗覺察到了有些不妙,但表面上還是硬著頭皮言道:「自然沒有,我可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我殷家可是長夜司...」

    殷如歸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抬出了長夜司,他想要提醒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年,不要給自己,也不要給他找麻煩。

    只是他的話卻沒有說完,便被那少年打斷。

    「泰元十四年冬,胡家七口逃難於長安城,住在城郊破廟,一夜間四位男丁離奇死去,妻女三人不知所蹤。」

    「泰元十五年夏,大周金曹姑息民一家應犯案而被抄家,被遣往邊塞的女丁皆離奇失蹤並未送達服役之地。」

    少年似乎有意為之,他在說著話時,聲音變得極大,甚至還摻雜了些許力量於其中,以至於他高亢的聲音清晰入耳的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這自然便會引來諸人的側目,尤其是那些整日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們,更是愛極了這樣熱鬧的場面,紛紛停下了在身旁姑娘身上肆意的魔爪,轉眸看向此處。只是他們未有注意到的是,隨著那少年的話,在場有那麼幾位女子的臉色變了一變。

    少年成功引來了諸人的注目,但他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泰元十五年冬,長安城郊,佃戶李清譽一家莫名擔上一千兩的債務,無力償還之下,夜裡一群歹人衝入家中打死了李氏,打傷了李清譽,膝下兩位女兒被擄走,至今仍未結案。」

    ......

    那少年侃侃而談,短短半刻鐘的光景,竟是羅列出了數十件女子失蹤或是被強行擄走的案件。

    殷如歸的臉色也隨著少年的話而愈發陰沉,那雙漆黑的眸子中更是閃爍著惡毒光芒,就好似一隻惡狼恨不得當場便將眼前這少年撕得粉碎一般。

    「公子說的這些究竟是何意思?與我醉仙樓又有什麼關係?」殷如歸沉著眸子問道,他的語調低沉得就好似屋外的風雪,冰冷幽寒。

    那少年聞言在那時忽的一笑,然後他轉眸看向那些被客人把玩的女子們,言道。

    「我乃天策府少主徐寒!」

    「今日奉丞相之名徹查醉仙樓巧取豪奪,強搶民女,誣陷忠良,害人性命之事,諸位有何冤屈盡數道來。」

    「我徐寒以命立誓,今日必給諸位一個沉冤得雪!」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07
第二十八章 黃泉路上

    這話出口,頓時諾大的醉仙樓鴉雀無聲。

    醉仙樓可是殷家的產業,殷家的背後可是長夜司,可以說這些年來殷家不知道供奉給了祝賢多少銀兩,那加在一起絕對可以說是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

    這樣一個與長夜司關係密切的門閥豈是尋常人敢惹的?

    不過很快便有人緩過了勁來。

    徐寒?天策府?

    這樣的辭藻浮現在諸人的腦海,頓時駭然之色浮現在了他們的眉梢。

    他們不由得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卻是不得不承認,他確實與傳聞中那位天策府的少府主的打扮極為相似。

    徐寒卻也算得長安城中近來的風雲人物,大抵對於他,諸人還是很是好奇的,此刻見著真人自然是免不了一陣打量。

    而那位殷如歸更是在那時臉色一變,終於是記了起來眼前這少年究竟是誰。他早就聽聞過他,倒不是因為什麼天策府,而是徐寒前些日子曾不止一次去到殷家門中求見家主,想要湊得錢糧,卻被一次次拒之門外。

    此刻他來到這醉仙樓,說出這樣一番話,顯然是不打算善了,甚至可以將他此行看做對於殷家的報復。

    無論長安城中達官顯貴們如何不看好勢單力薄的天策府,但對於殷如歸來說,天策府依然算得上是一道龐然大物,他哪裡敢得罪對方?當下便朝著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快些去主家尋人。

    那龜奴也是個明白人,佝著身子就要離去,徐寒見狀卻並未理睬,反倒是任由那龜奴跑出了房門。

    殷如歸見狀心頭稍安,他終是在那時邁步上前,朝著徐寒拱了拱手:「原來是徐府主,早就聽聞府主大人少年英雄今日一見果真名副其實。」

    徐寒臉色一寒:「少與我惺惺作態,今日我便要將你這醉仙樓一網打盡。」

    知道了徐寒身份的殷如歸反倒冷靜了下來,畢竟這牽扯道長夜司與天策府,想來長夜司不會坐視不理,只要他拖到長夜司到來,那麼這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著這些,殷如歸的臉上浮出一抹笑意。

    「徐府主這是什麼話?這可是長安啊!」

    「你要拿我醉仙樓,終歸得講些證據吧。你方才林林總總念的那些又有哪一樣與我醉仙樓有半點關係?」殷如歸言罷,還朝著那些女子遞去一個警告的眼色,其中的意思自然再明白不過。

    他心底很清楚長安城這些豪門貴族哪一個暗地裡有沒有一些齷蹉的勾當?只是牽扯到了長夜司,誰能管?誰敢管?徐寒說得是正義凜然,可那些女子她們大抵都是些小小年紀便被送到這醉仙樓之人,到了如今早就被調教得聽話無比,就是借她們十個膽子,她們也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揭發醉仙樓。畢竟那之後她們要遭到的報復絕對超出任何人的想像。

    而醉仙樓在長安這麼多年的經營中,從不缺乏這樣殘忍與血腥的例子。

    徐寒聞言皺了皺眉頭,他轉眸看了看週遭那些女子,很明顯的是,他可以清楚的看見這些其中一些女子臉上的遲疑,想來或多或少與之前他所提到那些案件都有所牽連。而同時,她們的心底與醉仙樓或者說對於醉仙樓身後的殷家都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而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恐懼讓她們無法在短時間內鼓起勇氣將她們的冤屈公之於眾。

    殷如歸見此狀頓時眸中的得色一閃而逝。

    這天策府的府主無論外界傳得如何神乎其神,但說到底終究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做事也只憑一腔熱血,這長安城中的門門道道何其複雜,又哪是他能搞得明白的。

    他看著徐寒那張皺作一團的臉,暗暗想著若是此事他做得妥當,說不定還可反咬徐寒一口,到時候長夜司得了好處,於主家那裡美言幾句,那他入到主家的夢想說不定便可早上幾年到來。

    「徐府主這伸張正義的心情在下明白,可我醉仙樓可是做的正經買賣,徐府主不要偏聽偏信錯怪了好人啊。」見徐寒啞口無言,殷如歸便笑著言道,那苦口婆心的模樣端是讓人信服。

    「正經買賣?」徐寒聞言冷笑著看了殷如歸一眼,眸中的不屑就像是再看一隻譁眾取寵的小丑一般。

    「來人!」他在那時猛地一拍桌面,大喝道。

    「屬下在!」而門外便響起一陣震天的聲響,只見一群身著白甲,器宇軒昂的甲士魚貫而入,卻是那赫赫有名的天策軍。而那位方才被殷如歸派去搬救兵的龜奴此刻便被其中一位天策軍如小雞一般提著,形容惶恐,顯然早就被嚇破了膽。

    殷如歸見狀,心頭暗罵一聲廢物,而表面上卻不得不強壓下心頭的慌亂看著徐寒,沉聲言道:「徐府主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想要仗勢壓人,欺我醉仙樓無權無勢?」

    「哼!」徐寒一聲冷哼,「好一個無權無勢,今日徐某人便要看看你這無權無勢的醉仙樓究竟是怎麼壓榨民脂民膏!」

    言罷,他看向那一百餘名 器宇軒昂的天策軍,又言道:「去,給我好好查一查這些女子的身世,還有再對一對這醉仙樓的賬目,看看可有什麼來路不明或者去向不正的收入支出!」

    這話出口,身後那百餘名甲士應聲而動。

    殷如歸頓時臉色一變,他不曾想這徐寒竟然如此霸道無憑無據的情況下便要搜查這醉仙樓。

    要知道醉仙樓這些年卻是斂財頗豐,但這瘋狂斂財的背後自然是數不清的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是這些伺候客人的女子中便有足足半數來路不正。若是徐寒真的一一去查,必然會出紕漏,皆是醉仙樓被查封是小,他自己恐怕也會因為此事的失職而被主家拋棄,做了棄子。以徐寒羅列出來的卷宗,哪怕只查出一兩件,那都是足以讓他小命不保的事情啊。

    殷如歸想到這裡,頓時慌了神,他知道徐寒此舉必然是做好了與殷家,或者說與殷家背後的長夜司撕破臉皮打算。這二者的博弈最後誰勝誰負他無心關心,他只是不想去做這兩個龐然大物角力下被碾碎的棄子。因此他不得不在那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認真的思索著但如何破解此刻的危局,為自己謀得一線生機。

    不得不說的是,這殷如歸能夠從一個不起眼的殷家旁支摸爬滾打如今的地位,卻是有他不凡之處。他很快便想到了一個妙招。

    只見他強壓下心頭的惶恐故作輕鬆的走到徐寒跟前,拱了拱手,言道:「徐府主既然懷疑在下,我醉仙樓自然是要配合的,我相信以徐府主的英明必然會還我醉仙樓一個公道。」

    這場面話說完,殷如歸頓了頓,小心翼翼的以眼角的餘光瞟了徐寒一眼,卻見那少年臉色依然陰沉,似乎對於他之所言不屑一顧一般。

    殷如歸醒悟道這徐寒比他想像中還要難纏,算得上是一個軟硬不吃的主。但表面上他還是擠出一道自以為春光燦爛,實則如東施效顰一般令人生惡的笑容,言道:「但是府主你看,我這醉仙樓這麼多客人,終歸得讓他們先離開吧。」

    殷如歸的算盤打得很好,龜奴的報信被攔了下來,但這些酒客中不乏與殷家交好之人,只要他們離開了,這天策府查封醉仙樓的消息想必很快便會被傳到主家那裡,屆時長夜司也好,主家的人也罷,便可及時趕到。

    那些酒客聞言也醒悟了過來,此時畢竟涉及到兩大長安城中的巨 物角力,他們不願趟這渾水,紛紛意動,只待徐寒頷首,便要離去。

    畢竟殷如歸這個提議合情合理,在他們看來這徐府主就是再飛揚跋扈想來也不會如此不近人情,他總不能將這長安城的豪強都得罪個遍,那屆時他又如何能在這長安城中立足?

    只是他們想得倒是無錯,可卻遠遠低估了徐寒。

    只見徐寒聞言之後,便轉身朝著這些酒客們拱了拱手,高聲言道:「天策府辦案,勞煩諸位委屈些許時間,配合在下!」

    說罷此言,徐寒便收了聲,再無下文。

    這般做法卻是超出了諸人預料,他們紛紛臉色一變,露出了詫異憤慨之色。

    算計落空的殷如歸臉上的神色也是一滯。

    他在一陣陰晴不定之後,便再次拱手言道:「府主此舉恐怕不合適吧,這些酒客們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府主要查醉仙樓在下全力配合,可這不讓客人離開,便是有意為難。若是傳了出去,說我的這些客人因為醉仙樓自己的家事受到了牽連,我殷某人於心何安?」

    殷如歸這話說得完全將自己擺在了弱勢的一方,言語中更全是為這些酒客考慮,頓時讓那些心中本就不滿的酒客們義憤填膺,不滿的腹誹更是在那時不住的響起。

    「天策府就是天策府,了不起啊!」

    「可不是嗎?帶著百來個人就像在長安作威作福。」

    「乳臭未乾,也不看看當年夫子是個什麼下場...」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而殷如歸見自己的目的達到,更是臉露得色,在那時陰測測的看著徐寒,等著見這位徐府主騎虎難下的窘境。

    而徐寒也確實在那時側眸看向那些滿腹不滿的酒客們,眉頭皺起,好似真的在為之感到為難。

    殷如歸見狀,臉上的喜色更甚,他知道只要徐寒承受不住這壓力選擇放了諸人,那麼他計畫便成功了大半,想來無論是主家還是長夜司都不會放任徐寒如此囂張跋扈。

    啪!

    只是這樣的想法方才升起,一道清澈的脆響便在這醉仙樓的大廳中響起。

    殷如歸只覺得右臉的臉頰傳來一陣劇痛,他的腦袋便一陣空白,隨即身子不由自主的栽倒在地。

    他足足在地上躺了十餘息的光景方才回過神來,然後便是臉頰上傳來的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他伸手微微觸碰,那痛感便愈發強烈,他趕忙將手放到眼前定睛看去,卻見那手掌上有著星星點點的血跡。不用去看他也能想到,此刻他的右臉必然是紅腫的一片。

    「將死之人,哪來那麼多聒噪之言?」徐寒那冰冷的聲音亦在那時響起。讓方才還心生得意的殷如歸頓時如赤身裸體置於冰天雪地之中,徹骨的寒意頓時傳遍了全身。

    他明白徐寒看穿了他心底那點小九九,更明白了徐寒想要拿下這醉仙樓的決心究竟有多大,至少那樣的決心足以將他這個無名小卒置於死地。

    殷如歸想到這裡,有些狼狽的在身旁龜奴的攙扶下站起了身子,他看向徐寒,眸中的光芒不再有畏懼,也不再有惶恐,有的只是滿滿噹噹的惡毒與憤恨。

    但徐寒卻對於他的目光視而不見,他沉眸的看著那些正在醉仙樓中翻查的天策軍。就好像殷如歸對於他來說只是一隻無關緊要的螻蟻,哪怕只是在他的身上側眸半刻,對於徐寒來說都是浪費時間一般。

    徐寒的霸道著實要超出這些酒客們的想像,在那一巴掌之後,醉仙樓便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直到數十息的光景之後,眾人方才從這變故中回過神來。

    大多數人在徐寒這般強勢之下都選擇的沉默,畢竟在他們看來如今的徐寒已經是被逼到了絕路的惡狼,他臨死前拼了命都要咬下別人的一塊肉,眼前的醉仙樓便是他咬的第一塊,而他們可不願意做這第二塊。

    當然有人理智,同樣也有那麼一些人並不夠理智。

    譬如這時便有一位喝得滿臉通紅,身著綢緞的公子哥醉醺醺的走到了諸人跟前,指著徐寒的鼻子便罵道:「呸!天策府現在是個什麼東西?不准爺爺走,爺爺偏要走,誰敢攔我?」

    那公子哥此言說罷,便接著一聲酒勁就要邁步離開。

    這公子哥也是一位妙人,乃大周九卿之一衛尉風鑄鼎的孫子,喚作風離塵。在這長安城中也算得一霸,仗著家中溺愛可謂為非作歹慣了的「三世主」。諸人見他帶頭都在那時眼前一亮,暗道難不成這徐寒連那位素來以護短與脾氣暴躁著稱的風鑄鼎的孫子也敢攔?那天策經過今日之事後恐怕在這長安城中便真的寸步難行了。

    當然,眾人這一次還是同樣低估了徐府主的脾氣。

    那位風離塵方才走過徐寒的身側,那位府主大人背上長劍便猛的出鞘,橫在了風離塵的身前。

    淡淡的劍意亦在那時自徐寒的體內溢出,籠罩向風離塵,顯然徐寒此舉並非威脅那般簡單。

    風離塵自然也感受到了這一點,他的臉色在那時一變,心頭酒意醒了大半。但畢竟是作威作福慣了的公子哥,豈能願意在眾人面前丟了臉面?他憑著胸中那股飛揚跋扈的勁,橫眉言道:「難不成你還敢對我動手?」

    他說這話時神情倨傲顯然是篤定了徐寒不敢得罪他。

    徐寒聞言,卻在那時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言道:「此刻鬧事,便是阻撓我天策府辦案,視同於與醉仙樓主謀同罪!」

    「同罪?」那風離塵聞言一陣嗤笑,「你還能給醉仙樓定個什麼罪?這可殷家的...」

    風離塵的嘲弄之言還未說完,這時那些負責搜查的天策府軍便有幾人走到了徐寒跟前。

    「稟報府主,醉仙樓中一百八十餘名娼妓,其中半數來路不明,具體來路還需進一步盤問。」

    「樓中各種收支不明情況有足足七百處,具體去向還需盤查,同時搜到銀票四萬八千兩,現銀四千兩,都已經數查封。」

    待到那些軍士說完,那位一旁的風離塵便臉露不屑之色。

    「都是來路不明,難道就能說明醉仙樓有問題嗎?定罪?我看徐府主是在痴人說夢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把我和這醉仙樓一起定個什麼罪出來!」他不無嘲弄的言道。

    而這時又是一位天策府軍走了過來。

    他在那時拱手朝著徐寒說道:「稟告府主,屬下在醉仙樓後院發現土地有翻新的痕跡,命人挖掘之後發下數具屍骸,此刻已有十具出土,剩餘數量暫且無法估量。」

    這話一出,滿座駭然,那位方才還囂張跋扈的風大少爺更是臉色一滯,頓時化作了難看的豬肝色。

    徐寒聞言,在那時終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笑著看向一旁的風離塵,言道:「現在風公子還要與這醉仙樓一同擔下這罪責嗎?」

    大周的律法嚴厲,素來講究一個殺人償命,這銀錢也罷,女子來路不正也罷,都或可以從其他方面逃脫罪責,可這在醉仙樓的後院發現了如此多數量的屍骸,醉仙樓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脫不了干係,而等著醉仙樓明面上的主人殷如歸的下場自然是可想而知。

    面對徐寒這樣的詢問,那風離塵的酒意終是徹底散去,他的臉色煞白,身子一軟癱坐在地,卻是再也尋不到方才的飛揚跋扈。

    而徐寒也在那時眯著眼睛笑了笑,「諸位可以離去了。」然後又看向那位天策軍,言道:「走吧,帶我去看看這殷老闆是如何草菅人命的。」

    說著,他便要在那天策軍的帶領下,朝著醉仙樓的後院走去。

    那位在一旁久未做聲的殷如歸臉色在一陣難看之後,終是化為了惡毒與猙獰,他如同魔怔了一般朝著徐寒離去的背影大聲吼道:「徐寒!你以為你害了我,你就能好過嗎?」

    「要不了多久,長夜司與殷家就會將你和天策一道毀滅。」

    「屆時你的下場會比我淒慘百倍!」

    「哈哈哈!」

    言罷,那位殷如歸放生大笑,模樣癲狂無比。

    正要離去的徐寒聽聞此言,身子頓了頓,在那時轉過了頭,看向殷如歸。

    他的眼睛眯起,一字一頓的說道。

    「那就勞煩殷老闆在黃泉路上...」

    「等著在下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07
第二十九章 幫助

    五十萬大軍覆滅在了大黃城。

    這幾乎是崔家所有的家底,而崔庭卻將之付諸一炬。

    雖然他自己僥倖活了下來,但這並不能改變崔家在邱家與江家兩大家族夾擊下,寸步難行的現狀。

    大夏共有八州之地,分別名為燕、齊、遼、景、雍、營、豫、隆。

    大夏皇族那位生死不知的國師曾有言道,大夏八州,封地不過半數。

    其言下之意便是大夏皇族無論如何都得握住四州之地在自己手中。景州是邱家邱盡平的封地,雍州是江家江之臣的封地,隆州是崔庭的封地,而遼州則為各個王侯瓜分。剩餘四州大夏皇族死死握在手中,就是有天大的功勞也決計不會封賞出去。

    對於野心勃勃的邱江二家早已不滿足僅有的封地,他們想要更進一步,而最好的辦法自然便是將如今的崔家徹底打垮。

    於是這幾日的朝堂彈劾崔庭在大黃城兵敗,葬送了五十萬夏軍的奏摺如雪片般被遞了上去,身為大夏皇帝的李榆林雖然還未表態,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悶氣氛已然籠罩在大夏之都橫皇城中。

    早朝過後,臉色陰沉的崔庭皺著眉頭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不曾理會任何人。回到家中後,提著兩罈美酒便獨自一人將自己關在了屋中。諸人見他如此,卻是不敢去觸這位國柱大人霉頭,紛紛暫且放下了手中急著向他匯報的事情。

    關上房門的崔庭打開酒罈便仰面飲下一壇,酒水隨著他的嘴角滑落,浸透了他的衣衫,他卻不以為意,依然咕嚕將一大壇上好的美酒盡數灌入嘴中。但由於喝得著實太過著急了些,這一罈酒近有半數灑落。

    若是那位嗜酒如命的楚仇離見到此景必然免不了一陣感嘆崔大國柱暴遣天物。

    一罈美酒飲罷,崔庭將手中酒罈猛地一扔,將之摔碎在地,就像是要將心頭的憤恨借此徹底發洩出來一般。

    可惜的是在做完這些之後,崔國柱臉上的神色並未有任何的好轉,憤慨之色在那時散去,頹然與悲切浮上眉梢,他的身子一軟便在那時癱坐在了地上。

    ......

    國柱大人將自己關在屋中足足數個時辰,從午晌到天色漸暗,除了喚人送過幾次酒以外便與諸人再無半點交流。

    國柱府的謀士們手裡拿著各處來的線報,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想要交給崔庭定奪,可每次都被喝得醉醺醺的崔庭罵了出來。

    即使是這些跟隨崔庭多年的親信們也在這時感到一股大廈將傾的無力感。

    邱江二家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崔家永無翻身之日,就是崔庭醉酒這一天的光景,又不知有幾多彈劾他奏摺被遞了上去。諸人在那時你看我我看你,大抵都生出了另謀他路的心思。

    這樹倒猢猻散的道理,古來同理。

    ......

    崔庭再蠢也曾是大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手下那些人的小心思他怎會看不透徹。

    他不是不想管,他是知道沒發管。

    一州之地何其遼闊?大夏不知有多少人此刻正眼饞這崔家的隆州。多少人等著這一天,來落井下石,分得一杯羹。沒了那五十萬大軍的崔家,就像是一個坐擁萬貫家財的老人,根本沒有絲毫餘力去對抗那些虎視眈眈的強盜。

    朝堂上的奏摺一份接著一份,可崔庭能做什麼?他如今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等著那些惡狼商量好如何瓜分他身上肥肉,然後他便會被從裡自外的啃食乾淨。

    他並不是不想做什麼,而是他知道現在的他做什麼都是徒勞。

    除非他能變出幾十萬大軍,或者破開眼前大衍境,登上仙人之境。而這兩者說是難比登天也毫不誇張。

    想到這裡的崔庭,自嘲的笑了笑,又端起了眼前的酒杯一飲而下。

    這已經是他今日喝得第七罈酒了,他腦袋有些暈沉,眼前的景物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忽的,一陣寒風吹開了房門的窗戶,將案台上的燭火熄滅。

    房間內頓時變得漆黑一片。

    「連你也來欺負我。」崔庭醉眼朦朧的嘟噥道,但最後還是不得不站起自己的身子,搖搖晃晃的走到燭台前,試著用一旁的火石點燃燭火。

    不過或許是因為喝得太多的緣故,這樣簡單的事情,他足足試了七八次方才成功。

    他看著重新搖曳的燭火,醉眼朦朧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滿意又的瘋癲的笑意,他搖搖晃晃的伸出了手,指了指那燭台,一本正經的說道:「你給我好好的亮著,若是再敢熄了,本國柱便命人將之斬了。」

    此言說罷,崔庭似乎很是享受這樣趾高氣揚高高在上的滋味,他臉上那瘋癲的笑意在那時又濃郁了幾分。

    「堂堂國柱大人,如今竟然落到了跟一個蠟燭作威作福的地步,著實可笑,著實可笑啊。」

    可就在這時,一道嗤笑聲忽的自他的身後冷不丁的響起。

    崔庭聞言頓時一個激靈,趕忙轉過身子。

    卻見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已然立著一道身影。

    那身影渾身裹著黑袍,帽兜之下一雙猩紅的眸子泛著詭異的光芒,如鬼魅一般立在那裡。

    「你是誰?」崔庭的酒意在那時醒了大半,身子也下意識的退去一步,與那身影之間拉開了一道自以為安全的距離。而心底湧上的震驚更是無以復加。

    他可是實打實的的大衍境修士,雖然因為喝了些許的酒,反應不及平常,但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這樣不露痕跡的突然出現在這國柱府中。因此,淡淡的敵意湧上了崔庭的心頭,他暗暗想著會不會是那些仇家派來取他性命的殺手。

    「國柱大人何須驚慌,在下可不是國柱的敵人,相反...」那人如此言道,聲線有些沙啞。而他的手也在那時伸出,取下了放在頭頂上的帽兜,露出了其下那張蒼白、俊朗,但卻又有些稚嫩的臉。「在下可是國柱大人的朋友。」

    崔庭愣了愣,他可以確定的是這個黑袍人能夠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國柱府,那麼必然有著不低於大衍境的修為,可對方年紀竟如此年輕,這著實大大的出乎了崔庭的預料。

    因此,他愣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什麼意思?」

    他在問這話時,眸中警惕的目光並未散去,畢竟能在大夏坐上國柱的位置,豈會因為對方的一句話便放下戒心,若他真是如此,恐怕早就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有哪還又今日的成就。

    那人聞言笑了笑,似乎並不在意崔庭眸中的警惕。

    「在下聽聞近來國柱大人過得並不太好,所以特地前來幫國柱度過這個難關。」

    「助我度過難關?」崔庭聞言又是一愣,隨即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助我度過難關?你知道我崔庭現在要面臨是什麼嗎?就是他李榆林想要保我也未必能夠保住!你是個什麼東西?能幫到我?」說罷,他好似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又發出一陣大笑,那模樣看上去多少有那麼癲狂。

    可那來者面對這樣的崔庭依然神情淡漠。

    他張開了嘴,平靜的說道:「三十萬第三境金剛境的肉身修士,不知這個數量的精銳大軍能否幫到崔國柱呢?」

    崔庭臉上癲狂的笑意在那時猛然收斂,他沉眸望向那黑袍人,眯著眼睛問道:「你說什麼?」

    即使他已經盡力讓自己看起來足夠的冷靜,但在問這話時,他那上下抖動的嘴唇卻已然將他此刻翻湧的內心暴露無遺。

    黑袍人似乎早已料到了崔庭這樣的反應,他在那時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

    他的形容邋遢,頭髮散亂,衣衫上滿是酒漬,甚至周身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酒味。黑袍人笑了笑,反問道:「國柱大人以為,這樣的你還有什麼值得讓我欺騙的地方嗎?」

    「......」崔庭聽聞此言頓時臉色一陣難看,他低頭沉默了下來,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卻不得不承認,如今的他早已什麼都不是,只要待到那些虎視眈眈的豺狼們瓜分了崔家苦心經營的隆州,屆時他這徒有虛名的大夏國柱,說不得還比不上一座邊塞小城的太守。

    「此言當真?」崔庭沉默半晌,終是在良久之後抬起了頭,神色複雜的咬牙問道。

    「自然當真。」黑袍人幾乎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同一時間回應道。末了,他又補充道:「只要崔國柱點點頭,三日之後,這三十萬大軍便會出現在隆州境內,供國柱大人調遣。」

    黑袍人說完這話,他便眯著眼睛帶著淡淡的笑意,直直的望著眼前這位神情頹廢的中年男人。他周身的氣息凝練,但又帶著一股讓人心底發寒的氣場。像極了那荒山野嶺間迷人心智,勾人魂魄的鬼魅。

    崔庭在黑袍人的目光下,不知為何有些不適。

    咕嚕。

    他嚥下一口唾沫,半晌之後方才問道:「那代價呢?你們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崔庭自然不會相信這世上能有從天上掉下的餡餅,對方給得出三十萬精銳這樣大的籌碼,那所求之物又當是如何巨大?不搞明白這一點,崔庭如何敢安心接下這樣一份餽贈?

    那黑袍人聞言卻是淡淡一笑。

    「崔國柱真的以為你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你只用知道,不管如何,情況都不會比現在更差,至少你的國柱之位能夠保住,你家主世代經營的隆州可以無恙,甚至只要國柱大人明事理一些,再進一步也是不無可能。」

    黑袍人這話無疑說到了崔庭的心坎,他在那時又陷入了沉默。

    直到許久之後方才苦澀的問道:「那我可以知道你究竟是誰嗎?」

    黑袍人又是一笑,他猩紅色的眸子光芒亮起,蒼白的嘴唇微微張開。

    「森羅殿,劉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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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