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52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08
第三十章 御史大夫


    今日的長安依然下著雪。

    但長安城的街道上卻很熱鬧,尤其是那些街邊的酒肆裡,酒客們的談話聲更是此起彼伏,而細細聽一聽,其實他們的所言大抵都是同一件事情。

    天策府的少府主徐寒,這幾日猶如發了瘋一般,拿著不知從哪裡弄到的搜查令,接連查封了殷家名下的數個產業。一家青樓、一座賭坊、兩處當鋪還有城郊近千畝的田產。更是在醉仙樓的後院挖出了百於具女屍,這可是長安今年最大的一起命案。一時間民間高呼讓官府給個說法的呼聲越來越大,朝廷坐不住,先是派出了位居九卿之一的廷尉杜陽春調查此事,今日更是又趕忙將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張洞寧也派遣了出來,責令五日之內要查個水落石出。

    坊間的百姓們沒心思去關心更大派系之間的爭權奪利,只是覺得天策府幹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一時間民間對於徐寒的風評可謂一浪好過一,直言徐寒乃是大周朝廷近來少有剛正不阿之人。

    只是這有人交口稱讚,自然也有人忙得焦頭爛額。

    作為殷家現任家主的殷成便是這其中最為焦慮之人。

    醉仙樓也好,賭坊也罷,雖然都是殷家在長安城中頗為重要的產業,但殷家畢竟家大業大,這些損失雖然讓他們肉痛不已,可卻遠不至於傷筋動骨的地步。

    但偏偏那位天策府的少府主卻似乎並不是一個得理便饒人的主。

    他將百具女屍都帶回天策府,那醉仙樓的數百名女妓也被他以保護證人的名義留在了天策府。殷成有理由擔心以這位天策府府主所表現出來的那股狠勁很有可能便會藉著這個由頭將他殷家徹底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畢竟無論是那百具女屍的死因還是那數百女妓的來路若是真的追根溯源起來,背後所牽連的事情可不是拋出一兩個諸如殷如歸這樣的替罪羔羊便可以了事的事情。

    殷成這幾日已經不止一次上門尋過祝賢,而對方也確實拿出了他應有的態度,先是責令大周的廷尉杜陽春出面接手此事,想要將那些人證物證從天策府中拿出來這樣便可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做多在早些替罪羔羊。這樣的事情,長夜司素來拿手。

    可誰知道這徐寒卻是一個油鹽不進的主,廷尉杜陽春大人前前後後帶著護衛去到天策府要人十餘次,都被對方拒之門外。徐寒手上有張相給的搜查令,藉著此令他便聲稱這個案子由天策府全權負責,根本不給廷尉一點插手的機會。

    看著徐寒一副不咬死殷家便死不松口的模樣,這可急壞了殷成,又忙不迭連夜趕往長夜司,這才有了朝廷今天早上下令讓御史大夫張洞寧接手此事的事情。

    這不,早朝剛過,殷成便帶著家裡的數位長老早早的便恭候在了溥天宮外,待見到了張洞寧便趕忙迎上,隨著他一道去往天策府,他知道若是再不將那些人證與物證要到手中,那等待著殷家就是一場滅頂之災。

    ......

    「小寒,你這招釜底抽薪可以啊!」天策府中,楚仇離看著徐寒這幾日收刮來的糧錢頓時眉開眼笑。

    這幾日天策府可謂收穫頗豐,除開銀兩不說,但是那前日查封田產,從糧庫中收刮來的糧食便足足有萬石之眾。

    楚仇離說著這些,身子卻故作無事走到那堆放著的如小山一般的銀票錢,笑眯眯的伸出手,目光卻直直的看著坐在石桌旁正安心喝著茶水的徐寒。

    啪!

    只是他這方才摸到銀票,一隻手便伸了出狠狠的拍在了他的手背。

    那手的主人顯然用力極大,整個天策府便在那時迴蕩起一聲清晰的脆響。

    「幹什麼?又拿去喝酒?」只見方子魚雙手叉腰,蹙著眉頭一副潑婦罵街前擺好架勢的模樣,凶巴巴的盯著楚仇離。

    楚仇離似乎也怕極了這暴脾氣的方子魚,他委屈的用另一隻手摩擦這自己被拍得紅腫的手背,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他弱弱的說道:「我這不是幫小寒看看...這銀票是真是假嗎...」

    「用你看,我們沒長眼睛啊?」只是方子魚可不吃他這一套,在那時瞪大了眼珠子盯著楚仇離,便大聲的呵斥道。

    諸人倒也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對此也都並不放在心上,反倒是覺得頗為有趣,在那時發出陣陣哄笑。

    徐寒這時看了看天色,覺得時辰不早,便站起了身子。

    「紅箋,鹿先生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他看向身旁的紅衣女孩輕聲問道。

    「派來運送這些物資的士卒昨日便抵達了長安,想來現在也準備妥當了。」葉紅箋聞言站起了身子,輕聲言道。

    在去往醉仙樓的前一天徐寒便以飛鴿傳書通知了大黃城讓他們派人前來護送錢糧,長安距離大黃城不過十餘日的路程,那些士卒又都是精銳,因此五六日光景便抵達了這裡。

    「嗯,那就勞煩你跑一趟將這些東西給他們送去,雖然還不足以完全解決冀州在各方面的缺口,但多少可以緩解一些。」徐寒點了點頭如此言道。

    「嗯。」葉紅箋頷首,但又有有所遲疑的問道,「只是這些錢糧按理說應該上繳國庫,若是我們就這樣佔為己有,萬一被祝賢抓住了由頭...」

    「非常時期得有非常手段,只要我們穩住了冀州,短時間內祝賢也不敢拿我們如何,反而若是冀州局勢崩潰,那對於我們來說才是滅頂之災。」徐寒聞言沉眸回應道。

    聽到這話,葉紅箋也是明白徐寒所言的道理確實如此,她便不再遲疑,這就招呼起一些早已安排好的天策府府軍,帶著這裝得是滿滿噹噹的馬車快步從天策府的後門走了出去。

    而徐寒則看著對方離去的身影,直到他們徹底走出了天策府,徐寒方才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然後言道。

    「走吧。」

    「去哪裡?」一旁的方子魚等人聞言一愣,顯然對於徐寒所言有些摸不著頭腦。

    徐寒在那時笑了笑,背後的長劍猛然出鞘。

    「去會一會那正在路上的御使大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3 07:08
第三十一章 刀劍相解


    殷成與那位身著黑色官袍的御史大夫一前一後的走在長安城的官道上。

    身後跟著百餘位從長夜司貪狼部調來的護衛,其中還有那徐寒的老熟人古道左。

    諸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悶,殷成倒是想要藉著這個機會好好與這位位居三公的張大人套套近乎。但對方的態度卻冷淡無比,面對他前後幾次話題,對方都只是敷衍的回應。前前後後從張洞寧嘴裡吐出的字眼不會超過雙手之數。

    殷成倒是很識趣的閉了嘴,畢竟此行最重要的是將醉仙樓中被徐寒擄走的人證與物證帶走,若是因為自己的失禮惹得這張洞寧不悅,在這事上難為他,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因此就在這樣沉悶的氣氛中穿過了長安城最繁華的街道,來到了天策府前。

    當然這御史大夫接手醉仙樓女屍一案的事情早早的便在長安裡傳開,此刻一行人這麼大張旗鼓的行走在路上免不了招來那些行人的指指點點。

    甚至其中還不乏那麼些許愛看熱鬧又或者帶著點其他心思的人暗暗跟上,遠遠圍在天策府門前,想要看一看這震驚長安城的大案究竟要如何收場。

    ......

    來到這天策府門前的殷成在看清這府門前的場景時不由得微微一愣。

    此刻天策府的府門前,那位年輕的少府主穿著一身黑色長衫,以長劍杵地,眉目幽寒的立在那裡,身後五十餘名天策府府軍一字排開,他們的腰身挺得筆直,白色的甲冑一塵不染,猶如雕塑一般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殷成數息之後方才從這樣的景象中回過了神來。他知道恐怕此行目的這位天策府的少府主已經有所預料。他本能的有些擔憂,畢竟這幾日徐寒所展現出來的手腕可是讓他殷家吃了不少苦頭。

    不過這樣的擔憂在他看了看身旁的張洞寧與那位凶名赫赫的古道左之後,便盡數散去,祝賢已經給過他承諾,今日無論如何都會替他要回那些人證與物證。

    以祝賢在這長安城中的權勢,他承諾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既定的事實。至少在殷成看來,是這樣的。

    「徐府主。」就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那位張大人便已然邁步走到了天策府的府門前,朝著杵劍而立的徐寒拱手言道。他的語調一如他臉上的神情,古波不驚。

    「御使大人。」站在高台上的徐寒居高臨下看著張洞寧,卻只是微微頷首,雙手依然放在那長劍的劍柄之上。模樣看上去多少有些盛氣凌人的味道。

    「你這是什麼態度,御史大人可...」自然徐寒行徑很快便引來了站在張洞寧身後的那位古道左的不滿。他之前本就因為遭了徐寒算計而對其懷恨在心,此刻憋著心中憋著一股邪火,尋到了機會自然要發洩出來。

    徐寒聞言這時才轉眸瞟了一眼那古道左,然後便輕飄飄的言道:「什麼東西?何時有你說話的份了。」

    「你!」那古道左被徐寒如此喝罵當真是怒火攻心,作勢便要上前,而徐寒身後那五十餘名天策府軍在那時應聲而動,紛紛抽出手中刀劍邁步向前,濃烈的殺機在那一刻籠罩下來,似乎只要那位古道左膽敢再上前一步,他們便會毫不猶豫的將手中利刃揮向他的頭顱。

    只是短短的數息光景,這天策府門前的氣氛便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古道左在長安城裡可是出了名的好勇鬥狠之人,豈會被徐寒唬住?他的眸中在那時燃起了些許狂熱之色,似乎已經急不可耐的想要試一試這天策府的能耐。

    只是就在他忍不住要出手的時候,他身旁那位張大人卻斜眸瞟了他一眼。

    「古統領。」張洞寧這般輕聲言道。

    聲音並不大,甚至那些離得稍稍遠了些的圍觀之人幾乎都聽不真切他究竟說了什麼。

    可即便如此,那位素來不曾服軟的古道左在聞言之後卻頓時像那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般,他眼裡的火苗被澆滅,低著腦袋悻悻的退了下來。

    「徐府主在下此行前來為的可不是逞口舌之利,在下是陛下之命前來接手這醉仙樓女屍之案還請徐府主行個方便。」見那古道左退下,張洞寧便朝著徐寒拱了拱手,神色平靜的言道。

    徐寒聞言,面無表情的說道:「醉仙樓女屍一案既然是我天策府發現的,就自然得由我天策府一查到底,就不勞張大人費心了。」

    張洞寧的臉色終於在那時有些些許變化,他皺了皺眉頭,又言道:「徐大人的意思是,要抗旨不尊了?」

    這麼大頂帽子扣下來,可是足以滅族的大罪。

    但徐寒卻不以為意,他瞟了一眼張洞寧身旁的那位殷成,言道:「在下既然是聖上親冊的天策府,又身居太尉之職,理應為聖上分憂,不想勞煩張大人而已。更何況...醉仙樓一案牽扯的可是殷家,張大人與這殷家主如此親密,在下以為此案,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說這話時徐寒有意將自己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他的話很自然的便傳到了那周圍圍觀的百姓耳中。這些百姓聽聞此言先是一愣,而後紛紛回過了神來。

    「是啊!這既然是辦殷家的案子帶上殷成是什麼道理?」

    「恐怕這殷家是做賊心虛吧。」

    「看樣子這事情背後還有隱情,難辦啊...」

    一時間那些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卻是讓那位殷家主臉色瞬息變得難看了起來。他只顧著要將那些事關殷家存亡的人證物證要回,卻忘了這避嫌一說。

    「民聲可畏,張大人還是請回吧,至於這案子究竟如何,徐某相信過不了多久,便可給陛下,給長安城的百姓一個交代。」徐寒的聲音在那時再次響起,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說這話時,他將目光落在了那位殷成的身上。

    感受到這一點的殷家主那本就陰沉的臉色更是在那時又難看了幾分。

    相比於慌了手腳的殷成,張洞寧倒是表現得極為淡定,他抬眸看著徐寒,眸子裡依然尋不到太多的情緒波動,他更像是在端詳眼前這位年輕的天策府府主,就好似在衡量著些什麼一般,直到十來息的光景之後他方才言道:「看樣子徐府主是打定主意不願意交出那些人證與物證了?」

    「嗯。」徐寒很是隨意又輕鬆的回應道,那般神色就好似他回絕的只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一般,根本不足掛懷。

    「那若是在下一定要要呢?」張洞寧的臉色在聽聞徐寒此言之後頓時陰沉了下來,眉宇之間寒霜凝結,顯然終於是動了怒氣。

    「簡單。」可徐寒的態度卻依舊輕鬆得很,他放在劍柄上的手微微一抬,那把猩紅色的長劍便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入徐寒手中。

    一身黑衣的少年在那時執劍一指,周身劍意翻湧。

    他笑了起來。

    「既然道理無用,那便刀劍相解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3 07:08
第三十二章 青極而赤,蛟已成龍


    古道左聞言微微一愣,他看著那手持長劍的徐寒,腦袋有些發蒙。

    徐寒是什麼樣的修為?

    從那位長安城的祝龍起祝公子的口中,古道左早就知道,肉身第四境紫霄境,內功第三境三元境。在玲瓏閣中曾憑著這些生生拖垮了祝龍起。

    放眼同境修士,通幽境的祝龍起絕對算得上是翹楚中的翹楚,他敗在了徐寒手下,這著實令人驚奇,同時也很清楚的向世人展示這位天策府少府主在年輕一代中的恐怖實力。

    但那又如何?

    要知道這修行之道,就拿尋常修士來說,前三境之間的差距雖然不小,但遠不至於無法戰勝的地步,而一旦到了後四境。從通幽到天狩到離塵再到大衍境,每一境之間突破的難度都是幾何倍的增長,而修行者所擁有的實力也同樣會在這樣的難度下,而呈現幾何倍的增長。

    很不巧的是,古道左已經是第五境天狩境的修士!

    他所擁有的實力遠超出所謂的通幽境,至於對付徐寒,他亦擁有足夠的自信。

    當然徐寒確實不足為懼,但他身後的天策軍卻不是好惹的貨色,雖然只有寥寥五十人,但其中不乏通幽境的好手,而他帶來的那些赤狼衛顯然無法比擬這支勁旅。

    他心裡想著這些,暗暗朝著一旁的張洞寧使了眼色,詢問他是否有必要去長夜再搬些援軍來,若是能請到一兩位暗狼衛,那麼此戰應該便無太大的問題。

    只是那位張大人卻好似對於古道左遞來的目光聞所未聞一般,他沉眸看著高台上的徐寒,半晌之後方才言道:「這裡畢竟是長安,大動刀戈終究不妥,既然徐府主想要以武鬥解決此事,不若讓古統領與徐府主比試一番,既不傷了和氣,又可解了我們的爭端,你看如何?」

    這卻如張洞寧所言,在長安刀劍相向傳出去終究不太好聽,更何況這還牽扯道醉仙樓的女屍案,免不了屆時被人說成為了袒護殷家而強奪這案件的歸屬。

    張洞寧的心思到底縝密,這提出的方案不僅算是迎合了徐寒的話,更是將己方置於了不敗之地。

    那一旁的古道左聞此言,也是臉色一喜,暗暗感嘆這御史大夫果真不同凡響。他在那時也邁出一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神情倨傲的問道:「怎麼樣,徐府主若是不敢接下這一戰,那邊快些將此案交給張大人吧。」

    雖然嘴上這麼問,但古道左卻清楚徐寒若是聰明一些大抵是不會同意,那麼屆時真的雙方大打出手起來,他喚來人馬,也是徐寒自己一手造成,並不是他長夜司仗勢欺人。而若是徐寒真的同意了此事,那他就可以接著這個機會,好好出一出自己胸口那道惡氣。

    只是這話出口,還不待徐寒回應,他身旁的那位方子魚便忍不住喝罵道:「呸!你多大歲數,姓徐的多大歲數?你那麼了不起怎麼不去大黃城找侯大統領跟你打一場呢?」

    方子魚的潑辣可不是尋常人比得了的,在徐寒的記憶裡似乎除了她的那位師傅鐘長恨,這世上就沒有方大小姐不敢罵的人。

    她這隨性一為倒是幫了徐寒,週遭那些圍觀的百姓也紛紛醒悟過來。

    古道左是多大的年紀,起碼三十五六,比徐寒大出一輪,修行之道雖然不是說年紀越大便修為越高,但畢竟佔了近二十年的便宜,這樣的單打獨鬥哪有什麼公平可言?

    加之那位殷家主明顯站在了張洞寧一方,頓時民情激憤,喝罵聲不絕於耳。

    平日里長夜司在長安城裡作威作福也就罷了,尋常百姓一沒錢二沒權,有些什麼苦楚也只能是打破牙齒往肚裡咽。

    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天策府,敢去查殷家的案子,卻又被百般阻攔,這些百姓們平日積攢的怨氣在這時終於是找到了宣洩口,一發不可收拾。

    「長夜司的狗賊!」

    「殷家的犬牙!」

    諸如此類的辭藻不斷從人群中被喊出,而聞風而來的百姓更是如潮水一般湧入,一時間天策府的府門前喝罵古道左一行與聲援天策府的聲音不絕於耳。

    古道左的臉色在那時變得極為難看,他平日裡在長安城可謂橫著走的角色,哪曾受過這般辱罵。而理所當然的是,他沒辦法去苛責那已經在天策府的府門外聚集的數千民眾,只能將這一切歸咎於那位站在府門前的徐寒身上。

    因此,他看向徐寒的目光在那時變得愈發的陰冷下來。

    「徐府主到底打還是不打,不若快些給在下一個準話吧。」他沉聲言道,語調有些催促的意思,顯然他已經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將心底的怒火宣洩到徐寒的身上。

    徐寒聞言,並未在第一時間回應古道左的催促,他而是看了看那些週遭的百姓,神情肅然的朝著他們一一拱手。

    「徐某謝過諸位了。」然後他朗聲言道。

    他很清楚,天策府之於長安就好比曾經的大黃城之於大周,都是孤島。

    無論是宇文洛,還是祝賢都已經向徐寒表明了他們的敵意。而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生存下去,就必須學會借勢,而徐寒所能借到的勢,便是民勢。

    當然他本想的是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殷家的案子,將這個在長安素來名聲不好的門閥拔除。這樣一來名他可以所獲長安城百姓的讚賞,利他可以藉著查封殷家的資產穩住冀州的局勢,這樣一來,便可讓天策府在長安城徹底站穩腳尖。

    卻不想的是機緣巧合之下,反倒是在這古道左的幫助下,早早的便成就下了他在這長安城中的名聲,觀這些百姓激憤的模樣,想來不出一日今日之事便要傳遍長安城。雖然依仗著這些百姓,不見得真的能做些什麼,但有道是民聲可畏,想來如此以往,那長夜司行事必然會愈發的忌憚。

    而果不出徐寒所料,他這話一出口,那些百姓們臉上的神情便愈發的憤慨,甚至隱隱有要圍攏過來的架勢。

    「諸位冷靜一些。」當然徐寒可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要是這些百姓真的與長夜司起了衝突,以祝賢的性子,可不會介意大開殺戒,徐寒雖然此舉有利用這些百姓的意思,但卻遠不至於冷血到那種程度。

    他沉聲言道,臉上的神情肅穆又決然。

    「殷家的案子既然是我天策府查出來的,我徐某必然查個水落石出。不管這背後究竟是誰,徐某都會給大家一個交代。既然古統領要打,徐某便豁出去這條命也要告訴大家。」

    「這大周,只要有我天策府一日,有我徐寒一日!」

    「你殷家也好,祝賢也罷。」

    「都休想隻手遮天下去!」

    這話出口,徐寒的身子一頓,周身劍意翻湧,便在那時直直的朝著那位古道左殺去。

    他的身子相比於那位膀大腰圓的古道左看上去是如此瘦弱。

    他的臉龐還那麼稚嫩,但那稚嫩的臉上此刻所攜帶決色,卻讓週遭所有人為之動容。

    「天策府!」

    不知是誰在那時發出了一聲大喊。

    於是週遭的百姓紛紛效仿。

    這般的怒吼便在那一刻彙集成了山呼海嘯,迴蕩在天策府的府門前,久久不絕。

    而人群中一位身材佝僂的老者聽著這樣的怒吼,仰頭望瞭望天策府的府門的上空,臉色微微一變。

    「青極而赤。」

    「蛟已成龍。」

    他如同呢喃一般發出這樣一聲感嘆,便轉過了身子,慢悠悠的退出了人群。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3 07:09
第三十三章 小心邪祟


    徐寒的劍鋒凌冽,淡黃色劍意纏繞著那猩紅色的劍身,猶如吐著毒信的蟒蛇,轉瞬便殺到了那古道左的身前。

    古道左在那時心頭一跳,卻是不敢有半分的託大。

    從一開始他們強勢搶奪醉仙樓女屍案的人證物證,這徐寒卻只是寥寥幾句話,就拉攏了圍觀百姓的聲勢,讓形勢瞬息逆轉。加上之前在長安城門處的接觸,他已經意識到這個看似尋常的少年的算計是如何了得。他既然敢要接下這場比鬥,想必也有所憑仗。

    此行他們已經失了民心,若是再奪不回那些人證物證,那麼回去當如何交差?

    想到這裡的古道左頓時提起了百分百的精神,手中長刀一揮,直直的迎向了殺來的徐寒。

    砰!

    刀劍於半空中相遇,頓時在天策府前發出一陣高亢的脆響。

    狂暴的真元與刀意自古道左的體內奔湧而出,壓向徐寒。

    而徐寒自然不甘示弱,淡黃色的劍意奔湧而出,隱約間竟帶著一道淡淡的龍吟之音。

    與此同時他衣衫下的肌肉高高鼓起,體內的血氣之力翻湧,跟著那渾身纏繞著的劍意一般,迎向古道左的刀鋒。

    那位人群中本來已經準備轉身離去的老人在那時忽的身子一頓,他不可思議的轉眸望去,卻見那少年周身所翻湧的淡黃色劍意,頓時濃重的驚駭之色爬上了老人的眉梢,他猶如僵在了原地,忽的動彈不得。

    ......

    徐寒的劍意與肉身力道合攏在一起所迸發出的力量著實讓古道左一陣心驚膽顫,他在這時終是明白為何徐寒能夠戰勝那位祝大公子,以他這樣的年紀,擁有這樣的修為,著實令人心驚。

    但畢竟他還沒有到達天狩境的層次,雖然修為不俗,可依然無法與古道左抗衡。

    轟!

    就在二者僵持了約莫三五息的光景之後,一道轟響炸開,徐寒的身子便在那時倒退數丈,狼狽的撞在了天策府的府門之上,這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取得了這樣戰果的古道左臉上的神情卻有些凝重。

    並非徐寒使了什麼不得了的手段,而是方才那一次交手,雖然著實讓他震驚於徐寒所擁有的力量,但那力量卻遠未有到足以與天狩境強者抗衡的地步。

    可徐寒卻如此坦然的接受了這次賭約,難不成這位徐府主真的就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已經在徐寒手上吃過數次虧的古道左自然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情。

    不知何時起,在面對這位徐府主時,古道左有些小心翼翼,甚至如履薄冰,以至於當這場勝利來得太過容易之時,他竟然有些膽怯。

    而就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那位徐府主已然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再次撲殺了上來。

    古道左心頭一跳,再次以全力對抗,可依然不過數息光景徐寒便難以招架住這位古統領周身磅礴的力量,再次暴退而去。

    ......

    於是接下來在諸人眼前發生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徐寒屢戰屢退,卻依然不屈不撓屢敗屢戰。

    不過百來息的光景,這位天策府的少府主便已然渾身是傷。

    這般模樣落在那些百姓眼中,當然會覺得這位府主大人為了替大家求得一個公道,不惜性命,一時間諸人看向徐寒的目光也變得動容了起來。

    張洞寧亦洞察到了這一點,他皺了皺眉頭,催促道:「古統領速戰速決。」

    古道左聞言,亦是感受了周圍那些百姓們不尋常的目光,心頭一沉,點了點頭。

    他終於是收起了心底遲疑,手中長刀猛然一蕩,一股愈發磅礴的氣勢升騰而起,他再次擊退了殺來的徐寒,隨後腳尖點地,以猛虎下山之勢追上徐寒退去的身形,想要給予對方最後一擊。

    這樣的情形落在了那些百姓的眼中,頓時紛紛發出一聲驚呼,暗暗擔憂徐寒是否會落敗在這一刀之下。

    而徐寒的頑強卻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此刻的他雖然衣衫凌亂,那些破口之下,也不乏血淋淋的傷口,但實際上相較於他紫霄境的肉身修為來說這些看上去觸目驚心的皮外傷其實根本無傷大雅。

    他的身形還在暴退之中,但古道左的刀已經落在了他的頭頂,徐寒在那時以長劍杵地身子一斜,堪堪避開了那呼嘯而來的刀芒。

    古道左的刀芒落空,但那由石板鋪成的地面卻在這一刀之下被猛然破開,化為粉粒。

    一擊不中的古道左並不氣餒,他暴喝一聲,手中長刀一轉,刀鋒便在那時橫起,以橫掃之勢去向徐寒的腰身。

    那時的徐寒身子依然未有消去方才與古道左對拼之後的餘力,眼看著刀鋒及身,他一咬牙,那裹著白布的右臂猛地揮出,竟然就要已血肉之軀去抵擋這呼嘯而來的刀刃。

    到了這時,古道左倒是看了個真切,這位徐府主走到如今這地步,可謂山窮水盡,已無他路。之前心底那些許的擔憂也盡數散去,他收了些許力道,畢竟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若卸掉了徐寒的右臂,難免攤上罪責,但這刀鋒上的力道依然足以讓徐寒落敗。

    錚!

    只是當刀鋒碰撞到徐寒的右臂時,響起卻是一道金石之鳴。就好像他的刀所砍到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道堅固的甲冑一般。而古道周握刀的手臂也在那時被刀身傳來的反震之力震得有些發麻。

    就在他愣神的剎那,徐寒的臉色一變,他穩住了身形,劍鋒一蕩,再次指向古道周的面門。淡黃色的劍意奔湧而出,化為一條蛟龍纏繞於他的劍鋒之上。

    古道左雖然震驚於到了這個地步的徐寒竟然還有反抗的心思,但這劍意固然凌冽卻遠不到能殺到他的地步,只見他提著刀的手猛地一揮,那長刀便狠狠的撞在了徐寒劍鋒上。

    噗!

    一口鮮血自徐寒口中噴出,他的身子又一次栽倒在地。

    到了天狩境,修士無論是真元渾厚程度,還是身子的靈敏程度相比於之前都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也是為什麼越到後四境,越想要越境而戰的難度便越大的緣故。

    看著周身氣息萎靡的徐寒,古道左臉上的笑意更甚。

    他很是得意的朝著徐寒拱了拱手,言道:「徐府主承讓了。」

    一旁的秦可卿與方子魚見狀趕忙上前扶起地上的徐寒,看向那古道左的眉宇間更是充斥著憤恨之色。

    「技不如人,甘拜下風。」徐寒也在那時落寞的搖了搖頭。

    隨即看向週遭那些百姓,言道:「徐某人,愧對大家了。」

    那些百姓見徐寒已經拼到了這般地步了,那還會去怪罪徐寒,紛紛在那時沉默了下來,臉上卻難掩失落之色。

    「那就請張大人進府拿人吧。」徐寒說完這話,便看向張洞寧,輕聲言道。

    徐寒的坦然倒是大大的出乎了張洞寧的預料,他微微一愣,但還是朝著徐寒拱了拱手,「謝過徐府主了。」隨即便朝著身後那些甲士們使了使眼色,那群甲士頓時會意,從天策府的大門中魚貫而入。

    ......

    「唉!我說紅箋,這十餘車的糧草不運走嗎?」站在長安城外的一處山丘旁的楚仇離看著一旁幾架裝得滿滿噹噹糧草的馬車,疑惑的問道。

    葉紅箋可沒有理他的心思,身著紅衣的少女走到那馬車旁,指揮著她帶出來的數十名天策府軍將其中四五駕馬車上捆著糧草的繩索一一解下。

    「唉?我說紅箋我不就想要那些銀子當酒錢,你不讓,這些糧草你留著是不是要中飽私囊?我說你也真是的,這糧草哪有銀子來得方便?」楚仇離顯然是誤會了葉紅箋的意思,在那時走上前來絮絮叨叨的說道。

    可這話方才說完,那些被鬆開的馬車上,便一陣抖動,然後幾道人影便紛紛從那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定睛一看,竟然便是那前些日子從醉仙樓被帶回來那些美嬌娘。

    「嗯?」楚仇離一愣,這時才回過神來。

    「謝謝恩公。」那十餘名女子在那時紛紛朝著葉紅箋盈盈一拜,臉上的感激之色溢於言表。

    「別謝我。」葉紅箋卻擺了擺手,「你們自願留下來的,接下來要面對什麼,你們得做好準備。」

    「嗯公放心,那殷家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就是拼得這條命不要,我們也要讓殷家血債血償!」那十餘名女子紛紛言道,臉上神色決然。

    「我就說這萬石糧草怎麼這麼重,原來你們將這些小娘子都藏在這裡了!剩下的呢?」楚仇離一拍腦門,走上下來,大聲的嚷嚷道。

    葉紅箋白了他一眼,舉目看了看遠處已經走遠的車隊,「剩下的都走了,只有她們願意留下來指認殷家。」

    畢竟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百餘人中能有這麼十來位站出來已是了不得的事情,徐寒卻是沒有強求她們,今日一早便安排了將他們放入糧隊,與之一道去往冀州。那裡如今沒有長夜司的勢力在,至少足以讓她們開始新的生活。這對於這些女子來說,算得上是最好的出路。

    「這樣啊。」楚仇離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過來。

    「你們去那林中換身衣裳,等下混入城中,先去寧國侯府安頓,那裡我已經打過招呼了,需要的時候我自會來尋你你們。」葉紅箋回頭看了那些女子一眼,這般說道。

    那些女子聞言紛紛順從的退到了樹林中,而林中便在那時響起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脫衣聲。

    一旁楚仇離聽得心癢癢,伸長了脖子就要望裡面望去。

    「楚大哥。」但這樣的做法方才開始,便被葉紅箋的聲音打斷。

    那少女指了指一旁還放著的幾具馬車,言道:「糧草下藏的東西,勞煩楚大哥多跑幾趟,今天夜裡給偷偷帶回天策府,我會留下十位府軍幫你照看。」

    楚仇離聞言快步走了上去,伸手朝著那糧草下探了探,摸到了些許堅硬有冰涼的事物。

    「什麼東西?你難道還真的留下了銀子,想要中飽私囊?楚大哥平日裡待你不薄,怎麼也得分我一半吧?」楚仇離眉開眼笑的問道。

    葉紅箋卻在那時拍了拍手,眯著眼睛笑道:「全給你都行。」

    楚仇離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那伸進糧草中的手觸電一般的收了回來,臉色更是在那時變得煞白。

    「晦氣!晦氣!」

    他不斷用衣服擦著自己的手,嘴裡嘀咕道。

    這般模樣卻是引來了週遭諸人的一陣哄笑。

    ......

    「稟告大人,府中上上下下搜了個遍什麼也沒有。」

    在府門外等了足足一個時辰的張洞寧等來的卻是甲士們這樣的回應。

    御史大夫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他看向那臉色還有些蒼白的徐寒問道:「徐府主這是要言而無信?」

    徐寒聞言,一臉錯愕的看向張洞寧,問道:「張大人這是何意?你也看見我這天策府有多大,人手又才幾個?那麼多號人我怎麼看得住,說不定就是在你我爭吵的時候她們自己跑了!」

    「自己跑了?」張洞寧在這天策府前一陣來回踱步,「人能跑,那那些屍骨難道也能自己跑了不成?」

    「那徐某可就說不清楚了,萬一是那些屍骸死前死得太過冤枉了一些,現在重見天日說不得便在什麼地方躲了起來,等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尋害死她們的人索命呢?」徐寒笑呵呵的言道,目光卻在那時落在了那位殷成的身上,見對方的臉色難看,他又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說對吧?殷家主?」

    「姓徐的,你好歹也是大周的太尉,位列三公,這般市井無賴的行徑不覺得丟人嗎?」一旁的古道左見徐寒這般模樣,頓時怒從心頭生,忍不住喝罵道。

    「古統領這是什麼話?我既然輸了自然就願賭服輸,可是這人跑了,我能怎麼辦?你們放心此事我會自己去向聖上請罪,不會牽連各位的。」徐寒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似乎是真的想要一人擔下這罪責。

    可事實上張洞寧卻清楚得很,只要蒼龍軍一日未有重建,只要冀州一日還在徐寒的手中,大周就沒人敢真的拿他如何。

    「哼!」想到這裡,張洞寧一揮衣袖,朝著徐寒拱了拱手,「徐府主的本事,在下領教了,告辭!」

    他這時倒也想明白了,今日來之前便聽聞徐寒命人將這些日得到錢糧送出了城,他倒是並未在意此事。如今想來很可能那些人證物證早已隨著大黃城來的兵馬離開了長安,而之前徐寒在天策府門前與他們周旋,恐怕也只是緩兵之計。因此再說完這話之後,他便沒了遲疑轉過身子,氣沖沖的領著諸人邁步而去。

    徐寒見他們離去的背影,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笑意。

    他在那時朝著那位神情狼狽的殷成又高聲言道。

    「殷家主慢走,晚上記得多點些蠟燭,以防邪祟啊!」

    那本就心情不郁的殷成聞此言,險些一個跟頭栽倒在地,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卻是尋不到半點曾經作威作福的氣場,反倒是惹來那些圍觀百姓的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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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追羽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無論是對於大周,還是陳國來說都是如此。

    蒙梁仰頭望瞭望從夜空中飄落的雪花,想著,這樣的雪夜,若是有塊烤得金黃的紅薯吃,就再好不過了。

    離山可比不得玲瓏閣,近萬的劍客奉行著以劍為友,以劍為生的信條,過著如苦行僧一般清淡的生活。

    用他師傅的話說,離山的劍客,是最純粹的劍客。

    當然,那個師傅現在已經不是他的師傅了。

    他被賣給了劍冢,以一個他不知道的籌碼。

    但蒙梁的心裡,卻始終還是下意識的將離山當做他的師門。

    而在這樣的雪夜裡他總是回想起自己在冰天雪地離山山巔偷偷跑出來,在雪地裡升起一堆篝火,烤上一兩個紅薯的日子。

    然後,下一刻他便會想到那個大周的女孩。

    因為他聽陳玄機,那個女孩似乎也很喜歡這東西。

    蒙梁很高興。

    他覺得這就叫千里姻緣一線牽。

    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

    當然,在這個時候,在這金陵城的皇宮外,在這十萬虎狼騎的身前,想著這些,的確不是一件太合時宜的事情。

    畢竟那些虎狼騎此刻刀劍出鞘,坐下狼馬雙眸泛紅,早已是殺氣騰騰。

    而他身側的蒙克與陳玄機亦是神色肅然的望著不遠處那座高聳的宮門。

    他們就像是一支支滿弦的箭,只待一聲令下,便會呼嘯而去。

    而至於那所謂的「令」,便是宮中那位皇帝的喪鐘。

    是的,老皇帝陳庭柱就快走到自己的末路,宮裡的御醫直言不諱的告訴了蒙克,他熬不過今晚。

    於是各方人馬都在這金陵城的皇宮外厲兵秣馬,只待那位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出。

    ......

    他們已經等了許久。

    從酉時一直等到丑時。

    蒙梁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無趣。

    誰當皇帝他並不關心,他只是相信自家父親的判斷。

    父親說其餘幾個皇子都是酒色之徒,執掌陳國,必招來禍患,所以他冒死去到了大周,請回了陳玄機。

    所以他的師傅將他不分青紅皂白的送給了劍冢,他也不曾真的怨恨,他始終相信,他們做事由他們的道理。

    蒙梁斜眼看了看一旁神色肅然的陳玄機,有手肘碰了他一下,然後側過身子輕聲問道:「我聽說子魚去了長安,近來可有與你通過書信?」

    顯然相比於眼前的局勢,蒙大公子更關心的卻是大周的姑娘。

    神色肅然的陳玄機聞言一愣,似乎沒有想到蒙梁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但在這微微的遲疑之後,陳玄機還是如實言道:「前幾日來過書信,說是在長安過得還不錯,徐兄的本事了得,似乎已經在長安站穩了腳跟。信裡子魚可沒有少誇讚徐兄。」

    「徐寒?」蒙梁皺了皺眉頭。他很快便回憶起那個右臂綁著白布,身旁總是跟著一條黑貓的少年。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徐寒...跟子魚什麼關係?」

    蒙梁努力的讓自己這樣的詢問看上去足夠的雲淡風輕,足夠的不露痕跡。

    但這異樣的作態卻是瞞不過陳玄機的眼睛。

    身著白衣的天才劍客微微一愣,他從蒙梁那少有的有些羞澀的神情中終是看出了些許端倪。不悅這樣的情緒第一次漫上他的心頭,不知是出於某種心思,他在一愣之後,言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子魚似乎很喜歡跟徐兄弟待在一起...」

    這話方才說完,還不待蒙梁給予回應。

    鐺!

    那時,高高的宮牆內忽的響起一聲綿長的鐘聲。

    鐺!

    鐺!

    ......

    那聲音一聲接著一聲,足足響過九次方才停下。聲音低沉暗啞,又綿長淒厲,如喪考妣一般。

    而事實上對於近日的陳國百姓來說也確實如此,他們的皇帝死了。

    那是陳庭柱的喪鐘。

    只是皇宮外的幾方人馬卻並無一人有心思去感嘆這位帝王的落幕,他們紛紛在那時召集起手中兵馬,從皇宮的幾處宮門,如潮水一般湧入了皇宮。

    金陵城中在這時聚集起了陳國幾乎所有的精銳部隊。

    殺戮在夜色中拉開帷幕,這一夜的金陵城注定被血色籠罩。

    ......

    己方人馬都很清楚,從他們殺入金陵城那一刻開始,今日的一切便注定只有你死我活,並無半點退路可嘆。

    沒有所謂的盟友,舉目皆是敵人。

    在所有敵人倒下之前,你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刀與劍。

    蒙梁不是沒有殺過人。

    只是當長樂宮的宮門前對擠滿厚厚的屍首時,蒙梁卻有些作嘔。

    虎豹騎著實太強了一些,狼馬作為陳國特長的異種,他有著惡狼一般的獠牙,亦有著戰馬一般強悍的身軀,甚至血脈之中還有著那麼些許稀薄的妖族血統。

    幾位皇子帶來的人馬在虎狼騎的碾壓下,猶如敗革一般被沖得七零八落,而唯有那位七皇子帶來的一群黑衣甲士方才有那麼些許一戰之力,但終究因為數量太少敵不過這精良的鐵騎,敗下了陣來。

    渾身是血的蒙梁,有些麻木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割下了七皇子的頭顱,當那炙熱的鮮血濺射到他的臉上,他才回過了神來。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鼻尖,他皺著眉頭,看著滿地橫屍。這樣場景在諾大的皇宮中隨處可見。

    今日死在長樂宮的士卒究竟有多少?

    十萬?二十萬?蒙梁數不真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對於本就積弱的陳國來說,注定是一場災難。失去了太多的士卒,便注定無法與虎視眈眈的夏週二國抗衡,而也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蒙梁的內心深處第一次對於自家父親的某些言論產生懷疑。

    「去吧,去拿你的詔書。」將那位七皇子的頭顱猶如皮球一般丟在了一旁之後,身上帶著些許傷痕的蒙克大步走到了陳玄機的跟前,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侄兒,如此言道。

    一身白衣白髮染盡了鮮血的陳玄機,在那時抖落了劍身上的血跡,收劍歸鞘。

    他沉默的看了自己的舅舅一眼,然後點了點頭,邁步走入了那做幽暗的宮門。

    萬千的屍骸圍繞著宮牆,那做象徵著無上權利的宮門,此刻就像是一座冥神的宮殿,死寂幽冷。

    蒙梁看了看那邁步上前的少年,又看了看身旁眉宇陰沉的男人,他們似乎都沒有為這場殺戮而感到半分的愧疚或是不安。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們對此便早有準備,而偏偏,蒙梁卻沒有,於是憑生第一次他忽的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那般陌生。

    ......

    白衣白髮少年推開了長樂宮的宮門。

    門中負責侍奉的太監與宮女早已被屋外的打鬥嚇得臉色煞白,他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俯首帖耳,身子瑟瑟發抖,甚至連抬頭看上一眼那少年的勇氣都不曾升起。

    宮中的燭火通明,將金黃色的宮牆與幔布照得熠熠生輝。

    屋內的金碧輝煌與屋外的人間煉獄好似兩個世界。

    陳玄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以為自己早就可以從容的面對眼前的一切,可當他故地重遊,回到了當年他母親死去宮門時,他的內心依然止不住的翻湧。

    鐘長恨說過,人當如劍,直如尺,靜如水。

    可他似乎不太能做到這一點,他有些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但他還是極力的壓下了自己心頭異樣,邁步走穿過了那些瑟瑟發抖的奴僕,走到了那幔布之後,金色的大床旁。

    那裡躺著一具屍體,床前放著一封詔書。

    陳玄機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人的模樣,伸手拿起了那封詔書。

    詔書的內容,是關於皇位的繼承。

    但他並不重要,因為此時他的懷裡還有一封詔書,那詔書上寫的是他的名字,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只是將原來的詔書的撕毀,喚作他懷中那份,然後他便可以走出長樂宮,享受那萬人擁戴的美妙場景。

    但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他還是打開了那麼詔書。

    他想要看看,究竟誰才是這個帝王最心儀的兒子。

    這只是好奇,並非出於什麼他自己都願意說明的期望,陳玄機這樣告訴自己,可他打開那詔書的手卻在打顫。

    然後,待到他看清楚那詔書所書寫的名諱時,這樣的顫抖便變得愈發的明顯,幾乎到了他難以遏制的地步。

    「果然...你還是回來了。」而那本該死寂一片的長樂宮中卻忽的響起了一聲虛弱的聲音。

    陳玄機觸電一般側頭看去,卻見那床頭上的老人正艱難的眯著眼睛,望著他。

    他能很清晰的感覺老人的目光中,有什麼東西在與他的身子一般顫抖著。

    「你沒有死...」陳玄機固然想讓自己的模樣看上去足夠的淡定,可他卻終究難以遏制住此刻他心底情緒的翻湧。因此,這時的他眉宇顫抖,與那老人的模樣如出一轍。

    「我知道...蒙家的虎狼騎無可匹敵,最後能走入這宮牆的終究是你。」老人似乎極力想要在臉上擠出一抹笑意,可他終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因此這樣看似簡單的事情,他做起來卻很是艱難,而最後那露出的所謂的笑容,也缺乏最基本的美感,看上去很是蒼白。

    「你為什麼還活著?」陳玄機卻沒有心思去回應老者感嘆,他怔怔看著陳庭柱,看著這陳國的皇帝,看著自己多年素未蒙面的父親,眉宇間是難言的震驚與複雜。

    「不用擔心,我馬上就快死了。」老皇帝又笑了笑,「我只是想要看一看,這麼多年來,你究竟過得如何,長成了什麼模樣。」

    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可否認的是,老皇帝的話在那一瞬間觸碰到了陳玄機內心的柔軟。但他並不喜歡這樣的事情,他記得那般真切,當年就是這個老人當著他的面逼死了他的母親。因此,陳玄機強迫自己收起了那一瞬間升起的柔軟,冷著臉色回應道:「是嗎?我以為當年你害死我母親之後,便已經忘記了我這個兒子。」

    老皇帝自然聽得出陳玄機話裡的怨氣。

    他搖了搖頭,卻並未有再去辯解什麼。

    「當年事情...確實是我有愧於你們母子...」他嘆息一般的呢喃道。

    「這樣的悔過,聖上不覺得來得太晚了嗎?」陳玄機卻單單的瞟了那虛弱的老人一眼,冷言回應道。

    「生在帝王家,很多事身不由己,這道理,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將死的帝王顯然沒有力氣在與陳玄機做這有關於陳年往事的爭論,他說完這話之後,強提起一口氣,言道:「你過來,我有最後一件事要與你說...」

    「就當是做父親的忠告吧...」

    長樂宮中的燭火通明,卻照不散老皇帝臉上此刻濃郁的死氣。

    或許是出於憐憫,又或許是某些陳玄機自己不願承認的情感作祟。

    他終究沒能狠下心來,去拒絕這個老人最後的請求。

    他躬下了身子,側耳到了老皇帝的嘴畔。

    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姿勢,陳庭柱不得不使勁渾身的氣力微微抬起自己的身子,方才能將乾枯的嘴唇湊到陳玄機的耳邊。

    他需要確保,他的話,能清晰的傳到陳玄機的耳中,卻又不被任何人聽到。

    然後,他終是鼓起了最後一絲氣力,輕聲言道。

    「小心...蒙克。」

    陳玄機聞言身子一震,正要說些什麼,但陳庭柱的身子卻在那時耗盡了最後一絲生機,他栽倒在了床榻上,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陳玄機沉默的看了那老人許久。

    「知道了。」

    半晌之後他方才輕聲呢喃道,然後他伸手將老人的身子擺好,又將那份詔書燒成了灰燼,最後拿出自己懷裡那早已準備好的事物,邁步走出了長樂宮。

    那時,他忽的覺得,這燈火通明的宮殿,似乎比外面那屍骸遍地的煉獄還要陰冷幾分。

    ......

    於是在初冬的十月,統御了陳國三十餘年的皇帝陳庭柱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謚號追羽

    在外顛簸十餘載的皇子陳玄機登基繼位,年號來隆。

    平西王蒙克護主有功,被封為秦王,加賜九錫,可參拜不名、劍履上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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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風雪、刀客、男人。


    陳國以西,大夏以東,大周以北。

    有一座喚為牙奇的山峰。

    峰上一座宮門,喚作太陰宮。

    那是天下儒生都想要去上一次的地方,也是尋常人眼中聖地與先宮。

    這天的牙奇峰腳下,下著雪。

    白眉黑髮的男人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又將幾根木柴扔入了火堆,但寒意依然未有消除。

    長夜漫漫,讓素來習慣忙碌的他有些不適應。因此他想了想,抬頭看了看身旁那位正襟危坐,宛如雕塑一般的刀客,問道:「唉,我們還要等多久才能上山?」

    正襟危坐的刀客,仔細端詳著手中的刀,不曾抬頭。

    「山就在眼前,想上去,去便是了。」

    白眉黑髮的男人聞言尷尬的笑了笑。

    「這山太高,沒仙人指路,我這肉身凡胎上不去。」

    刀客聞言抬眸忘了男人一眼,又低下頭端詳著自己手中的刀。

    「我是殺人,你是解惑,同不了路。」

    白眉黑髮的男人似乎絲毫沒有聽出刀客話裡的婉拒,他笑呵呵的言道:「你是求死,我亦是求死,殊途同歸,同路同路。」

    那刀客聞言思慮了好一會光景之後,卻著實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終是沉默了下來。

    男人見狀,臉色一喜,卻是沒有了當年身為玲瓏閣掌教的半分氣度。

    「那我們何時動身?」他不無急切的問道。

    「尋死這麼著急作甚?」刀客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男人回應道。

    刀客聞言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言道:「好好享受吧,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說得跟你死過一樣。」男人嘀咕道,對於刀客的話不以為意。

    風雪更大了些。

    在說完這話之後,男人與刀客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風雪的吹動下,篝火搖曳,似乎又有熄滅的趨勢。男人不得不再往火堆中填入些許柴火。

    或許是一人面對這漫天風雪終究太過無趣了些,男人在許久的沉默之後,忍不住又再次挑起了話題:「你究竟在等什麼?」

    他們在這牙奇山的山腳下,已經呆了一個月的光景,刀客始終沒有上山,男人能很清楚的感覺到,他在等些什麼。

    刀客聞言依然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他將手中的刀,忽的提起,插入了眼前的雪地中。

    「這刀如何?」然後如此問道。

    白眉黑髮的男人沉著眸子看了看那把刀。

    那是一把很尋常的刀。

    刀身倒是被洗得潔白,但刀刃上那密密麻麻的豁口,卻宛如惡獸猙獰的牙齒,在向世人訴說著他曾經的輝煌,而木製的刀柄上更是掛著一道紅色的流蘇,雖然同樣被用心清洗過,但那上面的色彩卻有些斑駁,顯然是很多年前掛上的東西。

    而出於有求於人這樣的心理,曾經的掌教大人,在那時很是違心的由衷感嘆道:「好刀!」

    得到這樣回答的刀客臉上浮出一抹真切的笑意。

    「當然是好刀。」他如此說道,臉上的神色倒也不再冰冷,好似因為男人的話而對他生出了不少的好感。「這把刀是我妻子給我的,柄上的流蘇是我女兒親自辮的。」

    似乎這是二人相遇以來,這刀客的嘴裡第一次吐出這麼多話來。

    火光映著的刀客的臉,那張如雕塑一般的臉龐在那時似乎在笑。

    曾經的掌教大人有些恍惚,他忽的感到,原來這刀客與自己一般,很是孤獨。

    「現在呢?」男人不由得再次問道。

    而刀客臉上那方才盪開的笑意,便在那時散去。

    男人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

    二人就這樣又在那山下靜坐良久。

    這一次,那刀客率先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

    「這麼好的刀,若是跟著我一起死了,真是可惜。」刀客說著,再次將刀放在了自己的雙膝之上,用不知從哪裡掏出的灰布擦拭著刀身。

    他很喜歡這麼做,似乎只要一得空閒便要如此,在二人這交流並不多的一個月光景裡,男人已經見過太多這樣的場景。

    或許是覺得經歷剛才的事之後,二人的關係應該已經好上了不少,所以男人在看了一會之後,不由得又說道:「見血的刀,才是真正的刀,擦得再幹淨,也有猩紅的一日。」

    刀客聞言抬眸看了男人一眼。

    「真正的刀客,手中的刀,染血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讓不該染血的手,永遠的乾淨下去。」

    男人聞言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很快又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於刀客的話不置可否。

    「所以呢?你還是未有告訴我你在等什麼?」他索性錯開了話題,因為這個話題會讓他沒來由的想到那個此刻應該身在長安的女孩。

    刀客似乎並未察覺到男人的異樣,他在那時笑了起來,理所當然的言道:「等這把刀的下一個主人。」

    「是誰?」男人一愣,下意識的問道。

    「我不知道。」刀客如實回應。

    這讓男人愈發的迷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只知道我的傳人在路上,他是誰,長什麼模樣,我與他素未蒙面,怎能清楚?」刀客言道。

    男人自認為也算是見多了這世上光怪陸離的事情,可刀客的話落在他的耳中卻依然免不了讓他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既然從未見過,他憑什麼就認定那來者就是他的傳人?這未免太過草率了一些。而且這牙奇可不是其他什麼地方,又哪有人無事會來到這樣的荒山野嶺?

    無論怎麼看刀客的回答,在男人聽來都覺得有些無稽。

    不過那刀客似乎早就料到了男人的反應對此倒也未有表現出太多詫異,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再次將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了自己雙膝上的刀上。

    男人見狀,暗暗想著這位刀道宗師是不是一個人呆得久了,糊塗掉了。

    正要張嘴勸解之時,可那刀客卻在那時忽的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動作,他站起身子望向遠處,如雕塑一般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來了。」

    「嗯?」男人聞言亦是一愣,他尋著刀客的目光朝著遠處望去。

    卻見那風雪之中一道瘦弱的身影背負著刀劍,正搖搖晃晃的朝著此處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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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大魚、魚餌


    徐寒為冀州送去了足足十萬兩價值的糧草與物資。

    十萬兩當然是一個不菲的數字,但相比於冀州的缺口,這個數字依然只是杯水車薪。

    且不說今年的雪災大得出奇,冀州又在秋收之際遭到了夏軍的入侵,許多百姓忙於逃難都未有來得及收割糧田,這無疑是讓這個冬天雪上加霜。而這些都撇開不談,但是大夏那邊如今又蠢蠢欲動,牧青山想要擴充牧家軍,卻拿不出糧餉,而大黃城的重建所需要的錢糧也依然是一個天文數字。這些事情便足以讓徐寒頭痛。

    他的確是前後在殷家的手中搜刮到了不菲的錢財,但經歷了此事,長安城中的其他門閥都意識到了這位徐府主行事風格是如何的狠厲,他們紛紛也都開始收斂起自己的手腳,將一些不乾淨的買賣藏了下去。

    徐寒想要從他們身上故技重施顯然便不會如之前那般容易。

    「這顧家與趙家未免太謹慎了些,咱們從這些卷宗里根本無法找到他們的罪狀。」坐在天策府大院裡的方子魚將手中那厚厚的卷宗一把合上,有些洩氣的言道。

    「方師姐你不要心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覺得只要他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總會留下把柄的。」一旁的秦可卿見方子魚有些不高興,趕忙寬慰道,而她的身前同樣擺著一沓厚厚的卷宗。

    這些都是在殷家之事過後,徐寒帶回來的東西。在與殷家的博弈中吐氣揚眉的方子魚自告奮勇的接下了這差事,揚言要衝著卷宗裡找出顧趙二家的紕漏,將他們連同殷家一起,徹底拔除。

    這顧趙二家可是長安城中數一數二的富紳之家,即使殷家與其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若是真的能從這兩家中撈到些許油水,那冀州的局勢必然會有很明顯的好轉。

    帶著這樣的心思方子魚可是下了狠勁抱著這厚厚的卷宗看了足足三天,而秦可卿與葉紅箋見狀也都紛紛前來幫忙,可是她們卻發現,這不知由誰記錄的卷宗上確實寫滿了關於顧趙二家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是有了之前殷家的前車之鑑,顧趙二家都在這幾日將那些有關的產業藏到了暗處,一時間她們根本尋不到漏洞向這二家發難。

    「殷家的人證不是還在我們手中嗎?為什麼不從殷家動手,這些壓榨民脂民膏的蠅蟲能除一個是一個,況且殷家的家產想來也極為豐厚,應該能暫時緩解冀州的形勢。」方大小姐不多的耐心顯然已經在這三日中被消耗得乾乾淨淨。

    「徐寒不動殷家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只需靜觀其變就好。」一旁聽了許久的葉紅箋也在那時合上了自己手中的卷宗,沉聲言道。

    「說起來那姓徐的這幾日怎麼又見不到人影了?我們在這裡忙得焦頭爛額,他一個人又躲到何處自在去了?」方大小姐見說不過這葉小師叔,便轉了話題。

    「徐公子一直都在屋中,可能也在思考下一步當如何去做,方師姐你就不要太苛責他了,徐公子也很辛苦。」一旁的秦可卿在那時接過了話茬,一臉焦急的為徐寒辯解道,似乎生怕有人對徐寒有半分的誤解。

    見這兩人都一個勁的幫著徐寒說話,方子魚頓感無趣。

    「好好好,你們家姓徐的最了不起成了吧?」她白了二人一眼,口不擇言的說罷,便也不管葉紅箋與秦可卿之間忽然尷尬了的氣氛,身子一躍便落到了演武台上,挑釁似的看了看一位正在練習刀法的天策軍。

    「來,打上一場。」

    方子魚的好鬥倒也是出了名的事情,那位天策軍見狀先是一愣,隨後咧嘴一笑,身子一頓便飛向方子魚,與她戰在了一起。

    秦可卿與葉紅箋在那時對視一眼,亦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濃濃的尷尬。

    秦可卿的臉皮終究是要薄上一些,她數息之後站起了身子,臉色緋紅的輕聲說道:「我去看看廚房準備的粥飯如何了,明日還要去施粥...」秦可卿的心地善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帶著一些府軍去長安的貧民窟施捨些粥飯。只是這時候說出這話,究竟是真有此事,還是只是單純的逃避,就不是旁人能說得真切的了。

    在說完這話之後,她根本不待葉紅箋給予她半分回應便逃一般的快步離開。

    葉紅箋倒也不去攔她,只是看著女孩離去的背影,有些苦惱的搖了搖頭。

    ......

    其實方子魚倒真的是冤枉了徐寒,如此多的事情壓在了徐寒的肩上,他忙得不可開交,哪有什麼心事去某處尋歡作樂?

    他將自己關在了屋中,但卻也不是去思考下一步但如何走。

    而是自從那一日他當著長安城百姓的面與古道左打過一場之後,他體內本已被化為劍意的龍氣,忽的再次出現。

    起初徐寒以為這是之前的漏網之魚,又或是龍氣轉化為劍意之後體內無法將之同化,而再次由劍意化成了龍氣。

    但在他細細觀察了一番之後,卻發現這些龍氣並非原來他體內所擁有的,而是從外界不知何處湧入他體內的事物。

    這一點讓徐寒很是迷惑。

    之前他能從那蛟龍體內吸收龍氣便已讓他頗為詫異,甚至對於自己的身世產生了某些猜測,而這一次,這龍氣更是來得有些匪夷所思。

    徐寒為此翻閱了天策府中的許多藏書都未有找到答案,無論是玲瓏閣也好天策府也罷,都是藏書頗為豐富之處,可偏偏就是關於龍氣的記載都鮮有提及,就好像有人刻意在遮掩與此物有關的一切訊息一般。

    徐寒找不到答案,索性也就將之擱置在了一旁。

    他用剩餘的時間將那新湧入他體內的龍氣再次轉化為了劍意,這對於有了之前一次經驗的徐寒來說,並不算得太難,但免不了多花費了些時日。

    不得不說的是,龍氣的由來雖然顯得匪夷所思了些,但這一縷龍氣入體,徐寒體內淡黃色的劍意化為了淺黃色,他劍意中所包裹的力量更是得到了顯著的提升。

    徐寒一鼓作氣,在完成劍意的轉化之後,再次嘗試著衝擊了體內的三元之一的人元。

    憑藉著那劍意中所裹挾的恐怖力量,徐寒很是輕鬆的便打通了人元,而地元也在這樣的衝擊下,到了隨時可能被破開的關口。

    徐寒暗暗算了算,若是如此下去,不出一個月的光景,他便可突破三元境,去往通幽境。

    這樣的速度自然快得出奇,徐寒猶豫許久方才壓下這踏入通幽境的誘惑,暫且收了功法,三日以來第一次睜開了自己的雙眸。

    ......

    說來也巧,這雙眸方才睜開,房門處便傳來一陣敲門聲。

    徐寒站起身子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卻是葉紅箋那一張漂亮到極致的臉蛋。

    「徐府主終於準備出門啦?你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是想壞了你的秦姑娘。」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衣衫齊整的徐寒,眯著眼睛問道。

    徐寒翻了翻白眼,有些架不住這女孩臉上那揶揄的神情。

    「怎麼了?」他出言問道,有意錯開之前的話題。

    葉紅箋倒也不是那胡攪蠻纏之人,她也不再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而是說道:「這幾日你給我們的卷宗我們翻了個遍,但顧趙兩家都極為謹慎,一時間著實尋不到什麼空子可以讓我們鑽。」

    「殷家落到這樣的天地,想來顧趙兩家看在心裡早就有所防備,找不到空子實屬正常。」徐寒聞言點了點頭,臉上那平靜的神色看得出對於此事早有預料。

    「可是冀州所需的錢糧依舊有很大的缺口...」葉紅箋見話說道這個份上,徐寒還一臉的淡定,頓時有些心急,她趕忙言道,試圖讓徐寒意識到他們如今的處境是如何的艱難。

    但徐寒聞言之後,卻一臉笑意的看著葉紅箋,並未有出言回應。

    這讓葉紅箋有些摸不著徐寒的心思。

    「你是想再對殷家動手?」葉紅箋猜測道,以他們手中握著的證據確實足以讓殷家徹底被打垮,接著這個機會,他們自然可以再收斂一波殷家的財產,以此來緩解冀州的局勢。

    但殷家雖大,可他們所擁有的財富卻依然遠不到解決冀州如今的困局的地步。

    可同樣若不對殷家動手,他們一時間也確實再也找不到何處能夠尋到足夠的錢財的辦法,想到這裡,葉紅箋嘆了口氣。

    「那也不錯,走一步算一步,先將殷家這條大魚吃下...」

    葉紅箋喃喃說道,但就在那時身後卻忽的響起一道輕響,像是有什麼重物從高空落下一般。

    她心頭一驚趕忙回身看去,卻見滿臉鬍渣的楚仇離正如提小雞一般提著一道人影,緩緩的落在這徐寒屋外院落中。

    而那隻「小雞」赫然便是她之前談論的那條大魚——殷家家主殷成。

    徐寒在那時身子微微前傾,嘴唇靠在了葉紅箋的耳畔。

    他呼著熱氣,輕笑著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言道。

    「殷家可算不上大魚。」

    「最多只能是釣上大魚的魚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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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密謀

    從徐寒嘴裡噴出的熱氣打在了葉紅箋的耳垂。

    葉紅箋的臉色在那時少見漫上一抹緋紅。

    徐寒卻對此視而不見,他在說完這話之後,便邁開腳步越過了葉紅箋,一臉和煦笑意的朝著那位殷家主拱起了雙手。

    「稀客稀客啊!」徐寒笑著走到了那殷成的面前,「殷家主大駕光臨,我這天策府可謂蓬蓽生輝啊。」

    那一臉熱切的模樣卻是讓人不由得懷疑之前那位讓殷家吃盡苦頭的徐府主到底與眼前這個少年是否是同一個人。

    「呵呵,徐府主客氣了。」相比於徐寒的熱切,這位殷家主的臉色卻是難看到了極點,以至於他在這時臉上的擠出笑容看上去也是極為牽強。

    「來者是客,楚大哥你就好生招待,我這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徐寒看了看殷成身旁的楚仇離笑著言罷,就要邁步離開。

    這可急壞了那位殷家主。

    只見殷成聞言臉色大變,他也顧不得其他,趕忙伸手拉住了徐寒。

    「徐府主!徐府主!」他如此說道,或許是心頭焦急的緣故,他的語調在那時也大了幾分,那般模樣卻是尋不到平日裡的半分氣度。

    「怎麼了?殷家主還有什麼事嗎?」徐寒眯著眼睛問道。

    殷成當然清楚徐寒這麼做是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但人在屋簷下,哪有不低頭,他不得不順著徐寒的意思,舔著臉言道:「當然有事當然有事,還請徐府主抽出些空閒。」

    徐寒倒也沒有過分為難的意思,他看了一眼一旁楚仇離,而對方卻向使了一個肯定的眼色。

    徐寒這才心安。

    殷成在前日便已經託人悄悄給天策府送來了口信,想要與徐寒私下見上一面。

    想來長夜司那邊已經有將他當做棄子扔棄掉的心思,否則殷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向天策府低頭,如今這樣的情形,無疑從某種程度上更好的說明了此刻的殷家已經走投無路。因此徐寒在晾了殷成一日之後,便派楚仇離偷偷的將這位殷家主避開了諸人的眼目,將之帶入了天策府。

    「既然殷家主如此熱切,徐某也不好推辭,已經到晚膳時間,我們便邊吃邊聊吧。」

    徐寒笑著言道,隨即便領著殷成朝著天策府的一座殿門走去。

    那殷家主見狀,臉色一喜,忙不迭的點著頭,跟上了徐寒的步伐。

    ......

    天策府寒酸程度遠超出殷成的預料。

    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刻意為之,這所謂的晚宴,其實就是幾籠包子與一碗稀粥。

    徐寒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但吃慣了山珍海味的殷成卻始終難以下嚥。

    他看著埋頭喝粥的徐寒幾次想要挑起話題,卻都不知如何開口,直到徐寒吃完第四籠包子,打開第五籠的時候,這殷家主終於是再也憋不住了。

    「徐府主...不知...」他小心翼翼的說道,目光卻落在徐寒的身上,仔細的觀察著眼前這個比他小了足足三十歲的少年臉上的神色,唯恐他露出半分的不悅。

    徐寒聽他之言,也在那時抬頭看向殷成,似乎在奇怪他為何喚他。

    殷成在那時咬了咬牙,他知道要是再跟著徐寒的節奏,恐怕就是再吃上十籠包子,這位府主大人也不會去提那關於醉仙樓的隻言片語。

    因此他只能是主動挑起這個話題。

    「不知那些...醉仙樓的女妓現在可還安好?」他小心的組織著自己的措辭,唯恐觸動了徐寒的某根神經,為殷家招來大禍。

    「女妓?」徐寒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了困惑之色。「這些日子忙著冀州的事情,殷家主說的女妓,我一時記不真切了。殷家主可知道如今冀州大雪封路,民不聊生,這冀州寄來求援的奏摺啊...」

    徐寒一臉苦惱的神色落在殷成的眼中,這位殷家主在長安混跡這麼多年,當然是瞬間便會意了過來。

    他趕忙掏出懷中早已準備妥當的厚厚一疊銀票,恭恭敬敬的遞到了徐寒手中,臉上滿是諂媚的笑意。「徐府主憂國憂民,實乃我大周百姓之福,殷家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富大貴,但也願意為冀州,為大周獻上一些綿薄之力。」

    徐寒眯著眼睛看了看殷成遞上來的銀票,每一張都是足足一萬兩的面額,他細細估量,這厚厚的一疊,至少是五十張,這對於殷家來說,也不會是一個小數目,想來這一次,殷成也是下了血本。這也從很大程度證明了徐寒之前的猜測,恐怕長夜司已經將這殷家做了棄子。

    「嗯。殷家主宅心仁厚,想來冀州百姓一定會對殷家主感恩戴德。」徐寒點了點頭,隨意拿著那銀票將自己嘴上的油漬擦了個乾淨,然後便將之理所應當塞入懷中。

    「你瞧我這記性,忽然就想起來了,殷家主是想問那些女妓對吧?」徐寒又在這之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殷成見狀,倒也沒有心思去評價徐寒浮誇的演技,趕忙在那時猶如啄木鳥一般點著腦袋。

    「對對對!畢竟是我殷家以前的奴僕,我這做家主的怎麼也得給她們謀個去處,你說對吧?」

    「殷家主當真是菩薩心腸。」徐寒由衷的感嘆道,臉上卻露出了猶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不過家主就不用擔心了,現在那些姑娘們生活無憂,有天策府照看,天塌下來我們也能頂住。」

    「這...」殷成見徐寒收了好處,卻還是咬著那些女妓不肯鬆口,他頓時慌了手腳。「這怎麼好勞煩徐府主呢,還是...」

    「殷家主!」殷成的話並未有說完,便被徐寒生生打斷。

    這時,那位年輕的天策府府主,一臉肅然的看著殷成,他周身所瀰漫的陰冷氣息,讓殷成心頭一凜,卻是不敢再發出半點的聲音。

    「你真的想救殷家?」徐寒沉眸問道。

    「自然自然,還請徐府主指條明路。」已經年過半百的殷成連爬帶滾的跪到了徐寒的腳下,神情狼狽的看著徐寒。

    前兩日他去過無數次長夜司,但祝賢卻都對他避而不見,心如死灰的殷成早已慌了手腳,此刻自然得抓住眼前這唯一一個救命稻草。

    徐寒看著老淚縱橫,神情狼狽的殷成,臉上的笑意更甚。

    他在那時低下了頭,靠在了殷成耳畔,張開嘴輕聲說道。

    「......」

    而在聽聞這話之後,那殷家主的臉上頓時湧上了一抹濃郁的恐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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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新朝


    顧家與趙家都是大週數一數二的巨富豪門。

    而與殷家不同的是,顧趙二家並不是簡單的商賈世家,趙家家主趙行正乃是九卿之一的太僕,掌管宮廷御馬和國家馬政。而顧家家主顧司錦怎是九卿之一的治粟內史,掌管這大周的租稅錢谷和財政收支。二者身居要職,又與祝賢關係密切,在朝堂上可謂炙手可熱的人物,即使那些土皇帝一般的州牧藩王,見到了他們都得卑躬屈膝的叫上一聲顧大人、趙大人。

    這天。

    大周炙手可熱的趙大人與顧大人於長安最好的酒樓桂花齋的包廂中相對而坐。

    趙行正三十歲出頭的模樣,身材高瘦,下巴處蓄著三寸長的山羊鬍,眼珠子微鼓,鼻樑高挺。

    顧司錦年紀比趙行正大出不少,已經四十出頭,身材微胖,肚腩凸起,即使京城裡最好的裁縫也遮不顧大人腹間的肥肉。

    「殷家這次算是徹底被那徐寒抓住了把柄,估摸著差不多也到了窮途末路了。」趙行正眯著眼睛看了看眼前的顧司錦不動聲色的言道。

    「殷家風聲鶴泣,似乎已經開始在想著舉族搬離長安,想要躲過這場災劫,那府主大人可不簡單,昨日我顧家便有兩處賭場被那徐大人給查封了。」顧司錦甕聲甕氣的言道,嘴邊的鬍鬚一陣抖動,顯然對於那位徐寒已經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說到這兒,他還不忘眯著眼睛看向趙行正,試探似的問道:「說來也奇怪,我們都已經將這買賣做到了暗處,這徐府主怎麼還能查到?難不成...」

    「前天我趙家也有一處私田被蓋上了來路不正的由頭,被那位徐大人沒收。這私田當初為了不落人話柄,可是幾經轉手才收入趙家,那徐大人可卻將其中的過程羅列得清清楚楚,就好似他親手操控過此事一般。」只是顧司錦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那位趙行正打斷。

    掌管大周馬政的太僕大人在那時眸中一冷,直直的盯著顧司錦又言道:「祝首座這些日子忙著接待那位即將抵達長安的仙人,對於徐府主可是任由他胡鬧。殷家已經做了第一枚棄子,顧大人若是還想著疑神疑鬼,那就等著被那神通廣大的徐府主抓住把柄,步殷家後塵吧。」

    渾身肥肉的顧司錦在那時愣了愣。

    這長安城的豪門,攤子鋪得越大,攤子下的勾當便越齷蹉。

    這藏只藏得住一時,只要那位徐府主鐵了心的要與他們為難,那就是神仙在世恐怕也兜不住這麼一個爛攤子。顧司錦在那時眼珠一轉,頓時臉上便盪開了濃郁的笑意。

    「趙兄這是什麼話,那徐寒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我趙顧二家自然是要攜手聯袂,共同進退。」他笑呵呵的說道,還不忘站起身子給趙行正滿上一杯茶水。嘴裡亦在那時問道:「只是那徐寒畢竟握著冀州,祝首座如今都不敢拿他如何,我們能做些什麼?」

    「祝首座不是不敢動他,而是時候未到。」趙行正眯著眼睛,很是理所當然的享受著這位治粟內史給他倒上的茶水,搖頭晃腦的言道:「蒼龍軍的重建還未完成,若是這時動了徐寒,那冀州與大黃城誰來守?說到底,祝首座也只是在等一個時間罷了。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撐過這段時間,屆時那位徐府主還不只是我們手中隨意把弄的玩偶?」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你觀那徐寒不依不饒的模樣,誰說得清,在蒼龍軍重建之前,他會想瘋狗一般要死多少人?」顧司錦雖然肚子上長滿了肥肉,但能坐上這九卿之一的治粟內史的位置,他腦子裡可裝得不是橫肉。「對於祝首座來說,你這太僕也好,我這治粟內史也罷,誰來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足夠聽話,我們若是倒台,等到他重建起蒼龍軍,可以替換之人大有人在。現在他放任徐寒,我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顧司錦很快便理清楚如今顧趙二家面臨的局勢。

    這一點倒是讓素來輕視他趙行正微微有些詫異,不過他很快便壓下了臉上的異色,沉聲言道:「雖然首座大人忙著應付那位仙人與重建蒼龍軍,但遠未有到能將你我棄之不顧的地步,畢竟我們可不是那殷家。我想,這一切都應該有一條線,只是那徐府主顯然還沒有觸碰到那條線,而我們也自然不能看著他來觸碰那條線。做臣子的終究得為主人分憂,顧大人應當明白這個道理吧?」

    這話出口,那位顧大人的臉色微微一變,臣子、主人這樣的辭藻,無論怎麼看用在形容他們與祝賢的關係都顯得有些不合理,甚至不無僭越之嫌。

    「慎言啊,趙大人。」他輕聲提醒道,畢竟如今那徐寒可是如同瘋了一般搖著他們這些長安的達官顯貴不放,這樣的妄言若是傳了出去,搞不好會招來大的禍端。

    「呵呵。」但素來謹慎的趙行正卻在那時淡淡一笑,他瞥了那位滿臉急切的顧大人一眼,淡淡言道:「顧大人可知道祝首座如此大張旗鼓的請那位仙人入京所為何事?」

    「嗯?」顧司錦從趙行正這般奇怪的態度中似乎嗅到了某些不一樣的味道,他的身子朝前湊了湊,一臉恭敬的言道:「還請趙大人解惑。」

    趙行正臉上的笑意更甚,他慢慢悠悠的從懷裡掏出一樣事物遞到了那顧司錦的手中。

    「傳聞這是那位仙人費勁千辛萬苦在太陰宮求得的卦象。」

    顧司錦一愣,他接過那事物,卻見只是一張紙條,便在那時定睛望去,待到看清那紙條上的字跡,這位在大周也算沉浮多年的治粟內史臉色一變,拿著紙條的手更是一抖,那紙條便在那時掉落在地。

    趙行正對於顧司錦這樣反應似乎早有預料,他臉上的神情依舊淡漠,目光卻死死的盯著那已然滿頭汗跡的顧司錦,言道:「大周要變天了。」

    「顧大人,這究竟是要止步於大周的九卿之位,還是要更進一步,做新朝開國的王侯,可要想清楚了。」

    顧司錦臉色在聽聞此言之後,一陣變幻,最後終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看向趙行正,拱手言道:「還請趙大人指教。」

    趙行正見狀,臉色頓時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要做王侯,咱們就得拿出王侯樣子,替聖上好生治一治那位徐府主。」

    他這般說完,臉上的笑意更甚了幾分,隱約間帶著那麼些許猙獰的味道。

    就好似那林間的惡狼,嗅到了肥 美獵物,雙眸泛光,嘴露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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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麻煩不斷


    大周東北的幽州與陳國接壤。

    趙王趙褚坐鎮著天山關,數十年來,未有寸兵敢犯。

    蒙梁獨自一人穿過了天山關,第二次踏入了大周的疆土。

    那時幽州下著大雪,身著黑衣的蒙梁,轉眸看了看遠方,那座巍峨的山巔。

    他記得,他那位將他從離山「買」過來的師傅與師娘曾說過要去往此處,此刻也不知究竟身在何方。

    他莫名有些想他們。其實細細想來,在與墨塵子以及他那位少女模樣的師娘的相處中,他們二人待蒙梁都還算得不錯。

    墨塵子自然勿需多言,每每蒙梁在劍道上有何疑問,對方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那位師娘雖然平時凶了一些,又刻薄了一些,但關鍵時刻卻還總是護著他。

    只是,蒙梁雖然記得他們的恩澤,可要他去到南荒那樣的地方待上一輩子終究太過強人所難。以蒙梁那跳脫的性子,又怎麼受得了劍陵那般淒苦的地方?

    想著這些的蒙梁,搖了搖頭,便收起了之前的心思。

    他看了看眼前紛然而下的大雪,將這眼前的景物都裹上了一層銀白。

    「大周的雪景,比起陳國還要美上三分。」蒙大公子,由衷讚歎道。

    但這天下的雪都是一般模樣,哪有什麼美與不美,只不過是他蒙大公子心有所念,自然看什麼都是美的。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當然很值得讓蒙梁去高興。

    他的弟弟陳玄機終於坐上了陳國皇帝的寶座,以他爹的說法,陳國的百姓必然會在陳玄機與蒙家的帶領下安穩無憂。至於長樂宮外那場殺戮,只是黎明到來前的陣痛,不可避免。

    蒙梁對此並不是沒有疑惑,但他終究無法生起心思卻懷疑自己的父親。

    而新帝登基,按照規矩自然便得向鄰國派出使者,說明此事,在經歷了一場殺戮後,忽的破開了通幽境抵達天狩境的蒙梁,待在金陵也無事可做,畢竟無論是調兵遣將,還是這安撫百姓,都不是蒙大公子擅長的事情。於是他抱著別樣的心思自告奮勇的攬下了這出使大周的差事,沒想到陳玄機與蒙克竟然都在那時答應了下來。

    於是蒙大公子這便踏上了去往長安的路。

    他在那時想著,那位方姑娘此刻也應該正在長安。那種冥冥之中,千里姻緣一線牽的幸福感緊緊包裹著蒙公子的身心。

    帶著這樣的期望,他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在微微感嘆之後,便再次朝著長安城出發。

    ......

    這幾日的徐寒又再次忙碌了起來,拿著從殷成那裡得到關於顧趙二家的某些情報,開始了他在長安的另一輪收割。但顧趙二家畢竟家大業大,無論是隱藏還是防衛的功夫都做得不錯,徐寒為此好生廢了一番手腳,方才查封了兩座賭坊與一處私田。

    當然為此,徐寒的收穫也可謂頗豐,但是銀錢便足足有八萬之巨,幾乎趕得上他查封殷家所得的全部。

    這一日,忙碌了一天的徐寒本想好好睡個覺,休息一番。

    可這方才到辰時,徐寒便被一陣嘈雜之音所吵醒。

    他坐起身子,屋外便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誰?」他揉了揉眼睛,將躺在自己身上的玄兒放到了一側,引來了這黑貓一陣不滿的輕喚。

    「徐公子!你快些起來,大事不好了,林開帶著人來天策府鬧事了!」屋外便在那時傳來秦可卿那焦急的呼喊。

    「什麼?」徐寒一個激靈,從床上站起了身子。

    他有些腦仁發疼,這才平靜幾日,怎麼林開又尋上了門來?看樣子自己對顧趙二家動手的行為終究還是招來了對方的還擊。畢竟這顧家也好趙家也罷,可都是長安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想來也確實不會如殷家一般任由他拿捏。

    對此早有預料的徐寒趕忙穿戴好一身衣物,打開房門,入目的便是秦可卿那張憋得通紅的臉。

    「徐公子,快點,方師姐已經...已經...」秦可卿顯然是少有經歷這樣的場面,她急的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要著急,走,帶我去看看。」徐寒到底是知道秦可卿的性子,趕忙寬慰道。

    秦可卿見狀也不再多言,著急忙慌的便領著徐寒快步朝著那府門方向趕去。

    ......

    林開這些天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那位身為蒼龍軍的老爹戰死在了大黃城,朝廷上象徵性得給他爹追了個謚號,又給他送來了些許撫卹金,便再無下文。

    這樣的變故已經做好靠著自己老爹混吃等死的林開可謂措手不及。

    長安是一個很現實的地方,得勢時萬人簇擁,失勢時就是絞盡腦汁想要往人身上靠,別人也不見得會理你半分。

    林開在這一兩個月的光景裡可謂好好的領略了一般這世態炎涼。

    他爹用性命換來的家當被他花天酒地幾日下來便花了個精光,抱著得醉且醉的心態,他已經開始做好了變賣家產的準備。

    不過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

    就在林開盤算著賣掉住宅的時候,有人卻在那時找上了他。

    林開並不認識那人,但在一頓美餐與幾位豔美的姑娘的誘惑下,他還是乖乖的陪那人走上了一遭。

    酒足飯飽之後,那人便開始對著林開以他父親舊識的身份指點起了迷津。

    準確的說,他是給如今落魄的林開指了一條可以再次過上那衣食無憂生活的明路。

    他父親林厲死了,之於祝賢,林開這酒囊飯袋自然沒有半點用處。但祝賢對於那玲瓏閣,尤其是玲瓏閣的那位仙人卻是上心得很。

    而那位仙人可曾經欽點過他與方子魚的婚事,雖然因為一些變故,那訂婚的事情有所耽擱。但這師命如天,只要司空白還沒反悔,那方子魚便是他林開未過門的妻子。

    只要林開能抓住機會,在玲瓏閣的仙人未有來到長安之前,將著生米煮成熟飯,那他就等於傍上了玲瓏閣這可大樹,以後的日子莫說衣食無憂,以方子魚的天賦以及在玲瓏閣的地位,想要再謀上個一官半職也未嘗不可。

    受到這番點撥的林開可謂恍然大悟。

    於是在這位貴人的幫助下,他帶著幾位不知道從哪來的江湖高手,帶著些錦緞禮盒便大搖大擺的敲開了天策府的大門,叫囂著今日便要娶方子魚過門。

    可是這方子魚的性子是何其剛烈?

    二人話不投機半句多,沒說幾句便吵了起來,林開又偏偏站著這父母之命的幌子,讓方子魚一陣理虧。一旁的葉紅箋倒是機警,便敷衍道:「此事太過唐突不合禮數,還是請林公子先且回去準備一番提親之事,再做這結親之好。」

    可林開哪能等下去?

    等到再過幾日,那玲瓏閣的人來了長安,司空白知道如今的林開已經失勢,豈不得悔了這門親事?那仙人說出口的話,就是在給林開,一百個、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忤逆,因此此番前來,他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將方子魚娶回家中。

    所以當徐寒揉著眼睛走到天策府的府門前時,出現在他眼簾便是這樣一幅情形。

    林開皺著眉頭,苦口婆心的向方子魚講著道理。

    而方大小姐呢?一把長劍橫在自己的脖子,兩眼泛紅,一幅誓死不從的烈女模樣。

    見到這樣情形的徐寒也是愣了一愣,也就怪不得秦可卿怎麼焦急到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地步。

    徐寒趕忙在那時快步上前,先是摁住了方子魚架在脖子上的長劍,對方亦是一愣,本能的想要反抗,而待到看清這來者是徐寒時,才放下警惕。

    「有我呢,放心吧。」徐寒笑著從方子魚的手中拿走了那把利刃,隨即又朝著一旁的葉紅箋遞去一個眼色,二人倒是極有默契,葉紅箋趕忙上前,快慰這方子魚,穩定下這為大小姐的情緒。

    見方子魚微微平復,徐寒這才放下心來,也才有了空閒,轉眸看向一旁的林開。

    「林大公子怎麼這麼有閒心,來我這天策府啊?」徐寒眯著眼睛問道,臉上卻掛著宛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

    已經在徐寒手上不知道吃過多少虧的林開,本能往後退去了一步,顯然對於徐寒頗為畏懼。

    但轉瞬他似乎想到了自己背後的靠山,又故作姿態邁出一步。

    「今日我是來迎娶子魚姑娘,我與她的婚約乃是司空仙人欽定...」似乎是害怕徐寒又在這嘴上功夫上尋到漏洞,林開這便一股腦的將那位貴人教給他的話,如同背書一般吐了出來。

    「林公子請回吧,我天策府公務繁忙,沒心思與你胡鬧。」可是徐寒卻顯然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他這話才說道一半,那位徐府主便意興闌珊的打斷了他的話,隨後便很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令。

    這道並不是徐寒有意羞辱他,林開是個什麼人?

    不過仗著自己老爹作威作福的二世祖,如今林厲早已戰死,這沒有了靠山的二世祖,在這長安城裡不過螻蟻?徐寒可沒有心思陪這樣的人浪費時間。

    因此在說完這話之後,徐寒便轉過身子,既要帶著諸人離去。

    林開自然也是被徐寒這般輕蔑的態度氣得臉色一陣發青,可他卻也知道,現在的徐寒當真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因此除了愣在原地,他一時間根本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可就在這時,他背後猛地踏出一道高大的人影。

    「早就聽聞徐府主好生狂妄,如今一見果然不假。」

    那人影高聲言道,而一股磅礴的氣勢也在那時自他的體內奔湧而出。

    徐寒的臉色隨即一變,他轉眸望去,卻見一位手持長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正滿臉挑釁的望著他。

    徐寒的心思一沉,他很清楚感覺到了從那男人身上傳來的氣息。

    分明是天狩境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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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