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778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180章 拜望准岳父

    同福客棧.

    一間乾淨素雅的上房內。請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

    王瑞月一改往日的端莊賢淑模樣,柳眉倒豎,面若寒霜,冷冷說道:“什麼?侯御史要娶奴家?還望崔御史慎言,奴家夫君剛亡,你豈能開這種不知輕重的玩笑話?”

    看那樣子,若不是王瑞月唸著崔耕對自己的那份恩情,恐怕她早就將崔二郎轟出了房間。

    王瑞月有這種反應,自然在崔耕的意料之中,他輕嘆一聲,鬱悶道:“本官怎會拿這種事兒說笑?若不是侯御史再三相托,崔某今日也不會來惹夫人你不快!”

    王瑞月見著崔耕真的不像是在說笑,語氣越發寒意森森,道:“難道侯御史忘了奴家是五姓七望之女?”

    顯然,王瑞月這句話裡帶著濃濃的鄙夷和不屑。話中之意,無非就是說,老娘出身五姓七望,他侯思止賣餅出身,投機鑽營混成一介弄臣酷吏,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也配娶五姓七望之女?

    五姓七望乃清華門第,大唐貴族中的貴族,王瑞月的確有她驕傲和高人一等的底氣!

    火候差不多了!

    他見著王瑞月徹底被激怒,索性直接將事挑明了,道:“沒錯,正因為夫人出自五姓七望,侯思止這頭癩蛤蟆才想著吃天鵝肉,要娶夫人為妻啊。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硬的不行就來橫的,哪怕是強搶,也得把你搶到手!”

    “他敢!”

    “不敢?”崔耕起身把窗戶打開,嘴角微翹道:“客棧外面那些鬼鬼祟祟之人你,夫人應該注意到了吧?那都是侯思止派來盯梢的人。他防著夫人突然離開廣州城。他都做到這份兒上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事實俱在,也不由得王瑞月不信。

    對於婚姻問題,五姓七望哪怕面對皇室都有絕對的心理優勢。然而,遇到侯思止這種不按理出牌的傢伙,王瑞月卻有些慌亂了。

    說到底,她太原王氏接觸的都是逼格高的人,哪怕這人是個奸邪之輩,但至少面兒上都會做得彬彬有禮,謙謙君子的范兒。都是群務虛的裝逼犯嘛!

    可像侯思止這樣行事如街邊無賴般的小人,她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強娶強搶?

    對王瑞月而言,簡直是聞所未聞!

    她漸漸臉色蒼白起來,有些六神無主道:“他……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得罪五姓七望之家?真是個卑鄙腌臢的小人!怎麼辦…怎麼辦…太原王氏的名聲怎能因他受辱?咦……有了!”

    崔耕還沒問,便見著王瑞月猛然拿起旁邊的一把剪刀,往身上刺去,道:“奴家即便一死,也不讓五姓七望蒙羞!”

    “臥槽…別介啊!”

    崔耕萬萬沒想到王瑞月竟如此剛烈,趕緊飛身而起,往前撲去。

    噗通

    崔耕也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主兒,用力過猛一時收勢不住,竟然把王瑞月撲到在地。

    只見他雙手握著王瑞月的持剪皓腕,身下溫香軟玉,四目相對,呼吸相聞。

    這個姿勢…呃…略顯曖昧了!

    崔耕不由得心中一蕩。

    王瑞月也被摔得暈暈乎乎的,一時間搞不清狀況,竟也沒有掙扎。

    “啊呀?!

    良久,王瑞月尖銳的叫聲終於響起,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哽咽道:“崔二郎,莫非你也欺負我這個未亡人?”

    “不…不是。”

    崔耕臉上頓時臊得慌,硬著頭皮趕緊解釋道:“夫人誤會了!我這不是怕你尋了短見嗎?這樣,你只要答應我不做傻事,我便起來。”

    “登徒子!你還說!”王瑞月的粉腮瞬間火燒火燎,紅得像一塊大紅布似的,急嗔道:“快起來!立刻!馬上!”

    “好,好,好,我這就起。”

    崔耕順勢將她手中的那把剪刀奪了過來,也不知是王瑞月怕他趁機再佔便宜,還是已經沒了尋短見的念頭,對於崔耕的搶奪絲毫沒有抗拒。

    二人重新坐下,氣氛尷尬無比。

    崔耕趕緊輕咳一聲,顧左右而言其他道:“王家娘子,你別衝動啊,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侯思止不好惹,難道你們五姓七望是吃素的?你仔細想想,王家有什麼親戚是朝中顯貴,趕緊修書一封。我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去,足以讓他侯思止吃不了兜著走。”

    王瑞月擦掉了腮邊的香淚,搖頭苦笑,道:“這個法子奴家豈能想不到?只是……沒有啊!”

    “啥?沒有?”

    “不錯。自從大唐立國以來,朝中達官要麼是關隴門閥,要麼是科舉出身的寒門子弟。至於我們五姓七望的子弟,如今做到三品以上的,只有三五人罷了。更關鍵的是,他們皆不是身居要職之輩!”

    這回,崔耕倒有些為難了。

    被王瑞月這麼一說,他倒是記起來了。自從隋唐以來,無論是楊隋還是李唐,確實是明裡暗裡都在削弱五姓七望在朝廷中和地方官場上的影響力,無論是科舉取士,還是大力扶植關隴門閥,都對五姓七望造成了嚴重的削弱。

    到了武則天登基之後,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五姓七望真正遭到毀滅性打擊的時候,貌似就是武則天主政的武周時期。

    儘管五姓七望底蘊深厚,但的確,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可儘管這樣,後世還是流傳著一句話:千年來,朝代在變,皇帝在變,唯一不變的就是世家門閥!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五姓七望太原王氏如今可還沒瘦死好嗎?怎麼面對小小的侯思止,王瑞月居然會這般束手無策?

    崔耕很是奇怪!

    王瑞月似乎看出了崔耕的不理解,微微起身一福,道:“如今我太原王氏有不得已的苦衷。妾身知道崔御史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嶺南道肅政使,在朝中定有自己的根基,懇求您動用一下自己的門路,助我逃出侯賊魔掌!”

    “呃,實不相瞞,本官在朝中真的是毫無根基……”崔耕苦笑道。

    “崔御史莫要裝低調,妾身知道您和狄相的關係,”王瑞月道,“只要您願意幫妾身這一次,妾身無限感激,我娘家太原王氏、我婆家魏州張氏,都會欠上您一份天大的人情!”

    能讓五姓七望中的太原王氏連番幾次的,欠自己人情,說實話,心裡不爽那是騙人的!

    不過他和狄相的關係嘛……

    還真不是王瑞月想像的那麼親密!

    狄相這條門路,是行不通了!

    正要回絕王瑞月時,崔耕忽地想起,貌似除了狄仁傑這個假靠山之外,不是還有人上桿子給自己當靠山嗎?

    沒錯,就是之前讓王瑞月帶信給自己,言必稱自己賢婿的便宜岳父盧雄啊!

    對於此人,自己同樣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那就是自己的便宜老丈人盧雄。

    他記得在那封信裡,盧雄口氣大到沒邊兒,說得硬扛武三忠跟玩兒似的。他既然能扛武三忠,應該也不怵侯思止吧?

    儘管他覺得盧雄在吹牛逼打嘴炮,極度不靠譜,但現在也只能司馬當活馬醫了,如果能讓太原王氏和魏州張氏欠下大人情來,做上一次無用功又能怎樣?萬一盧雄真行呢?

    旋即他問向王瑞月道:“那日救你的那個人叫盧雄,上次你說他是作何官職來著?”

    “潮州司馬。”王瑞月雖不知崔耕為何會岔開狄仁傑這條線,問起恩公盧雄來,但還是老實回道。

    “好,”崔耕站起身來,道:“事不宜遲,本官這就往潮州一行……”

    王瑞月驚訝道:“崔御史去潮州幹什麼?盧司馬雖然是潮州司馬,但他如今已然在廣州定居了,妾身前些日子還拜望過他。”

    “還有這事兒?莫非他辭官致仕了?”崔耕問道。

    王瑞月微微搖頭,道:“不是。他說廣州繁華,想多住一段時日。”

    咦,這便宜老丈桿子還是有點意思!

    因為崔耕知道,州府司馬跟州府別駕這樣的養老官大為不同,司馬職事是有具體工作的。這位盧老爺子,放著日理萬機的潮州司馬不干,跑廣州城來一住就是…呃,算算,差不多一住就一個多月了吧?這哪是出差,這是渡假啊!

    潮州長史、別駕、還有潮州刺史,這些人沒意見?

    敢怒不敢言嗎?

    因為便宜老丈桿子有所倚仗?正如他信中所言,出了事兒,有人兜著的緣故?

    聽了這話,崔耕對於這位便宜老丈人的信心,沒來由地多了幾分。

    接著,他向王瑞月問明了盧雄的宅邸所在後,讓她這段時間儘量在同福客棧,不要外出,靜候他的消息。

    最後,不管王瑞月的追問緣由,他便離開了客棧,命封常清採買了各色禮物,鮮衣怒馬,登門拜訪。

    主子多大,奴才就有多大。

    一來盧府。

    見封常清這個身著重甲的廝殺漢走上前來,門口的小廝竟倨傲無比,滿臉不耐煩地喝道:“去,去,去,我們盧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讓進來的。”

    封常清聞之怒目圓睜,如果不是崔耕再三交代莫衝動,早就一巴掌拍死眼前這個臭蟲了.

    他耐著性子說道:“不是俺要見盧司馬,是我家大人要見。”

    “你家大人又怎樣?”小廝連連擺手,道:“你家大人來了,我家老爺就要見?笑話!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啦,趕緊有多遠滾多遠!”

    “你…簡直是刁奴!”封常清實在忍不住了,連聲冷笑道:“不就是一個潮州司馬嗎?好大的口氣!我家大人連武三忠這樣的一道安撫使都能拉下馬,更何況你這家老爺小小的州司馬!趕緊的,別磨嘰,小心我家肅政使大人上本朝廷,參他一本!”

    “啥?將安撫使武三忠拉下馬?”那小廝臉色驟然一變,道:“肅政使?莫非你家大人是嶺南道肅政使,崔耕崔二郎?”

    封常清瞥了他一眼,“正是!咋的?慫了?”

    聞聽此言,小廝瞬間換了一副臉色,滿臉堆笑,不迭點頭哈腰道:“這位侍衛大哥見諒哈,都怪小的有眼不識金鑲玉……”

    恭維著,小廝又看向封常清身後不遠處的崔耕,低聲指點頭道:“侍衛大哥,這位就是崔御史?”

    封常清也懶得繼續跟一個看門的訕媚小廝計較,點頭道:“正是!咋的?”

    那小廝趕緊緊跑幾步向前,咚的一聲雙膝跪下,雙手伏地高呼起來:“參見姑老爺!姑老爺,小的不知到是您來了。要不然,小的打死也不敢將您攔在外頭啊。那什麼,姑老爺先在門房歇一會兒,小的這就去通稟老爺。”

    媽的,一聲聲姑老爺,叫的崔耕肝兒顫!

    崔耕忍不住糾正道:“別尼瑪瞎叫,姑老爺長姑老爺短的,本官和盧家小娘子之事還沒定下!”

    “嘿嘿,我家老爺說了,這都是早晚的事兒。”

    說完,小廝貓腰一溜煙,屁顛屁顛地跑回了府中。

    他飛奔入內,一邊跑一邊不迭大喊著:“大喜,大喜啊,老爺,咱家姑老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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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181章 背景好硬扎

    小廝通稟過後出來見崔耕的,卻並非盧雄本人,而是一個頭梳雙髻的小丫鬟,看年紀也就是十三四歲。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崔耕幾眼,才微微一福,道:“小婢荷香,拜見崔御史。”

    可算有個不是叫姑老爺長姑老爺短的了,崔耕不禁長鬆了一口氣,溫言道:“荷香小娘子免禮。不知盧老爺子派你前來,是……”

    “小婢不是我家老爺派來的。”荷香掩嘴一笑,道:“我是我家小姐所派,特來考校崔御史的。”

    崔耕愕然,問道:“考我?考什麼?”

    “我家小姐說啦……”荷香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樣地學著她家小姐講話:“那傢伙初次登門,可得為難為難他,要不然他還得以為本姑娘非他不嫁呢。如今他不是文名滿長安嗎?荷香,你讓他當場寫首詩出來,寫的不好,今天就別想進這個門!”

    崔耕:“……”

    他不由暗忖,這盧家爺倆還挺逗,老滿嘴跑火車吹牛逼,這盧家小娘子呢,自我感覺還挺良好!丫的,進門之前先要考較我一番?說得好像是哥巴不得娶你回家似的!

    其實作首詩倒是不難,荒唐大夢中的名詩良詞多了去了,隨便抄一首就能過關。但問題是,誰知道那小姐長得啥樣兒?是什麼脾氣秉性?

    這樁婚事哥沒答應呢!

    要是作首小情詩傳揚出去,讓人誤會了怎麼辦?小哥絕對是不走侯思止那種佞幸路線的,好名聲還是非要重要滴。

    不過,眼下不作上一首詩,貌似是進不了這盧府了。

    有了!

    崔耕決定,就寫一首和情情~愛愛完全不沾邊的詩,既不怕傳揚出去讓人誤會,又能勉強過關進盧府。

    想到這裡,崔耕微微一笑,道:“寫一首好詩,這有何難?你聽好了: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但使盧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你……”

    荷香天天跟在盧家小娘子身邊,耳濡目染之下到底還是懂些鑑賞水平的,雖然不懂這首詩的偉大意義,但也明白此詩的水準,由衷暗讚,崔御史果真不愧是文名滿長安的崔二郎啊。

    不過,小丫頭也聽出來了,這首詩不是情詩,好不好?這榆木疙瘩咋那麼不懂女人家心思哩?毛腳女婿第一次上門,第一次獻給未婚妻的詩,不應該談些風花雪月,表達一下相思愛慕之意嗎?現在做一首壯懷激烈地軍旅詩算怎麼檔子事兒?

    荷香不由急得恨恨一跺腳,道:“崔御史咋那不解風情哩,我家小姐不要你這種詩!告訴你,這首詩不算,你要重新寫一首,否則今天就別想……”

    “荷香,不得無禮!”

    隨著一聲低喝,府中閃出一個穿綢裹緞的中年人,面色白淨,一身的儒雅之氣。

    他手捻墨髯,輕笑道:“老夫今天偶發童心,想和賢婿就開個小玩笑。沒想到竟然被你發現了,實在是慚愧啊。”

    能臭不要臉叫自己一聲賢婿的,看來眼前這位就是當日救了王瑞月的大恩人,潮州司馬盧雄。

    不過他這話……

    不是盧小娘子派來丫鬟邀詩一首考校自己的嗎?怎麼變成他跟我開個小玩笑了?

    崔耕不由大惑不解,問道:“你這話的意思是……”

    “你還裝!”盧雄用手指著牆壁,道:“賢婿要不是發現老夫在外面偷聽,為何專門做了一首軍旅詩來討好老夫?哈哈,不過你這次就拍錯馬屁啦,潮州司馬雖是武官,但老夫卻是一個百無一用的老書生啊!”

    崔耕:“……”

    媽的,我沒有好不好?真是想多了!

    盧雄頓了頓,伸手請道:“此處並非講話之所,亦非待客之道,賢婿,裡邊請。”

    荷香著急道:“老爺,這怎麼行?他還沒做好詩呢,那什麼飛將胡馬什麼的,婢子怎麼能拿給小姐看?”

    “怎麼不能?”盧雄擺了擺手,道:“你就把二郎作得這首詩拿給麗華看。這首詩怎麼了?要文才有文才,要氣勢有氣勢。今日二郎作此名詩贈麗華,說不定日後此詩流傳千古,麗華還能得上一大美談呢。”

    “噢……”荷香不敢繼續執拗,返回交差。

    盧雄領著崔耕來到客廳之內,分賓主落座。

    一路之上,盧雄一聲聲賢婿長賢婿短,府中下人一聲聲姑老爺,可真把崔耕叫的心顛兒肝顫兒。

    他一想,眾口鑠金,總不能任由盧雄胡來,自己不表態,最後坐實了自己跟盧家的翁婿關係吧?

    待得坐下之後,這趕緊解釋起來:“盧司馬,這樁婚事雖然有劉縣令做媒,但今天咱們才正式見面,是不是太倉促了一點?”

    “不倉促不倉促,老夫對你非常滿意,這樁婚事算成了。你家的情況我也聽說了,父母雙亡,家裡只有一個二娘。所以,男方這邊你自己就能做主了,那還能有什麼問題?”

    頓了頓,盧雄繼續道:“今天你這不是來了嗎?咱們就商量商量,看哪天把婚事辦了,也算了了老夫的一樁心事。”

    我擦,這是要趕鴨子上架,火急火燎啊!

    不過他現在還真有求於盧雄,無論如何都不能嚴詞拒絕啊,否則置盧家的臉面於何地?

    既然暫時無法拒絕,他只能先拖延拖延了,隨即他迅速轉移話題,說道:“其實晚輩今日來,是有一件事求到您老人家的頭上,不知您能不能辦得了。”

    盧雄哦了一聲,問道:“什麼事兒?”

    當即,崔耕便簡要地將自己和侯思止的恩怨,以及侯思止要自己保媒,強娶王瑞月之事,逐一講述了個遍。最後他著重說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窘境:聽侯思止的話助紂為虐,就相當於與天下人為敵。不聽侯思止的話,又怕他羅織罪名搆陷。

    誰知盧雄聽完之後,竟沒有半分在意之色,而是微微撇了撇嘴道:“老夫當是什麼事兒呢?不就是一個閭巷庸奴嗎?他竟敢強娶五姓七望之女,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二郎放心,此事包在老夫的身上! ”

    儘管早就有所猜測,但如今事到臨頭,崔耕還是對盧雄一介州府司馬的能力有所懷疑,道:“您可得想好了,那可是侯思止,六品侍御史。長安多少三品以上的官員,都被他抄家滅族,您一個潮州司馬……”

    盧雄微微一愣,打斷道:“潮州司馬?關潮州司馬什麼事?二郎,你難道沒聽劉縣令說過本官的真正跟腳?”

    崔耕搖了搖頭,一臉懵逼狀,道:“什麼跟腳?劉縣令的口風甚緊,在下還真不知道。”

    “那好,且聽本官細細為你道來。嘿嘿,不是老夫自誇,二郎你娶了老夫的女兒,可算是賺大發了。”

    其實,這盧雄的身世還真沒什麼不一般的,他就是潮州一個普通書生。

    不過,天上掉餡餅,他娶了一個好媳婦,叫上官雲兒。

    這事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當時,唐高宗李治和武則天鬧了點小矛盾,就想廢了她的皇后之位,於是就找一個叫上官儀的宰相商量。

    上官儀說皇后是挺不是東西的,陛下你這麼辦就對了。

    李治聽了很高興,就讓上官儀起草廢后的詔書。

    然而沒過多久,武則天說說軟話撒撒嬌,李治又覺得這老婆不賴,就改了主意。

    然而,廢后的消息已經傳到武則天的耳朵裡了,因為這事兒影響了夫妻感情咋辦?

    於是,李治就把上官儀給賣了,說這都是上官老頭攛掇我幹的,你要怪就怪他。

    結果,一個月後,武則天指使人誣陷上官儀謀反。上官家的男丁全部被斬,女眷全部沒入宮中。

    這沒入宮中的女眷裡面就有上官儀的孫女,上官婉兒。

    此時上官婉兒還在襁褓之中,沒人把她當頭一回事兒。可她隨著年齡漸長,顯出了卓絕的文才和能力。

    武則天對她非常看中,加以培養,十四歲那年就讓她掌管宮中詔命。

    在武則天登基之後,甚至開始讓她負責分揀奏章,代寫詔書,簡直就是武則天的貼心小秘書。

    最高領導的秘書,誰敢小覷?就是武三思和武承嗣都得對她客客氣氣的。

    更有不少人挖空心思,想走通上官婉兒的門路,好陞官發財。

    就算她不在武則天面前為自己說好話,稍微暗示一下,也會有人搶著辦了。

    上官婉兒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整天又躲在皇宮裡面,這可怎麼巴結呢?多少人絞盡腦汁都不得其門而入。

    這事兒難得倒別人,卻難不倒劉幽求。

    他們劉家和上官家乃是世交。想當初上官儀攤上事兒,劉家雖然幫不上什麼大忙,不過卻幫了一個小忙上官儀的兒子叫上官庭芝,正是上官婉兒他爹!上官庭芝之前有個外室,替他生了一個女兒,比上官婉兒要早些年,這個女兒就是上官雲兒。

    劉家使盡渾身解數,上下打點,把上官雲兒隱匿不報,送往了嶺南潮州暫避,算是為上官家留下一點血脈。

    後來,上官雲兒長大成~人,就嫁給了盧雄。

    也就是說,盧雄的妻子上官雲兒,正是當今在朝堂之上叱咤風雲的上官婉兒的姐姐,同父異母的姐妹!

    上一輩人的事是上一輩的事,其實到了劉幽求這一輩,雙方已經沒有了什麼來往。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在聽說了上官婉兒的事情後,劉幽求的心眼又活泛起來了,又想和上官雲兒取得聯繫。

    可此時上官雲兒已經死了,只留下了一個女兒盧麗華。

    現如今,盧雄之女盧麗華,就是上官婉兒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於是乎,劉幽求一邊和上官婉兒取得聯繫,讓盧雄做了潮州司馬。

    另一邊,為了加深雙方之間的聯繫,他就打起了崔耕的主意,想把盧麗華許配給他。

    潮州官員雖然不知盧雄的真正身份,但是,從一介白身驟然當上了潮州司馬,那後台得多硬扎?所以,他在潮州領一份空餉,整天不上班也沒人敢管。

    聽完了這番前因後果,崔耕不禁心中千回百轉,猶豫不決。

    上官婉兒無論是在當下,還是在荒唐大夢的史上都是有名有姓,大名鼎鼎的人物,毫不誇張地說,她是標準的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

    作為她侄女的盧麗華,從相貌上來講,基本是不用太擔心了。

    現在借助上官婉兒的勢力,對付侯思止應該也不難,甚至可以抱上上官婉兒的金大大大大大腿!

    不過答應了這樁婚事,就算徹底站在了諸武的戰壕裡面。

    因為二十年後,上官婉兒被亂軍所殺,諸武被李唐宗室清算,到時候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嗎?

    有點糾結了……

    現在自己是該暫時借助上官婉兒的金大腿,過了眼下這樣一關呢?

    還是…還是另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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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182章 陳三和獻計

    見崔耕呆愣在那兒,久久不語,盧雄撮了下牙花,眉開眼笑道:“怎麼?賢婿可是覺得高攀不上我們盧家,有些自慚形愧了,是不是?你也不用這麼自卑嘛!你看看你,年紀輕輕白手起家,又是崔氏酒坊又是聚豐隆銀號,而且還能不到兩年間便做了正七品的嶺南道肅政使。 我家麗華嫁給你,也不算辱沒了!”

    崔耕:“……”

    媽的,誰自慚形愧,誰自卑了?

    崔耕頓時滿臉黑線,便宜老丈桿子自我感覺也忒好了!

    他也懶得和盧雄嘴炮,聳聳肩,問道:“那啥,我跟令愛的婚事,上官舍人也知道了?”

    上官婉兒如今的官職是“內舍人”,武則天現如今所有的詔旨都統統由她來擬定,所以崔耕稱呼她“上官舍人”。

    誰知盧雄先是微微一愕,遂撫肚大笑道:“賢婿還說不急?我看你比我這個老丈桿子還要急咧!不過盧、崔兩家還未行文定之禮,現在就通知麗華的姨娘,未免太早了些?”

    呼~

    崔耕聞之,暗透一口大氣,還沒通知上官婉兒就好!

    不過他還是很認真地說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上官舍人地位尊崇,不比常人。據我所知,她上官家的子侄晚輩中,也只有令愛一人了吧?如今令愛要擇夫婿,此等婚姻大事是不是問一下上官舍人的意見,更為妥當?”

    言下之意,你盧家能在潮州這麼牛逼,你盧雄能在地方這麼受人忌憚,不就靠著上官婉兒這門親戚嗎?如今上官婉兒都二十七八歲,成老姑娘了,還沒結婚。而她就你家閨女這麼一個晚輩。這種婚姻大事,你是不是應該徵求一下你們盧家的靠山,盧麗華她小姨上官婉兒的意思?

    盧雄被崔耕這麼一提醒,卻想歪了,不禁連連點頭稱道:“對對對,還是賢婿考慮得周全。老夫這就修書一封,派人去一趟長安送到麗華她小姨娘手中。一方面是跟她提一下這樁婚事,另一方面,也托她警告敲打一番侯思止,讓這廝莫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呃?”

    崔耕聽完更糾結了,因為他此番的目的,的確是想借盧雄背後的大靠山,來敲打侯思止,讓這廝知難而退,不再糾纏王瑞月。

    不過,他過來之前可沒想到盧雄這門牛逼的親戚,竟然是傳說中的上官婉兒!

    現在這番話從盧雄口中出來就變了味兒,感覺哪裡不對勁兒似的。

    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其中關節,略微皺了皺眉,說道:“這樣還是不妥,您這封信一寫,感覺好像是崔某為瞭解決侯思止,才求娶的麗華小娘子。這上官舍人何等冰雪聰明之輩?一看完書信自會先入為主,定會認為我是那種居心叵測的功利小人!不好不好,背不住這樁婚事都要弄砸了!”

    最後一句話,自然是說給盧雄聽得,暗示他不要寫這封信了,不然會弄巧成拙滴。

    至於前面那段話,的確是他出於本心的顧慮。如果真被上官婉兒先入為主,誤會了自己是那種功利小人,還將主意打到她唯一的外甥女頭上,那還比歇逼菜啊?以如今她的權勢,得罪她,可比得罪十個侯思止還要萬劫不復啊!

    越想越頭大,他有些懊悔,千不該,萬不該,今天就不該跑來盧府一趟。

    盧雄現在是一門心思看好崔耕這個姑爺,自然不會去想其他,聽著崔耕這麼一說,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問道:“那賢婿你的意思呢?”

    崔耕一時沒轍兒,只得推搪道:“書信就不用這麼急著寫了,不如哪天在下親往長安城走一趟,親自拜望上官舍人。”

    “這樣挺好,寫書信,自然比不上親自面見拜望顯得尊重!”

    盧雄輕抿了一些茶湯,道:“不過賢婿你現在也走不開,而且這長安一來一回何止十天半個月?你剛才不也說了嗎?侯思止逼著你居中保媒,要強娶王瑞月,遠水救不了近火啊,此事你又該如何解決?”

    看得出來,老盧還是挺關心崔二郎的,真的把他當自家女婿來看待,這才急他之所急。

    崔耕道:“無妨,呃,我突然想到了應對之法。”

    事實上,現在崔耕有個毛線的應對之法啊?

    本來來盧家就是來尋求幫助的,誰知道出乎他的意料,盧雄的這門親戚竟然是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何許人啊?那是跟武家幾位一條線兒上的。

    一旦真的讓盧雄修書一封到長安,得到上官婉兒的幫助,解決了侯思止這個麻煩。那就代表著他也站隊到了武家這邊!

    不行不行~這事兒不能干,武家的人還有幾年好日子?如果真要跟武家的人混在一起,他還需要等到今天?當日侯思止要幫他走通武承嗣的門路,他大可應允,又何必婉拒?

    真沒想到,劉幽求這廝自作主張給他牽得這門婚事,竟然會和上官婉兒扯到一起,老天爺也太能開玩笑了!

    他已經後悔今天跑來盧家了!

    而且這門婚事,他本就不太同意,如今更是不能拒絕,拒絕了盧家小娘子,一旦傳到上官婉兒那兒,還有的好?盧麗華可是她唯一的外甥女了啊!

    眼下,只能對這樁婚事先不表態,拖延上一陣子了。

    至於對付侯思止的法子,只能回去另想他法了。

    若能想得出來,固然最好,那就不需要有借重到盧家的地方,和上官婉兒也扯不上因果。

    若真的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出來,那也只能火燒眉毛先顧眼前,再跑一趟盧府,讓便宜老丈桿子出手找上官婉兒解決唄。

    和盧家的婚事,應下來就應下來嘛,至少盧雄這個老丈桿子人還不賴。至於和上官婉兒,站隊就站隊嘛,往好了想,至少這幾年內,武則天還在,上官婉兒就不倒,自己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

    到時候定能遷入長安,再想辦法努力遊說讓上官婉兒,讓她站隊到式微的李隆基這邊。為武則天百年之後,留一個後手。只要得到了李隆基的認可,就等於將來大傢伙都有了一張免死金牌!

    好在盧雄貌似對侯思止不大看得上,所以也沒打破砂鍋問到底,追問他所謂的“應對之法”是啥。

    到了中午,盧雄張羅崔耕在家吃飯,盛意拳拳之下,崔耕委實難以婉拒,吃了頓飯後才告辭離去。

    不過至始至終,都沒見著盧家小娘子盧麗華的面兒。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回到了臨時的肅政使衙門,崔耕趕緊召集手下的重要人物開會,商量對付侯思止辦法,至少也要讓他息了求娶王瑞月的心思。

    大唐前任著名酷吏周興,大唐未來名將封常清,都對此事束手無策。

    然而,如今已是監察御史的老神棍陳三和,卻是一擺手中的拂塵,道:“崔御史,貧道…呃不,下官倒是有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

    崔耕雖然對這個裝神弄鬼的傢伙沒什麼信心,但還是死馬當作活馬醫,請手問道:“什麼法子?”

    “不如就由貧道見一見那侯思止,憑貧道的三寸不爛之舌,當能讓主動放棄這樁婚事。”

    不等崔耕說話,封常清就白眼一翻,噴道:“老神棍你拉倒吧,莫要添亂了。你那嘴皮子忽悠忽那些鄉間的愚夫愚婦還湊合,忽悠侯思止?哼,恐怕說不了幾句話,就被人識破,我們還得想法子救你。”

    “封侍衛莫要瞧不起人啊!”陳三和不服氣地道:“侯思止算什麼東西?五年前他還在街上賣餅的呢,兩年前還給人當家奴呢,一個大字都不認識,我會忽悠不了他?見了他,我就說王瑞月命太硬,天性剋夫,現在已經剋死倆了,難不成他想當第三個?此話一出,保準侯思止嚇尿!”

    “剋死倆了?你怎麼知道的?”人們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猜的。”陳三和道。

    “嘁……”

    幾人又噓了他一聲。

    陳三和解釋道:“崔大人之前不是說過,王瑞月是張子瑞的續絃嗎?你們好好想想,王瑞月出自太原王氏,既是五姓七望之女,又姿色不凡,若真是黃花大閨女的話,怎麼肯嫁給張子瑞做續絃?就因為他那個已故伯父的宰相張大安?還是因為他出自魏州張家?可拉倒吧!這些都不足以讓太原王氏,將女兒嫁與一個破落子弟做續絃吧?所以依我推測啊,八九不離十,這王瑞月原來就是個寡~婦。”

    “咦,還真是這麼個理兒啊!”

    崔耕幾人不由地,又是眼前一亮。

    隋唐年間的社會風氣,和後來的元明清有很大不同。

    人們的婚姻更看門第,而並非貞~操。

    寡~婦再嫁,雖然肯定不如未婚之女,但也只是不如同階層的女人罷了。

    大唐公主再嫁,乃至三嫁四嫁的大有人在。

    張子瑞這個鰥夫,娶一個五姓七望的寡~婦為續絃,很難說得上是虧了還是賺了。

    如果事實如此,還真是大有文章可做!

    崔耕頓覺靠譜,趕緊派陳三和去同福客棧,委婉地向王瑞月求證此事。

    這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兒,佳人毫不猶豫地直言相告:自己的前夫姓鄭,叫鄭一平,乃是滎陽鄭氏子弟,英年早逝。

    等著陳三和帶回這消息時,封常清和周興再看陳三和的眼光,頓時不同。

    不過,崔耕還是有點顧慮。

    侯思止出身事井,甚至賣身為奴,這都不假。

    但是,天下做過奴婢的人多了,但從奴婢到六品侍御史,卻只有侯思止一人。此人天性狡黠,不是那麼好忽悠的。

    其一,陳三和是自己手下的監察御史,這豈能瞞過侯思止的耳目?由他去遊說,是不是會被侯思止懷疑別有用心?

    其二,單憑王瑞月的兩個夫君早死,就得出她會剋夫的結論,似乎有些牽強。即便以陳三和的口才,恐怕也很難讓侯思止完全相信。

    有沒有比陳三和更合適的人選呢?

    倏地,崔耕想起了一個人來蓮花寺的慧明小和尚。

    對,就是那個之前狀告劉幽求和整個蓮花山的僧眾,為自己師傅洗冤的小和尚,慧明。

    慧明雖然也和自己有些瓜葛,不過其主要身份還是蓮花寺的台柱子,侯思止縱然有所懷疑,這疑心也不會太強。

    最關鍵的是,那日再審梁波說到張子瑞時,侯思止驚懼地拿出一塊玉珮,言及這是他曾經從洛陽白馬寺中求了開光的信物一個,可以不被冤魂所擾。

    這說明他不僅信佛,而且還到了深信迷信的地步。

    慧明這個嶺南小有名氣的高僧,可比陳三和這個老神棍靠譜多了。

    唯一可慮的是,慧明小和尚雖然也口才了得,但江湖經驗就和陳三和差多了,到底能不能忽悠得了侯思止嗎?

    不過崔耕轉念一想就釋然了,內在不足外在補唄。

    只要自己想辦法讓小和尚展現幾個“神蹟”出來,他不就能一句頂一萬句了?

    到了那時候,別說王瑞月剋夫了,哪怕他說王瑞月是狐狸精變得,侯思止都會信!

    想到這裡,崔耕對陳三和道:“你是本官的屬下,由你去勸侯思止,難免有些牽強,說不定還會有反效果。這樣,你一人三馬,快馬加鞭,去一趟蓮花寺。找到慧明小和尚後,你交代他如此這般去做……”

    接下來,崔耕的聲音漸漸低微,陳三和附耳過來,才聽了個清清楚楚。

    陳三和聽著聽著,看向崔耕的眼神由衷佩服起來,嘴上也是讚聲不斷,連連稱是,就差臉上大寫一個“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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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183章 忽悠侯思止

    數日後,廣州城瘋傳著兩樁大事兒。 (  .    .   )

    第一樁是個花邊新聞。

    從嶺南道肅政使衙門傳出來消息,王瑞月因為侯思止幫自己的亡夫討回公道,對其大生感激。

    侯思止因為王瑞月積極為亡夫張子瑞的案子奔走,對其非常敬佩。

    這麼一來而去的,一個老鰥夫,一個俏寡~婦,竟然看對眼了,恐怕不日就要定親。

    這世上從來就不缺湊熱鬧傳八卦的人,這件事在廣州城傳得沸沸揚揚,引得城中百姓紛紛議論,大嘆世事多奇妙,兩個本是風牛馬不相及的男女,竟陰差陽錯下喜得了一樁良緣!

    第二樁事兒便是據傳,泉州清源的蓮花寺來了位高僧,法號慧明,不日即將來廣州城,準備做一場大~法事,為全城的百姓祈福。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這慧明大師在廣州城中的名聲可不小。慧明和尚來廣州做法事,為廣州城百姓祈福之事鬧出來的動靜,可不比上一樁花邊新聞的動靜笑。

    現如今你走在廣州城的街頭巷尾,問一嘴慧明大師乃是何人,恐怕會遭來一聲嗤,和路人的滿臉鄙視。

    同時會有熱心人告訴你,慧明大師乃何許人也!

    “崔青天智斷蓮花寺的故事聽過沒有?那裡面前來告狀的小和尚,就是慧明大師。”

    “人家可不是一般的和尚,而是生而知之,有大~法力的和尚。”

    “據說他乃金蟬子轉世,一歲能言,三歲識文,四歲斷字,五歲能唱百曲,六歲出口成章,七歲佛家典籍無所不通,八歲融匯百家之學。要不是年紀太小,早就做了蓮花寺的方丈了。”

    “如今蓮花寺能如此香火鼎盛,嶺南道一帶的百姓不遠數百里甚至上千里輾轉,前往清源山的蓮花山燒香許願,都是慧明大師的功勞啊!”

    “據傳還有個秘辛,慧明大師年紀輕輕卻法力高深,他最擅長的不是誦經坐禪,而是降妖除魔啊!”

    在陳子昂這個南海縣令地頭蛇的配合下,在陳三和、封常清他們暗中的推波助瀾下,關於慧明小和尚的說法,越來越誇張,越來越玄奇。

    再加上“外來的和尚好唸經”的心理作用,等慧明和尚到了廣州的時候,迎接他的百姓民眾竟達到了幾萬人之多。

    慧明抵達廣州城後,歇息一日,便在次日登上事先準備的高台,開始在城中講法。

    佛門的虔誠信眾們見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講起佛法來卻是頭頭是道,對他更加信服。

    陳三和在一旁推波助瀾,借助火藥,給慧明增添了不少聲光效果,讓人們見識到什麼叫天花亂墜地湧金蓮。

    崔耕事先安排人訓練了幾百隻鳥,那訓鳥人特殊的手勢一起,鳥們就知道要投食了,頓時在慧明的身旁亂飛,這下子連百鳥朝拜都有了。

    一番講法下來,城中的百姓和信眾們對這位慧明大師身有大~法力的事實深信不疑。

    以後的事就不用陳三和費勁了,人們口口相傳,以訛傳訛,慧明的本事越發被傳的光怪陸離,簡直大半城的廣州人,都成了慧明的信徒,每場法會的聽眾都過了萬人。

    就這樣,數日光景,徐徐而過。

    崔耕之前答應侯思止的一月之期,眼瞅著就要到了,慧明這才開始正式行動。

    這一日講法完畢,他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道:“諸位善信,為了弘揚佛法,貧僧準備在廣州也修一座蓮花寺,土地連同建築一起,大概需要十萬貫……”

    此言一出,人人會意這位慧明大師要向大夥化緣了。

    那沒啥說的,以前大家對那些沒什麼法力的和尚,都大方地捐錢捐物,更何況眼前這位真佛子?

    這位可是真能保佑自己死後進入極樂世界的,此時不表虔誠什麼時候表虔誠?

    當即,就有一個穿綢裹緞地大胖子揮舞著袖子,道:“慧明大師要建新蓮花寺,我王有財當仁不讓,捐一千貫!”

    “擦!在廣州城,你王有財那點家產算什麼?敢在上面出風頭!慧明大師,我捐的錢也不多,一萬貫!”有個細高挑的中年男子大聲嗆聲。

    有他們帶頭,全場捐獻的氣氛越來越濃,多則上萬貫,少則一兩貫,粗略估計,別說十萬貫的預定目標了,三十萬貫都富餘。

    然而,慧明大師聽了大家的話後,臉上絲毫不見喜色,相反的,一抹冷意爬上了他的面龐。

    最後,慧明起身,雙手下壓,道:“眾位善信還請稍安勿躁,貧僧說剛才那番話的目的,並非是讓大家捐錢,只是告訴大家有這麼一檔子事兒。”

    王有財頗為不以為然,道:“慧明大師,您別不好意思啊,出家人吃百家飯,穿百家衣,拿善信的佈施,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這是大家自願捐給佛祖的,您拿了是理所當然。”

    慧明的臉色更不好看了,道:“這位善信,你覺得小僧是在說客套話?出家人不打誑語,我今天可以明確告訴諸位,這十萬貫錢,絕不讓大家出一分一文。”

    還真不要錢?

    他這麼幾次三番的強調,王有財終於明白自己誤會了,疑惑道:“俗話說得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師不要我們的捐獻,又怎麼建新的蓮花寺?你再法力高深,總不能憑空變出來錢財吧?”

    “當然不能憑空變出錢財,不過……”

    話說到這,慧明微微一笑,道:“這錢不用你們出,有人代勞。”

    “誰?”

    “嶺南道罷黜使侯思止。”

    王有財就是個商人,一聽官員就心裡面發怵,不信道:“侯御史……能出這錢?”

    “阿彌陀佛,這筆捐納,他不出也得出。”慧明和尚淡定地道:“貧僧馬上就要救他一命。堂堂嶺南道罷黜使的一條性命,豈是十萬貫所能攀比的?”

    “一條命?此言怎講?”

    眾人瞬間在下面嗡嗡議論起來。

    慧明臉上似笑非笑,神神秘秘道:“天機不可洩露,各位善信隨小僧往罷黜使衙門一行,便知分曉。”

    在場之人膽小的,自然是不敢湊這個熱鬧。但還有兩三千膽子大的,跟在慧明的後面,來到了臨時罷黜使衙門的門前。

    然後,慧明也不說話,盤膝坐下,五心朝天,開始默誦心經。

    侯思止也早就聽說了慧明的種種神奇之處,之所以一直沒去和這位大師見面,主要還是覺得他來得時間太過蹊蹺。

    現在慧明又主動找上門來,侯思止心中的疑慮就更深了。

    聽了稟報,他讓人拿兩百貫錢交給慧明。

    功夫不大,那個傳信的小廝就回來了,道:“侯御史,這兩百貫錢他不要!”

    “不要?”侯思止臉泛冷意,緩緩道:“難道這小和尚一定要見本官?哼,如此看來,他還真是居心叵測了,恐怕真和那崔二郎有所勾結。”

    那小廝趕緊回道:“不……不是,您誤會了。那慧明是嫌錢少,人家說了,最少要十萬貫。”

    “十萬貫錢?平康巷裡頗有名氣的小娘子都能買上百個了,這和尚好大的口氣!”

    侯思止起身推開窗戶,但見遠方的大門外,有一個小和尚坐在那裡,身後有不少人圍攏。

    他來回踱了幾步,道:“那他有沒有說,本官若是不給這十萬貫,他會怎麼樣?”

    “他說這事兒和您的性命有關,若十萬貫錢不拿到手的話,就永遠不走。”

    “我的性命?”侯思止沉吟良久,還是不怎麼相信,道:“本御史的性命和他何干?我看這小和尚純屬裝神弄鬼,危言聳聽。本官就是不管他,讓他在外面待著吧,咱們看誰耗得過誰。”

    “是。”

    慧明和尚不僅僅是賴著著不走,還玩起了絕食。

    從那天開始,他只喝清水,對別人拿來的乾糧完全不屑一顧。

    侯思止出身貧寒,當然知道挨餓的滋味怎麼樣,根本不信這小和尚能堅持多久。

    然而,一天,兩天,三天……

    五天過去了,小和尚不僅沒吃一點東西,而且神采奕奕,絲毫不顯疲態。

    耳聽位虛,眼見為實,侯思止不禁暗中自疑起來,莫非這位慧明小和尚真如外界傳言,金蟬子轉世,是位得道的高僧?!

    再聯想到之前小和尚在近萬人面前說自己有性命之憂,就算這小和尚在危言聳聽,也不會在萬人法會上自己給自己挖坑吧?

    難道他說得…都是真的?

    霎時,侯思止再也無法淡定了,趕緊大開中門恭恭敬敬地把慧明迎入了府內,盛情招待。

    他先是狠狠地責罰了門人一頓,說他們阻隔了內外的消息,自己根本不知道慧明大師來拜。

    然後才問慧明,說自己有性命之憂是什麼意思?

    小和尚寶象莊嚴神情肅穆,道:“阿彌陀佛!貧僧觀您這罷黜使府內,黑霧滾滾,煞氣衝天,這就說明此宅的主人馬上就要遭了橫禍,恐怕命不久矣,所以貧僧就想和侯御史結一場緣法。呃……”

    話說到這,慧明忽然打了個磕絆,有些疑惑道:“不過見了侯御史本人,又發現您印堂發黑,運勢極低。奇怪!還真是奇怪!”

    侯思止都被他繞迷糊了,道:“大師,遭橫禍和運勢低這不是一回事嗎?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不一樣,不一樣。”慧明連連搖頭,道:“遭橫禍是說有人要對您不利,這是外劫。這印堂發黑是說您自投死路,這是內劫。侯御史到底是要遭外劫還是要遭內劫呢?貧僧真的搞不懂啊!”

    慧明越說自己搞不懂,侯思止反而越是相信他不是別有居心了。

    內劫外劫?

    侯思止沉思片刻,面色一變,有些磕巴道:“大…大師,你說會不會是…是外劫內劫都有,兩劫一…一起來的呢?”

    慧明眼前一亮,道:“咦?有道理,想不到侯御史還挺有慧根的。這就是外劫內劫齊發,在劫難逃之像!”

    說罷,他又無比惋惜地“嘖”了一聲,道:“在劫難逃,無藥可醫,無法可救啊,貧僧在這也沒什麼用,這就告退了。”

    說完,慧明小和尚毫不拖泥帶水,起身就走。

    啥?

    這…這就走了?

    侯思止這下可真慌了神,趕緊拉住了他的衣袖,道:“大師慈悲,快想辦法救救弟子吧!十萬貫錢,我就讓人拿來。”

    “現在已經不是銀子的事兒了。”慧明小和尚摸了摸油光鋥亮的小禿瓢,為難道:“現在看來,你這劫數太大,小僧也無能為力。這樣吧,小僧死馬當活馬醫,先做法。若是成了呢,貧僧就拿你十萬貫錢蓋蓮花寺。若是不成,這錢你就留著買副棺材,好好的辦場喪事吧。”

    臥槽…留著買副棺材?

    這種話都出來了,難道我真是在劫難逃了?

    侯思止嚇得小臉煞白,央求道:“大師您可一定得盡力,不管成不成,這十萬貫錢都是您的。”

    慧明小和尚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道:“隨你吧,反正希望不大。”

    “好了,閒話少敘,小僧這就施展第一個法術。此術的名字叫做叫做如來神掌!”

    言罷,小和尚先繞著堂屋四周快步走了三圈,前後雙手伸出袖子,猛然一搓。

    轟

    說來也怪,他的手上驟然升起了兩~團藍色的烈焰,而臉上卻是淡定如常,壓根兒就沒有灼熱之痛引來的苦楚。

    緊接著,慧明和尚雙手連拍,火焰蒸騰,煞是好看。

    過了足足半刻終的功夫,他累得氣喘吁吁渾身熱汗直淌,手上的火焰才逐漸熄滅。

    高僧!

    法力無邊的高僧啊!

    這小和尚真是小母牛玩倒立牛逼衝天啊!

    此時侯思止對慧明已經充滿了信心,迫不及待地上前問道:“大師,你這如來神掌應該已經破解了本官的劫數吧?”

    “沒有,差得遠呢。小和尚嘆了口氣,苦著臉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用處貧僧的看家絕學了。此術一出,貧僧至少要少二十年陽壽,但師傅再三教導小僧,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如今也實在顧不得那麼多了。”

    “對對對,你師傅說得對,出家人就得心有慈悲,濟世為懷!”

    事關自己的小命,侯思止也不敢逞英雄,小心翼翼地搭話道:“什麼絕學?”

    慧明小和尚珍而重之地吐出了幾個字兒:“三摩地真火!”

    “三摩地真火?這是啥,咋沒聽過哩?”侯思止弱弱地問道。

    “三摩地乃我佛門梵語!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嗎?”

    一直都法相莊嚴,臉色繃得緊緊的小和尚,忍不住沖侯思止翻了一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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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184章 悔親又破財

    慧明小和尚鄙視了侯思止的孤陋寡聞,不過為了打消這廝的疑慮,還是跟他解釋了何謂“三摩地真火”!

    三摩地是佛門梵語,在中原它還有一個耳熟能詳的叫法三昧真火!

    一提起三昧真火,侯思止這個信佛之人瞬間秒懂,這可是佛門大能手段啊!較之剛才小和尚所演示的如來神掌,這佛門三昧真火在坊間的佛家信眾們心目中,傳知度更大更深!

    眼前這小和尚竟然也會這佛門大神通?

    侯思止望著身高不足五尺的小和尚,不禁想起了在長安時,街頭無賴兒常說的那句話江湖上有三種人最不好惹,老人、小孩和女人。

    看來這話用在和尚的身上,同樣好使!

    瞧瞧這智明小和尚,小小年紀,不但絲毫不顯稚氣,還既有辟穀之能,又會傳說中的如來神掌和三昧之火,恐怕洛陽城白馬寺的那些高僧都比不上他哩。

    想到這裡,侯思止臉上再無半分倨傲之色,質疑之色更是蕩然無存,只見他雙手和十,躬身一禮,道:“還請大師施法,弟子感激不盡!”

    “好,侯御史還請閃在一旁。”

    言畢,慧明小和尚從隨身帶的包袱中,拿出了一根三尺來長的繩索。

    他介紹道:“侯御史且看,這條繩索是貧僧祭煉的冤孽索。此索非常靈異,可以把你的劫數吸進來。接下來,小僧就會用三昧真火燒這冤孽索。如果能把這根冤孽索付之一炬,你的劫數就算沒了。如果燒了之後,這條繩索還在,那說明小僧的佛門修為有限,無法幫你…你的下場…”

    “別別別……”

    侯思止不等慧明講完,已然驚恐地趕緊打斷了對方,道:“大師法力無邊,一定能燒掉這根冤孽索!”

    慧明擰著兩條小俊眉,搖頭苦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能不能燒掉這冤孽索,真說不定喲!”

    話音落畢,他將這根繩索系在了門環上,拿出了火摺子。

    侯思止不由得驚訝道:“慧明大師,你不是說要用三昧真火燒冤孽鎖嗎?怎麼用起了火摺子?”

    “哼,你懂什麼?”慧明又翻了翻白眼,不耐煩地解釋道:“所謂佛家三昧真火,就是石中火,木中火,和空中火。小僧早已暗暗點好了石中火和空中火了,再加上這火摺子的木中火,不就成了三昧真火了嗎?”

    侯思止就是個文盲,就算做官之後再好學,也不可能在專業問題上辯得過慧明小和尚,也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生怕剛才的話讓慧明小和尚誤會,以至於對方不肯盡心救自己脫劫,他趕緊連聲道歉,稱自己是有眼無珠,不識高僧妙法。

    慧明和尚似乎也不想和他一般見識,微微擺了擺手後,點燃了那根冤孽索。

    這次比如來神掌還神奇!

    火光繚繞,那繩索雖然很快被燒成了灰,其形狀卻絲毫不變,沒有一點菸灰落下!

    慧明臉色大變,身子不斷後退,道:“我說什麼來著,在劫難逃,在劫難逃啊!侯御史,小僧實在無能為力了,您就當小僧沒來過。”

    說完了,轉身就跑。

    侯思止此時也已嚇得魂飛魄散。

    因為火燒繩索,平日他也見過,若是燒得灰飛煙滅,實屬正常。但燒成眼前這樣,就完全詭異了!

    只見燒過之後,既沒有菸灰落下,也不見那繩索為斷裂,而且繩索的形狀與燒前一模一樣,絲毫不變!

    那只有一個解釋,裡面全是劫數!

    劫數啊,滿滿的劫數!

    侯思止尖瘦的臉頰情不自禁地顫抖著,此時又見小和尚要跑,若是被眼前這個唯一的救命稻草走了,自己豈不是死定了?

    於是他趕緊再次抓住了慧明的袖子,苦苦哀求高僧慈悲,救他一救。

    慧明也沒有掙脫,而是小臉微沉,愁眉苦臉道:“侯御史,您抓著小僧也沒用啊,我還是個孩子啊……”

    “大師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侯思止身上像著了火,急道:“滿廣州城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您是生而知之的高僧啊?誰敢把你當孩子看待?”

    慧明嘆了口氣,道:“就算你說的有理,但小僧確確實實是無能為……咦?”

    說著話的慧明忽然驚咦一聲,撫掌叫道:“有了!雖然無法破解,但可以釜底抽薪啊。如果能弄清侯御史的劫數從何而來,從根源上把它解決掉,未嘗不是一個消災脫劫的法子。”

    侯思止面色一喜,也是驚呼了一聲。

    慧明問道:“小僧觀你這氣色與面相,你這劫數肯定是一個月內才產生的,否則侯御史肯定早已遭劫,如今焉有命存?侯御史,你仔細想想,這一個月發生了什麼大事?”

    侯思止一聽這話,心裡又有些犯嘀咕,道:“最近一個月就兩件事兒:一個是本官彈劾了嶺南道安撫使武三忠;另外一個是,本官在張羅一樁婚事,馬上就要定親了。”

    出乎他預料的是,慧明根本就沒往王瑞月的事兒上引,而是皺著眉自顧分析道:“從劫數上看,既不像是跟官場有關,也不像是與定親有關。侯御史,你再仔細想想……”

    侯思止又說了些其他的事兒,甚至連貪污受賄,徇私枉法的事兒都說了。

    小和尚還是連連搖頭,說不可能。

    侯思止最後真急了,道:“大師你說這也不像,那也不像,到底什麼樣的事兒才像?”

    慧明道:“現在侯御史的運勢驟然變低,有兩種可能:其一,你做了件天大的傷天害理之事。其二,有人妨克於你,比如家裡新進了什麼下人,比如和什麼人結拜了。”

    侯思止暗暗琢磨,傷天害理的事兒我幹的多了,最近一個月倒是沒怎麼幹,看來是沒這個可能了。

    至於家裡新來的人?也沒有啊!咦?不對!

    如同一道閃電在侯思止的腦海中劃過,他下意識地問道:“大師,你說會不會是我要娶的那個女子在克我?”

    慧明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搖頭道:“那怎麼可能?連親都沒定,未有夫妻之名,哪裡來得剋夫之理?你懷疑這女子妨克了你,難不成這女子之前曾許過人家,還將與她提親婚配之人都剋死了?”

    侯思止聽了這話,心裡驟然一驚,對王瑞月不詳的疑心越來越重。

    他知道對於五姓七望之家而言,婚姻大事是非常嚴肅的事。一般情況下,都是雙方先說好了,才遣人說媒。

    沒準,王瑞月之前真的只說過一次媒,就嫁給了張子瑞!

    想到這裡,他趕緊派人去打聽王氏的底細。

    對於這樁婚事,侯思止當然不能完全寄託在崔耕的身上。事實上,早前,王瑞月的貼身丫鬟就已經被他用錢收買了。

    功夫不大,派去的人就回來了,告訴了侯思止一個非常驚人的消息:王瑞月不是被說了一次媒,而是說了兩次!

    第一任夫君叫鄭一平,新婚三個月就暴病而亡。

    第二任夫君是張子瑞,剛成親沒過一個月,貪污的重案發了,論罪當死,好容易走通了武家的門路,連降九級,來泉州當別駕。

    按照大唐律例,諸外任官人,不得將親屬賓客往任所,及請佔田宅,營造碾石豈,與百姓爭利。

    也就是說,大唐縣級以上的官員,是不允許帶親屬及賓客上任的。

    張子瑞夫妻分隔了幾年,算是過了幾年太平日子。

    後來,王瑞月打了個擦邊球,說要去嶺南振州燒香還願,順便“路過”一下泉州。

    反正張子瑞這個別駕是個送老官,也沒人和他較真。

    沒想到,王瑞月剛到沒幾天,張子瑞就來廣州投奔武三忠,結果被梁波害死了。

    侯思止聽完王瑞月這些過往的黑材料之後,脊樑溝裡直冒涼氣,氣急敗壞地罵道:“這不是剋夫命是什麼?王瑞月簡直是天大的剋夫命啊!我侯思止怎麼就瞎了眼,非要娶這臭娘們為妻,這不是倒霉催的嗎?”

    旁邊,慧明小和尚不迭勸他道:“侯御史是不是想太多了?這王瑞月嫁的前兩任夫君,可都是成了親之後才相繼倒霉,可你與這王氏連親都沒定,不一定能妨克得到你啊!聽小僧一句勸,侯大人莫要因為胡亂猜疑,毀了一樁良緣啊!能娶五姓七望之女,對侯大人而言,絕對是光宗耀祖的美事啊!”

    侯思止這個時候哪裡聽得了勸,相反慧明小和尚的話更讓他坐立不安,急道:“天下哪有這般好事兒?這王瑞月之前嫁的都是高門大姓的子弟,祖上有餘蔭,能庇佑著他們短時間內不為所克,丟了性命。但我侯思止是什麼出身啊?祖上是賣餅的,什麼陰德都沒積下,能經得起這臭娘們這般克我嗎?”

    “呃……依小僧所斷,還是不通哩!”

    慧明小和尚可惜地嘆了一聲,又搖頭道:“眼下侯御史你是內劫外劫齊至,王瑞月剋夫,充其量算個內劫吧?小僧覺得您是有些想太多了,您這外劫內劫,興許與她沒有關係!”

    “跟她沒關係,那跟誰人有關?”

    侯思止見著慧明和尚不斷地替王瑞月說好話,不迭勸自己娶這剋夫的女人,不禁有點惱火道:“我一個賣餅出身的要娶五姓七望女,那是要犯眾怒惹人眼紅滴。說不定這消息一傳出去,就不知有多少昔日的政敵要來對付侯某人!這麼解釋下來,不是外劫是什麼?”

    此時侯思止完全就是“疑鄰偷斧”的心理狀態!根本不用慧明敲邊鼓,他自己就把這場劫數完完全全歸罪於王瑞月身上了。

    最後,侯思止竟莫名地從鼻孔發出了幾聲得意的奸笑,道:“好在有慧明大師提醒,讓本官明白了這臭娘們招惹不得。本官這就宣佈,我和王瑞月從今往後沒有任何關係!如此一來,這場內外雙劫的劫數就躲過了。是也不是?”

    慧明翻了翻白眼,撇撇嘴道:“天下哪有這般便宜的事兒?侯御史請想,小僧粗鄙地打個比方,你踩了一腳狗屎以後,難道離開狗屎之後,你那鞋就不臭了?”

    “啊?大師這意思是說,這事兒還沒完?”

    侯思止剛剛懸下來的小心肝,瞬間又提了起來,急著央求道:“那可怎麼辦?大師救我,救我啊!”

    篤~篤篤

    慧明用手輕敲了敲几案,面容似笑,卻不肯繼續說話了。

    侯思止多雞賊啊,瞬間就秒懂了,猛地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大師恕罪,本官這是急得腦子都不好使了,竟然忘了大師是為何而來。來人呀!”

    “在!”

    “傳本御史的命令,從帳房拿十萬……啊,不,二十萬貫錢,送到慧明大師暫住的,暫住的……對了,大師如今在何處名剎掛單呢?”

    “華林寺!”慧明小和尚畢竟是小孩兒,強忍著嘴角呼之慾出的笑意,老神在在地淡淡回道。

    “哦,那就將二十萬貫錢送往華林寺,越快越好。”

    “阿彌陀佛,侯施主果然與我佛有緣,善哉,善哉!”

    當即,他嘴角微微翹起,將之前預備好的破解劫數之法,娓娓道了出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185章 再見曹月嬋

    俗話說,如果踩了狗屎,要想消除異味兒,就要徹徹底底地將鞋子擦乾淨。

    那沾惹上王瑞月剋夫這事兒,侯思止該如何脫劫避禍呢?

    在侯思止看來,不單單是雙方斷絕關係,更是要八卦緋聞徹底消失。

    所以,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將嶺南的差事辦完,然後回轉長安城。

    到時候雙方距離著幾千里地,自然也就沒什麼緋聞了。

    此事越快越好,要不然王瑞月的剋夫命太強,什麼時候真把劫數引發了,可就悔之晚矣。

    侯思止越想越是深以為然,恭恭敬敬地將慧明小和尚送出了罷黜使衙門。

    既然對王瑞月沒什麼歪心思了,他也就不想再為難嶺南道的官場新星崔二郎了。

    於是乎,他又換了一副臉皮,親自上門肅政使衙門,和崔耕稱兄道弟了一番,腆著狗臉讓他幫忙再將這樁婚事推掉。

    為表心跡和誠意,他也不再撐著賈仁義這樁案子,連夜提審賈仁義。

    ……

    大堂下面,擺好了臨時趕製出來的刑具。

    這可是大唐酷吏們嘔心瀝血研究出來的經典刑具:一曰定百脈;二曰喘不得;三曰突地吼;四曰著即承;五曰失魂膽;六曰實同反;七曰反是實;八曰死豬愁;九曰求即死;十曰求破家。

    不用真的動刑,侯思止剛介紹到了第四樣刑具,賈仁義就乖乖地把自己和盤文迪勾結的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

    數日後,朝廷關於武三忠的公文也恰逢其時地下來了。侯思止向廣州刺史衙門要了兩輛囚車,將賈仁義和武三忠裝進去,帶著自己的衛隊,押解著二囚返回了長安城。

    至於梁波,不好意思,他的品秩不過是果毅都尉,還不到五品呢,就不用朝中大佬費心了。

    侯思止直接就罷了他的官,命人關進了廣州刺史衙門的大牢中。

    只待行文刑部就可以秋後問斬,無非是走個程序的問題。

    至此,侯思止在嶺南道一行,告一段落,折返長安。

    ……

    至於小和尚慧明走了一趟罷黜使衙門,就“化”了二十萬貫錢的緣,一時間在廣州城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很快,他的名聲傳遍了嶺南,甚至有向全國蔓延之勢,比崔耕這個嶺南崔青天的風頭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些熟知內情的人,很快就按捺不住好奇心了,紛紛要求崔耕揭破這三樣法術的秘密。

    侯思止回到長安之後,再想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畢竟侍御史的本職工作乃是監察朝官,所以崔耕也就不打算再繼續藏著掖著,逐一向身邊的人科普起來幾樁小和尚的“神蹟”。

    小和尚幾天絕食而不死的“辟穀”的原理很簡單,既然是和尚,脖子上帶著念珠是理所當然之事。

    慧明和尚脖子上的念珠是上好的人參和牛肉做的,每天偷著吃兩顆,勉強撐著餓不死。撐到了第五天頭上,肚子餓是肯定的,但精神上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

    所謂在侯思止面前表演的如來神掌,那是崔耕讓小和尚事先在手上沾上了麵粉和黃磷,雙手用力一搓,黃磷自燃,又有麵粉護著卻不會燃傷到手。

    至於佛門三昧真火的原理也不複雜,這條繩索事先在滷水裡浸泡過,火焰能燒的掉繩索本身,卻燒不掉繩索從滷水中吸納的各種鹽類。所以即便燒完了,繩索也不會斷。

    這都是江湖上那些裝神弄鬼的小把戲,在荒唐大夢中崔耕見過科普人士逐一破解過,這些小把戲的奧秘竅門,在夢中統稱為化學原理!

    ……

    ……

    眾人聽完,紛紛大讚神奇。

    倒是宋根海忍不住撓了撓頭,齜牙笑道:“俺看這侯思止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大草包,這麼簡單的竅門都發現不了,嘿嘿,活該被大人您耍得團團轉!”

    崔耕笑而不語。

    “哼哼。簡單?”

    陳三和忍不住發出了一陣冷笑,啐道:“這麼簡單的事兒,若沒崔御史講解,估摸著你到現在都沒整明白過來吧?還有在場的陳縣令,周先生,封侍衛,他們哪個事先便能看透其中竅門與原理?莫不是大傢伙都是一群草包?宋隊正,告訴你,這些事兒雖然看起來是一層窗戶紙,但是沒人指點,你一輩子都戳不破。”

    這次倒不是陳三和有意在巴結崔耕,大肆拍馬屁,他的確陳述的就是一個事實。

    這種騙術,直到千年後的清朝還大行其道,不知騙了多少人。現在拿來騙騙大文盲侯思止,簡直有些“大才小用”了。

    宋根海也就這麼一胡咧咧,卻沒有和陳三和較真的意思,趕緊順著他的話拍起崔耕的馬屁,道:“俺家大人有大才,這個俺早就知道,還用你這老神棍提醒啊?你跟著大人時間長,還是俺跟著我家大人時間長?嘁……”

    狠狠地拍了一頓馬屁後,宋根海下意識地往四下里瞅了一眼,神神秘秘地說道:“如今侯思止這一走,對咱們可算是一個天大的好事哩!”

    封常清嗤笑一聲,大大咧咧道:“這不是屁話嗎?這個狗都嫌的玩意兒走了,整個嶺南道誰不高興?”

    “封侍衛,你沒整明白俺的意思!”

    宋根海齜牙樂道:“你想啊,原來嶺南道有兩個朝廷欽使,一個是武三忠這個嶺南道安撫使,一個是咱們大人這個嶺南道肅政使,後來又來了侯思止這個嶺南道罷黜使。可現在呢,一個成了階下囚徒,一個回長安述職,現在整個嶺南道權勢最大的可不就是咱們大人麼嗎?”

    “咦……還真是這麼個理兒啊!”封常清看向崔耕。

    “喂喂喂,你們說話注意點場合,子昂兄這個南海縣令,論品秩當屬正六品,可在我這個嶺南道肅政使的七品之上啊!”崔耕沒好氣地瞪了眼宋根海。

    陳子昂聳聳肩,笑而不語,對於宋根海這種大嘴巴,他早已見怪不怪。

    宋根海咧嘴道:“陳縣令是咱們自己人嘛,不然俺這話就避著他的面兒說了。”

    的確,陳子昂現在跟崔耕的關係,先是一個縣衙的同僚老夥計,經過此次在廣州城的一番齊心協力,通力合作,兩人的交情和關係與日俱增。即便說這些話,也不需要背著他說了。

    不過崔耕還是搖頭道:“你太想當然了,本官這個嶺南道肅政使也幹不了多久了,再過倆月便是一年期滿,到時就得卸任。”

    “倆月也成啊,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宋根海勸道:“依卑職看,大人不如就利用這倆月的時間,把想辦的事兒都辦妥了。”

    uan~

    崔耕當頭就給了宋根海一個暴栗,氣罵道:“原來你丫在這兒等著本官呢?哼哼,恐怕是你宋根海心裡的小九九打得太多,急了吧?今天我再跟你說一遍,我崔家不差那三瓜倆棗兒的,所以本官一不貪污,二不受賄,也沒什麼要辦的事兒……咦?你這麼說,媽的,還真有!”

    突然,崔耕想到了自己的聚豐隆銀號,怎麼把天順錢莊吳公禮那茬兒給忘了?

    想當初武良駒要用假錢票坑聚豐隆,結果天順錢莊的掌櫃吳公禮主動倒戈做了自己的臥底。

    為了感激他,自己答應讓天順錢莊以加盟的方式,併入聚豐隆銀號。

    後來,自己甚至打算把這種加盟方式擴大。

    可好不容易等到武良駒死了之後,又不得不和武三忠對上了,鬥完了武三忠又有侯思止,這個計畫就一直擱置了下來。

    如今好不容易有空閒了,是不是趕緊把這件事操辦起來?不然也太對不起吳公禮了,畢竟人家當初可是真心實意的倒戈相向幫了自己一把!

    如今自己好歹是嶺南道唯一的道級官員了,儘管在品秩上連個上縣縣令都不如,但好歹肅政使的權力在那兒,不是?整個嶺南道的地方官員,若不想被自己記個小黑本,打個小報告,誰會博了自己的面子?如果能在兩個月內,把聚豐隆銀號的分號開遍嶺南,也算是完成了關鍵的一躍!

    以後聚豐隆即便不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錢莊,起碼能排的進前十之列。

    這麼好的機會怎能錯過?

    崔耕越想越興奮,既然廣州事了,也是該離去的時候了。

    事不宜遲,他連儀仗都沒帶,便讓人備馬備人,快馬加鞭,準備啟程返回清源。

    數日後,崔耕一行抵達清源,他第一時間來到了聚豐隆銀號。

    今天很是難得啊,便宜岳父曹天焦竟然沒去找狐朋狗友們鬼混,而是在櫃檯上招呼著客人。

    “老曹,忙著呢?”崔耕一進銀號便打起了招呼,“月嬋小姐呢?可是在樓上?”

    曹天焦聞言轉身,一見崔耕突然現身,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鼻孔裡冷哼一聲,拉起一張臭臉好像欠了他幾百貫錢似的,怪聲怪氣道:“哎喲喂,這不是名震嶺南,威風赫赫的崔御史嗎?草民見過崔御史!”

    說著,真的就要行大禮跪下參拜!

    我擦,這老曹作妖啊?怪怪的!

    崔耕見狀趕緊上前將他攙住,輕輕斥道:“老曹,你這是干什麼?咱們之間還興這個?”

    曹天焦還是怪聲怪氣:“原來是不興這個,但現在是興了。您是誰啊?嶺南道肅政使崔青天吶!雖然你人品不咋的,但我們曹家是平頭百姓家,無權無勢的,怎能見崔大人而不拜呢? ”

    什麼叫人品不咋地啊?

    崔耕聽得出來這老東西話裡有話,道:“咱們之間說話也別藏著掖著的。有話你直說,我哪兒就人品不好了?”

    “你……”曹天焦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口來,悶哼了一聲:“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不清楚,今天你要不給我說個……”

    咣當

    正在這時,二樓的門開了,曹月嬋俏生生地小臉上滿面寒霜,冷冷說道:“崔二郎,你若是來找我的,那就別跟我爹鬥氣了,上樓來吧!”

    咦,這小娘皮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啊!

    崔耕發現這父女倆的態度是一個比一個不對頭,這是出了什麼幺蛾子?

    他滿腹狐疑,邁步上樓。

    剛剛一坐下,曹月嬋就開門見山道:“不知崔御史今日前來,是為了公事呢?還是為了私事?”

    “嘿……你們父女倆能不要這麼陰陽怪氣的嗎?”崔耕終於忍不住發飆了,“公事怎麼說?私事又怎麼說?”

    “若是公事,二郎你請講當面。若是私事麼……嘿嘿,崔御史,咱們兩個沒什麼好聊的?”

    這話就更奇怪了。

    公事,就稱崔二郎。私事,倒是稱起崔御史了,這不是反著來的嗎?

    曹小娘皮完全是拒人於千里外的節奏啊!

    不過霜冷之下,曹小娘皮倒是別樣的俏美啊!

    崔耕不由莞爾,口花花道:“月嬋,咱能不能不要這麼說話,怪累的,先不說別的……咱倆可是有婚約的,我這麼長日子在外頭風吹雨打,奔波勞累的,好不容易大老遠回來一趟,你就不能對我多笑著點,多說點軟乎乎的話啊?”

    “婚約?”

    曹月嬋眉角輕輕揚起,嬌哼一聲,道:“崔御史跟妾身有婚約?你沒記錯吧?我怎麼聽說你跟潮州司馬家的盧小娘子有婚約呢?你崔御史莫不是要身背兩道婚約,佔盡兩家便宜吧?”

    唔,這話有股子醋味兒

    崔耕回過味兒來,對這爺倆突然態度大變有些恍然大悟過來,忙不迭地解釋道:“月嬋你誤會哩,我和潮州司馬的女兒那事兒,八字沒一撇呢,就是有人亂傳。你秀外慧中,總不會相信這種謠言吧?”

    一句“秀外慧中”,好歹是讓曹月嬋的心裡舒坦了一些。不過她嘴裡卻是依舊不饒人,“哼,秀外慧中?小女子可當不起。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本姑娘就是個傻丫頭,要不然你怎麼敢睜著眼騙我呢,是麼?崔飛將?”

    “崔飛將?”崔耕愕然,“你給我新起的諢號?怎麼個出處啊?”

    曹月嬋語含譏諷道:“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單使盧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這不是你的定親詩嗎?外面都傳你是崔飛將哩,怎麼?男子漢大丈夫,還敢做不敢當了?”

    好傢伙,原來是這麼個出處啊!

    “月嬋,這事兒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崔耕趕緊把當初去盧雄府邸上的經過解釋了一遍,而且再三強調,那日盧麗華的丫鬟來邀一首情詩,他偏偏做了這首行軍詩,正是想堵住悠悠眾口,讓那些嚼舌頭傳謠的人不往兒女情長那方面浮想聯翩。

    這倒好,還是有人拿著這首軍旅詩,將他和盧家小娘子大做文章!

    一通掰扯下來,他最後說道:“月嬋,你本地宿儒佟老爺子的關門弟子,那絕對是有大學問的,你這清源城出了名的才女,會品不出來這就是一首簡單的軍旅詩?這世上哪有用行軍詩來做定親詩的?你且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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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186章 難解女兒心

    曹月嬋嘴角微翹,眼中飛快閃過了一絲笑意,犟道:“那可說不好,誰知是不是你崔大御史別出心裁呢?”

    呼~好險!

    崔耕察言觀色下,心知這關算是過了,遂嬉皮笑臉道:“就算要別出心裁,也得對著月嬋你啊,咱們才是正兒八經的有婚約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們可是至少佔了一半了。”

    “行了!”

    曹月嬋驟然俏臉一板,道:“你崔御史公務繁忙,這大老遠地跑來,總不會是專門為了說這些不著調的話吧?說吧,到底有什麼正事兒?”

    擦!這事兒不是你先提的嗎?咋還反咬一口了涅?

    崔耕白眼一翻,有點小不爽,道:“什麼叫不著調的話?這婚姻大事還不是正事兒?”

    “對對對,是正事兒,二郎說得對!”

    嗯?

    誰在搭腔?

    崔耕飛快起身,把房門一拉!

    噗通~

    曹天焦本來趴在房門上,一個收勢不急,側摔倒地。

    “爹!”曹月嬋霞飛雙頰,嬌嗔道:“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聽牆角呢?”

    “哎呦呦”

    這下子可真把曹天焦的老胳膊老腿摔了個不輕,好不容易才爬起來。

    他臉上毫無愧色,理直氣壯道:“什麼叫聽牆根兒啊?說得那麼難聽。這聚豐隆上下都是咱們自家的產業,你爹我隨便走走,走累了靠一會兒還不行嗎?只是恰逢其會地聽到你們倆在說話而已。”

    曹月嬋:“……”

    崔耕也對老曹的臭不要臉,再次狠狠點了一個贊!

    既然已經來了,曹天焦索性直接拉了把竹椅坐下,繼續起剛才的話題,“俗話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婚姻大事,可是一等一的正事。賢婿既然來了,咱們今天就好好嘮嘮。”

    今天曹月嬋小娘皮難得的吃醋了,崔耕忽然覺得倆人這樁婚事還是很有希望滴,畢竟相比於素未謀面,有點兒戲的盧家小娘子,曹月嬋無論是容貌氣質,還是長時間接觸下來的印象,崔耕心裡都對曹月嬋都有幾分惦念。

    現在聽老曹這麼一說,他當即就有些意動,點頭道:“嘮嘮?嘮嘮就嘮嘮!”

    “好,你們嘮吧。”

    曹天焦和崔耕一拍即合,曹月嬋卻是霍然起身,道:“你們嘮,我走!”

    眼見她真要出屋下樓,崔耕趕緊起身相攔, 道:“月嬋你別走,我今天來是真有一件正事兒。關於咱們聚豐隆銀號的未來前途。”

    一提到聚豐隆,曹月嬋頓時恢復了商場女強人應有的本色,駐足回望,眼神熠熠地問道:“關乎銀號的未來?到底什麼事,你說,我聽著!”

    “月嬋你且坐下來聽,此事可說來話長……”

    很快,崔耕就將聚豐隆銀號大開加盟店的構思,詳細講述了一遍,對其中的弊端也毫不隱瞞。

    一番鋪陳下來,老曹第一個大腿大呼:“這麼好的主意,你咋不早說呢?現在你嶺南道肅政使的任期還不到兩個月了,還來得及不?”

    “爹,你這話不對!”

    不待崔耕回答,曹月嬋便道:“他之前說了有什麼用?那時候武三忠還是嶺南道安撫使呢,出了泉州府,咱們聚豐隆開分號就是給人家送菜。”

    崔耕點頭道:“還是月嬋想得周全看得透,老曹你可差遠了啊!”

    不等老曹爭嘴,崔耕又問曹月嬋,“那月嬋你是同意這件事了?”

    “這個……”曹月嬋黛眉微蹙,緩緩道:“此事關系重大,我還要仔細考慮。”

    “嗨!眼瞅著二郎任期將滿,本來就時間不夠用,你還猶豫什麼啊?”曹天焦忍不住抱怨道:“開分號是這樣,婚姻大事也是這樣,你這閨女咋那麼讓人不省心啊,正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不過在銀號經營這等專業問題上,崔耕還是相信曹月嬋的判斷的,他沖老曹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事關十幾萬貫的家財,當然要好好考慮。”

    “家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倒是不急。”曹天焦記吃不記打,眼珠一轉,提醒道:“但是婚姻大事可拖延不得,咱們還是得早點商量好。”

    崔耕忍不住偷瞄了曹月嬋一眼,但見佳人淺黛娥眉明眸皓齒,不由得心中一蕩。不過貌似人家現在滿腦子想得都是銀號的事兒,壓根兒就沒聽著老曹的話。

    崔耕有心接曹天焦的話吧,又怕佳人發飆,連聚豐隆的事兒都不談作罷了。

    咚咚咚

    正在這時,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曹天焦應了一聲,房門打開,兩個青衣小廝走了進來。

    這倆人崔耕都見過,一個是聚豐隆的夥計曹大福。至於另外一個

    他驚訝道:“小九兒,你怎麼來了?”

    聚豐隆這攤子事兒,崔耕是全權交給曹月嬋打理的。按說家裡那些人應該跟曹家沒有什麼交集。所以,小廝初九突然到訪,他有些驚訝。

    小九兒草草行了個禮,道:“家裡來客人了,夫人讓小的叫二郎您快些回家,招待貴客哩。”

    崔耕聽了這話就更驚訝了,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回了清源?聽你這話,二娘也知道我回來了?”

    “那個客人自己說的。小的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二郎你來了聚豐隆。”

    說到這裡,小九兒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古怪的笑意,露齒笑道:“二郎快些回府吧,人家千里迢迢的追來,有誠意的很呢。”

    一旁的曹天焦在風月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察言觀色地能力很強,當即就覺得很不對勁,道:“小九兒,你跟曹老爺說說,你家那個貴客,不會是個女的吧?”

    小九兒訝然,脫口而出道:“曹老爺咋知道的哩?”

    崔耕一聽這話可著急了,這邊好不容易把曹月嬋安撫住,咋又鬧出個沒邊兒的緋聞了呢?

    他趕緊搪塞道:“女的?什麼女的?我怎麼會有女客人?小九兒,你雌雄不辨,莫要搞糊塗了!”

    曹月嬋輕笑一聲,揶揄道:“你急什麼?緊張什麼?以你崔御史的風流,有女客追訪到清源不也正常?這次又是哪家司馬的女兒,還是什麼刺史家的孫女呢?你還是快回去看看吧,別冷了佳人的一片芳心呢!”

    “曹小娘子,你還真猜錯了。”小九兒很快就幫崔耕解了圍,據實報導:“尋訪我家公子的不是什麼司馬大人家的閨女,而是一個寡~婦。”

    曹月嬋聽完一愣。

    倒是曹天焦聽說是個寡~婦,可就來勁了,“臭不要臉的!這寡~婦還來勾~引我們家二郎!”

    崔耕很快就明白過勁來了,解釋道:“應該是泉州別駕張子瑞的未亡人。本來說好的,她送張子瑞靈柩回魏州之前,來拜望我一下。結果我心憂咱們聚豐隆銀號的事兒,就把這事兒給忘了,沒想到她追到這來了。”

    “對,就是那個五姓七望女!”小九大聲喊道,生怕屋中曹家父女聽不見似的。

    五姓七望的名號,大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家裡來了王瑞月,小九兒深感與有榮焉,挺了挺胸脯,道:“二郎你就快些回家吧,二夫人在催了,她說莫被人挑咱們崔家的禮數。”

    崔耕唔了一聲,道:“好,我這就回。”

    又轉頭對曹月嬋道:“聚豐隆銀號開加盟店的事兒,月嬋你再好好地考慮一下,無論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言罷,崔耕衝著曹天焦打了個招呼,就邁步下樓了。

    望著他遠去的背景,曹天焦又忍不住埋怨起來了,道:“女兒啊,不是我這當爹的說你,今天是多好的機會,你怎麼就錯過了呢?現在還有什麼好矜持的?這還沒怎麼著呢,就又是司馬的女兒了,又是五姓七望的寡~婦,再過些日子,還指不定出什麼幺蛾子呢!”

    曹月嬋滿不在乎道:“爹,你現在還不信女兒的判斷?當初女兒怎麼說的,崔耕和那潮州司馬女的事兒成不了。哪有定親詩寫軍旅詩的?”

    “那可不一樣。”曹天焦道:“我正是因為相信這事兒成不了,剛才才敢敲打他。要不然,借給我倆膽兒,也不敢對七御史不敬啊。我說的是兆頭不好,這麼一來二去的,哪天說不定就……”

    見曹月嬋的面色越來越難看,曹天焦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他趕緊轉移話題道:“我說丫頭,你到底怎麼想的?既不願意人家崔二郎娶別人,自己還不願意嫁給他。說句不中聽的,你這不等於佔著茅坑不那啥嗎?”

    “我……”曹月嬋自己也覺得有些不佔理,弱弱地道:“他和別人定親,我就覺得是自己的好東西被人搶了似的。但要我答應嫁給他……又感覺沒到那個份上。”

    曹天焦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送給曹月嬋兩個字兒:“矯情!”

    ……

    ……

    崔耕和小九兒剛一進門,茂伯和二娘就迫不及待地迎了過來,道:“二郎你快去招呼客人吧,別讓高門大姓的人覺得咱們小門小戶的不知道規矩。”

    這怎麼跟小九兒一個調調?你們也太拿這王瑞月當回事兒了吧?

    崔耕淡定說道:“沒那麼嚴重,五姓七望又不是皇帝。對了……”

    他忽然發現了古怪,微微愕然地看著二娘,問道:“裡面莫非是繡繡嫂嫂在招呼王瑞月?二娘,以你的性子,能錯過跟五姓七望女搭上話機會?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哩!”

    “唉,老娘倒是想呢,不過……”

    二娘嘆了口氣,鬱悶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這兩下子跟人家貴女一搭話不就露了怯了嗎?那丟的還不是老崔家的臉?”

    行啊!

    崔耕不由高看了二娘一眼,關鍵時刻二娘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隨後,他笑道:“那現在咱們一起進去吧,就算你真說錯了什麼話,也有我幫你遮掩著。”

    “好,好,好。”

    聽了這話,二娘的臉上都泛起紅光來了,樂滋滋道:“那老娘趕緊去打扮兒打扮兒,呃……我也沒什麼好首飾,這衣服也沒什麼合適的……”

    “行了,行了,別磨蹭了,你剛才不是還說要快點嗎?顧不得那麼多了,快走吧。”

    “等等,二郎,你手說這銀釵是往左邊插一點好,還是右變插一點好。”

    “都挺好的。”

    說著話,二人已經進了屋內。

    王瑞月不愧是五姓七望之女,待人接物,讓人如沐春風。沒說幾句話就把二娘哄的眉開眼笑的了,二娘的所有擔心都成了杞人憂天。

    足足寒暄了半個時辰之後,王瑞月才對二娘說道:“二夫人,奴家有樁事兒,唔…想和崔御史單獨談談,不知方便不方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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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187章 二娘選媳婦

    “單獨談談啊……”

    二娘拉了個尾音兒,眼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地笑意,掩笑道:“怎麼不行?那你們談著,我和繡繡去招呼下廚房。 ”

    待蘇繡繡和二娘都走了,王瑞月從袖兜中拿出了一個錦盒。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方美玉,上面刻了一個張字。

    她站起身來,微微一福,道:“若不是崔御史,妾身不僅難報亡夫之仇,恐怕連自身都難避侯思止的染指。如此大恩,只能以此物稍報了。”

    這上面是寫的張字,很顯然是死鬼張子瑞的東西,崔耕覺著死人的遺物委實有些太晦氣了。

    於是他客氣地推脫道:“本官乃是嶺南道肅政使,查官人善惡本來我的分內之事,王家娘子不必放在心上,至於這份禮物,就算了吧。”

    ……

    王瑞月又勸了幾句,崔耕只是堅決不要,最後甚至說道:“本官幫張子瑞申冤,本是為了履行御史的職責。事成之後收了王娘子的禮物,可就說不清有沒有私心了,王娘子莫要讓本官為難。”

    “這……”

    王瑞月想了一下,道:“崔御史想必是不明白這方美玉的意義吧?不錯,它是夫君的遺物。不過把此物交給你,卻不單單是妾身的意思,還有張家的意思,算張家欠崔御史一個大大的人情。崔御史以後遇到了什麼為難之事,只要交還這塊玉珮,張家定然竭力相助。”

    話說到這,她秀美輕揚,眼神明亮,似乎這個承諾有多麼珍貴似的。

    崔耕聽了卻有些不以為然,道:“當初侯思止逼婚,張家似乎……也沒幫上什麼忙吧。”

    “不是沒幫忙,而是奴家沒通知他們。”王瑞月解釋道:“要不然,就是沒有崔御史,侯思止也絕計討不了好去。”

    “真的假的?”

    崔耕滿臉不可置信之色,暗含的意思非常明顯你當初都鬧到要自盡的地步了,為啥不通知張家?這事不是正應該歸他們管嗎?

    王瑞月冰雪聰明,當然也明白他的意思,輕輕嘆了口氣,道:“其實以崔御史的聰明,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比如……侯思止為何最後熄了娶奴家的心思?”

    崔耕瞬間就秒懂了剋夫!

    自己都能想到,王瑞月恐怕在聽到張子瑞死訊之後,就想到這個問題了。

    若是再把侯思止逼婚的事告訴張家,說不定有些人會說出多麼難聽的話來哎呦呦,張家怎麼這麼倒霉呢,娶了王瑞月這個掃把星。她不僅僅把自己的夫君張子瑞剋死了,現在還要克整個張家!

    王瑞月的意圖自盡,未嘗也沒有自覺是不祥之人的意思。

    崔耕趕緊勸道:“什麼剋夫不剋夫的?依本官看,都是些無稽之談。王娘子正當大好年華,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不必理會那些閒言碎語。”

    “不理會也不成呢。”王瑞月苦笑一聲,道:“因為侯思止這檔子事兒,奴家剋夫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恐怕真的要孤獨終老了。”

    雖然是為了救王瑞月,但想到這個傳聞還有自己推波助瀾的因素在裡頭,崔耕頓覺臊得慌。

    未免繼續尷尬下去,他顧左右而言其他道:“照這麼說,張家還挺有勢力的?”

    一提這個,王瑞月不由多了幾分傲然,道:“當然,漢留侯張良之後,宰相世家,那能簡單得了嗎?”

    中國人寫家譜,不管真的假的,能不能攀附上,大都喜歡找一個歷史名人做祖宗。

    不過,魏州張家說是張良之後,完完全全不是攀附,而是確鑿無疑地事實。

    其實說是魏州張氏也不大準確,準確地說,叫清河張氏。

    張良後人世居清河,歷朝歷代,都有擔任朝廷高~官的,很是出了幾個宰相,說是宰相世家毫不為過。

    只是到了隋朝末年,天下大亂,清河成了隋軍和叛軍的交戰之地。為了避免一著不慎,全族被滅的下場。清河張氏的張文瓘帶著一部分族人離開了清河,來到魏州。

    他這一支在魏州發展的很好,張文瓘、張大安都先後擔任了宰相之職。

    到了現在,雖然張大安這一支敗落了,但還有張文瓘的幾個兒子擔任了大周高~官。

    更有甚者,張文瓘的侄子張錫甚得武則天看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只要假以時日,此人必能拜相。

    另外,王瑞月還告訴崔耕一個消息,張子瑞之所以被罷黜了揚州刺史,並不是簡單地貪污受賄。

    其實到了武則天當政的時期,朝政就不怎麼清明了。對於謀反之事固然有殺錯沒放過,但是像貪污受賄這種事,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憑藉張家的勢力,張子瑞即便被人抓住了這個把柄,按說也未必不能遮掩下去。

    張子瑞被擼了官,主要還是因為他是張大安的侄子。

    在張大安身為宰相時,他與武則天的兒子,被後世稱為“章懷太子”的李賢走得很近。

    李賢那可是正兒八經立過太子的人,受群臣擁戴,被稱為賢王,多次監國。

    武則天要大權獨攬改唐為周,自然就把李賢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以謀反之罪,將其流放。

    緊接著就是處理其黨羽了,張大安和張子瑞都吃了瓜落兒。

    總的來說,張子瑞確確實實是貪污受賄了,但是被貶官的真正原因,還是在於他站錯了隊。

    清河張氏雖然不入五姓七家之中,也確確實實是流傳千年的世家大族。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有機會能娶了王瑞月為妻。

    聽完王瑞月說得這番典故和來歷,崔耕自覺能抱上這種大粗腿焉能放過?

    當即他也就不再矯情,雙手鄭重地接過這方美玉,點頭道:“既然清河張氏如此盛情,那崔某人就不能不識抬舉了。”

    又說了一番閒話,王瑞月連飯都沒吃,就告辭離去。

    二娘和蘇繡繡特意準備的一桌好酒好菜,也只能自家享用了。

    吃著吃著,二娘忽然把筷子放下了,往四下里看了一眼,沒頭沒尾地來一句:“大家怎麼看?”

    茂伯手捻銀髯,咳嗽了一聲,顫顫巍巍道:“雖說是件好事兒,但這是不是委屈了二郎?”

    “委屈什麼?要不然能輪得著咱們崔家?”二娘眼神一陣明亮,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已經想好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就這麼辦了。”

    蘇繡繡微微有些遲疑道:“我倒是不擔心別的,她現在連個孩子都沒有,誰知道將來能不能生養?這事關崔家的香火……”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卻是將崔耕說糊塗了。

    他也放下筷子,問道:“你們說什麼呢?啥委屈不委屈的?”

    “你一點都沒感覺?”二娘道:“我們都幫你分析好了,那王瑞月走就走唄,為什麼跑這麼遠專門來見你一次?恐怕她是看上你了!二郎,這可是五姓七望女,真娶了她,咱們崔家可就算改換門庭了。別管她是不是寡~婦,別管她年紀多大,哪怕是再大一些又能咋的?咱們絕對不能錯過。大不了你娶了她之後,你若嫌她年紀偏大,姿色不行,以後你就多納幾個小妾唄。”

    “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崔耕這才明白,敢情這幾位以為是商場大減價,要瘋狂地買買買了。

    他搖頭推脫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人家是專門給我送樣東西……”

    然後,他把王瑞月今天和自己談話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沒想到,二娘聽完了不僅不死心,還很興奮地說道:“哎呀,我的傻二郎誒,你怎麼就沒聽明白對方的暗示呢。她不是說了嗎?自己的名聲不好,恐怕要孤獨終老了。那要是有人不嫌棄她的名聲……”

    這二娘真是鬼迷心竅,魔障了!

    崔耕拿起筷子繼續扒拉著飯,嘟囔道,你們就是想太多,人家要是真對我有意思,為啥不在咱們家吃頓飯呢?

    二娘卻是振振有詞,說,王家娘子害羞唄,我跟你嫂嫂都是過來人,她想幹啥我們還能看不透?

    無奈之下,崔耕只能使出了自己的撒手鐧,忽悠道:“二娘,別管這事兒是真的假的,我還真看不上她。你聽沒聽過,有個潮州司馬之女盧麗華……”

    曹家人都聽說了,二娘自然更聽說過了,問道:“潮州司馬的女兒,還能跟五姓七望之女比較?”

    “嘿嘿,她可不僅僅是盧雄的女兒……”

    聽崔耕把盧麗華的身世介紹完後,二娘也為難了。

    盧家雖然是普通人家,但上官家可不是暴發戶,人家大隋年間就是朝中的高~官顯貴了。

    另外,還有宮中的上官婉兒,對崔耕的仕途大有好處。

    一邊是巨大的名聲,一邊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到底該怎麼選呢?還真是幸福的煩惱啊!

    至於曹月嬋?不好意思,現在已經入不了崔家二夫人的法眼了。

    崔耕見她不再揪著王瑞月的話題沒完沒了,才長長地送了一口氣。

    過了幾天,曹月嬋派人送信過來,說是同意了崔耕的計畫,聚豐隆開始了迅猛的擴張。

    聚豐隆內有崔耕的方陣部署,外有曹月嬋的開拓進取,真是一日一番光景,一月一番氣象。

    可就在形勢一片大好之際,崔耕卻突然得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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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188章 參天樹已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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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話,封常清遞給崔耕一份公文,上面貼著“嶺南道肅政使崔耕親啟”的封條。/p

    朝廷官員往來的公文,有些並不封口,經手人可以隨便查看,甚至按規定要曉諭百姓。/p

    有些公文就要講究個隱秘性,貼上封條。按照大唐律,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最嚴重的可能是掉腦袋。/p

    但一般的封條,也不過是寫個“嶺南道肅政使拆”。/p

    這種情況下,封常清作為崔耕的貼身侍衛兼幕僚,自己就能打開看,甚至加以整理並批示,只要崔耕最後蓋印示認可就沒問題。/p

    但這份公文不同,封條上貼著“嶺南道肅政使崔耕親啟”的字樣,字面之意除了崔耕本人,任何人都不得拆開。/p

    哪怕是崔耕自己,也得先在封條上蓋好自己的大印再撕開。然後,被撕毀的封條會被帶回去做存檔。/p

    以這個年代的技術水平而言,可謂是保密到了極致。/p

    綜上所述,這是一份非常隱秘且極其重要的公文!/p

    封常清將公文遞交到崔耕手中,說道:“八百里加急送來的,看這架勢,肯定是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大人快拆開看看吧。”/p

    “嶺南道肅政使就是個監察官兒,就是真出了什麼軍國大事,我也插不上手啊。”/p

    崔耕滿腹狐疑,依照規矩蓋上自己的大印,接著撕開封條,把裡面的公文取了出來。可等他看完之後,疑惑非但未解,反而愈加深了。/p

    原來,這份公文是他所屬的右肅政台發來的,右肅政台歸狄相爺兼管。/p

    公函中交代的事情非倒是言簡意賅讓崔耕和陳三和在任期滿後,不必回京述職,原地待命。/p

    就這點小事還用這麼保密?還八百里加急?還非本尊不得私自拆啟?這不是浪費朝廷公帑嗎?/p

    不對啊,事出反常必有妖!/p

    驀地,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崔耕的心頭難道是我不知不覺間得罪了長安那頭的什麼人,有人準備對付我,狄相想讓我留在這邊暫避一時?還是侯思止回長安之後在朝中又告了我一記刁狀,朝廷又準備派出什麼罷黜使之類的來調查?/p

    怎麼破事兒一檔接一檔,這剛剛才消停多久啊?/p

    一時間,崔耕心亂如麻。/p

    將這份公文按照朝廷制度處理封存好之後,他索性將巡查嶺南道的事兒給停了下來,直接又返回了清源城,隨時準備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略顯莫名的危機。/p

    ……/p

    崔耕這趟又回清源縣,可不是衣錦還鄉歸故里,但泉州官場上的官員們可不這麼想。/p

    現如今他崔二郎還是嶺南道的肅政使,手上還攥著監察地方百官之權。他們這些地方官在這個時候,不是更應該往清源城崔府跑勤快些嗎?別臨了臨了,被姓崔的打了小報告,那就劃不來了。/p

    於是乎,前來送禮者有之,拍馬屁者有之,探聽消息者更有之,崔府門前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熙熙攘攘仿若鬧市。直如烈火烹油,更似鮮花著錦!/p

    這一點,是崔耕始料未及的!/p

    這一日,宋根海、封常清聯袂而至,還帶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道:“崔御史,您看誰來了?”/p

    那人緊走幾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道:“下走參見崔御史!”/p

    什麼叫下走?就是自稱供您奔走役吏之人!/p

    下走?這自稱委實有些過謙了。/p

    那人一抬頭,崔耕看清面目,好傢伙,這不是折衝府的書吏姚度嘛?/p

    想當初自己任清源縣尉時,姚度和宋根海就相當於自己的左膀右臂。/p

    後來清源縣撤銷建制,二人都面臨下崗失業的危險,聯袂找到了自己這個老上司。最後自己安排宋根海做了府兵的隊正,姚度做了折衝府的書吏。/p

    公允地說,姚度識文斷字熟悉吏情,論能力可比只會吹牛拍馬的宋根海強多了。/p

    不過有時候,運氣往往比能力更重要。/p

    如今宋根海跟著自己巡查嶺南道,混得風生水起,姚度的境遇可就差遠了,還是窩在武榮折衝府當著他的小書吏。/p

    崔耕是念舊的人,許久不見姚度了,趕緊以手相攙,高興招呼道:“原來老姚?哈哈,快些起來。咱們可是有日子沒見了,今天可要好好地喝幾杯。”/p

    招呼完姚度和宋、封二人坐下,崔耕問道:“老姚你今日過來,可是郭都尉派你來送信的?”/p

    “啟稟大人……”姚度又要站起來。/p

    崔耕雙目微瞪,佯怒道:“老姚,你這是什麼毛病?還當本官是不是你的老上司了?見個禮有那麼個意思就行了,來回整這麼多假模假式的,那不是生分了嗎?”/p

    姚度一聽訓斥,卻是樂得眉開眼笑起來,彷彿與有榮焉道:“正是當您是老上司,學生才特意來見您的。實不相瞞,我已經將折衝府的職司辭了,今日特來投奔大人。”/p

    “啥?把折衝府的職司辭了?”/p

    崔耕微撩雙眉,不由數落道:“老姚,你挺聰明一個人,怎麼幹了這麼一件糊塗事兒?我這嶺南道肅政使任期將滿可沒幾天干頭了,下個職司還沒著落呢。你這個時候來投奔我,不是跟著一塊瞎嗎?”/p

    “嘿嘿,大人誤會了,老姚多雞賊啊,這種大的事兒能不仔細斟酌?”/p

    一旁坐著的宋根海笑嘻嘻地插話道:“正是因為您的嶺南道肅政使當不了幾天了,他才迫不及待得辭職哩。”/p

    崔耕大惑不解,問道:“什麼意思?”/p

    “唔,那句話咋說來著?對,封侍衛,前頭聽你說過一嘴,那句話咋說?”宋根海是個半文盲,只得求助封常清。/p

    封常清道:“大人,您別忘了,朝廷有規定,諸外任官人,不得將親屬賓客往任所,及請佔田宅,營造碾磑,與百姓爭利。實不相瞞,不僅姚書吏遞了辭呈,我和宋隊正也在昨日通過姚書吏,辭了武榮折衝府的職事。以後啊,大人你去哪,我們仨就跟到哪!”/p

    話音落畢,宋根海和封常清、姚度一齊跪倒在地,齊聲道:“願為大人效死,還請大人收留!”/p

    崔耕這才恍然大悟過來。/p

    姚度就不說了,別看宋根海和封常清跟著自己在嶺南道各州府巡查著,但他倆的編制卻是一直掛在武榮折衝府裡,一個是府兵隊正,一個是長史侍衛。/p

    自己任期將滿,這嶺南道肅政使算是當到頭了,按照慣例自己肯定得到其他州府去任職。/p

    到時候就算郭恪膽子再大,再怎麼願意幫襯自己,他也不敢把手下的府兵和職事吏員,繼續暫借給其他州府的官員使喚啊。/p

    所以,宋根海等人要想繼續跟著自己,就必須先辭去折衝府的職司。這幫人之所以這麼急,估摸著是擔心名額被搶了先吧?/p

    朝廷是有章程規定的,為了避免與百姓爭利,朝廷律法規定,縣級以上的官員,不准帶親屬和賓客到任所赴任。/p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p

    你不讓帶親屬,我帶小妾總行吧?按律法“妾比畜產”,我帶幾個牲口你管得著嗎?/p

    所謂賓客,指的就是官員的門客和策士。/p

    但是賓客……你說是賓客就是賓客啦?我們幾個關係好,義氣相投,我去哪他去哪,不行嗎?難道當官的就不能交朋友了?/p

    所以,這條實際上只是限制了官僚門客的規模,而不可能完全禁絕。/p

    到底什麼官能帶多少賓客,官場上自有一套約定俗成的規矩。/p

    崔耕若是調出了御史台,以他嶺南道肅政使的七品官秩,一般情況下,最低也得給個從六品官的外調地方官秩,按規定可以帶四個幕僚上任。/p

    名額有限,若是被別人捷足先登了,這幾位可就追悔莫及了。/p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崔耕一邊讓他們起來,一邊搖頭苦笑,道:“不是本官說你們,還是太衝動了,怎麼事先不跟我說一聲?說老實話,眼下本官都有些自身難保了。”/p

    緊接著,他把那封神秘的公文和自己的判斷解釋了一遍。/p

    宋根海和封常清還好,姚度當時就有點傻眼,喃喃道:“不能吧?狄相可是兼著右肅政使的職司,有他在上頭罩著,您調個合適的職司,還不是小事一樁?”/p

    “唉,你別聽風就是雨,其實我和狄相的關係,沒有外界傳得那麼那般緊密……咦?我想到了,那份公文……對,狄相!!!”/p

    如同一道閃電在腦海中劃過,困擾崔耕多日的疑惑,霎時間豁然開朗!/p

    那公文透出來的意思,並不是有人要對付自己!/p

    而是有人要對付自己所謂的靠山狄仁傑!/p

    在荒唐大夢中,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就是在今年,狄仁傑貌似要遭遇今生最大的一場危機,險些丟了性命。/p

    史上所載,自從武則天正式登基為帝以來,酷吏集團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有些人選擇了夾起尾巴來做人,有的人像侯思止一樣,準備出京避避風頭。/p

    但是,作為酷吏集團的領軍人物來俊臣,卻選擇了絕地反擊!/p

    為此,他精心炮製了一場天大的冤案地官尚書狄仁傑、益州長史任令暉、冬官尚書李游道、秋官尚書袁智宏、司賓卿崔神基、文昌左丞盧獻,合謀造反!/p

    好麼,大唐(大周)實行三省六部制,這一個案子就牽扯了三個尚書和一個丞相,另外兩個也是官居要職。/p

    相當於半個朝廷要反了,武則天聽了來俊臣的密報之後,自然是心驚肉跳,慌了手腳。/p

    為了把這個案子變成鐵案,來俊臣趁機建議,這些人身居高位,對朝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是他們主動認罪,就不必牽連其家人。/p

    武則天當即就點頭允准。/p

    面對來俊臣發明的種種酷刑,就算狄仁傑是神仙也挺不住啊,索性利用了來俊臣辦成鐵案的心思,直接認了謀反之罪。/p

    然後狄仁傑當真不愧是狄仁傑,他趁著來俊臣鬆懈下來,偷偷用頭巾寫了一封書信訴說自己的冤屈,藏在自己的綿衣內,讓家人帶了出來。/p

    他的兒子狄光遠在武則天召見時,拿出那封書信,為父親鳴冤。/p

    武則天大為吃驚,讓通事舍人周琳去查探真相。/p

    不過周琳也懼怕來俊臣,草草看了幾眼,就回來向武則天謊報絕無此事,並拿出了來俊文事先偽造好的認罪書。/p

    如果沒有運氣幫忙的話,一代名相狄仁傑就得死在天牢裡頭。/p

    幸好,天可憐見,整好趕上武則天發現多年前誤殺了鳳閣侍郎樂思誨,心懷愧疚,召見了樂思誨的兒子。/p

    樂思誨的兒子對酷吏們恨之入骨,趁機為狄仁傑說起了好話,說陛下很可能被矇蔽了。/p

    最後,武則天親自接見狄仁傑,說你怎麼又寫認罪書,又說自己是冤枉的呢,都當過宰相的人了,怎麼做事還這麼沒溜兒?/p

    狄仁傑說我怕挨打,主動招供,這事兒我認。但認罪書的事兒我可不認,要不咱們仔細對對筆跡?/p

    至此真相大白!/p

    不過,武則天並未就因此重罰來俊臣,讓狄仁傑等人官復原職了!/p

    最後處理的結果竟然是,來俊臣屁事兒沒有,被誣陷的六人卻貶官出京,狄仁傑貶任了彭澤縣令。/p

    造反這種事嘛,當然是有殺過沒放過。/p

    其實,以武則天多疑詭詐的心理,並不是完全相信狄仁傑等人是無辜的,能留他們一條命,已經算相當夠意思了。/p

    崔耕暗暗琢磨,恐怕那封加急的神秘公文,就是狄仁傑在感到形勢不妙的情況下,動用宰相職權,緊急發出的,為的就是不讓自己淌長安城的這灘渾水,以免受其牽連。/p

    捋順了其中種種關節,莫名地,崔耕對狄仁傑這個以訛傳訛的靠山,心中又多了幾分敬重,還有滿滿的感動。/p

    不過感動歸感動,這下也是麻煩了!/p

    狄仁傑這棵參天大樹一倒,自己作為外界公認的狄系成員,屆時又該何去何從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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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189章 壽宴冷清清

    果不其然,形勢如他預估的一般無二,越來越危急了。 /p

    首先是過了沒多久,朝廷便發來邸報上,正式通報了這場驚天大案。/p

    又過了幾天,從京城來了個神秘人物,到了泉州刺史府門前,要求面見馮朴。/p

    結果第二天馮朴就以年老體衰不能任事為由,向朝廷致仕乞了骸骨。/p

    這回朝廷倒是辦事效率奇高,奏摺一到,馬上批准。/p

    馮朴只要再在泉州待上一兩個月,等新的刺史到任,他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p

    馮老頭和崔耕關係不錯,暗中向他交了底,那個來泉州見他的所謂神秘人物,其實就是來俊臣的手下。/p

    他讓自己主動辭官,否則就難逃滅族之罪。至於這麼做的原因嘛清洗狄仁傑的黨羽。/p

    狄仁傑原來甚得武則天的信任,打蛇不死,來俊臣還真怕他有朝一日捲入重來,多次在武則天面前建議,殺掉狄仁傑。/p

    武則天堅決不肯,來俊臣心中就更加忐忑了。所以,只要和狄仁傑有點關係的人,都在他的打擊範圍之內。/p

    最後,馮朴語重心長地勸道:“二郎啊,你要是有辦法,現在就趕緊去朝中活動,爭取與那來俊臣和解一番吧。要是真沒辦法……不如趁早和老夫一樣,辭官不做為好。來俊臣羅織搆陷的手段,端得陰狠毒辣啊!”/p

    “這……”/p

    崔耕一時間,猶豫不決起來。/p

    馮朴反正也到了乞骸骨的年紀了,辭官不做也不算啥大損失。/p

    但自己可不同,聚豐隆銀號,木蘭春酒坊哪個不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產業?一旦自己沒了官職,還能保得住嗎?/p

    另外,當了這麼久的官,威風八面,和各路官員稱兄道弟,為百姓申冤人送綽號崔青天,這麼好的仕途說放棄就放棄?/p

    退一步說,就算自己樂意,自己那幾口子也不樂意啊!/p

    不過他倒是沒有馮朴那麼悲觀,在他看來就算隨著狄相的倒台,事態漸漸惡化嚴重,他的日子會非常不好過,但也絕對沒有到挽回的餘地。/p

    首先與自己有刎頸之交的郭恪,他那條未嘗不是一條路子。想當初郭恪曾經露過口風,以郭家的實力絕對不怵武三忠。既然如此,應該能和來俊臣過上幾招吧?/p

    還有最近做好事從王瑞月那兒新得的那方美玉,這代表了魏州張氏的人情。如果自己真把這方美玉還了,以張家的勢力,也應該能讓來俊臣有所忌憚吧?/p

    即便來俊臣真的鐵了心,要剿除和狄相有關係的所有人,一定要對付自己。自己與這兩家的人情也擋不住來俊臣的攻勢的話,自己不是還有第三條路子上官婉兒嗎?/p

    來俊臣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不給武則天跟前的紅人,兼武則天工作生活的秘書上官婉兒的面子吧?/p

    至於站隊問題?/p

    事到如今,也實在顧不得這麼多了。連狄仁傑都扛不住來俊臣,自己暫時隱忍,不丟人!/p

    想到這裡,崔耕當即就準備面見盧雄,商量一下去長安拜見上官婉兒的事兒。/p

    可她娘的破屋更遭連夜雨,還沒等崔耕出門呢,盧雄的信就到了,告訴了他一個不幸的消息盧麗華得了一場急病,死了!/p

    是的!就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個素未謀面卻一心要嫁給自己的盧家小娘子,死了!!!/p

    盧雄雖沉浸在喪女的悲慼中,但還是在信裡再三強調,儘管這場親沒結成,但那是天妒紅顏,非人力所能挽回。他永遠會把崔耕當自己的乘龍快婿,上官婉兒肯定也會把他當自己的外甥女婿滴。/p

    但是說得再好聽有個卵用啊?/p

    上官婉兒又不傻,怎麼可能為了什麼關係都沒有的崔二郎,去硬肛風頭正勁的來俊臣?/p

    狄仁傑罷相,馮朴辭官,崔耕嶺南道肅政使任期結束卻沒有新職司,這三件事陸續發生,幾乎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回崔二郎算是栽定跟頭,前途無亮了!/p

    緊接著又有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來俊臣正在長安安排人彈劾崔耕!/p

    短短幾日間,崔府頓時門可羅雀。/p

    崔耕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索性也不去和別人來往,只待塵埃落定的那一天。/p

    如果只是削去自己的官職,沒辦法,只能忍了。若來俊臣太過分的話,只得捨出一方美玉的人情,再讓張家想想辦法。/p

    眨眼又是一個月過去,端午節到了,這天也巧,整好是崔耕的生日。/p

    崔府的大門上,懸著著一束胡蒜,一團編成~人形的艾草。門邊還有菖蒲的葉子修成劍形,以及五色絲線纏繞成縷,隨風飄蕩。/p

    應景兒事物都有,端午節日的氣氛頗濃。/p

    但物雖是,人卻非。/p

    若是前兩年,不,哪怕是放到幾個月前,崔府肯定早就賓客盈門了。/p

    不過今年,崔耕沒主動發請帖,也沒有人主動拜望。/p

    家中除了二娘、嫂嫂蘇繡繡、茂伯、小九兒和崔耕自己外,只有幾個丫鬟僕役,冷冷清清,和節日的熱鬧氣氛形成了巨大的反差。/p

    一家人的臉上都沒幾分喜色,的確體味了一番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悲嗆。/p

    二娘當著崔耕的面,忿忿啐道:“都是一幫忘恩負義的勢利眼!往日裡有多少人得了二郎的好處,現在可好,看到咱們家落難了,連二郎的生日都不來道一下喜,真是一幫把良心喂了狗的玩意兒。”/p

    “話也不能這麼說。”崔耕聳聳肩,淡然道:“一來,現在和我牽扯上關係對任何人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二來,咱們不是也沒發帖子請人家來嘛。”/p

    二娘道:“沒請就不會主動來啊?都是人精,還沒這點眼力勁兒?依老娘看,都是怕跟你走太近沾惹上麻煩才是真!”/p

    咚咚咚/p

    正在這時,外間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一道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二郎在家嗎?俺給你賀壽來啦!”/p

    這是封常清的聲音!/p

    關鍵時候,還是這個重情重義的漢子靠的住!/p

    剛才崔耕說自己不在意,還體諒別人的苦處,實際上怎麼可能真的不在意?/p

    心中頓時寬慰不少,親自出門相迎!/p

    一開門就更高興了,原來不但封常清來了,身後還跟著宋根海和姚度。/p

    三個人都沒空著手,姚度左手提著兩隻雞,右手提著兩隻鴨,宋根海帶著一條羊腿和一條十幾斤重的肥碩鮮魚。/p

    封常清更不得了,也真難為他了,不知從哪買來的,竟然扛著半扇牛肉,足有四五百斤。果然是一身蠻牛氣力!/p

    不過饒是他氣力驚人,也是累得呼哧呼哧喘著氣的。/p

    幾人相繼將東西放到廚房後,崔耕才把他們讓進了堂屋。/p

    小九兒端了個托盤出來,上面有粽子、蒲酒、五毒餅等應景的食物,招待眾人。/p

    吃了幾塊五毒餅後,崔耕微微嘆了口氣,道:“常清、根海、姚度,你們能來,本官足感盛情。不過……這個節骨眼兒上,儘量別跟本官走的太近,其中利害你們當曉得啊!”/p

    崔耕雖然沒了嶺南道肅政使的職司,但他還是七品御史的官秩,一句“本官”還是稱的起的。/p

    宋根海滿不在乎道:“大人,你太瞧得起俺們了。馮刺史那麼大的人物,和狄相有書信唱和,也才不過是丟官罷職。我們三個平頭老百姓怕啥啊?來俊臣也不會將眼珠子落在俺們三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身上,不是?”/p

    姚度連連點頭,宋根海說得,正是他想說得。/p

    三人中,崔耕還是覺得最對不住姚度,歉意道:“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姚度,你後悔辭去折衝府的差事不?要不,我再幫你跟郭都尉說一聲,回去折衝府任職?”/p

    要說姚度不後悔,那當然是假的,但是現在崔耕問起來,總不能當場掉了鏈子啊。/p

    他索性打腫臉充胖子,強笑道:“大人,我是一點都不後悔,相反的,高興還來不及呢。”/p

    這書生是被刺激得傻了吧?/p

    崔耕滿臉的不可置信。/p

    姚度笑著解釋道:“大人您想啊,我姚度那兩下子,在原來的清源縣衙裡興許算個人才,但放到泉州,乃至整個嶺南道,我算個屁啊。要想巴結您,就只能是在交情上下手。現在您倒了黴,我忠心耿耿地留在您身邊,以後您發達了,能虧待得來了我?”/p

    這丫真的這麼看好我?竟然被注碼都統統下在我身上了!/p

    崔耕目光閃爍,對姚度的話,總覺得水分多多,這廝可不是個厚道胚子。/p

    “嗤……嘴巴一張,啥好話都讓你倆說了!”/p

    封常清嗤笑一聲,鄙視道:“大人,您別聽他倆胡說八道。實際上…呵呵…”/p

    說著話,他一指宋根海和姚度,道:“這倆貨都沒說實話,至少說得不全是實話。他們是如今沒了官府的職司,眼瞅著家裡就吃了上頓沒下頓,只能上您這來找飯轍來了!”/p

    我去~/p

    崔耕見倆貨汗顏地低頭,不由狠狠地鄙視了兩眼。/p

    他問封常清道:“那你呢?”/p

    “俺不同,今天俺就把這句話撂這兒了!”/p

    封常清目光灼灼,聲若洪鐘道:“自從大人將俺從牢裡救出來,俺這二百多斤就算賣給您了。別說受牽連了,哪怕陪您去死,姓封的敢後退一步,那都不是站著撒尿的主兒!”/p

    “好!”/p

    崔耕撫手叫了一聲好,對於封常清的為人,崔耕絕對是相信的,至少不是旁邊那倆貨可以相比的了的。/p

    他可是清楚記得史上的封常清,為了報知遇之恩,最後竟是陪著高仙芝去死的!/p

    一條義薄雲天的好漢子!/p

    當即,崔耕端起一杯蒲酒,對諸人說道:“無論大家今天是因為什麼原因拜望我,都是好樣的。今後只要有我崔二郎一口吃的,絕對餓不著你們。來,今日,此時,大家滿飲此杯!”/p

    看書小說本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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