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781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200章 一啄兩年約

    一旁的劉幽求倒是知情識趣兒,“哎呦”一聲,捂著小腹說道:“郭都尉、崔縣令你們聊,本官有些內急,去去就來。 ”

    “劉縣令莫走,這點破事無需避嫌。”

    郭恪微微一揚手,叫住了劉幽求,沖二人苦笑道:“郭某的身世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只是家中曾有交代,此番來嶺南道任職歷練,不得跟人提及家世。二郎既然今天問到這,我也就不瞞大家了,其實我和陛下……”

    “二郎!二郎別走誒!”

    倏地,遙遙傳來傳來一聲喝喊,硬是打斷了郭恪。

    三人循聲扭頭望去,但見有兩匹快馬由遠及近,飛馳而至。

    幾息的功夫,便近至跟前。

    左邊馬上的那個人,身材微胖面皮白淨,額前不斷滾落著豆大的汗滴,正是聚豐隆的掌櫃曹天焦。

    右邊馬上的那個人,臻首娥眉風姿綽約,正是有清源第一美女之稱的曹月嬋。

    郭恪對崔耕和曹月嬋的那點破事兒有所耳聞,吃不準這對冤家現在是啥關係,一拽劉幽求的袖子,低聲道:“劉縣令,郭某也有些內急了,要不咱們一塊去方便方便?”

    劉幽求哦了一聲,知道郭恪的用意,遂拍了拍崔耕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二郎,你眼光可得放長遠些,莫要在一棵樹上吊死,誤了自己將來的大好前程!”

    言罷,和郭恪一起,往旁邊溜躂去了。

    曹天焦當先下來馬,不迭扯著袖子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上氣不接下氣地叫道:“哎呦……奶奶的……可趕上了。賢婿啊,你是不知道,我緊趕慢趕,好懸沒將這把老骨頭給震垮囉……”

    “打住!打住!”

    三天前剛被曹家折了面子,現在又聽老曹張口閉口賢婿地叫著,要說崔耕心裡沒點小芥蒂,那怎麼可能?

    他白眼上翻,沒好氣地道:“我說老曹,咱不帶這麼玩兒的。好麼,去你家提親,給我來個縮雞大窩脖。這轉過臉來,你又賢婿賢婿叫的親熱。這般緊趕慢趕地追我,到底啥事兒?咱有事說事,好吧?”

    “我……”曹天焦自知理虧,一陣心慌氣短,斜眼撇向曹月嬋,嘀咕一聲:“這事兒也不能賴我啊。”

    曹天焦一時也找不到話茬兒,將曹月嬋輕輕往前一推,嘆道:“誒,你們年輕人的事兒,自個兒解決吧!”

    說罷,老曹拚命甩開兩條腿,倏然間就逃離了崔耕的視線範圍。

    此時,方圓數十丈內,只剩崔耕和曹月嬋兩個人了。

    瞧著曹月嬋扭扭捏捏杵立當場,渾然變了個人似的。

    崔耕也不忍再奚落,問道:“月嬋,你今天來,總不會單純地給我送行吧?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曹月嬋啊了一聲,又是一陣扭捏,一改往日英姿颯爽女強人的范兒,低著頭結結巴巴說道:“有話說…有話說…奴家是有話說……”

    好吧,這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一時讓崔耕好不適應,不由催促:“到底是什麼話?你倒是快些說嘛!”

    曹月嬋哦了一聲,忽然抬頭,道:“二郎,你走了之後,莫擔心聚豐隆的事兒哩。聚豐隆也有曹家的份子,奴家肯定會把這份產業打理好的。”

    “還有呢?”

    “還有,二郎你那個加盟的法子真的很不錯,現在聚豐隆在嶺南道開設分號的佈局已經差不多了。接下來,奴家打算往江南道發展。如果順利的話,再過一年就能把江南道打理好。接下來便是淮南道、山西道和劍南道。對了,你的江都縣就是在淮南道……”

    說起聚豐隆的事來,曹月嬋又是一改剛才扭捏的小女兒狀,眉飛色舞鎮定自若,滔滔不絕頭頭是道,一副商場女強人的颯爽姿態。

    這才是曹月嬋嘛!

    不過她的這些規劃也好,佈局也罷,並不是崔耕今天想要聽到的,隨即猛然打斷道:“說正事兒!說正事兒!你今天是來給我送行的,不是給聚豐隆送行!”

    “正事兒?對,說正事兒呢!”

    曹月嬋忽地又是一陣目光閃爍,喏喏道:“就說二郎你家裡吧,別擔心,你走了之後……”

    “行了!都別繞圈子了!”

    崔耕低喝了一聲,說真的,對於曹月嬋對自己若即若離的態度,他是真心有幾分心裡不爽。

    你說你對我沒意思吧,你爹老曹整日張口閉口賢婿的,天天拿崔、曹兩家當年那個口頭婚約說事兒,鬧得整個清源城風雨,不,整個泉州府,甚至是嶺南道的官場上下都知道你我有婚約在身。偏偏你曹月嬋自己,卻沒出來澄清過一次。

    要說你對我有意思吧,可每次提到倆人的婚事,小娘皮不是面若冰霜,便是面色不悅扭頭就走。

    啥意思啊?

    你曹家父女當老子是凱子,還是傻子?

    崔耕越想越是有些生氣,帶著幾分惱怒的口吻說道:“月初,如今都到了這個份兒上,咱們索性開門見山地說這樁婚事吧。你今天就給個痛快話吧,咱們的事兒,是成還是不成?若是不成,你也別抻著我,我也不纏著你,咱們公歸公私歸私,一碼歸一碼,統統都給捋清了!”

    在崔耕略帶幾分咄咄逼人的架勢之下,曹月嬋竟難得沒有惱怒,而是俏臉微紅,嬌聲道:“二郎咱們今天能不說這事兒不~算奴家求你了嘛嗯?”

    她特意每句話拉了個尾音兒,柔媚入骨。

    不過,崔耕今天吃了秤砣鐵了心,曹月嬋這番努力算白費了。

    他正色道:“不行!今天這事兒一定得捋清,弄清爽了,我也走得踏實!”

    曹月嬋收起羞赧,微微蹙眉起來,沉思片刻過後,說道:“不是不樂意嫁給你,只是奴家覺得,現在正是聚豐隆大展宏圖的時候,不宜談兒女私情。兩年,你給奴家兩年時間,到時候一定給二郎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兩年?”

    “怎麼?”曹月嬋的小嘴微努,嗔道:“莫非兩年你都等不起?”

    崔耕被她擠兌一愣神,撓了撓腦袋,道:“倒不是等不起……只是……”

    “沒什麼只是的。”忽地,曹月嬋往前一步,大膽地飛快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崔耕地臉頰上輕啄了一下,道:“好了,咱們說好了,兩年時間!等我哦!”

    聲音稍稍落下,小娘子便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跳開一步,羞紅著臉跑了。

    而崔耕也出息不到哪裡去。

    他捂著吻痕殘留,略帶香風的臉頰,目送著跳開遠去的曹月嬋,滿腦子都是暈乎乎的。

    別看他如今家業興旺,仕途官運也尚算暢順。

    但在男女之事上,他還是初哥。

    哪怕是當年紈袴敗家之時,在情場風月之事上,也只能算是個冤大頭,離風月老手差太遠了。

    不然的話,當年也不會因為愛慕劍舞大家公孫幼娘,數月間,而又是冤大頭似的砸錢,又是腦殘粉般的追捧,甚至捨棄家業跑到泉州,跟人爭風吃醋跌入湖中。

    直到劉幽求和郭恪見曹家父女離去,相繼走到他身邊,他還有些神思不屬,最後居然連郭恪家世背景的事兒,都拋諸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了。

    “開船哩……”

    隨著船老闆的一聲大喊,帆船緩緩開動,漸行漸遠,崔耕揮舞著的手臂才停了下來。

    隨著一陣微風拂面,他猛然想起一件事來,曹月嬋只說了兩年之後給我一個答覆,可沒說要答應我成親啊。

    奶奶的,這次……小娘皮不會又在晃點我吧?

    會嗎?

    不會嗎?

    摸著吻痕早已散去無影蹤的臉頰,他陷入了深深地糾結中。

    ……

    ……

    帆船離岸不久遠,木蘭溪旁邊不遠的一處小野店中,曹天焦正焦急地問道:“咋樣了?咋樣了?和崔二郎談得咋樣了?”

    曹月嬋秀眉微挑,高興道:“爹,您就放心吧,二郎答應給女兒兩年時間。”

    “兩年?”

    曹天焦苦著臉道:“你比崔二郎還大一歲,兩年之後,你都成老姑娘啦,我就不明白這事兒為何還要拖上兩年的,就不能痛快一些答應他嗎?你看看崔二郎,人長得算是周正,上頭沒公婆,崔家的家業越做越大,而他在官場仕途上如魚得水,可謂前程遠大。嬋兒啊,這麼好的夫婿上哪找去?別說兩年後,就是現在,想嫁給崔二郎的人就多了去了。到時候,人家另找了別人可咋辦?”

    “不會的。”曹月嬋篤定地道:“我恩師佟本善佟老爺子曾跟女兒講過官場慣例和典故,二郎到了揚州,依照大周律,他既不能轄內百姓結親,也不能和上司同僚結親。至於臨近幾個縣,又哪那麼巧就一定有合適的?所以在江都縣令的任期內,他還是成不了婚的!”

    曹天焦搖頭一陣苦笑,不太樂觀地說道:“那也不一定。揚州城內商賈雲集,名流眾多,南國胭脂北方佳麗應有盡有,可不全是本地人。說不定人崔二郎一到揚州城,就能交上一場桃花運哩。你這丫頭啊,將來若要吃虧,也是吃虧在爭強好勝的心思上,吃虧在自以為是,總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嘿,這天底下的事兒,哪兒是你一個女人家家能算計得過來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201章 揚州狗咬魚

    李唐、武週年間,揚州是海上絲綢之路和陸上絲綢之路的交匯點,交通極其發達。

    崔耕等人上船之後,從木蘭溪碼頭順流而下出海,先沿海岸北上,再從東海入長江,西行一段即可直達揚州城外。

    總地來說,沒有鞍馬勞頓,這一路旅途還是比較舒服的。

    在船上閒來無事,大家嘮起了揚州城。

    陳三和拂塵輕擺,吐沫星子亂飛,道:“揚州城可不得了,揚一益二你們聽過沒有?說的就是,除了東西兩京(長安和洛陽)之外,最繁華的地方是兩個,首為揚州,次為益州。那地方,簡直是隨便抓起把土,裡面都有金屑子……”

    “你就別在俺們跟前兒吹牛逼了,行不?”封常清翻了個白眼,噴了陳三和一臉吐沫星子,道:“老神棍,你是覺得俺們沒讀過書還是怎麼的?揚州富庶是不假,說得是這城中商賈眾多工坊眾多,不是說土裡有金子,那地方沒金礦。”

    陳三和砸吧了一下嘴,道:“嗨!我就說那麼個意思!雖然沒有金子,揚州有鑄錢爐啊。咱們大周的九十九個鑄錢爐,揚州就佔十個,這簡直比金礦還金礦!另外,還有什麼瓷器工坊、絲綢工坊、漆器工坊,鹽商、茶商、藥商、珠寶商……說是富得流油都委屈它了,得說富得流金子。”

    陳三和顯擺完,一旁的宋根海也不甘寂寞了,開始賣弄起自己剛打聽來不久的消息,道:“我還聽人說啊,揚州不如東西二京,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如今啊,論起富庶繁華來,揚州當屬天下第一。別說當官的了,就是衙門裡隨便一個小吏,都比咱們嶺南道一個縣太爺的進項多!”

    姚度也湊熱鬧道:“不光富庶呢,那裡還美女如雲啊。這揚州青~樓可是大大的有名……嘿嘿嘿。”

    反正沒帶家眷,幾個大老爺們心照不宣,一齊發出了猥瑣的笑聲。

    就是崔耕自己,對揚州也充滿了神往。就連那場“荒唐大夢”中,都充滿了揚州的各種傳說。

    什麼徐凝的“天下三分明夜,二分無賴是揚州”,什麼杜牧的“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什麼殷芸的“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真是隨便一念,都令人期待地很哩。

    不過,神往歸神往,他還是不忘叮囑手下這幾人,道:“大家都警醒著點兒,麗競門監察江南的總部也設在揚州。你們若是貪財、貪色,被人抓住了小辮子,本官可救不了你們。”

    “我等曉得的。”

    “大人放心,我們絕不給丟人栽面兒!”

    “跟在大人身邊這麼久了,這點輕重我們還能分不清?”

    一眾屬下,紛紛應和。

    這時,宋根海湊到了崔耕的旁邊,嬉皮笑臉道:“大人,這馬上就要到揚州了,咱們是不是……下來走一段?”

    “走一段?什麼意思?”

    “就是說,假如咱們直接在揚州城外下船,肯定被麗競門盯得死死的,那得多不自在啊。不如趁著您還沒正式上任,先遊玩一番。”

    聽出來了,原來是想趁著上任之前,浪上一浪啊~

    崔耕面色微微一沉,斥道:“遊玩個蛋啊?本官這麼著急來揚州上任,為的就是打亂麗競門的部署。這一遊玩,那不等於白忙活了嗎?”

    不過在偷奸耍滑磨洋工方面,宋根海還是有點天賦和急智的。

    他眼珠一轉,賤兮兮道:“不白忙活,這叫微服私訪。咱們人生地不熟,您正式上任之後,恐怕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是有心人安排的。也只有趁著當下,誰也不知您進了揚州城的情況下,才能看到點真東西,這個機會可千萬不能錯過。”

    “這樣啊……倒是有點道理。”崔耕被宋根海說服了。

    接下來,就做了相應的一番安排。

    因為封常清和周興,一個是高如鐵塔,一個是面如惡鬼,外形容貌都太扎眼,怕是一進城就被麗競門有所察覺,於是讓他倆就留在船上,準備和接待崔耕上任的官員會面。

    崔耕自己則和宋根海、姚度以及陳三和提前下船,從陸路趕往揚州。

    不過等他們三人騎上快馬,出了碼頭不到十里遠,就傻眼了。

    望著眼前,宋根海忍不住驚呼道:“咱們不會是走錯路了吧?這……這裡是揚州境內?”

    陳三和也是眉頭緊皺,不可置信道:“不應該啊……揚州不是挺富庶的嗎?怎麼這裡連咱們清源都不如啊?”

    原來,三人入目所及之處,稻田乾枯,莊稼枯黃,百姓們面有菜色,瘦骨嶙峋。

    甚至有一隊隊叫花子,三五人一群,十幾個一夥,扶老攜幼,從他們身邊走過。這尼瑪怎麼看怎麼像是饑荒重災區啊!

    天下第一繁華州府就這德行?

    那大周其他州府,不得成了阿鼻地獄啊?

    但就算揚州受了天災,也不能這麼慘啊!因為此地交通極其發達,沒有糧食,買不就行了嗎?

    不說近處,就算從泉州運糧,滿打滿算,不到兩個月也就該運到了。

    崔耕大惑不解,讓陳三和找了個乞丐一打聽才知道,這裡邊不僅有天災還有人禍。

    今年是整個淮南道受了旱災,尤其是以揚州附近最為嚴重。

    沒錯,古代的水利工程實在搞的不好,在江河縱橫的淮南道,竟然出現一場罕見的大旱災!

    本來揚州富庶,即便朝廷不救濟,單靠民間自己的力量也能扛過去。

    然而好死不死的是,在一個月以前,武則天心血來潮,下了一道聖旨:天下禁屠。

    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朕信了佛了,明白殺生是不好的。所以,從今天開始,天下百姓就不准宰殺牲畜、捕獵魚蝦了。

    頓時,大周所有的屠夫盡皆失業。

    天下其他地方還好,大不了屠夫改行,百姓少吃幾頓肉唄。

    但揚州附近不同,這裡江河湖泊眾多,百姓們的飲食習慣是一半吃糧食,一半是吃魚蝦。

    現在皇帝的聖旨來了,大家就只能吃糧食了。

    但問題是今年大旱啊,糧食本來就貴,這驟然出現了一半的缺口,那還了得?

    一時間,揚州附近糧食的價格就打著跟頭,噌噌噌地往上翻。

    ……

    崔耕聽完後一陣膩歪鬧心,媽的,好背啊!老子怎麼那麼衰?怎麼我新官上任,就趕上了這麼檔子事兒?

    而且,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還完全無解!

    揚州既有錢交通又發達,之所以出現糧價如此離譜的現象,是因為短時間內糧食的缺口太大。

    這遠不是自己抖抖什麼機靈就能夠解決的。

    貌似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開放禁令,准許民間吃魚蝦。但是,這可能嗎?

    上書武則天,讓她收回成命?

    一代女皇,武則天大大當然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臉,她老人家回覆的聖旨,崔耕都能幫她想好了:天下禁屠,我佛歡喜,自然有甘霖降下,何必去本逐末?

    還是說,自己不顧個人安危,公然違抗陛下旨意,強行下一道公文,准許百姓吃魚蝦?

    先不說他崔二郎有沒有這個膽子,恐怕公文剛剛寫好,麗競門的人就來鎖拿自己了。

    這可咋辦?

    崔耕心中鬱悶不已,接下來,他也就沒有心情再查看什麼揚州風土人情了。

    與宋根海、陳三和等人一路疾行,第二天一早,到了揚州城外。

    到了此地,他的心情總算是好受了些。

    雖然還沒到城內,但這裡工坊巨富甚多,論繁華比起一般通都大邑都不遑多讓。百姓們特別有錢,還可忍受目前高企的糧價,面色紅潤並無餒色。

    再往前走,一條護城河橫亙在眼前,寬達三四十丈,碧水汪汪,楊柳依依,睡蓮滴翠,水草萋萋,甚是喜人。

    崔耕記得荒唐大夢中有詩明證“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虹橋儼畫圖。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

    儘管這條護城河還沒經過整飭,但已經有了後世“瘦西湖”的三分風采。

    此時城門剛剛開,百姓們魚貫入城。

    所有百姓都要經過衛士的檢驗,一方面是看有沒有什麼違禁品,另一方面是監察有沒有行跡可疑之人。

    衛士稍一懷疑,就可以要求行人出示“公驗”也就是類似身份證、護照之類的東西。

    比如崔耕,真被士兵查著了,就得把他那個鑲金嵌玉的告身拿出來。這樣的話,他微服私訪的計畫就算完全失敗。

    若是宋根海和姚度呢,就得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過所”到了明清時期,此物又被稱為路引。

    崔耕等人下了馬,前面是一輛柴車。

    趕車之人看年紀不到二十歲,面白無鬚,肌膚水嫩,雙目明亮,除了略嫌陰柔以外,算是個標準的美男子。

    崔耕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很是奇怪這等人物,怎麼會是一個樵夫。說他是喬裝打扮的吧,仔細觀瞧可以發現,這人手心中還真有不少繭子。

    難道是人家基因好,風吹日曬都對皮膚毫無影響?

    那人也注意到崔耕在注視著自己,微微一抱拳,道:“這位小哥,可是找我有事兒?”

    “呃……沒事兒,沒事兒!”崔耕也覺得自己這樣盯著人家看也有些不禮貌,隨口應道:“我就是覺得你這車乾柴挺好的,得賣多少錢啊?”

    那人隨口應道:“十貫錢。”

    “啥?”崔耕忍不住驚呼出聲,這價格也太離譜了。

    那年輕人趕緊糾正道:“說錯了,是十文錢……啊,不,是一百錢!”

    “一百文錢啊,這還差不多……誒,到了!”

    此時已經到了城門口,守門的兵丁開始盤查那個年輕人。

    “這柴車裡面可有違禁之物?”一個衛士打了個哈欠,例行公事般的問了一句。

    “沒有,小的不敢。”

    “行了,過去吧。”

    然後就輪到崔耕等人了,他們的行李非常簡單不用檢查,衛兵也沒要求出示“公驗”。

    然而,正在這時候

    瞄

    汪汪

    有四五隻瘦骨嶙峋地貓狗,從城門洞裡突然衝出,向著那柴車撲去,瘋狂連吠,又抓有撓,狀似瘋狂。

    “這裡面有違禁品!”那衛士稍微一猶豫就恍然大悟,激動地大聲呼喝,聲音都變了。

    別看城門處只有有四個衛士在查抄行人,但在不遠處坊角的武侯鋪內,可是按照朝廷律例,駐紮著一百衛士,專門負責保護城門。

    聽到他這一聲喊,馬上就有四五十衛士,迅速衝出武侯鋪,各持兵刃將那年輕人圍在當中。

    此時此刻,他們的眼珠子都綠了,用力嚥著唾沫,紛紛嚷嚷道:“違禁品,違禁品在哪呢?太好了!這段日子嘴裡淡出個鳥來,可等著一回了。”

    “應該在這柴車裡面。”

    頓時,眾兵丁七手八腳,把柴車上面的乾柴卸下去,裡面露出了幾尾鮮魚。

    “哈哈!”領頭的軍官發出了一陣歡笑,指著那年輕人道:“小子,這鮮魚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陛下剛頒了天下禁屠令,你這是公然忤逆聖意,悖逆大周律啊!”

    “呃……”那年輕人面色慘淡,忽地急道:“禁屠令,意為禁止屠殺之令。但我沒殺生,真的沒殺生啊!對了,這魚是被狗咬死的,我撿回來的!這哪裡算是殺生了?我可沒違背大周律,更沒違抗聖意!”

    唔?

    崔耕看著這年輕人,暗讚一聲,這小子倒是有幾分急智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202章 財帛動人心

    年輕人這麼說當然是有道理的,武則天下達的是“禁屠令”,而不是“禁肉令”。 (  .    .   )

    單從字面上去解讀禁屠令,運輸鮮魚乃至吃魚都不算犯罪,有罪的是捕獵魚蝦。守城門的衛士們之所以如此激動,主要還是因為今天終於有魚吃了。

    至於這柴禾裡藏魚的年輕人,急智歸急智,只不過他臨時找的這個理由實在是他蹩腳了……

    “撲哧”

    “哈哈哈!狗攆耗子撲棱灰,倒是聽過。”

    “沒錯,這狗還能跑到河裡去咬魚?這可是第一次聽說哩!”

    不少行人笑出聲來。

    崔耕不忍這年輕人受罰,輕咳一聲,上前幫忙打圓場道:“這位兄弟,你這一著急就吃字兒的毛病得改一改。什麼叫這魚是狗咬的?那叫狗鱉咬的。”

    領頭的軍官叫姚天德,今天把守城門查著了幾尾鮮魚心情正好。所以,他儘管明知崔耕也在扯淡,還是隨意敷衍回應道:“什麼狗鱉?本官怎麼沒聽說過這玩意兒?”

    “你不知道?”崔耕故作驚訝,比比劃劃解釋道:“狗鱉可是好東西,此物外表像狗,實際上是一種鱉。既可上陸地吃草,又可下江湖捕魚。最關鍵的是,每個狗鱉體內都會產一寶珠,乃是無價之寶。誰若是能見著一隻狗鱉,那可是走大運了,注定要發大財啊!”

    聽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姚天德居然有了一絲絲相信了,疑問道:“你真見過狗鱉?”

    “可不是嘛!”崔耕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起來,“今天,就在今天,我路過一條小河,整好看見一隻狗鱉和幾條大魚在河中對打,嘴裡還吐出寶珠砸向那些大魚的魚頭。當時這位小兄弟也在場。我們倆琢磨著,當今陛下澤被蒼生,下了天下禁屠令,我等百姓自當遵守。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狗鱉既然生活在我大唐境內的江河中,自然也算陛下的子民,也該遵守這天下禁屠令,不是?於是乎……”

    “於是乎怎麼的?”軍管姚天德嚥了口唾沫。

    “我們斷然出手,驚走了狗鱉。”

    說到這,崔耕伸手一指那幾尾鮮魚,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過我們終究出手還是晚了點,沒能救下這有幾條可憐的魚兒。陛下頒布了天下禁屠令,我等百姓本該是阻止這狗憋殺生的,唉,實在是慚愧之至!”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姚天德緩緩點了點頭,倏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聲色俱厲道:“他奶奶的熊!小子,你是不是看本官象老鱉?這種瞎話,傻子都騙不了啊!尼瑪狗鱉還吐出寶珠砸魚,你咋不說它成精了呢?”

    崔耕本來也沒指望這樣矇混過關,趕緊使出了殺手鐧,道:“這位將軍息怒,雖然此事匪夷所思了點,但我還是有證據滴!”

    說著話,他從袖兜中掏出了一樣錦盒。把錦盒打開,裡面是一顆徑達八分的珍珠。

    崔耕道:“那狗鱉雖然跑了,它吐出的寶珠還在。當時我和這位小兄弟是見者有份,他分了那幾尾鮮魚,我分了這顆寶珠。不信的話,您自己看看?”

    這顆徑達八分的珍珠,乃是張元昌和李知祥給崔耕的生日賀禮之一,正所謂世間珍珠,七分為珠,八分為寶,這顆珍珠能值兩百多貫錢。

    能將這東西拿出來喂狗,他是真的有心要救下這個犯了律例的年輕人。

    姚天德在天下第一繁華之地守城門,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稍一打量就估摸出了此物的價值。

    他接過的寶珠後,面色頓時緩和了下來,語氣也和善了些,道:“照這麼說,這事兒還真有?”

    崔耕賠笑道:“這位將軍若是還心懷疑慮的話,不妨把這些證據都拿回去,好好調查。等調查清楚了,再把他們發還在下不遲。只是今天……”

    “今天啊……”姚天德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正色道:“按照我大周律例,我等城門守門若是無故留難行人一天,罰笞四十。本官怎敢以身試法?你們走吧,等調查清楚了,本官再通知你們。”

    “多謝將軍。”

    雙方心照不宣,崔耕和那個年輕人都沒留下姓名,趕車的趕車,騎馬的騎馬,入城去也。

    出了城門洞沒多遠,年輕人就把馬車停在了一邊,來到崔耕的馬前,道:“這位大哥,請借一步說話。”

    崔耕輕“唔”了一聲下馬,被那個年輕人領到了一個坊內。

    七扭八轉,終於找到了一個僻靜無人之地。

    噗通

    那年輕人跪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響頭,道:“恩公在下,請受在下一拜!”

    崔耕趕緊以手相攙,道:“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

    “不,這對您是舉手之勞,對在下卻是天高地厚的大恩!”

    那年輕人執意不起,又連磕了幾個響頭。這頭磕得可真實在,他的額頭迅速腫了起來,鮮血淋漓。

    崔耕見狀,委實覺得這年輕人有些小題大做了,這頭磕的都破血了,不至於啊!

    因為武則天雖然下的這個禁屠令比較混賬,但她本人不是瘋子,沒有規定殺畜生要償命啊。

    事實上,犯了禁屠令真被抓到也不過是“笞五十”,城門衛對此事監察不嚴的懲處是“笞二十”。江淮饑荒,主要是因為官府的阻攔,使成規模的捕魚成為不可能,而不是百姓不敢鋌而走險。

    雖然這五十板子很不好挨,但遠稱不上救命之恩,自己讓他免了五十鞭笞而已,他至於這麼玩命地磕頭嗎?

    莫非是那顆珍珠?看來這年輕人也是識貨之人!

    他笑著寬慰道:“這位小哥,你是怕還不起那顆珠子吧?沒關係,還不上就算了。有心救你,又怎會跟你索要這身外之物呢?”

    “恩公,你想哪去了?”年輕人這才站起來,苦笑道:“那顆珠子雖然珍貴,但我們家還不至於拿不出來。敢問恩公姓字名誰,在城中何處落腳?您不妨留下個地方,過兩天我定還您一顆比那顆更大更好的珍珠。”

    喲呵,聽這口氣,這年輕人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啊。

    崔耕還要在揚州城內微服私訪,當然不能報真名。他稍一轉念,就道:“我叫崔大牛,是來揚州採買貨物的客商,這幾位是我的隨扈。至於落腳的地方嘛……還沒選好。這樣吧,我們幾個初來乍到,對揚州不熟,不如辛苦小兄弟領著我們在揚州轉轉?至於那顆珠子,就抵了這幾日的工錢,如何?”

    “成!”

    那年輕人灑脫道:“幾日的工錢竟值兩百貫錢,恩公倒是出手闊綽。看來恩公也不是缺錢的主兒,那在下就不矯情了。不過,雖然這顆珠子的事兒就此了結,但你的恩情可不能就此抵消。這樣,今後您在揚州遇到什麼為難召窄的事兒,儘管找我。”

    好大的口氣!

    崔耕暗忖,要是你小子真有什麼那麼大的本事,還至於敢忤逆禁屠令,冒險走私幾尾鮮魚嗎?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那年輕人又道:“在下也姓崔,叫崔方,如今住在城東仁壽坊百家巷,恩公一打聽就能打聽著。論銀子身家,我肯定沒恩公多,但在揚州城中,若是碰到錢解決不了的事情,您不妨找我。”

    崔耕還要再問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事”,他卻不肯詳細說了,只是推說恩公遇到了自然會明白。

    隨後,崔方這個揚州本地人就領著崔耕等人逛起揚州,尋了一家客棧住下。

    揚州城最大的客棧叫歸仁客棧,也在仁壽坊。

    據崔方介紹,這個客棧前面是酒樓,後面是客棧,有上房一百多間,乾淨雅緻,整好適合崔耕這樣的外地客商。

    崔耕對此無可無不可,帶著陳三和、宋根海和姚度,幾人牽馬隨著崔方來了歸仁客棧前。

    很快,便有四五個客棧迎賓的夥計接過了韁繩,準備帶這幾匹馬刷洗飲遛。

    還有一個夥計上來,招呼眾人上樓吃飯。

    可正在這時,出幺蛾子了。

    噔噔噔

    有一白衣少年迅速從不遠處跑來,就在他經過眾人身邊的時候,猛地一伸手,把宋根海手裡的包袱搶過!

    “好賊子!”

    宋根海還沒反應過來,崔方便眼明手快,大喝一聲,飛快地出腿,絆在了那少年的左腿上。

    小賊一個收勢不及,“哎呦”一聲,跌倒在地。

    宋根海這才警醒過來,直嚇出了一身冷汗。錢財倒是其次,這包袱裡面還有崔耕和陳三和的告身呢。真被這小賊搶去了,可就耽誤了大事了。

    他又驚又怒,來到那白衣少年的跟前,如同象老鷹抓小雞一樣,把他提了起來。

    啪!啪!啪!

    宋根海先是猛抽了小賊幾個大嘴巴,才惡狠狠地罵道:“狗日的,敢偷你家宋爺爺的東西,小子,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孰料,那小賊毫無懼色。

    “我呸!”他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厲色道:“敢打你家小太爺,我看你才是活膩歪了呢。

    隨後,他衝著遠處發出了一聲大喊,吆喝道:“哥幾個,都過來吧,這幾個孫子敬酒不吃要吃罰酒。”

    “來了!”

    隨著一聲回應,從街道的兩頭跑過來來二三十人。

    儘管這些人高矮胖瘦不齊,老少皆有,但光人數上的優勢,就讓崔耕等人感到巨大的壓力了。

    崔耕見狀,暗罵一聲,好傢伙,敢情兒是遇到團夥作案了,莫不是自己等人一進城,就被賊眼當成外地來的羊牯給盯上了?

    酒樓的夥計和路上的行人們更是不堪,見是這夥人,頓時躲進酒樓的躲進酒樓,躲進街上店舖的躲進街上店舖。

    霎時間,整條街道上只剩下了崔耕一行和這伙賊人!

    “滄啷”

    宋根海把腰刀抽出來了,虛空揮舞了幾個刀花,道:“你們……你們想幹什麼?爺爺這把刀可是飲過人賊人血的!”

    這夥人的首領是個細高挑、滿臉麻子的中年男子。

    他嘴角微翹,不慌不忙地皮笑道:“幾位應該是初次到揚州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第一次出遠門?”

    宋根海訝然,扭頭看向崔耕,愣愣問道:“大,呃,東家,他是咋知道咱第一次出遠門?”

    這個二貨!

    崔耕氣得暗罵一聲。

    中年麻子又道:“嘿嘿,連財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說你們不是沒出過遠門的嫩雛,誰信啊?今天本大爺就教你們一個乖,以後啊,把金子珠子什麼的藏好了,別沒事就拿出來顯擺。”

    聽完這話,崔耕已然肯定,自己在城門口行賄的時候,的確就被人盯上了。

    旋即,他冷笑一聲,道:“是又怎樣?我就不信了,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在揚州城內,你們還敢強搶?難道就不怕官府治罪?”

    “嘿嘿,官府?你是說那些衙役?”中年麻子不屑道,“借給他們倆膽兒也不敢多管閒事!”

    略微頓了頓,又道:“外地人,識相的話,就把包袱扔過來,咱們算交個朋友。若是不識相的話……”

    “不然怎麼樣?”

    “我們可要動手了!不僅你的財物保不住,自己還得白受了皮肉之苦!”

    “這……”

    崔耕還真為難了,他暗暗琢磨了一番,眼下,對方可是足足有二十多人。

    而自己這邊呢?他和姚度都沒啥戰鬥力,宋根海一對一可能還有點勝算,對上倆沒準就被人打趴下。崔方這年輕小夥兒細皮嫩肉的,估摸著也不是鬥勇耍狠的主兒。

    硬碰硬,鐵定是自己這方要吃大虧!

    怎麼辦?難道真把包袱拱手送人?

    還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打消微服私訪的行程,索性直接亮出身份?

    一亮身份,這幫挨千刀的賊子,應該不敢搶縣太爺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203章 美女救英雄

    “你們找死!”

    就在崔耕猶豫之時,已經有人暴喝一聲,與這幫賊人動上了手。

    出手之人並非手持腰刀的宋根海,而是細皮嫩肉,赤手空拳的崔方。

    出拳!

    伸腿!

    抬腳!

    兔起鶻落之間,他已經接連打倒了三人。

    好快的拳腳,絕對是練家子!

    領頭的中年麻子見狀,不由得面色大變,道:“娘的,碰上硬點子了,大家一起上!”

    “是!”

    這幫賊人幹這缺德事兒多了,雖然戰力不強但心狠手辣,迅速上前,有人甚至掏出了隨身的兵刃。

    宋根海擋在崔耕身前,腿肚子有點哆嗦,一方面確實是有點害怕,另外一方面則是猶豫,現在到底該保護崔耕呢,還是上去幫崔方掠陣。

    崔耕也看出了他的猶豫,咬牙催促道:“傻愣著幹甚?別管我,宋根海,上,捉拿強盜!”

    “是……咦?好像不用去了。”宋根海面色古怪。

    果然,兩人短短幾句對話間,戰果已經分明,戰鬥儼然結束,勝利的一方竟然是……崔方。

    只見二十多名賊人盡皆被打倒在地,一片呻~吟之聲,而崔方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幞頭被斬落而已。

    剎那間,一頭青絲垂下,更顯得他美豔無雙……不過是他,還是她?

    這年頭,男人也是留長發,倒是說明不了什麼。但他這副樣子也太不像鬚眉男兒了……崔耕心中生疑,往崔方的雪白脖頸上看去……嘶,沒,沒喉結!

    崔方知道眼下已經瞞不住了,趕緊微微一福,清了清嗓音,恢復女聲道:“妾身崔秀芳,參見恩公。先前不是妾身有意欺瞞,實在是一個弱女子行走在外,多有不便,還望恩公恕罪。”

    真是女的!

    崔耕終於明白過來,為何之前在城門處,自己搭手幫崔秀芳解個圍而已,她卻如此對自己千恩萬謝了。

    對於一個男人來講,挨五十板子也就挨了。

    但是女子……現在是夏天,崔秀芳只穿了一條薄褲。幾板子下去,那還不得把褲子打爛啊。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女子怎能出如此大醜?稍微烈性一點的女子,恐怕能要一死了之了。

    難怪她會說救命之恩,而非解圍之恩了。

    想通其中關節,崔耕豁然開朗,不由暗樂,哈哈,今天哥們歪打正著,還算是英雄救美了。

    好,這個美救得好!

    崔秀芳不僅長得漂亮,這身本事也著實不賴啊!

    就算這幫賊子的戰鬥力差一點,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把他們全料理了,自己這一窩子的手下,也就封常清的武力值方能辦到吧?

    當然,崔秀芳與封常清不能做此簡單地類比!

    封常清是斬將奪旗的猛將,崔秀芳一介女流先天氣力不足,更多的是靠技巧贏人。到了戰場上,她肯定沒封常清好使,只是如今這種小範圍的技擊戰鬥,更適合她發揮罷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貌美女子是個人才啊。

    怪不得當初她告訴自己,可以解決用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呢,原來倚仗得就是她自己這一身拳腳好功夫啊!

    這要是把她收攏過來,做個“貼身”的侍衛……唔,霸道縣太爺的貼身美女高手,真是想想都讓人激動啊。

    念頭一起並滋生蔓延開來,他擺手溫言道:“不怪,不怪,本……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女流之輩孤身行走江湖,自然是身不由己,怎麼會怪你呢?呃……敢問崔小娘子,你為何孤身一人,你的家人呢?”

    崔秀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長嘆一聲道:“恩公恕罪,妾身有難言之隱,恕難回答。”

    有難言之隱?莫不是又有什麼冤屈啥的?

    那就更好辦了!

    當即,崔耕又熱絡地關切道:“難言之隱?莫不是有什麼苦衷?不怕,若是有什麼為難之事,我興許能幫得上……”

    噔噔噔

    話剛說到這,忽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接著有人高喊著:“哪裡來的賊人?賊人在哪呢?”

    崔耕一看,正是四五十名衙役,手持鐵尺鏈子等物,正氣喘吁吁地向著自己這邊跑來。

    為首一人並未穿衙役的官服,四十來歲,身著青衫,手持摺扇,看來是縣衙的小吏。

    揚州雖說乃繁華之地,卻與長安城分屬長安、萬年兩縣不同。揚州城小,整個城池包括城外近郊的各鄉各寨,都屬江都縣的地盤。

    因此,揚州城內的治安皆歸於江都縣衙負責。

    也就是說,眼前這些湧入客棧來的衙役、還有領頭的小吏,都是崔耕接管江都縣衙後的下屬。對上他們,崔耕還是很有心理優勢的。

    待衙役們走近了,崔耕隨手一指地上的賊人,道:“喏,就是他們了。哼,光天化日之下,這些人竟敢當眾搶劫,真是目無王法反了天!你們快將他們帶到衙門裡面,依律治罪吧。”

    孰料,那為首小吏白眼一翻,不耐煩地道:“你誰啊?官府辦事,哪用得著你指手畫腳?”

    崔耕這才想起,自己此時是外地客商的身份,的確不應指手畫腳公務。這縣衙小吏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威嚇兩聲倒也平常。

    可這廝接下來的表現,險些把他的肺都給氣炸了。

    那小吏眼光一掃,看到那伙賊人之後,頓時換了一副臉色。

    他彎下腰去,把那個中年麻子扶了起來,賠笑道:“哎呦,這不是張七郎嗎?你沒事吧?”

    一見那小吏攙扶自己,張七郎頓時抖擻起來了,嘴巴微撇,脖子一梗,指著崔耕等人,叫囂道:“少特麼的來這套!這夥人把我們哥幾個給打了,你說怎麼著吧?揚州城的治安,你趙明宇就是這麼維持的?我看你這刑曹吏算是當到頭了。”

    原來這縣衙小吏是刑曹吏啊。

    但維持治安按理來說其實是縣尉的活,跟刑曹吏不搭界,一旁靜觀的崔耕很納悶。

    “別介啊!”

    趙明宇腿一軟險些沒跪下,竟然一改剛才在崔耕面前的官威,討好地笑道:“這夥人肯定是新來的,才敢捋您張七爺的虎威,這也不能怪我不是?”

    張七郎聽著眾目睽睽下,堂堂縣衙刑曹吏口稱自己一聲張七爺,多少掙回了點面子,心中那口氣才算順了點,道:“嗯,算你解釋的通。但今天這事兒,你看怎麼處理吧?”

    趙明宇拍著胸脯,打包票道:“張七爺放心,我這就把這伙沒眼色的外地人帶回衙門內,嚴加懲治。”

    說完,他擔心張七郎還不滿意,又道:“現在衙門裡有頭有臉的人,都出城去迎接新縣令了,要不然也輪不著趙某統帶捕班的兄弟們。怎麼懲治他們,眼下可是我說了算,只要到了衙門裡邊,嘿嘿……”

    “那敢情好!”張七郎陰狠地笑了笑,一擊掌道:“這樣吧,我和你一塊去江都縣衙,不勞你動手了,我們兄弟自個兒出氣。”

    說著,他又斜瞥了崔秀芳一眼,恨聲道:“還有這娘們,剛才就是她打了我,我要……”

    趙明宇趕忙緊張地打斷道:“我的七爺喲,可不能殺人!萬萬不能不能殺人!要真出了人命,我一個小小刑曹吏可扛不住。”

    “你放心,我不殺人,不過……”

    張七郎陰惻惻地笑了笑,道:“我要讓這婆娘恨自己為什麼還活著!嘿嘿……出了縣衙之後,這臭娘們要是投了河跳了井,總不能怪你吧?”

    趙明宇連連點頭,道:“那是,那是!還是張七爺想得周到。”

    這夥人真夠肆無忌憚的,官匪勾結,毫不避人!

    崔秀芳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胸脯不斷起伏,似乎按捺不住,這就要動手。

    崔耕趕緊把她的小手牽住了,道:“別動手,現在這刑曹吏趙明宇就代表了官府,你要是一沖動,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可是到了衙門裡面…這幫腌臢小人會…”

    崔耕微微一笑,搖搖手打岔道:“小娘子放心,到了衙門裡邊,諒他一個小小的刑曹吏還不能一手遮天。”

    崔秀芳不解道:“恩公沒聽他剛才說嗎?如今縣衙裡由頭有臉的人都去迎接新縣令了,縣衙之中他說了算!”

    “嘿嘿,有頭有臉的人走了……”崔耕抓住機會裝了個小逼,指著自己的鼻子,道:“這不是還有我嗎?”

    誰知倆人的談話卻被趙明宇聽到了,只見趙明宇聞言跳腳:“你?你特麼的算什麼東西!”

    遂逼近崔耕身前,用手戳了戳崔耕的胸前,眯著眼睛冷聲道:“告訴你,外地佬!我不管你在揚州外頭有多少關係,但只要進了我們江都縣衙,就都不好使!是龍你給我盤著,是虎你給我臥著!”

    隨後,他不耐煩地甩了甩手,喊道:“帶走!都帶走!”

    崔秀芳儘管心懷疑慮,但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個人,再繼續對陣四五十名佩刀捕快,著實沒什麼勝算,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崔耕,並未反抗。

    ……

    眾人被押解進了江都縣衙。

    如果真是什麼大案子,那是縣太爺的活,還輪不著刑曹吏來審,這個案子是實際當普通治安案子來斷的。

    崔秀芳因為武力值太高,危險性略大,給捆上了。

    至於崔耕等人,則只把兵刃收繳。

    一個小小的刑曹吏當然是沒資格使用大堂的,就在衙役們的班房內,擺了一個几案,臨時審案。

    張七郎不耐煩地叫罵道:“你有病啊?搞這麼麻煩幹啥?不是說好了讓我們兄弟自己出氣的嗎?”

    趙明宇小意奉承道:“張七爺稍待,就是走個手序。這幾個人看這穿衣打扮不像是窮棒子出身,應該是略有家底的外地客商。到時候真被人問起來,下官也能有個交代不是?不過您放心,待會兒你想怎麼收拾他們,就怎麼收拾他們,趙某絕不阻攔。”

    “好,這可是你說的!”張七郎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啪!

    趙明宇似模似樣地學起縣太爺審案時的模樣,往班房臨時加設的几案後一坐,猛地一拍驚堂木,高聲咆哮道:“大膽的賊人,無故毆打張七爺,該當何罪?”

    PS:今日第一更,來,寶寶們,魚丸打賞走一波(∩_∩)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204章 縣衙初亮相

    什麼叫無故毆打?

    這話一聽,明顯就是昏官斷冤枉的節奏!

    本來崔耕還抱著萬一的希望,想著這趙明宇是暫時與張七郎虛與委蛇,到了衙門裡另有一番說法。

    現在看來,純屬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他冷哼一聲,道:“無故毆打?誰告訴你的?張七郎光天化日搶我們的財物,難道我等不該反抗?”

    “哦?是嗎?”趙明宇眯縫著小眼,頗為玩味地笑道:“如果真是張七爺搶你們的包袱,那倒是情有可原。但問題是……你們可有人證?”

    崔耕還真被他問住了,看見這事兒的人倒是不少,但自己現在是一個普通外地客商的身份,恐怕在場的那些揚州本地人,都在擔心張七郎這些惡霸的報復,沒人敢出來作證!

    顯然,趙明宇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陰陽怪氣道:“既然沒有人證,那判你你無故毆打張七爺,還冤枉你了?”

    崔耕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淡定,然後說道:“雖然我等沒有其他人證,但張七郎也沒有。你不信我的一面之詞,為何要信張七郎的?難道不應該是江都縣衙詳加調查?”

    趙明宇笑道:“雖無人證,但張七郎身上有傷,你們沒傷,這傷勢就算證據了。至於調查?沒有人證,我們江都縣衙即便想調查,也是巧婦難為無米炊啊。”

    隨後,對旁邊負責記錄的書辦小吏問道:“都記好了吧?”

    “記好了。”

    “那好,讓他畫供。”

    出乎趙明宇預料的是,崔耕竟然毫不猶豫地就摁上了手印,愣是沒有半點牴觸和反抗。

    只聽崔耕冷笑道:“這就問完了?你趙明宇就是這麼問案的?想必往日裡靠著這個法子,坑了不少客商吧。”

    趙明宇接過供詞,簽下自己的姓名,“噗”地吹了口氣,滿不在乎地道:“本官如何問案,不用你教。你信不信,只要有了這份供詞,不管你在揚州意外地界有多大的跟腳,今天這頓打你就算是白挨了。”

    崔耕嘴角微翹,沉聲道:“那可不一定,你這招用在別人身上好使,但用在我的身上不好使!”

    “切!死鴨子嘴硬,且讓你吃吃苦頭!”

    趙明宇懶得和他計較,不屑地嘟囔了一句後,無比諂媚地對張七郎道:“七爺,您請便,只要不弄出人命就成。”

    張七郎獰笑道:“好!兄弟們,上,把你們的看家本事都使出來!對了,那小娘們留給我,俺張七要好好地炮製炮製她!”

    “七爺您就請好吧!”

    嘭

    就在賊人們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崔秀芳身子一扭,已經脫開了綁縛!

    她閃身攔在崔耕的面前,焦急道:“恩公快走,奴家拚死攔住他們,你們出了縣衙再想辦法。”

    擦!

    女俠啊!

    這崔秀芳還真是身懷絕技!

    崔耕心中好奇,逗樂道:“你能行嗎?你能以一人敵近百人?”

    “那怎麼可能?不過是奮死一搏罷了。”崔秀英苦笑道:“事到如今,難道還有別的法子?”

    崔耕手裡有底牌自是心中不慌,信誓旦旦道:“當然有別的法子,我敢料定,他們不敢動手。”

    “為什麼?”崔秀芳奇疑。

    “因為……這場戲本官看夠了!”

    隨即,崔耕衝著宋根海一使眼色,朗聲道:“把咱們的東西拿出來吧!”

    “好嘞!”

    宋根海早就按捺不住了,飛快地把包袱打開。

    頓時,兩個珠貝為飾的官員告身,亮瞎了在場眾人的雙眼。

    陳三和用拂塵指著告身,連聲冷笑道:“看看!看看這是什麼?瞎了你們的狗眼,竟敢對本縣丞和崔縣令無禮。趙明宇、張七郎,你們死定了!”

    告身就是官員的身份證,並不算多麼神秘。

    揚州乃天下第一州府,衙役們見的雖然不多,但也絕不算少,頓時就是一陣騷動。

    趙明宇臉色驟然大變,趕緊撲上前去,凝神觀瞧,脫口而出道:“江都縣令?江都縣丞?”

    陳三和道:“不錯,本官正是新任的江都縣丞陳三和,至於這位則是江都新任縣令崔耕。爾等還不參拜,更待何時?”

    告身上面有有尚書、中書、門下三省的大印,有當朝宰相的親筆簽名,更用的是金花五色綾紙書寫,這還能做得了假?

    眾衙役稍微一轉念,就跪倒在地,齊聲道:“參見崔大人!”

    趙明宇連磕了幾個響頭,哀求道:“崔縣令,小的有眼不識金鑲玉,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啊,要不然借給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您不敬。有道是不知者不罪……”

    “去你媽的不知者不罪!”

    宋根海飛起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怒道:“這是不知者不罪的事兒嗎?要不是我家大人恰巧是江都縣令,今天不死也得脫層皮。你這是官匪勾結,徇私枉法!”

    “下官也是有苦衷的,還望大人……”

    崔耕當然知道趙明宇給張七郎當孫子是有原因的,但他更知道,自己手下絕不能留著這種禍患!

    當即,他不耐煩地打斷道:“來人,把張七郎一幫賊人,都押到縣衙的大牢裡邊,待本官有空了,再審這個案子。對了,把刑曹吏趙明宇也關進去。”

    “喏!”

    眾衙役唯恐新任的縣太爺記恨自己,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非常積極地依令而行。

    張七郎也不反抗,只是怒目相對放下狠話:“行!崔耕崔二郎,你家七爺爺就讓你暫且得意一時。但你記住,我要讓你怎麼關我的,就怎麼放出來!”

    見著張七郎耍狠,趙明宇突然也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收起剛才求饒的姿態,也一陣冷笑道:“崔大人,我這邊軟話說盡,您真的要做那麼絕嗎?您收拾我一個小小的刑曹吏當然簡單,但是善後卻……”

    啪!

    話剛說到這,姚度一個大嘴巴子就抽過去了,道:“廢話太多,掌嘴!”

    趙良宇摸著自己的臉頰,滿臉地不可置信,道:“你……你敢打我?”

    啪!啪!啪!啪!啪!

    也真難為姚度了,儘管手無縛雞之力,但這幾個耳光都抽得聲聲脆響!

    他吹了吹扇的生疼的手心,寒聲道:“小子,記住,多說一個字就是一耳光,公平買賣,童叟無欺!”

    看他真敢動手,趙良宇不想吃眼前虧,恨恨地瞪了崔耕一眼,便被轉身押走。

    陳三和雞賊的很,看出了姚度之所以這麼賣力氣,恐怕是看上刑曹吏這個位置了。

    儘管劉老四答應了給姚度等人弄個一官半職的,但這種事誰說得准?所以姚度的心思肯定是想先把這個刑曹吏落袋為安的好。

    陳三和看穿了姚度的小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姚老弟,你也太心急了吧?”

    姚度也知道自己這番小心思瞞不了人,乾笑一聲,道:“刑名之事在縣衙內乃是重中之重,總不能交給不放心的人,卑職這也是主動為縣令大人分憂不是?”

    得!

    這還沒怎麼著呢,姚度就自稱上卑職了,看來是把刑曹吏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崔耕微微凝眉,其實他屬意的刑曹吏是周興。

    人家將近二十年前就以擅理刑名聞名於世,這才算專業對口。但周興的真實身份,又沒必要告訴姚度和陳三和。

    他也不表態,索性轉移話題道:“事已至此,陳縣丞這就拿著告身,出城去見崔縣令吧。記住,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說,本官還想看看我這縣衙內的人心呢。”

    趕巧了,江都前任縣令也姓崔,叫崔泌,出身於博陵崔氏。

    陳三和拂塵一擺,點頭道:“大人放心,下官理會得。”

    ……

    ……

    崔耕身為縣令,不宜在班房久留,帶著宋根海等人以及一干衙役,就在縣衙的大堂內等候。

    功夫不大,外面就傳來了一個粗豪地聲音,咋咋呼呼地道:“好你個趙明宇啊,竟敢惹新來的縣令老爺不痛快,真是反了你了!俺雍光第一個就饒不了你!你個狗東西”

    隨著一陣腳步聲響,有一身穿深青官袍的壯漢邁步進了縣衙大堂。

    好傢伙,這位看身材比起封常清來不遑多讓,再加上手裡拿著一把加長加大的腰刀亂晃,口中連番怪叫,還真是聲勢迫人。

    崔秀芳趕緊攔在了崔耕面前,手持一把長劍,嬌叱道:“別過來!你是什麼人?”

    穿深青袍的壯漢一愣停住了腳步,問道:“敢問這位是新任崔縣令的……”

    崔秀芳一襲男裝,臉上卻嬌媚無雙,一時間拿不準她到底是男是女,眼珠亂轉,最終吐出了三個字,“相好吧?”

    崔秀芳又羞又惱,霞飛雙頰,斥道:“莫亂講,奴家和崔縣令沒有任何關係。”

    那壯漢心說,騙誰啊!沒關係?沒關係,崔二郎能千里迢迢把你帶在身邊?

    當然了,對縣令的身邊人他可不敢胡咧咧,索性收刀歸鞘,對崔耕大禮參拜道:“卑職江都縣尉雍光,參見崔縣令。”

    這就是自己的縣尉?嗯,從賣相上看還真不錯。

    崔耕起身相攙,道:“雍縣尉快快請起。呃……怎麼是你一個人來的?崔縣令他們呢?”

    雍光恭謹地答道:“卑職和崔縣令沒接著大人,往回趕的時候,整好碰上陳縣丞來報信。聽說趙明宇那癟犢子惹大人生氣了,卑職心憂大人的安危,特來保護大人!”

    崔耕聽了暗覺奇怪,現在乃是太平盛世,在揚州這種通都大邑裡面,縣令能在自己的縣衙裡被人害了?

    很顯然,這是雍光脫離了大部隊,提前來對自己示好來了。

    那這位江都縣尉也顯得過分殷情了點吧?

    但問題是,這種吃獨食邀寵示好的事兒,就算原來的縣令崔泌不太在意,難道主簿夏榮也不在意?

    看來這縣衙內的局勢,還真有點小複雜呢。

    正在崔耕胡思聯想之際,忽然一個衙役的聲音把他驚醒:“大人,崔…崔縣令回來了!”

    江都縣前任縣令,崔泌,五姓七家中的博陵崔氏子弟!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205章 一筆寫倆崔

    崔耕起身相迎,跟原縣令崔泌以及江都縣衙有頭有臉的人見面。

    略微寒暄幾句後,眾人進了縣衙大堂。

    崔耕坐了主位,崔泌側作相陪,讓原來縣衙的佐吏對崔耕大禮參拜,這個交接就算完成了一小半。

    剩下的一大半,則是關於縣衙的錢糧賬目。

    若是賬目與實物相符,崔耕簽字表示認可,崔泌把縣令大印移交,這場交接才算完成。

    若是不符呢?這裡邊就有講究了。按規矩,繼任的官員可以拒絕交接,要麼前任的官員補上虧空,要麼倆人在吏部打一場官司。

    當然了,一般情況下,繼任者不會做得太絕,差不多就行了。

    封常清、姚度和周興,都被崔耕派出去查點賬目,前後兩位江都縣令,則在大堂內慢條斯理地抿著茶湯。

    寒暄了好一陣子,崔泌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聽說崔縣令是出身於清河崔氏?”

    崔耕哪裡是出身清河崔氏?那是武則天的黨羽們當初捧臭腳,噁心李唐老臣們,臨時給他添得家世淵源。但如今聖旨都這麼下了,在他崔耕名前冠以清河崔氏四字,他又焉能說不是?那不是公然打武則天大大的臉嗎?

    但面對人家這個正牌的五姓七望,他實在是底氣不足,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

    好在對方也沒窮根究底,自顧說道:“本官出身於博陵崔氏,其實咱們兩個崔氏本為一家。秦時季子後裔崔意如任秦國大夫,封東萊侯。漢朝,崔業老祖宗襲爵居於清河,後世子孫為清河崔氏。他的弟弟崔仲牟老祖,則另居於博陵安平,後世子孫為博陵崔氏。”

    崔耕暗叫苦惱,心說我管你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是啥關係,這都跟我挨不上啊,隨即含糊其詞道:“嗯,是一家,是一家。”

    崔泌繼續道:“崔縣令你放心,崔家人總不能坑崔家人,這賬目絕無問題。”

    有問題!

    崔泌不說還好,饒了一大圈就為了說這句話,崔耕倒覺得心裡越不安穩,感覺這賬目有問題。

    他心中暗想,我那點底細,崔泌要是有心的話,稍微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他可是正兒八經的出身於五姓七望的人物,怎麼會對我這個冒牌貨如此親熱?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嗤之以鼻嗎?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恐怕這份賬目不但有問題,而且問題相當不小!

    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封常清、姚度和周興回來了,低聲在崔耕耳邊說了幾句話。

    “這麼多?”崔耕忍不住驚呼出聲。

    崔泌當即就臉色微變,本來在他的想法裡,一個賣酒的手下能有什麼人才?只要自己把賬做得差不多,再和那個酒販子套套近乎,他還不得屁顛屁顛地幫自己把黑鍋給扛了

    沒想到,人家好像真的查出來了。

    抱著最後一絲僥倖之心,崔泌問道:“什麼這麼多?揚州縣衙財物眾多,些許差距總是難免的,崔縣令也不要太過吹毛求疵。”

    “些許差距?”

    崔耕對於那種使陰招讓他背後鍋的人,可就沒什麼好臉色了,冷笑著從牙縫裡吐出了幾句話,“兩萬三千四百六十二貫,崔縣令,你要是真覺得這筆錢沒什麼,就給本官給補上吧!這個鍋,老子不背!”

    事實上,崔泌只知道是虧空了兩萬貫錢左右,具體數字就不甚了了了。

    聽崔耕說的有零有整的,他已然明白,眼前這位賣酒出身的崔二郎,手底下真有能人。甚至比自己家族特意培養的專研賬目之人,都要利害得多!

    他不敢繼續抵賴,往四下里看了一眼,低聲道:“崔縣令,咱們單獨談談?”

    “也好。”

    待大堂內只剩下了江都前後兩任縣令,崔泌當即衝著崔耕一通訴苦。

    什麼“揚州上有刺史衙門下有勳戚的豪奴”,什麼“來往的名流太多,縣衙財政壓力巨大”,什麼“最近幾年揚州災荒不斷,朝廷的賦稅不能少,自己又不願意苛責小民”……等等,一套一套的。

    崔耕就算是閉著眼睛,都知道這孫子鐵定沒說實話。

    武則天叫自己來揚州幹啥了?撈錢來了!

    江都縣令光一年的長例錢就有一萬貫左右,比大唐宰相正常的俸祿還高!

    依此推論,整個縣衙得多麼富得流油?

    這種情況下還鬧虧空,不用問,是這個崔泌崔大縣令太過貪婪,把整個縣衙弄得捉襟見肘。要不然隨便騰挪一下,也應該能把這兩萬貫錢補上了。

    “別說了!”

    崔耕輕輕一揮手,道:“崔縣令,明白說了吧,兩萬貫錢雖然不算少,但崔某人也不是不能幫你填這個坑。不過你若指望這樣就矇混過關,也太小瞧了崔某人了吧?”

    “啥?你真願意替我填坑?太好了!那崔縣令可得快點,最近要賑災,這錢糧……”崔泌一高興,把實話都說出來了,再想收回去已經來不及。

    擦!

    這孫子還給我挖了這麼一個深坑!

    崔耕咬牙切齒道:“崔縣令,你還有什麼藏著掖著的?速速講來才是。我再聽著半句不盡不實的,咱們就去吏部打官司去,到時候你在仕途也算是到頭了。”

    “不敢!不敢!絕對沒有了。”崔泌道:“實不相瞞,本官就是家裡人口太多,有點貪財的小毛病,但對朋友絕對實誠。”

    崔耕譏諷道:“就像是剛才這麼實誠?”

    崔泌挺了挺胸脯,理直氣壯道:“剛才你不是還沒答應幫我補虧空嘛!現在不同了,只要你願意幫我填坑,就是我崔泌的朋友,本官來日必有厚報。”

    崔耕壓根兒沒指望他有什麼厚報,只是覺得來俊臣的麗競門虎視眈眈,自己沒必要多樹強敵。

    要知道,崔泌可是博陵崔氏的人。

    五姓七望同氣連枝,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雖然他們現在高~官不多,但低級官員可是遍佈全國。再加上姻親……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的好。

    不就是兩萬貫錢的坑嗎?自己這次來揚州帶了不少財物,拿出來也不算費勁。

    再說了,這錢只是暫借縣衙周轉,又不是不還。憑江都的富庶,只要自己不貪,閃轉騰挪,一兩年也就能還回來了。

    想到這裡,他擺了擺手,大度道:“好了,好了,兩萬多貫錢的虧空,本官幫你扛了。但是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崔泌嚥了口唾沫,道:“你要是真想和清河崔氏扯上關係,這個我可是愛莫能助。如果博陵崔氏的話……”

    嗯?

    崔耕聞言順桿爬道:“難道將我歸入博陵崔氏的淵源,你能幫上忙?”

    即便以崔泌的無恥,臉色也不由得一紅,道:“呃……一般情況下當然不行,只是現在博陵崔氏的族長乃是家父。他老人家這個這個……比較好說話,興許能成。”

    什麼叫好說話啊?你直接說貪財不就成了嗎?這還真是父子天性!

    崔耕頗有些好奇問道:“那得多少錢啊?”

    “這事沒有先例。”崔泌下意識地往四下里看來看,低聲道:“事關五姓七望的名譽,我估摸著,要讓父親大人同意,怎麼著也得二十萬貫。當然,不是送錢就能給你在宗譜上添上名字,這事得慢慢來。”

    崔耕轉念一想,這事也不算太奇怪。

    就算士族勢力最強的晉朝,冒名郡望偽造譜牒的事都並不鮮見,甚至有朝廷高~官甘冒殺頭的風險參與其中。

    現在士族的勢力大衰,崔泌的老爹節操無下限一點,來個監守自盜也不是沒有可能。

    崔耕並不是真想認個假祖宗,只是想滿足一下好奇心。

    他轉移話題,說起了正事兒,“不是本官對你們博陵崔氏有什麼想法,我是想請崔縣令把縣衙內各人的脾氣秉性,給本官介紹一番。”

    “這樣啊,好說好說,咱們就先說說……”

    篤篤篤

    崔泌剛說了沒兩句,忽然傳來了陣陣敲門聲,有人高聲道:“崔縣令!崔縣令!”

    崔耕打開門一看,正是江都縣衙的捕快班頭,倒是跟宋根海同姓,叫宋理明。想當初宋根海還當過清源縣衙捕頭,還挺巧。不過宋理明此人既矮又胖且黑,從長相上看就很不招人喜歡。

    崔耕微微皺眉道:“宋班頭,什麼事?”

    宋理明道:“刑曹吏趙明宇正吵吵嚷嚷地要見您,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

    “他說您要是不敢見他,就是那啥養的。”

    儘管沒說出來,崔耕也知道不是啥好話,怒道:“徇私枉法,敲詐客商,他還有理了?好,現在就升堂,本官到江都縣的第一個案子,就辦他趙明宇了!”

    崔泌見縫插針,道:“崔縣令既然要審案,咱們先把縣令之職正式交接了吧?要不然,你也名不正言不順不是?”

    “好吧。”

    崔耕在準備好的文書籤好了自己的名字,接過了江都縣令的大印。

    “謝謝崔縣令了!”

    崔泌大喜過望,拿著文書就跑出了大堂外,生怕崔耕反悔不幫他填那兩萬貫的虧空。

    “瞧你這點出息!”

    崔耕苦笑一聲,把驚堂木一拍,道:“升堂!”

    “威武!”這可是新鮮出爐的縣太爺第一次問案,衙役們都非常賣力氣,水火棍亂敲,齊聲高喊。

    功夫不大,趙明宇便被帶了上來。

    姚度冷笑道:“小子,膽兒挺肥的啊,聽說你在大牢裡面,還敢罵我家大人?”

    “哼,我和你沒話說。”

    趙明宇不想挨揍,把腦袋扭向一旁,對崔耕道:“現在各位同僚都來了,想必崔縣令也知道這個案子的利害了。現在就請給卑職一個說法吧?”

    崔耕心說我知道個屁啊,看向雍光道:“雍縣尉,你怎麼看?”

    “我?”

    滄啷

    雍光又把那把加長加厚的腰刀抽出來了,道:“俺就是個粗人,只知道誰給縣令不痛快,就是給俺雍光不痛快,我砍了他!”

    趙明宇脖子一梗,不屑道:“就是我給崔縣令找不痛快了,怎麼著?你砍啊!”

    “呃……”雍光縮了縮腦袋,巴巴兒地看著崔耕,不再說話。

    擦!

    還堂堂江都縣縣尉,也真是沒誰了!

    慫貨!

    滑頭!

    崔耕大失所望。

    趙明宇對此早有預料,冷笑道:“另外再告訴你,今天這個案子可是事關張七郎,雍縣尉,你現在又怎麼說?”

    “啥?還扯上張七郎了啊?”

    雍光聽了“張七郎”三個字就更含糊了,弱弱道:“崔縣令,要麼此事從長計議?”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206章 狗仗凶人勢

    崔耕現在算是把雍光看透了,白瞎了這麼大個子,論膽子比老鼠也強不了多少。

    他看向了主簿夏榮,問道:“夏主簿,你說呢?”

    夏榮看著約莫四十來歲,溫文儒雅氣度不凡,再加上手中一把特製的羽扇輕搖,還真有幾分羽扇綸巾風裊裊的味道。

    不過這位儒雅哥一開口,可把崔耕氣了個不輕。

    只聽他說道:“嘖嘖嘖,本官說什麼來著,趙曹吏你最近印堂發暗,眼神渙散,正是時運極低的表現。越是這種時候,越應該謹小慎微啊。可你呢,硬是不聽本官的話,現在終於倒霉了不是?”

    他媽的,堂堂一縣主簿居然玩算命看相的套路,這廝簡直比雍光還有滑頭。

    崔耕也對他不作指望了,又看向其他曹吏。

    縣尉雍光和主簿夏榮聽了張七郎的名號之後都滑了滑頭,其他人就更不堪了,紛紛表示自己官微職小,沒啥意見。

    戶曹吏竇春更是意味深長地說道:“縣尊新官上任三把火當然是很好,但也要小心引火燒身啊!”

    很顯然,這廝跟刑曹吏趙明宇一個鼻孔裡出氣,根本沒把自己這個縣令放在眼裡!

    他們到底是仗了誰的勢力?

    崔耕強壓心頭的怒火看向雍光,問道:“雍縣尉,那個張七郎到底是什麼人?為何你們一個個都這麼怕他?”

    雍光還沒說話,堂下的趙明宇卻是得意地從鼻孔中發出一聲輕哼,嗤笑道:“怎麼?崔縣令終於肯……”

    啪!

    驚堂木一聲響,崔耕沖堂下趙明宇重重喝了一嗓子:“沒問你話,你給本縣閉嘴!若是再敢插上一句話,本縣扒了你的狗皮!”

    “你……”趙明宇被當堂痛罵,臊得滿面通紅,一時無語。

    雍光看向崔耕,回道:“崔縣令,這張七郎可不簡單,他是孟神爽的人。你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孟神爽孟大爺?在揚州地界兒,我等豈敢捋孟大爺的虎鬚?”

    崔耕愕然,道:“孟神爽又是何人?”

    “縣尊大人竟沒聽說過孟神爽?”雍光詫異地看著崔耕。

    旁邊的趙明宇驀地陰笑一聲,道:“怪不得崔縣令行事如此肆無忌憚呢,敢情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崔耕又見趙明宇說話,冷冷說道:“誰讓你插話的?自討苦吃!宋根海,掌他二十大嘴巴子!”

    啪啪啪啪~

    宋根海聞聲而動,左右開弓,大嘴巴子抽得那叫一個酸爽,不迭大罵:“讓你狗日的多嘴,讓你驢操的對我家大人無禮!”

    自以為是的刑曹吏趙明宇,再次成了崔耕初來江都縣立威的工具。

    夏榮等人彼此面面相覷,紛紛暗道,這新來的崔縣令下手可真夠狠吶。就連剛才還在替趙明宇幫腔的戶曹吏竇春,都嚇得不敢再吱聲兒了。

    堂下,宋根海繼續抽著大嘴巴子,雍光也向崔耕慢慢介紹起孟神爽此人來:“崔縣令,這孟神爽可是大有來頭,且聽下官細細道來……”

    孟神爽乃是揚州本地人,因祖蔭得官,累遷海陵縣令。海陵縣也是上縣,秩六品,只差一步,他就可以邁入朝廷高~官的序列了。

    可不知為什麼,孟神爽在海陵縣令任期滿後就辭官不做了,直接搬回揚州定居。

    從那以後,他手底下聚攏了三四百亡命徒,巧取豪奪了揚州城不少買賣,成為了地方上一大禍患。

    非但如此,還傳言此人擅長用蠱,可殺人於無形,官員百姓無不驚懼。

    撲哧

    聽到這裡,陳三和忍不住笑出聲來,道:“還擅長用蠱?吹呢吧!本縣丞還會用如來神掌呢!雍縣尉,他那點裝神弄鬼的本事,就別拿出來說啦,咱還是說重點吧!”

    雍光繼續說道:“孟神爽當然不僅僅這點本事,他最大的倚仗是…他…和麗競門有瓜葛。據傳言,麗競門的江南總管就是此人!”

    這才算是說到了點子上。

    崔耕聞言,微微側目。

    守在揚州這個膏腴之地,官員們們怎麼可能不伸手?只要一伸手,就得受了孟神爽的箝制,任其予取予求。

    退一萬步說,即便真有那清廉自持的,麗競門難道就不會羅織罪名栽贓陷害?那可是人家來俊臣的看家本事!

    從某種意義上講,現在誰得罪了夢神爽,誰就是與揚州整個官場為敵。

    崔耕問道:“不過你這也是傳言,孟神爽乃麗競門在江南的總管,你可有什麼憑據?”

    雍光道:“憑據倒是沒有。不過,凡是得罪過孟神爽的人,都沒啥好下場。輕則丟官罷職,重則人頭落地,還有些人死的不明白。崔縣令不信的話,稍微一打聽便知。另外,還有這麼一件舊事,縣尊大人可以參詳參詳。揚州城附近有個縣,叫六合縣……”

    兩年前六合縣的縣令叫包同玉,此人跟孟神爽交好。

    後來,孟神爽指使手下,要包攬六合縣的漁獲買賣。也就是說,從那以後,漁民打的魚不得與百姓直接交易,得先賣給孟神爽的手下,再由孟神爽的手下發賣。

    因為是獨門生意,他一方面極力壓低收購價格,另外一方面抬高售價,謀取暴利。

    百姓們苦不堪言,去縣衙告狀。

    包同玉是個好官,親自去跟孟神爽交涉。

    孟神爽先是假意答應,暗中卻使起了絆子。

    某日,他請包同玉帶著一個小妾,來揚州城作客。回去之後,包同玉的那個小妾就腹脹如鼓。

    有手下人勸包同玉,夫人這是不是中了孟神爽的蠱了啊?要不您就答應他壟斷漁貨的要求?

    包同玉堅決不允,親自帶著幾十個衙役,到揚州城找孟神爽算賬來了。結果……被孟神爽帶著手下,結結實實地打了一頓。

    這還不算完,孟神爽還向揚州刺史告了一記刁狀,說包同玉勒索財物,自己不得已才奮起反擊。另外,包同玉與擅自帶著衙役越界拿人,有謀反之嫌。

    這個案子最終的結果是,包同玉不僅白挨了一頓揍,還丟官罷職。那個小妾身懷有孕,一屍兩命。

    包同玉被革職之後,新任的六合縣令聽說了此事之後,嚇得腿都軟了,這六合縣的漁獲買賣,自然也就被孟神爽獨佔。

    說到最後,雍光搖頭晃腦道:“這張七郎其實不算什麼,就是孟神爽的一條狗而已,但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孟神爽不好惹!”

    “嗚嗚嗚~姓崔的,我也是孟大爺的人。打狗還看主人臉,你敢打我這麼狠,孟大爺輕饒不了你!”趙明宇捂著臉頰,痛得大呼道。

    崔耕嗤笑道:“照這麼說,你也把自己也當成孟神爽的一條狗了?”

    “是有怎樣?”趙明宇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正所謂寧為強人門犬,不做衰人門下客!今日你若敢處置了我,就是不給孟神爽孟大爺的面子。你仔細掂量掂量,你能比六合縣令強到哪去?”

    “哦?是嗎?”崔耕臉上似笑非笑,道:“照你這麼說,本官該如何處置你呢?”

    趙明宇輕揉著臉上的紅腫,道:“你是縣令,我是小吏,吏不與官爭。這頓嘴巴子,我也忍了!只當是今天這事兒,咱誰也不欠誰的,但是……”

    “但是怎麼樣?”

    “崔縣令如今把張七郎也關了起來,這事不能善了。要想孟大爺不怪罪,就得卑職替你跟孟大爺說說好話,這活總不能讓我白幹吧?我也不多要崔縣令的,兩千貫錢怎麼樣?”

    崔耕點點頭,道:“兩千貫錢對本官倒是不算什麼。還有其他條件嗎?”

    趙明宇見著崔耕被孟神爽的招牌震懾到了,又得意起來,道:“當然還有其他條件。被你關押起來的張七郎那裡,雖然有卑職轉圜,但您不出血也不成,馬馬虎虎就是一萬貫吧。另外,你再好言好語地跟人家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崔耕唇角蕩起一抹輕笑,道:“這麼簡單?再無其他條件了吧?”

    “唔?還有,當然還有……”

    趙明宇雙眼一亮,猛地衝著姚度抬手一指,厲聲道:“他之前打過我。還有這姓宋的……”

    他又一指剛才大嘴巴子抽他正爽的宋根海,道:“這兩人今日怎麼打得我,我都得雙倍還回去,好出心頭這口惡氣!”

    “哦……”

    崔耕拖了一聲長音,問道:“這回都說全乎了吧?”

    趙明宇歪著腦袋想了一下,砸吧了砸吧嘴道:“暫時沒有了,不過,我所提的這幾個條件,是一條都不能更改。”

    “一條都不能更改?”

    崔耕樂呵呵地看著趙明宇,突地

    啪!

    又是一聲驚堂木!

    他猛地一拍几案,厲聲道:“去你媽的,還真給你臉了!”

    話說到這,崔耕衝著封常清使了個眼色,正色道:“經查,江都縣刑曹吏趙明宇與匪人勾結,敲詐客商,多有不法事。著笞三十,革除其所有職司,永不敘用。”

    封常清刷刷點點,筆走龍蛇,一份公文就算寫好,再把縣令的大印蓋上,這事兒就算板上釘釘了……

    然後,崔耕抽出了簽子,往堂下一扔,道:“打!”

    “又打?姓崔的,你敢?”趙明宇面色慘白,笞三十,他哪裡扛得住?

    “慢!”

    一直沒吱聲兒,也沒資格在公堂上吱聲兒的捕快班頭宋理明,忽然高聲阻攔道:“大人,打了趙明宇,可就得罪了夢神爽,還請三思啊!您就是不為自己想,也得為我們這些手下想想不是?”

    要是單對勸諫崔耕,沒必要說得這麼大聲。實際上,宋理明這話是有意高喊,對所有衙役說得。

    頓時,所有人都不敢動彈了,準備執行笞三十的站班衙役更是半步不敢上前。

    不過崔耕沒搭理宋理明,因為他不夠格!

    他斜眼撇向雍光,冷聲道:“雍縣尉,這縣衙到底是本官做主,還是宋班頭做主?”

    “當然……當然是崔縣令您做主。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崔耕神色冷然,道:“小小班頭,竟敢在公堂之上阻撓本縣斷案。呵呵,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手下,我看這江都縣尉一職,你也沒有繼續當下去的必要了!”

    PS:今日第四章,更新完了。吊炸天,有木有?來,弟兄姐妹們,打賞走一波!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207章 廟小妖風大

    雍光當然知道縣令沒權力直接撤縣尉的職,不過身為一縣主官真的上表彈劾他,也真夠他喝一壺的。

    雍光撓了撓腦袋,吱吱唔唔道:“不是卑職管不了手下,只是孟神爽他……他……要不,大人給我個手令?”

    手令?

    老子身為一縣父母官,公堂之上對一個犯人用刑,還要自己下一道手令讓衙役們動手?

    崔耕傻眼了,普天下的縣衙都沒這個規矩。這完全就是脫褲子放屁,多廢一道手續!

    不過,雍光畢竟是縣衙內第一個對自己主動示好的人,崔耕也不想對他逼迫太甚,暗罵了一身“慫貨”之後,親筆寫了條陳給他。

    雍光接過手令,這才咋咋呼呼道:“動手!趕緊動手!縣尊大人有令,誰還敢不賣力氣,立即開革。呃……錢飛、李壯,你們上!”

    “喏!”

    頓時,有兩個衙役上前,道:“趙刑曹,別讓兄弟們為難,您請吧。”

    趙明宇也不和他們計較,惡狠狠地盯住崔耕,怨毒無比說道:“好,這三十板子我記下了!姓崔的,我看你這縣令能當幾天?真的罷了官,我保準你走不出這揚州城!”

    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崔耕冷哼一聲,連看都懶得看趙明宇一眼,徑直對那兩個衙役吩咐道:“還愣著幹什麼?打!告訴你們,本官也是做過縣尉的,行刑的規矩我懂。要是這姓趙的三個月內下得了地,你們倆就替他把剩下的日子給扛了!”

    “小的不敢。”

    話音剛落,錢飛、李壯對視一眼同時出腿,趙明宇“哎呦”一聲前趴在地。

    “趙刑曹您自求多福吧,我們哥倆上指下派,也是沒辦法啊!”

    嘴上說得客氣,但這二位的手底下可一點也沒放鬆。

    板子高高舉,重重落,發出陣陣悶響,震得人心裡發顫。

    很快地,三十板子打完,趙明宇的屁股紅腫高大,卻是連點肉皮都沒破!

    崔耕知道里頭的門道,真打得血肉模糊,那就是皮外傷,養幾天就會好了。但趙明宇這樣的傷勢才是最狠的,淤血堆積在內,火毒發不出來,恐怕趙明宇回去之後就得開始發高燒了。

    別說三個月了不下床了,能不能保住這條命都不好說!

    行啊,看來這江都縣衙內還是有人積極向自己靠攏的。就是雍光專門挑了這麼倆人,恐怕也是大有深意。

    崔耕這才覺得心裡舒坦了一點,繼續命令道:“給本官把這廝扔出去,別在公堂上礙眼。”

    “是!”

    錢飛、李壯抬起趙明宇往外就走,可還沒走多遠呢,就有一個衙役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孟神爽來了!”

    頓時,除了崔耕一行外,人人色變!

    雍光更是著急地道:“壞了!孟神爽怎麼來得這麼快?我這還什麼都沒準備呢。要不,卑職先抵擋一陣,大人你先躲一躲?”

    崔耕微微皺眉,鎮定道:“躲什麼?他孟神爽再囂張,難不成還敢帶人攻打縣衙?既然來了,本官便親自會會他。”

    不過話說完,屁股卻沒有挪窩的意思,而是直接一拍驚堂木,高宣一聲:“來呀,帶孟神爽!”

    好傢伙,眾人看崔縣令這架勢,壓根兒就沒把孟神爽當成什麼麗競門的江南總管,而是當做了治下草民一枚,要準備當堂問案。

    雍光急的坐臥不寧,急道:“大人您倒是起身去迎……”

    “嗯?本縣迎他?他孟神爽無品無秩,本縣乃江都縣主政父母,你讓本縣去迎他?雍光,你沒事兒吧?”

    “那卑職代大人迎一下!”

    唯恐崔耕勸阻,雍光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不消一會兒,雍光頭前帶路,一個國字臉的黑壯漢帶著八個伴當走了進來。

    “……”

    這幫人一現公堂,兩班站著的衙役們別說敲水火棍了,連大氣都不敢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大堂內的氣氛頓時凝重無比。

    崔耕本來還打算利用孟神爽如今無品無秩的布衣身份,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呢。不過見著眼前公堂上的狀況,他迅速打消了這個想法姓孟的果然是惡貫滿盈,在揚州城積威甚久,衙役們見他就跟見了老鼠似的,此計不可行。

    四目相對,一時無語。

    雍光見不是事,趕緊打了個哈哈,為雙方引薦了起來:“崔縣令,這位就是……”

    “不勞雍縣尉費心了。”

    那黑大漢大手一揮,看向崔耕道:“某家正是麗競門江南總管孟神海。雖無官秩,但論權勢比你這個江都縣令只高不低。怎麼?咱們就這麼說話嗎?”

    崔耕心中思緒萬千,但仍一臉淡笑,道:“麗競門的名號,本縣自然聽過。宋根海,給孟大總管搬個座位來。”

    “好嘞!”

    宋根海這時還挺雞賊,轉身就找了三寸來高小圓凳,道:“孟總管,請吧!”

    孟神海身材高大,剛才站著的時候,還能和坐在公堂之上的崔耕平視。但往這個小凳上一坐,平白了矮了一大截兒,說話都需仰著頭。無形之中,兩人的地位瞬間高下立判。

    “你……”

    孟神海臉上的慍色一閃即逝,不過最終還是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冷哼道:“崔縣令,借這種小手段來羞辱某家,你覺得有意思嗎?”

    “唔?我覺得很有意思啊!”

    崔耕針鋒相對,道:“姓孟的,你我之間是敵非友。難不成你還指望本官對你客客氣氣,以上賓之禮相待之?你身後的主子是誰,還要我說得再明白一點嗎?”

    如今來俊臣領銜著麗競門在大唐各州府的耳目,自然就是孟神爽身後的主子。來俊臣和崔耕的關係如何,已經明擺在桌面上了。

    “嘿嘿,那也不盡然,來中丞是來中丞,孟某是孟某。”

    誰知孟神爽突然換了一副臉皮,看似誠懇地說道:“來中丞和狄相之間的事兒,跟你我這些過河小卒又有啥關係?某家雖身為麗競門在江南的大總管,但也不想多數強敵。在揚州地界兒,能遮掩的一定會幫崔縣令遮掩。你說上層之間的博弈,咱倆何苦鬥得死去活來,不是?”

    崔耕呵呵冷笑,這種屁話,你特麼的哄鬼去吧!

    你孟神爽要真敢對來俊臣陽奉陰違,來俊臣能讓你坐穩麗競門江南總管的位置?你丫能把我衙門裡的人嚇成這樣?

    不過孟神爽能這麼說,說明對方不想與自己的關係搞得太僵,五大三粗的外表下居然還有顆隱忍的心,看來能坐上麗競門江南總管的位置,果然不是易於之輩。

    隨即,崔耕對此人也高看了幾分,不疼不癢地回了一句:“好,那就依孟總管之言。以後,只要你不來惹本縣,那本縣也不會主動招惹你們麗競門。”

    孟神爽唔了一聲,又道:“那崔縣令今天抓了張七郎,還有孟某的二十多個手下,不如現在就將他們放了,如何?”

    “放了他們?”

    崔耕搖了搖頭,沒有半分回轉餘地的說道:“不好意思,孟總管你這是強人所難啊。以張七郎為首的這些人,不僅公然敲詐外地客商,還堂而皇之地視人命如草芥。而且從他們叫囂的言語中,本官斷定他們幹這種事兒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既然他們犯了朝廷的王法,當然就得依律治罪。”

    “哦?是嗎?那好吧,孟某就不為難崔縣令了。”

    孟神爽毫不拖泥帶水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這…這就走了?

    崔耕被孟神爽的舉動給弄得有些愕然,按照套路,他不應該是非常囂張地威脅自己,如果不放他的那些手下,會如何如何的嗎?

    倏地,轉身走了幾步的孟神爽陡然駐足,冷哼一聲,道:“崔縣令,你不會以為抓了他們扣了罪名,就會讓孟某措手不及吧?呵呵,只要孟某放出口風去,這樣的廢物要多少有多少。崔縣令你願意留,就統統都留著吧。”

    “喂,姓孟的,你不是來要人,你今天來見我家大人幹啥?”宋根海也被孟神爽的舉動給看傻眼了,不由脫口問道。

    “嘿嘿,某家就是想和崔縣令見一面罷了。”

    孟神爽也不回頭看宋根海,像是在跟崔耕繼續說話似的,意味深長地說道:“崔縣令做得很對,他們犯了法,就應當受律法的制裁,豈能姑息?嘿嘿,崔縣令啊,咱們以後打交道的日子還很長哩!”

    說完,他竟面帶微笑地轉過身來,沖崔耕微微抱拳拱手,語氣平和道:“崔縣令,剛才忘了說,初次見面,幸會幸會!孟某先行告辭了!“

    一言落罷,人已經轉身,大踏步地走出了門外。

    好一個令人琢磨不透的孟神爽啊!

    崔耕暗暗詫異一聲。

    眼下姓孟的離開,也就沒必要擺這副升堂問案的架勢了,隨即他揮了揮手,令衙役們退下。

    堂中,只剩下了崔耕一行以及縣尉雍光和崔秀芳。

    至於主簿夏榮?孟神爽還沒進來的時候,這廝就偷偷地滑腳了。

    眾人回味著剛才孟神爽突來公堂之上的一幕,宋根海大感奇怪,不由納悶道:“這孟神爽不是還挺好說話的嗎?而且也是挺識大體顧大局的,怎麼不像你們傳言中那麼凶狠毒辣啊?”

    “你看走眼了!”

    雍光連連搖頭,道:“這人就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你莫被他騙了。當初包同玉還和他交朋友呢,結果怎麼著?設套下手的時候,這廝可一點都沒手軟。”

    說著,他又扭頭對崔耕道:“縣尊大人,聽下官一句勸,不如將張七郎還有那幾個冒犯了您的小賊,撒手放了吧!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

    “呵呵,雍縣尉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跟孟神爽之間可沒那麼簡單。如今都擺到桌面上來說了,我也不對你藏著掖著,我與他可不是幾個小賊的問題……”

    雍光乃是江都縣尉,又是熟稔江都的地頭蛇,要對付孟神爽,今後少不得此人的配合。

    所以,崔耕也不隱瞞,將自己和來俊臣的恩怨說一遍,只是略過了新任揚州刺史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張潛一事不提。

    雍光聽崔耕講畢,竟還涉及到來俊臣、狄仁傑乃是武三思武承嗣等朝廷大佬,瞬間,大黑臉都嚇綠了,驚恐喃喃道:“這…這…這可咋好?這回,咱們江都縣衙豈不是要和江南麗競門死磕到底了?”

    還是一如既往的慫!

    旁邊的宋根海見著堂堂一縣縣尉的雍光就這點出息,不由想起當初也是慫包一枚的自己來,情不自禁揶揄道:“雍縣尉這膽兒可有點太那啥看哈…江南麗競門利害,我家大人也不是泥塑的。當初武三忠怎麼著?堂堂嶺南道安撫使,還和陛下沾親帶故,結果還不是被我家大人給鬥倒了?他孟神爽再厲害,背景再扎手,還能比武三忠強?”

    “說得也是,說得也是。”

    也虧了雍光這個江都縣尉,被宋根海這麼擠兌,竟然還沒半點脾氣。他不迭連聲應和著,但目光閃爍,很顯然心中並不那麼堅定。

    崔耕看得出來,孟神爽和麗競門在江都縣衙這票官員胥吏的心目中,已經是積威甚久,談孟色變了。

    隨即,他說道:“雍縣尉,你若是實在不想淌本縣與孟神爽這灘渾水,大可辭官不做,莫要勉強為難自己。”

    “我……”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雍光的確硬氣不起來,無奈道:“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崔耕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

    平心而論,這雍光雖然打心底懼怕孟神爽和麗競門,但人並不壞,最重要的是,這廝確實是心向著自己這邊的。

    如果雍光真的因為不願和孟神爽作對而選擇辭官不坐,那接下來還真有點不好辦

    首先,一旦雍光辭官不做,那麼新一任的江都縣尉,肯定會通過江都縣各方角力產生,若最終是麗競門的人得了這個位置,自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其次,自己新官上任就把縣尉給擠走了,這對自己的官場風評也不好。

    但是,他這也是實屬無奈。

    因為事關與麗競門的對弈,江都縣尉這個位置太重要了,容不得首鼠兩端之人,所以自己不得不逼他作出抉擇。

    似乎看出了他的憂慮,一旁久久不語的崔秀芳提醒道:“崔縣令,別琢磨雍縣尉了。你啊,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孟神爽手下聚攏來數百亡命之徒不說,身邊帶的那八個高手。論武技,這八人都不在奴家之下。他們興許不敢光明正大地攻打縣衙,但哪天大人上街閒轉,未必就不敢行刺。”

    “竟猖狂若斯!”

    聽了崔秀芳的話,崔耕心裡邊還真有點打鼓。

    崔秀芳的本事他見過,最低估算,力敵十來個軍士絕無問題。

    為了防備孟神爽那邊八名高手齊出,自己難道每次都帶一百多人護衛?滿打滿算,縣衙的衙役們也不到二百啊。

    自己抽出一多半去,江都縣的治安不要維持啦?

    唯一的法子,自己身邊也找幾個高手護衛!

    封常清算一個!

    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更何況封常清這麼個大活人。

    身邊護衛之人,還得再找幾個。

    有了!

    想到這裡,崔耕對著崔秀芳抿嘴而笑,勾勾手道:“既然如此,那從今日起,本官的人身安全就靠秀芳你貼身保護了!”

    “這怎麼行?”崔秀芳第一反應,是拒絕!

    PS:今天的第一更!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208章 雍光忽效忠

    護衛…還是貼身那種的?

    崔秀芳面有慍色,自覺被冒犯了,微怒道:“奴家雖孤身行走江湖,卻是良家女出身,崔縣令莫要輕賤了奴家。請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

    崔耕一不留神嘴花花,自討了個沒趣,趕忙解釋道:“誤會,崔小娘子誤會了!本官沒別的意思,只是非常單純的保護……”

    “那也不行,寡~婦門前是非多。還望縣尊大人自重!”

    崔秀芳此時已是張口崔縣令,閉口縣尊大人,不再以恩公相稱,可見因為崔耕一句小小冒犯,心中已與他涇渭分明。

    頓了頓,崔秀芳唸著崔耕畢竟對自己有恩,又緩了緩語氣,道:“以後崔縣令有用得著奴家的地方,儘管到仁壽坊找我。至於其他,免談!”

    說完,她轉身就走。

    見著小娘子動了火氣,崔耕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佳人離去,悵然若失。

    “誒!崔小娘子怎麼走了啊?”

    人影一閃,竟然是之前離去的縣尉雍光,又去而復返進來了。

    崔耕微微一愣,問道:“雍縣尉可是考慮清楚了?”

    “誒,下官考慮清楚了。”雍光嘆了口氣,道:“我雍光怕啥啊,膝下只有一女早已嫁入,如今無牽無掛的。嘿,某家斗大的字兒不識一籮筐,別看雍某是江都的堂堂縣尉,可在揚州城裡的那些讀書人根本就瞧不起雍某人。尤其是那孟神爽在揚州無惡不作,一直在下官頭上作威作福。下官自打出任江都縣尉以來,就一直受著他的鳥氣,早想收拾他了。可惜雍某是無根無蒂的,也沒那個膽子跟他拍板吆喝。如今既然崔縣令敢挑這個頭兒,那某家就跟著您幹了!”

    “呃……”

    居然這麼痛快就下定決心了?

    崔耕很是詫異,雍光這麼快去而復返,態度陡然間轉變如此之大,倒有些吃不準他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了。

    雍光見狀,不由苦笑一聲,主動問道:“縣尊大人可是覺得,下官這個決定下得太快?”

    崔耕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雍光嘆道:“誒,實不相瞞,卑職前腳剛出了縣衙,便碰見了一個人。正因為他,下官才痛下決心的!”

    “誰?”

    “下官的女婿李涯。”

    “你的女婿?莫非是令婿對你曉以大義,痛陳一番利害?”

    “他?曉以大義?曉個屁啊!”

    雍光把醋缽大的拳頭捏得咯嘣嘣直響,恨聲道:“下官一見他,就覺著再繼續渾渾噩噩地混著仕途,委實沒啥意思了。唉,家門不幸啊,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替女兒找了這麼個不成器的玩意。”

    聽著雍光這麼說,崔耕頓覺節奏不對啊!怎麼劇情反轉上了!

    居然莫非這裡頭還有啥不可告人的隱衷不成?

    不過接下來饒是他怎樣刨根問底,雍光就是不肯回答。只是推搪說家醜不可外揚,崔縣令若是信我,我就幫著你對付孟神爽。要是不信,那也沒辦法,我這就辭官不做,絕不讓崔縣令為難。

    這個理由也太耍光棍了,崔耕一時無語。

    當然,不是說他並不信任雍光的誠意。

    本來麼,自己一上任,頭一個來示好的就是此人。

    剛才安排人處置趙明宇,儘管雍光耍了個滑頭,但挑的那用刑的兩個衙役,絕對是花了心思的。

    就是在孟神爽來找茬的時候,他也是讓自己先躲莫要硬碰硬。

    由此可見,雍光對自己原本就存有善意的。至於他見到女婿李涯之後,說了些什麼,他們翁婿間又發生了什麼不方便示人的事兒,儘管崔耕一無所知。但他知道,李涯的出現,絕對是壓倒駱駝的一根稻草,讓他徹底改變初衷,投效了自己。

    也罷!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既然雍光難以啟齒不便示人,他也懶得繼續追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尤其是初來乍到江都縣的第一炮!

    想到這裡,崔耕果斷釋懷,坦然道:“好,以後雍縣尉的事,就是本官的事。孟神爽敢對付你的親人,就是對付我崔二郎的親人。他若動你一根手指,本官就卸他一條胳膊!”

    雍光唰地跪倒在地,肺腑心誠道:“從今往後,唯縣尊大人馬首是瞻!”

    “雍縣尉太過言重了!”

    崔耕俯身親手把他扶起,又將宋根海等人再次隆重地引薦給他。

    雖然之前初見面的時候,提了一下這幾位手下人的名字,但都是一帶而過。

    這次卻是著重將他們一一介紹給雍光,以示親近。這樣也算是正式將雍光引入這個小圈子了。

    大家說說笑笑,關係又親近了許多。

    “對囉!”

    談笑寒暄間,雍光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眾人道:“內宅已經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入住。崔縣令當然是住北屋,東西廂房房間不少,幾位兄弟想住哪間,可以自行挑選。”

    “這麼快?”崔耕奇道:“原來的崔縣令呢?他不是應該住在內宅嗎?這麼快就搬走了?”

    不過雍光的反應比他還驚訝,回道:“崔泌大人早就走了啊,您不知道?”

    “啥時候走的?”

    “就在您問趙明宇的案子的時候,這都走了一個時辰了!”

    “我……”

    崔耕直恨得壓根都癢癢,心中暗罵,崔泌啊,崔泌,我兩萬多貫錢買你點消息,這你都能賴賬?你這癟犢子也太不講信義了吧?

    “對了!”雍光見他面色不善,倏地想起來,道:“崔大人臨走之前,還託人給您留下話了。”

    “什麼話?”

    “他說絕不會讓您那兩萬貫錢白花,日後定有所報!”

    “我信他奶奶的腿兒!”

    崔耕終於忍不住痛罵出聲,道:“答應我的事兒都辦不到,還後報?他後報個屁啊!”

    雍光勸道:“反正人家已經走了,您生氣也沒用。大人,我再告訴您一個好消息。今晚江都縣衙的兄弟們,給大人接風洗塵,請您喝花酒。”

    “啥?花酒?”在場所有男人都眼睛放光,驚呼出聲。

    就是崔耕自己,乍聽之後都躍躍欲試,不過轉念便淡定了心思

    他嚥了口唾沫,艱難道:“本縣身受皇命,赴任江都,身為一縣父母,有教化地方之責,這剛一上任就去喝花酒,恐怕……”

    “怕啥?”雍光滿不在乎道:“父母官喝花酒怎麼了?咱們大周的妓~女分官妓和私妓,這官妓就是給咱這些地方官員準備的,平民百姓想嘗上一口還沒機會呢。”

    宋根海此時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眼巴巴兒地問道:“那啥,咱們這次是去找官妓?”

    “呃……那倒不是。”雍光耐心解釋道:“官妓的妓樂司是屬揚州刺史衙門管的。咱們江都縣要用,也不是不行。不過那得縣尊大人親自向揚州刺史府上行文。不過眼瞅著天就快黑了,嘿嘿,這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另外,妓樂司那幫人眼高於頂,咱們江都縣就算行文過去,恐怕也不會派什麼好貨色來,盡送些歪瓜裂棗破相的貨色。”

    我去~

    醜八怪誰願意要?眾人一陣倒胃口。

    崔耕笑道:“這樣啊,那就算了,咱們隨便找個酒樓吃酒便是。”

    “別介啊!”

    雍光急了,勸道:“雖然咱們找的是私妓,但去的卻是揚州城有名的楊四娘家。她那兒在揚州城薄有名氣的名妓足有三人:辛六娘,虞妙兒,薛盼盼。她們雖然比不得伎樂司中的官妓頭牌李雲鶯,但也不逞多讓。”

    見崔耕還是略有幾分不為所動的樣子,雍光又循循善誘道:“縣尊大人初來江都,可能不知道這三女的妙處。辛六娘言談詼諧,虞妙兒最擅音律。最有名當屬薛盼盼,能詩擅賦,據說孟神爽都對她鍾愛的不行哩!”

    “啥?孟神爽?”

    “嗯,對啊,薛盼盼就是孟神爽相好。這事兒在揚州城裡眾所周知,早已不是秘密!”

    宋根海趁機攛掇道:“大人,既然有孟神爽的相好,您就去一趟唄。到時候您橫刀奪愛,氣死孟神爽個狗日的!”

    姚度也躍躍欲試道:“要是別處大人不樂意去也就罷了。但楊四娘的館子您不去的話,知道的是您潔身自好,那還有不知道的呢,恐怕就得說您怕了孟神爽了。流言一起,衙門裡的兄弟們的人心可就散了。”

    陳三和拂塵一擺,一副道貌盎然的模樣:“大人啊,江都縣衙的兄弟們也是一片好心,盛情難卻,大人不如就給了他們這個面子?”

    崔耕當然明白,這幾位儘管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還是想見識一下揚州的風月。

    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

    不過,找的這幾個理由,的確很有說服力嘛。

    旋即,他應道:“好,那咱們今晚就去這楊四娘家,本縣也會上一會這個薛盼盼!”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38
第209章 挾來怪女婿

    唐朝的妓~院與後世有很大的不同,首先是有官妓和私妓之分。

    官妓受官府供養,每月拿固定的薪水和祿米。官員招官妓,只要有正當理由,根本不用花銀子。通常用得最多的理由就是以官府的名義來招待客人。

    至於私妓,妓~院的規模都不大。

    包括長安的平康巷,一般一個妓~院也就是一個老~鴇和四五個妓~女。所有妓~院都沒啥招牌,就是以老~鴇的名字命名。

    楊四娘家有妓~女八名,當紅妓子三個,就在揚州的私妓館中獨佔鰲頭了。

    雖然揚州有揚州刺史衙門,有揚州大都督府,但江都縣衙畢竟是妓~院的正管,所以崔耕一行人到了楊四娘家的館子裡,還是受到了比較熱情的招待。

    “假母”楊四娘一聲招呼,辛六娘和虞妙兒就出接客了。

    現在問題來了,崔耕一行將近二十人,就倆妓子,這到底該陪誰呢?

    難道崔耕這個正主兒左擁右抱,其他人都干看著流口水?

    其實不然,這等高等妓子雖然也陪宿,但主要不是憑藉美色侍人,而是靠……才華。

    唐人聚會,不管是文人雅集,還是粗人豪飲,必然要行酒令,所差者無非是文酒令還是武酒令。

    高等妓子的作用就是做“席糾”。

    由她們判定,誰贏了誰輸了,誰該罰酒了,該罰多少。

    要詼諧風趣有理有據,讓人乖乖認罰,絲毫不以為忤;要言辭雅馴才思敏捷,氣氛熱烈,每個人都不覺得被冷落。這才是高等妓子的本職工作。

    正所謂“巧制新章拍拍新,金罍巡舉助精神。時時欲得橫波眄,又怕回籌錯指人”。

    然而,這世上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的女子太少了。名妓首重才華,那美貌一般就……差了點。

    所以,見了辛六娘和虞妙兒的真容之後,宋根海等這幫沒啥內涵的土包子皆不由得大失所望。

    崔耕儘管不願承認,但他真的也是外貌協會的。尼瑪的,妹紙長得不好看,再有才華,他也真心提不起興致。

    行了幾個酒令之後,宋根海藉機發起了酒瘋,大呼小叫道:“趕緊把薛盼盼找來,陪我家大人喝酒!怎麼?她能陪孟神爽,就不能陪我家大人?去告訴楊四娘,你家這館子歸江都縣衙直管,你還想不想開了?”

    “對,叫薛盼盼出來!”雍光等人也跟著起鬨。

    辛六娘和虞妙兒的臉上都不大好看,只好把楊四娘請了來。

    楊四娘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先是看了宋根海一眼,復又對崔耕微微一福,道:“崔縣令,實在不巧,我家盼盼偶感風寒,見不得外客。要不然,您改日再來?”

    崔耕卻沒有理會她,而是抄起桌前酒盞,自顧淺酌了一口。

    心領神會的第一狗腿子宋根海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好你個不識抬舉的老~鴇子,賽臉是吧?那孟神爽來了,是不是你也要叫他改日再來。恐怕不是薛盼盼偶感風寒,而是不想來見我家大人吧?”

    嘭!

    宋根海話音落罷,崔耕也猛地將酒杯重重落於桌上。

    楊四娘混這種風雨場所,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揣摩金主的心思,他也感覺到眼前這位年紀輕輕卻已是江都縣父母的崔大人,已經非常非常不爽了!

    她嚇得心中一個趔趄,吶吶道:“小婦人冤吶,盼盼如今仗了孟神爽的勢,完全不把奴家放在眼裡。還請崔縣令高抬貴手,莫要難為奴家這個苦命人了。”

    說著話,她硬是擠出了幾滴眼淚。

    “少他娘的扮可憐,俺老宋不吃你這套!”宋根海擼起袖子,渾然一副潑皮賴漢的架勢,“信不信老子拆了你這……”

    “咳咳,好了!”

    崔大縣令揮揮手制止了宋根海,沖楊四娘道:“算了,沒你事兒了,退下吧。”

    “謝崔縣令。”楊四娘如蒙大赦,轉身離去。

    “大人,怎麼就放她離……”宋根海話未說完,就被姚度輕輕拽了拽胳膊。

    被一個妓子折了面子,接下來儘管辛六娘妙語如珠,眾人都提不起什麼玩興。

    雍光剛剛站隊崔耕,今晚又是他張羅來楊四娘這兒喝花酒的,第一個差事就辦砸了,自然深感臉上無光,道:“大人,你等著,雍某想想辦法。”

    “有了,大人,您等著!”

    說完,雍光起身,跑出了楊四娘家。

    功夫不大,街上就傳來了雍光的大吼聲,“李涯,你給老子出來!老子找你有急事!”

    李涯?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

    崔耕頓時想起,雍光白天說過這個名字,貌似他那個不爭氣的女婿就叫李涯。

    “撲哧”

    “哈哈哈……”

    忽地,縣衙主簿夏榮和江都縣的那幫佐吏門,紛紛笑出聲來。

    崔耕不解,看向身邊的主簿夏榮,問道:“夏主簿笑什麼?這雍縣尉的女婿有啥可笑的?”

    夏榮輕搖羽扇,悲天憫人道:“唉,這得從這對翁婿的前世說起……”

    “打住!怎麼還扯到前世今世這種鬼神之說了?”

    崔耕抬了抬手,道:“夏大人身為一縣主簿,張嘴閉嘴扯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本縣著實不喜。”

    “哈,縣尊大人恕罪,一時口誤,海涵海涵!要說這雍縣尉與他的女婿李涯,委實是對歡喜冤家!話說……”

    隨即,夏榮便將雍家翁婿二人的妙事兒娓娓道了出來。

    雍光這輩子,有兩件事引為此生憾事!

    頭一件,就是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

    第二件,就是不識字兒,是個睜眼瞎。

    為了彌補這兩個缺憾,他決定給女兒找個好女婿,要對自己孝順,最好是個讀書人。

    別看雍光長得五大三粗的,但是他的女兒還真拿得出手去,臻首娥眉婀娜多姿,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前來求親的人絡繹不絕。

    最終雍光挑花了眼了,挑了李涯做自己的女婿。

    這個女婿表面上看不錯,在揚州算得上數得著的才子,家中又是巨富,對雍光也很大方,沒少送禮物。

    可是在婚後,他暴露了兩個臭毛病。

    其一是,李涯此人喜歡嫖妓。按說這也沒什麼,男人誰不喜歡美色呢?可這位倒好,絲毫不知節制。一個月三十天,他能有二十五天在妓~院中過夜。也正是因為這個,李涯成了揚州的評妓達人。他說哪個妓~女好,哪個妓~女就身價倍增。他說哪個妓~女不好,哪個妓~女就身價大減。

    其二是,身為女婿的李涯,對老丈桿子雍光不怎麼尊重。李涯認為這老丈人桿子沒學問,不配做自己的岳父,每次見了直接稱呼其為“雍老”。

    某老這個稱呼,完全是個萬金油,只要對上了年紀的人,哪怕是販夫走卒,哪怕是素不相識,都能這麼叫。

    雍老?

    雍老個蛋啊!

    每次聽了這個稱呼,雍光掐死這個女婿的心都有。

    崔耕聽到這裡又是大惑不解,說道:“既然雍縣尉覺得李涯和自己女兒不合適,直接讓他們夫婦和離不就成了嗎?”

    夏榮連連搖頭,道:“離不得!離不得!可憐天下父母心,雍縣尉怎麼捨得害自己的女兒?”

    “呃……你不說李涯愛逛青~樓嗎?讓他女兒離開李涯這個嫖棍,哪裡是害她?”

    “說來也怪。”夏榮砸吧了砸吧嘴,道:“李涯雖然愛嫖妓,但和雍縣尉的女兒卻是琴瑟和諧,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崔耕大驚,問道:“啥?這怎麼可能?李涯每日不著家,他倆的小日子還能和美?”

    “下官沒說李涯整日不著家啊!”

    夏榮道:“下官說的是李涯一個月得有二十多天在外面過夜。白天,這廝在家裡陪著媳婦呢。夫妻二人吟詩作賦,舉案齊眉,小日子過得別提多滋潤了。”

    “這…這李涯的御妻之道還挺牛啊!”崔耕聽得目瞪口呆,道:“莫非雍光的女兒醜如無鹽,就這麼離不開李涯?”

    “當然不是。下官剛才不是說了嗎?雍縣尉之女長得臻首娥眉婀娜多姿,未出嫁時求親的人多了去。嘿嘿,李涯就是這個德行,生平喜歡跟不同的女子過夜,尋找妙趣。卻偏偏還能哄得家中賢妻溫順恭良,在下官看來,這小子了不起,有點道行啊!”

    我馹,這不就是典型的“外面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嗎?

    崔耕現在終於明白,雍光為啥生無可戀了。誰攤上這麼個倒霉女婿,能不心煩?

    不用問,今天白天出縣衙,他肯定是又被李涯氣著了。

    登登登

    正在崔耕胡思亂想之際,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眾人抬頭一看,雍光右臂夾著個男子,邁步了進來。

    噗通

    “哎呦!”

    李涯被摔倒在地,慘嚎一聲,道:“我說雍老,您輕點,我死了,你女兒可就得守寡!”

    “守寡?守個屁寡!你死了之後,俺女兒馬上就改嫁。她要錢有錢要模樣有模樣,想娶她的人多了去了!你這混賬王八蛋死得越早越好!”

    “別介啊!”李涯跟個滾刀肉似的爬了起來,道:“喂,老丈桿子,你就不能盼著點好的?這些日子,小婿也沒得罪您啊!”

    兩人的世界觀完全不一致,說話也不在一個頻道上,雍光現在懶得和他爭辯了,大喝一聲道:“莫要呱噪了!不提那些有的沒的了,來,趕緊幫我幹一件事。幹的好了還則罷了,干的不好,哼哼……”

    唰!

    說著話,他把自己的腰刀抽出來了。

    李涯猛然往後一縮,害怕道:“您……您想幹啥?”

    “放心,我不殺你!”雍光把腰刀擱在自己的左胳膊上,齜牙道:“瞧見沒有,老子只要往下一滑,這就算你李涯毆傷丈人!普天下這官司打到哪去,你李涯也得給跟我女兒絕婚!”

    “我草,你這是耍無賴啊!”李涯叫屈不迭。

    按照大唐律,夫妻有一種情況,是必須離婚不可的,那就是“義絕”。比如丈夫辱罵或者傷害了妻子的父母,妻子傷害或者辱罵了丈夫的父母,兩方親戚互相仇殺等等。

    雍光要是真下決心陷害,李涯還真沒啥好辦法。

    他趕緊勸阻道:“別別別,雍老何必如此?您怎麼說,我怎麼辦還不成嗎?”

    “那好,你現在就出面,讓薛盼盼出來見崔縣令。”

    “哪個崔縣令?”

    “就是這位,咱們江都縣新任縣令,崔耕崔縣令!”

    “呃…見過縣尊大人…”李涯面帶難色,道:“不是小婿有意推脫,實在是力有不逮。人家薛盼盼已經名滿揚州了。無憑無據的,我那點齷齪手段,在她面前根本不好使啊。”

    “那我不管!”雍光很剛烈地在自己胳膊上虛晃一下,威脅道:“今天要麼薛盼盼出來,要麼你和我女兒絕婚,你自個兒選一個吧!”

    “那……我試試!”

    李涯被逼的沒辦法,要過文房四寶寫了個便簽,交給在一旁侍立的丫鬟,道:“請把此物交給盼盼小娘子,務必請她出來和崔縣令見上一面。”

    “是!”

    小丫鬟去的很快,回來的也快,答覆得更是絲毫不給面子,道:“我家小娘子說了,什麼崔縣令?沒聽說過,不見!”

    臥槽,這麼不給面子?

    眾人面有詫色!

    封常清撇了撇嘴,不屑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一個妓館臭蹄子罷了,端個屁的架子,給誰看呢?俺家大人還不想見她呢。須知天下多少青~樓女子,想見崔飛將一面都不可得哩,不見是她自己的損失。”

    李涯聽了心中一動,問道:“啥…崔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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