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916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1
第373章 新官初上任

    不怪人們如此義憤填膺,實在是段簡干的這事兒太沒品了。

    就在三天前,來俊臣親自去段府,找段簡秘談。具體說了什麼,外人不得而知,不過臨走的時候,他把段簡的小妾秦雨兒帶走了。

    這個秦雨兒可不簡單,她原來是長安平康巷的第一名妓,不僅有著傾國傾城之容,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按說這等人物要從良的話,嫁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貴。

    不過,也不知怎麼的,她和段簡看對眼了。不但沒要贖身的銀子,還帶了一份價值萬貫的嫁妝過來。

    原來段簡不過是一個從九品的弘文館校書郎,全靠了這份嫁妝上下打點,才陞遷為正七品的尚書都事。

    王美芳性子綿軟,秦雨兒安分守己,段家沒發生什麼妻妾爭寵之事。相反地,二女的關係著實不錯。

    如今秦雨兒被段簡送給了來俊臣,秦雨兒的貼身丫鬟小冬實在看不過眼,於是就偷偷逃離了段家投奔王美芳。

    宋根海聽完了,不由得嘖嘖連聲,道:“段都事,你這是騙財騙色之後,再把人家賣了幫自己陞官啊。那話是怎麼說來著?對,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論起無恥,天下唯你段簡為最!”

    “誒,這位老弟,你這麼說也太抬舉段簡了。”人群中有人插話道:“易牙為了陞官發財,把小兒子殺了給齊桓公做菜。曹商為了富貴給秦王舔痔瘡,我看這段簡啊,頂多也就是個史上第三。”

    宋根海裝模作樣地一揖到底,道:“原來段簡只能排史上第三啊,在下真是受教了!不過,在咱們大周朝,他總能排得上第一吧?”

    “嗯,這話倒是不假!”

    ……

    好麼,倆人一唱一和,已經把段簡定為天下第一無恥之徒了。

    “你……你們……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段簡羞得滿面通紅,也沒臉繼續抱崔耕的大腿了,稍微解釋了一句後,就擠出人群,狂奔而去。

    來俊臣見事不可為,也帶著兩個伴當離開。

    沒有好戲看了,圍觀之人漸漸散去,宋根海頗有眼色地往旁邊一躲,現場就只剩下王美芳和崔耕二人。

    崔耕道:“美芳,今天真是多虧你了。”

    “夫君這是說得什麼話?妾身也是為了自己。嗯……”

    王美芳輕咬朱唇,鼓足勇氣道:“夫君,咱們的婚書都換了將近兩年了,你什麼時候娶我?”

    “這……”崔耕當然對王美芳印象很好,但就這麼娶回家?似乎難免趁人之危之譏啊。

    王美芳本來就心懷忐忑,現在見崔耕這副樣子,美目之中頓時蒙上了一層霧氣,道:“莫非夫君嫌棄妾身是殘花敗柳之身?”

    “不是,那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呃……對了!”崔耕靈機一動,道:“我和若蘭先有了婚約,要過門總得是她先過門不是?所以,咱們成親的日子,還得從長計議。”

    王美芳想想也對,低下頭去。柔聲道:“夫君說得是,妾身不會和若蘭姐姐爭的。”

    崔耕心中暗想,也真難為王美芳了,論身份她是太原王氏族長之女,論年紀,也比盧若蘭大三四歲。現在可好,就是因為之前所托非人,地位遠低於若蘭不說,還得張口閉口稱若蘭為姐姐。

    想到這裡,一陣憐惜之情從崔耕的心頭湧起,吩咐宋根海道:“根海,你把美芳送回去,今天不用你跟著了。”

    宋根海大包大攬道:“成,您就把王小娘子交給我吧,包管萬無一失。”

    ……

    ……

    著作局雖然品級不高,但因為有著修國史的重任,書籍甚多,佔地頗廣,崔耕很容易就找到了目的地。

    門口的老蒼頭一見他的身影,馬上就緊跑幾步上前,深施一禮道:“小的史忠參見崔著作。崔著作,您可來了,咱們著作局的人可都盼著您呢。”

    這節奏不對啊!

    崔耕頓時微微一愣。

    在他的想法裡,著作局裡藏龍臥虎,進士出身的都有好幾個。這些人能服自己這個“門蔭”入仕的“世家子弟”?指不定憋著什麼壞主意,給自己使小搬子呢。盼著自己?哼,盼個鬼哦!

    他問道:“你認得我?”

    “小的當然認得崔著作。”史忠道:“您為救閻家眾小兒,在天樞下跪了七天七夜,現在皇城內不認識您的人還真不多哩。”

    “原來如此。呃……你說著作局的人都盼著本官,這是場面話還是真心話?”

    “當然是真心話,您不信的話,去裡面看看就明白了。”

    “好,頭前帶路。”

    崔耕隨著史忠在著作局裡轉了一圈,越轉臉色越難看。

    奶奶的,這著作局裡的人也太少了吧?粗略估計,連所有小吏都算上,絕超不過三十人!就這麼幾個人還修國史?連著作局的正常運轉都維持不下來啊。

    最關鍵的是,上班時間,大多數人是伏在几案上睡覺。好不容易有幾個醒著的吧,是幾個小吏聚在一起賭錢。

    這哪還用得著來俊臣栽贓陷害自己啊,隨便來個御史在這轉一圈,就能把自己噴死!

    來到著作局的正堂,著作佐郎彭春倒是沒偷懶,快步迎了出來。

    這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身形微胖,嘴邊留著兩撇小黑胡,滿臉的幹練之色。

    崔耕臉色陰沉無比,略微寒暄幾句後,吩咐道:“把著作局上下人等都召集起來,本官有話要講!”

    “且慢。”彭春揮了揮手,示意史貴退出去,道:“崔著作可是對著作局的同僚們不滿?”

    崔耕輕“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彭春道:“咱們著作局以前可不這樣,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其實都是因為您啊……”

    “啥?因為我?本官是今天才來著作局的好不好?”

    彭春苦笑道:“卑職當然知道您今天才走馬上任,但問題是,您都被任命為著作郎一個多月了啊……”

    待彭春講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崔耕不得不承認,人家彭春沒說謊,這事兒還真跟自己脫不了關係。

    自從大周立國以來,對外戰爭敗多勝少,女皇陛下深感面上無光,一直想辦法從其他方面找補回來。

    與“武功”對應的,那當然就是“文治”了。

    所以,武則天下旨,以右補闕張說為首,修一部大型詩歌集,其名曰《三教珠英》。三教者,儒佛道三教也。這部書的主旨,就是把天下所有優秀的詩歌一網打盡。

    這部書是個大工程,一直進展非常緩慢。

    可就在崔耕被任命為著作郎之後不久,這部書的編撰工作忽然加快了許多。究其原因,就是秘書省下令,將著作局的精幹力量和經費,都抽調給弘文館編《三教珠英》。

    人員也就罷了,抽調經費可是要了著作局的命了。

    大周官員的俸祿非常一般,官吏們要維持體面的生活,就得想辦法找外快。其他衙門還好說,著作局就是個清水衙門,也只能打經費的主意。停了經費,對著作局官吏的士氣打擊很大。

    好在經費才停了一個月,大家也不是撐不下去。之所以造成如今這副場面,主要是因為,經費停了,怎麼買紙,怎麼買筆墨?總不能拿私人的錢貼補公家吧?

    沒了筆墨,大夥也只能白天睡大覺了。

    最後,彭春道:“秘書監劉自立是來俊臣的人,這事兒肯定是衝著崔著作您來的,您可不能不管啊!”

    “那你想本官怎麼管?”

    彭春賠笑道:“久聞崔著作有點金聖手之名,別的先不談,您就先先大發神威,把咱們著作局的經費給解決了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1
第374章 洛陽逢故人

    解決經費?

    崔耕“砸吧”了一下嘴,道:“著作局的經費朝廷已經發下來了,只是被劉自立挪用。再次向朝廷請撥經費,那肯定是不行的。要不……本官去和劉自立打打擂台?”

    彭春搖頭道:“多半是沒用的。《三教珠英》就是個無底洞,這經費花都花了,劉自用上哪找錢還給咱們著作局啊?再者,秘書省是咱們著作局的正管,您要是和劉自用撕破臉了,這個,這個……”

    接下來的話他沒說,但崔耕馬上就會意了。這年頭講究個上下尊卑,劉自用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真和他弄僵了,自己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他皺眉道:“那可怎麼辦?不錯,本官是有點金聖手之名,但咱們堂堂的大周著作局,總不能去做生意吧?”

    “卑職不是說做生意,而是……賣文!”

    “賣文?什麼意思?”

    彭春道:“朝廷有規定,著作郎可以為死去的重臣做傳。這您知道吧?”

    崔耕“嗯”了一聲,點頭道:“本官還知道,因為做傳的權柄太大,所以,每任著作郎,只允許給一個大臣做傳。”

    “這發財的路子不就來了嗎?”彭春上前一步,低聲道:“您就選一個大臣做傳,再通知他的後人。那人為了自家先祖的名聲,還不是任咱們予取予求?”

    擦!

    這不是相當於拿著死人的名聲綁票嗎?也太沒品了吧?

    崔耕的臉“唰”地沉下來了,厲聲道:“哼,怪不得恭維本官是點金聖手呢,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前朝許敬宗修《國史》的時候,大肆收受尉遲敬德後人的賄賂。最後被人揭發,名聲臭了大街。你難道想讓本官步他的後塵?”

    “卑職不敢!”彭春趕緊解釋道:“許敬宗是私下收受賄賂,您這這是讓人拿錢給咱們著作局,這不一樣啊!”

    “怎麼不一樣?其差別無非是一個私罪,一個公罪而已。哪樣被來俊臣抓住了把柄,本官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崔耕不耐煩地一揮手,道:“此事再也休提。至於著作局的經費嘛……呃……三天之內,本官一定解決。”

    ……

    ……

    其實,崔耕最後想出來的法子也簡單,那就是找上官婉兒求援。

    上官婉兒住在皇宮內,崔耕當然不能直接去見她,只能是先去找內侍省的劉老四。

    說來也巧,崔耕剛出著作局,沒走多遠,就見劉老四急匆匆地趕來。

    “二郎,快跟雜家走,上官舍人有請。”

    崔耕微微一愣,道:“上官舍人找我有什麼事?”

    “此事天機不可洩露。”劉老四眨了眨眼睛,道:“二郎也不用太過擔心,是好事兒,天大的好事兒。”

    他在前邊走,崔耕在後面跟著,不過卻不是往皇城的方向,而是出了端門,過黃道橋、天津橋和星津橋,直奔尚善坊而來。

    進了坊內,略走幾步路,來到一個大宅門前,劉老四微微一躬身,道:“二郎,裡面請吧!”

    崔耕抬頭往門匾上看,疑惑道:“四郎大兄,這是誰的府邸啊?怎麼門匾是空的?”

    劉老四道:“嘿嘿,這可是位大人物,人家是新搬來的,把舊的匾額去掉,還沒來得及換新匾呢。”

    能被劉老四稱為大人物,還和上官婉兒關係匪淺,恐怕這位的身份大不簡單啊!崔耕心中充滿了期待。

    果然,宅院內,飛簷斗栱,徊廊纏繞,雕樑畫棟,精緻異常,還有小橋流水點綴其間,足以說明此地主人身份不凡。

    劉老四道:“二郎看這宅子如何?”

    “呃,小弟實話實說,若是在其他地方有這麼一所宅子也就罷了,無非是拿錢堆唄。但尚善坊內非富即貴,誰會賣宅子啊?此宅的價值著實無法估量。”

    劉老四嘴角微翹,道:“怎麼?二郎你心動了?”

    “說不動心那是假的。”崔耕嘆了口氣,道:“小弟現在還在積善坊內的客棧裡住著呢,一直想找個宅子搬走,就是沒啥合適的。不是錢的事兒,而是皇城附近的幾個坊裡,根本就沒有宅子出售。”

    “那二郎你今天可來著了,待會兒見了上官舍人,你讓她幫你說幾句話,說不定那個大人物會把這個宅子讓給你呢。”

    “四郎大兄莫寬我的心了,這麼好的宅子,人家肯割愛?”

    劉老四意味深長地一笑,道:“那可不一定……誒,到了!”

    說著話,二人已經到了一個一個小院前,劉老四道:“上官舍人就在裡面,雜家就不進去了,二郎請吧。”

    崔耕來到院內,見外面沒人守著,高聲道;“上官舍人在嗎?著作郎崔耕求見。”

    “進來。”一個女聲傳來。

    “是!”

    吱扭扭

    門開了,崔耕定睛一看,不由得心神巨震!

    裡面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

    中間是兩個女子,一個四十多歲,滿頭珠翠,綾羅滿身,富有餘而貴不足。一個看年紀不到三十歲,端莊典雅,溫柔大方。

    一左一右是兩個男子,左邊那個年過七十,眉如秋霜,顫顫巍巍。右邊是個二十啷噹歲的大小伙子,青衣小帽,目光靈動,眼神略顯羞澀。

    這四個人崔耕簡直太熟悉了,正是二娘、嫂嫂蘇繡繡,茂伯以及小九兒。

    他眼圈有點泛紅,深施一禮,略帶哽咽道:“二郎拜見二娘,拜見嫂嫂!呃……你們怎麼來了?”

    “是上官舍人把他們接來的!”劉老四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他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解釋道:“二郎你到處找宅子,準備安置家眷的事兒,上官舍人早就聽說了。可她剛幫你把宅子物色好,你就去天樞下面跪著了。於是乎,上官舍人幹脆就直接派人去泉州把他們接過來,想給二郎你一個大大的驚喜哩。”

    崔耕道:“上官舍人想得真是周到,四郎大兄,回到宮裡面,你一定得幫我好好地謝謝……啊,不,小弟想當面謝謝上官舍人,還請四郎大兄代為通稟一聲。”

    “好說,好說,上官舍人也很想見一見名滿天下的崔青天哩。”

    正在這時,二娘忍不住插話了,道:“這位公公,你說上官舍人給我們家二郎物色了宅子,這宅子到底在哪呢?快帶我們去看一下吧。”

    劉老四似笑非笑地道:“怎麼?您對這裡不滿意?”

    “不是不滿意……”二娘往四下里看了一眼,道:“說實話,我們崔家現在也算有錢了,但我做夢也沒夢到世上還有這麼好的宅子啊。這宅子的主人肯定不簡單,不怕您笑話,我在這還真有點拘束得慌……”

    “拘束?不必,大可不必!”劉老四笑吟吟地道:“實不相瞞,這個宅子就是上官舍人送給二郎的禮物哩。換言之,這裡就是您自己的家,有啥可拘束的?”

    “自……自……自己家?”二娘激動的話都說不利索了,看向四周的目光頓時不同,道:“都說二郎富貴了,看到這個宅子,我才知道真正的富貴到底是什麼樣哩!”

    頓了頓,又有些不穩心道:“這位公公,你不會是在拿老婆子我開玩笑吧?”

    “雜家和二郎可是八拜之交,怎麼敢騙二娘您呢?”

    其實劉老四和崔耕哪有那麼深的交情啊,無非是互相利用,兄弟相稱而已。不過,隨著崔耕和上官婉兒的聯繫越來越緊密,劉老四已經有點要巴結他的趨勢了。現在,甚至願意隨著崔耕叫二娘。

    他指著外面道:“不光是這所宅子,還有裡面六十個男僕,四十個丫鬟,二十個婆子,馬伕、花匠、廚子等雜役一應俱全,上官舍人都送給二郎了。”

    二娘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道:““好!好,好!那這宅子裡,可就什麼都不缺了。”

    劉老四突地把臉一板,正色道:“那可不對!這個宅子如今還缺一個至關重要的人!”

    “什麼人?”

    “當然是女主人!”劉老四衝著崔耕一擠眼,道:“二郎啊,如今你當上京官了,宅子有了,家眷接來了,未婚妻更是等了你兩年多了。萬事俱備,啥時候請老哥哥我喝杯喜酒啊?”

    二娘眼前一亮,道:“對哩,對哩,二郎,你都二十五六了,準備什麼時候成親呀?”

    崔茂更是激動得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事兒可耽擱不得!老奴在崔家待了大半輩子,如果能再抱上小主人,那真是死了也甘願啊!”

    “茂伯你這是說得什麼話?”蘇繡繡道:“那才哪到哪啊,大家都盼著你長命百歲哩……不過,二郎的親事也真的要抓緊了,莫要辜負了人家小娘子的大好年華呢。”

    小九兒雖然沒說話,卻是連連點頭,顯然是站在大夥的這一邊。

    崔耕迎上大家熱切的目光,暗暗尋思道,劉老四說的沒錯,萬事俱備,貌似我崔二郎真的要成親了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1
第375章 二詞震子昂

    “但憑嫂嫂和二娘做主。”

    崔耕此言一出,就宣示著這樁婚事開始緊鑼密鼓地進行。

    首先是要把日子定下來,這事兒當然要找他和盧若蘭的大媒人,如今被降為國子監丞的盧雄。

    盧老頭跟崔耕真是投緣,一見他就眉開眼笑,二郎長二郎短的叫個不停。

    待聽了崔耕的來意之後,盧雄就更高興了,道:“二郎,這就對了!陞官發財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想辦法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正經。呃……事不宜遲,咱們爺倆先商量商量這成親的步驟。”

    稍微沉吟了一下,盧雄繼續道:“嗯,先是找盧景祚定日子,這一步當無問題。然後是寫請帖,這步就馬虎不得了,萬一漏了一個就得得罪人,咱爺倆先合計合計吧。”

    盧雄也是真熱心,馬上就和崔耕擬定起名單來。

    武三思和武承嗣是肯定要的,不管什麼原因吧,人家跟著李昭德強闖過推事院,這份人情崔耕得記得。

    另外,上官婉兒一系的劉老四、劉幽求等人也是必不可少。

    五姓七望、洛陽郭氏、清河張氏的人,最好全發請帖,人家能不能來是一回事,崔耕這邊等先把禮數盡到了。

    ……

    商量來商量去,崔耕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道:“老爺子,您是不是忘了一個老熟人啊?”

    “誰?”

    “就是當初在清源縣,您見過的陳子昂,他不是被調入京城,當上了右肅政台侍御史了嗎?”

    其實崔耕自己也有點奇怪,自己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來探病的人很多,劉老四一個人就來了六七趟,但陳子昂一直沒露面。按說以自己和陳子昂的交情,不應該啊。

    是他被調到外任了,還是出了什麼事兒了?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崔耕的心頭。

    果不其然

    “陳子昂?”一聽這個名字,盧雄頓時面容一陣扭曲,澀聲道:“二郎,聽老夫一句勸,這請帖就別發給陳子昂了。他現在這個……這個……狀態不大好。”

    狀態不好?這話是什麼意思?

    崔耕還要再問,盧老頭卻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了。最後被崔耕逼得沒辦法,盧雄嘆了口氣,道:“陳子昂如今的確是在洛陽,不過他是在洛陽縣的大牢裡,有什麼事兒,你自己去問他吧。”

    咋的這哥們兒還進去了?

    崔耕心急如焚,也顧不得盧雄的挽留了,快馬加鞭,直奔洛陽縣的大牢而來。

    一小錠金子遞過去,很容易就在牢房內見到了陳子昂。

    老實說,他的待遇還算不錯,一個單間寬敞明亮,被縟乾淨,几案子上還放著幾本書。

    陳子昂本身的狀態也挺好,一襲儒衫乾乾淨淨,面色紅潤雙目有神,不像是受了什麼委屈的樣子。

    崔耕這才長鬆了一口氣,又給了那牢子一錠金子,讓他暫時迴避。

    崔耕關切地問道:“子昂兄,你怎麼落到這副田地?是不是來俊臣?”

    “哼,來俊臣!”陳子昂冷笑一聲,道:“跟他沒關係。二郎,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咱們在清源縣分別的時候,劉老四看在金子的面上,曾經交代了我一句話。”

    崔耕凝神細思,緩緩道:“當時他說:上官舍人對那件事上心得緊,你萬不可有半點推辭,否則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不錯。”陳子昂恨恨地道:“把我關進洛陽縣大牢的,就是二郎你那個便宜姨媽,上官婉兒!她誣陷我偷了陛下賜給太平公主的珍玩,命洛陽縣抓來審問,如今我已經被關起來一年多了。”

    誣陷陳子昂偷東西?擦,這藉口也太拙劣了吧?

    崔耕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陳家乃是射洪數得著的巨富,當年射洪大災,陳子昂他老爹陳元敬曾向官府捐粟萬石以濟災民。

    陳子昂更不得了,剛到長安時為了揚名,曾經當眾將一把價值千貫錢的古琴損毀,並且嘆曰:“蜀人陳子昂,有文百軸,不為人知,此樂賤工之樂,豈宜留心?”,遂名揚天下。

    這等人物怎麼可偷什麼珍玩?

    崔耕問道:“你究竟是哪兒得罪上官舍人了?當初劉老四不是說了嗎?那事兒非關朝政。你也答應的好好的,要順著上官舍人的意思來。怎麼眨眼間就談崩了呢?”

    陳子昂堅定地道:“上官婉兒讓我幹的那件事的確非關朝政,但是,事關陳某人的名節,我絕不退讓!”

    崔耕疑惑道:“到底是什麼事兒?上官舍人乃是天下聞名的大才女,總不會讓你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吧?”

    陳子昂搖頭一陣苦笑,道:“唉,要命就要命在“大才女”這三個字兒上。二郎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說……”

    “唉,為了這麼點小事鬧彆扭,至於嗎?”

    待崔耕聽完了此事的前因後果,不由得苦笑不得。

    原來,上官婉兒讓陳子昂干的那件事,是改變文風。

    上官婉兒的爺爺上官儀,是一個大詩人,其文風詞藻華麗,綺錯婉媚,時人竟相倣傚,稱之為上官體。

    這個成就可不得了,自從開天闢地以來,以一個人的名字命名詩歌風格,上官儀是頭一位。

    上官婉兒作為上官儀的孫女,不僅深感與有榮焉,還有著繼承祖先遺志,把上官體發揚廣大的心思。

    不過,時代不同了。如今的詩詞風格,講究的是充實剛健,陳子昂就這種文風的領軍人物。甚至被人稱讚為“橫制頹波,天下翕然質文一變。”

    上官婉兒要推廣上官體詩,首先要對付的就陳子昂。

    然而,她雖是天下聞名的大才女,但論起文學之才來,還是比陳子昂差了一點點,因此也只能想些盤外招了。

    於是乎假公濟私,將陳子昂從南海縣令調到右肅政台當侍御史,準備用官位堵陳子昂的嘴,將其收為己用。

    但問題是,陳子昂是誰?任俠尚氣,寧折不彎,當場就嚴詞拒絕了。

    後來,上官婉兒不死心,又籠絡了陳子昂幾回。可他油鹽不進,絲毫不為所動。

    最後,上官婉兒也是真生氣了,略施手段,將他投入了洛陽縣的大牢。

    當然了,上官婉兒頗有惜才之心,也沒讓陳子昂吃什麼苦頭,只是想用這招逼他就範。

    兩個人都不肯退讓,局勢就如此僵持了起來。

    崔耕道:“子昂兄,聽小弟一句勸,有道是光棍不鬥勢力,你跟上官舍人置這個氣幹啥?她讓你改文風,你改也就是了。難道以子昂兄的文學之才,還怕寫什麼上官體?”

    陳子昂頗為不以為然地道:“哼,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崔飛將的大名響徹天下,還專愛寫軍旅詩!等著吧,上官婉兒早晚會找上你的,她要是讓你改,你也改?”

    “改,我當然改啊。”崔耕毫無節操地道:“寫婉媚體的詩歌算算什麼?就算上官舍人讓我寫俗曲我都寫!”

    陳子昂“哼”了一聲,滿臉的質疑之色。

    崔耕道:“你別不信啊,聽好了,咱先來個《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陳子昂:“……”

    崔耕又道:“這首不行的話,就來這個《雨霖鈴》: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多情自古傷離別……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這兩首詞都是後世一代婉約詞宗柳永的代表作,當真把婉媚之風發揚到了極致,還真把陳子昂給鎮住了。最關鍵的是,俗曲的地位地低下,陳子昂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這兩個調子。

    “二郎,你……”

    陳子昂面色陰晴不定,不知是褒是貶地道:“二郎,想不到你不僅節操全無,還能做出如此俗曲,陳某人當初還真是小瞧你了。”

    崔耕笑吟吟地道:““那你別管。反正我已經以身作則了,子昂兄,你是不是也……稍微委屈求全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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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公主有凶器

    “還是不行!”陳子昂回答得毫不客氣,道:“你崔耕沒骨頭,但我陳某人可不是趨炎附勢之徒。 要我聽上官婉兒的話,改文風,辦不到!”

    崔耕面色微微一變,語氣有些生硬地道:“子昂兄這話就過了。不就是改文風嗎?一點小事,雙方各退一步也就是了,談不上什麼趨炎附勢吧?”

    陳子昂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重了,一躬到底,略微緩和了一下語氣道:“剛才某一時情急,口不擇言了,還望二郎恕罪。”

    “好說,好說。那改文風的事兒?”

    陳子昂想了一下,道:“那就各退一步。我可以公開承認上官體有可取之處,但上官婉兒也不能再逼著我改文風。”

    “這……”陳子昂的讓步著實不大啊,崔耕面露難色。

    陳子昂寸步不讓地道:“怎麼?二郎你只敢勸我姓陳的,卻不敢勸上官婉兒?這不是柿子撿軟的捏嗎?”

    “好,好,好,你陳御史有理,我再勸你,可就真的成了趨炎附勢的小人了。”

    崔耕總不能真的對陳子昂見死不救,也只能去上官婉兒那想想辦法。

    可他剛出了大牢,就被一隊人攔住了去路,為首之人正是來俊臣和段簡。

    崔耕微微一愣,道:“來少卿來得好快啊!莫非送崔二郎探監,還有違朝廷律法不成?”

    “崔著作當然有權探監。”來俊臣道:“但本官乃洛陽令,來洛陽大牢裡巡查,有何不可?”

    崔耕一直稱呼來俊臣為來少卿,還真把他兼職為洛陽令的事兒給忘了,心思電轉道:“來縣令巡查大牢,那當然是理所應當。但這段簡不是尚書都事嗎,他來洛陽大牢算怎麼回事兒?”

    來俊臣得意道:“好叫崔著作得知,如今段簡兄弟已經被任命為洛陽典史,秩六品。”

    “哦?從七品尚書都事升為六品的洛陽典史?”崔耕譏誚道:“段簡,你這官升的挺快的啊!莫非是獻妾有功之故?說起來,你還真開闢了一條陞官捷徑啊!”

    段簡惱羞成怒道:“崔二郎,莫懲口舌之利!別忘了,你的故交好友陳子昂,如今可是在洛陽大牢裡面呢。我這個洛陽典史,職權所在,正好管著他!”

    崔耕臉色微變,沉聲道:“哦?莫非你想公報私仇不成?須知洛陽大牢乃是朝廷的大牢,可容不得一個小小的典史一首遮天!”

    “那要再加上本官呢?”來俊臣插話道:“這洛陽大牢裡面疾疫橫行,死上個把人有啥奇怪的?想必即便陛下知道了,也不會深究此事的。”

    “你……”

    崔耕這回可是真擔心了,來俊臣敢命人給自己下毒,難道就不敢動陳子昂?人家說得出來,就絕對辦得到!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來少卿說這番話,不會是只想在本官面前耍威風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來俊臣道:“也不干什麼,洛陽乃是國都,天子腳下。即便本官為洛陽令,也不敢肆意妄為。不過,本官的耐心是有限的。這樣吧,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內,若是不能為陳子昂洗脫冤枉,你就只能給他收屍了。”

    “那崔某人還得多謝來少卿寬宏大量了。好,三天就三天,咱們走著瞧!”

    事不宜遲,崔耕抱拳拱手,分開人群,直奔內侍省,去找劉老四去也。

    ……

    ……

    望著崔耕遠去的背影,段簡疑惑道:“來少卿,你不是最恨崔耕嗎?怎麼還給他三天時間?”

    “哼,你豬腦子啊,陳子昂是被上官婉兒誣陷的,本官殺了他,不是白白遂上官婉兒的意嗎?崔耕難道會為了一個大老爺們尋死覓活的?”

    段簡略有些不服氣地道:“但殺了陳子昂,總能讓崔耕膩歪一陣子吧?”

    來俊臣眼中精光一閃,惡狠狠地道:“膩歪有什麼用?本官要的,可是崔耕家破人亡!”

    頓了頓,又繼續解釋道:“三天之內,崔耕怎麼可能勸得了上官婉兒回心轉意?崔耕此人最重情意,說不得,到時候就要為了此事,和上官婉兒翻臉。沒了上官婉兒的照拂,他憑什麼和本官斗?”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段簡拍了一下腦袋,拍馬屁道:“來少卿真是智深如海,卑職佩服之至!我跟您比起來,真有如螢蟲比日月,完全沒法比啊!”

    來俊臣也有點得意忘形,道:“所以,這就是為啥秦雨兒要跟本官的原因。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嘛。”

    日!

    這挨得上嗎?

    一抹怨毒之色從段簡眼中閃過,嘴裡卻道:“那是,那是,秦雨兒這等美人也只有來少卿才配享用,跟著卑職實在是暴殄天物了。”

    “哈哈!還是段簡你想得開,不錯,有前途!”

    ……

    ……

    太平公主府。

    崔耕在劉老四的引領之下,來到了一個頗為雅緻的大廳前。

    劉老四道:“二郎,進去吧,趕巧了,今天上官舍人正和太平公主下棋呢。”

    “是!”

    崔耕推門而入,果見有兩個絕色佳人,正坐在一個棋盤前,手執棋子,凝神細思。

    左邊那位身著穿鵝黃色的百褶襦裙,身形露嫌纖瘦,似有意似無意地露出香肩半抹,惹人遐思。

    右邊那位更不得了,五指修長,指甲也不知塗了什麼染料,鮮紅光亮,貴氣逼人。最關鍵的是,上身穿一件大紅藕絲衫,波濤洶湧,顫顫巍巍,一大片雪白暴露於外,噴薄欲出。

    崔耕作為一個二十五六歲的老處男,頓時看得口乾舌燥,強嚥了口唾沫,道:“下官崔耕,參見太平公主,參見上官舍人。”

    “起來吧,讓本宮看看這聞名天下的崔二郎,到底是長什麼模樣?”右邊那個波濤洶湧的美婦說道。

    既然以本官自居,那就是太平公主李令月了。

    崔耕依命抬頭,卻見李令月正款款向自己走來。隨著一股香風襲來,那抹雪白在自己的面前越來越大,越來越是清晰。

    崔耕唯恐施禮,趕緊低下頭去。

    “哎呦,咱們這崔青天還挺害羞的呢,該不會還是個童男子吧?嘻嘻!”

    香風再起,一根如青蔥般的手指,搭在了崔耕的下巴上,往上一抬。

    霎時間,四目相對,呼吸相聞!

    崔耕何曾經過這種場面,頓時滿臉漲紅。

    太平公主李令月越發對他感興趣了,輕抿朱唇,眼泛春波,道:“崔青天長得可真英俊啊,以後可得多來本宮的府上走動走動。”

    噗

    說著話,李令月檀口微張,故意吹了一口氣到崔耕的臉上,意味深長地道:“到時候,有你的好處!”

    擦!咱崔小哥這回是被調戲了?

    雙方的地位相差太大,崔耕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囁喏道:“下官……下官……這個……”

    “行了,公主,看在我的面子上,別難為二郎了,人家得叫我一聲姨母呢。”上官婉兒終於為崔耕解圍了。,

    “呦,這就心疼了?不知真是因為親戚,還是你因為這妮子也有些見獵心喜了呢?”

    太平公主雖然嘴裡不饒人,還是慢慢地坐了回去。

    上官婉兒這才道:“二郎,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起來吧。來,坐到這邊來。”

    “是!”

    有個小丫鬟,搬了條胡凳過來,放在了棋盤之前。

    太平公主那對凶器實在太過晃眼,崔耕坐下之後,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如同老僧入定。

    上官婉兒看他這份窘態深感好笑,“啪”地一聲將一顆棋子落下,道:“二郎,你今天火急火燎的要找本舍人,到底所為何事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1
第377章 無奈吟十香

    喵

    正在這時,一隻又肥又大的白貓,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了出來。

    “嘻嘻,這就是公主你的“無敵大將軍”吧?一直藏著掖著,今天可是讓婉兒見著了。”

    上官婉兒右手一招,那白貓就極為乖巧地躍入了她的懷中,任其撫摸柔光水滑的背部。

    ……

    ……

    崔耕這才穩了穩心神,把自己和陳子昂交涉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又給來俊臣上了點眼藥。

    他賠笑道:“很顯然,來俊臣這廝是想用這三日之約,挑撥下官和上官舍人之間的關係。上官舍人您秀外慧中,目光如炬,肯定不會上這廝的惡當吧?”

    “哦?是嗎?”上官婉兒慢悠悠地道:“那本舍人要是沒那麼目光如矩,上了來俊臣的惡當,二郎你準備怎麼辦呢?”

    這不是抬槓嗎?

    崔耕被堵得一陣鬱悶,眼珠一轉道:“就算上官舍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但您宅心仁厚啊,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所以,陳子昂最終還是得被放出來。至於下官嘛……當然是帶子昂兄來謝謝您的活命之恩。”

    上官婉兒眉毛一挑,不依不饒地道:“哦?那若是本舍人既糊塗一時,又沒那麼宅心仁厚呢?”

    撲哧

    崔耕還沒說話呢,太平公主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剛才還讓本宮別難為崔著作呢,現在你這當姨母的,可是一點都沒手軟啊。”

    上官婉兒嘴角微撇,道:“哼,你沒聽人家一口一個上官舍人嗎?我以姨母自居,崔著作可未必願意當這個外甥女婿呢。”

    這話可真沒冤枉崔耕。如果他娶的是盧麗華,那沒啥說的,就得隨著盧麗華成上官婉兒為姨母,不過他娶的就是盧若蘭啊。說實話,盧若蘭拜盧雄為乾爹,稱上官婉兒一聲姨母就有些牽強了,何況他這個便宜女婿?

    不過現在,為了救陳子昂,崔耕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趕緊打蛇隨棍上,道:“陳子昂既然是我的好朋友,那也就是您的晚輩。姨母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他這一回吧。”

    “這還差不多。”上官婉兒捋著白貓那柔順的尾巴,道:“既然你姨母都叫了,本舍人也退一步。要想讓我饒陳子昂不難,只要他以後不再做詩就行了。”

    “這……”崔耕苦笑道:“憑心而論,姨母的讓步不可謂不大、,但陳子昂就是個驢脾氣,恐怕不會答應啊!”

    上官婉兒聽了這話,臉當時就沉下來了,寒聲道:“他不答應,難道本舍人是好惹的?讓了這一步,本舍人已經仁至義盡了。他要是自己尋死,可怪不得本舍人心狠!”

    瞄嗷

    說著話,她右手用力一擰,那白貓吃疼不過,慘叫一聲,遠遠跑了開去。

    娘的,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娘子,心是真狠啊!

    直到現在,崔耕才把眼前之人,跟歷史上那個上官婉兒起來。

    簡而言之,這就是一個小號的武則天!假設易地而處,為達目的掐死親生女兒的事,她也未必幹不出來。更何況是摁死一個小小的陳子昂呢?

    “上官舍人息怒……有辦法,總會有辦法的……”崔耕心思電轉道:“小婿的意思是,您不就是想讓上官體發揚光大嗎?其實陳子昂以後到底寫不寫詩,完全不重要。”

    上官婉兒道:“二郎你這話就有些強詞奪理了,陳子昂才情無雙,他若是一直堅持原來的文風,世人就會以為上官體已經過氣了,怎能稱得上不重要?”

    “那怎麼會呢?”崔耕大包大攬地道:“他做一首詩,我崔飛將就做十首上官體的詩,徹底壓死他沒脾氣!”

    如今天下有名的詩人青黃不接,要說能與陳子昂相抗衡的,那還就得說是崔飛將了!

    上官婉兒頓時眼前一亮,道:“果真如此?”

    “那是自然。不信的話,您聽好了……”

    崔耕朗聲吟誦道:“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余。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 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

    “嗯,不錯,非常好!”

    上官婉兒已經不是眼前一亮了,而是眼中放光!

    她激動地道:“這首詩情思婉轉,情隱於內而秀髮於外,可謂得了上官體的真意。上官體有二郎這等人物,何愁不發揚光大?”

    崔耕心說廢話,這首詩本來就是你後來寫的,而且是你的代表作《彩怨》,你能不覺得好嗎?

    他得了便宜還乖,道:“姨母以為,這首詩還看得過眼?”

    “太看得過眼了,還有嗎?”

    “當然,您再聽這一首:登山一長望,正遇九春初。結駟填街術,閭閻滿邑居。 斗雪梅先吐,驚風柳未舒。直愁斜日落,不畏酒尊虛。 ”

    ……

    就這樣,崔耕連抄十餘首詩,首首都是上官婉兒後來的佳作,句句搔到了佳人的癢處。

    上官婉兒聽了之後,呼吸漸漸粗重,美目當中異彩連連,直恨不得把崔耕當成了可平生知己。

    眼看著上官婉兒有要鬆口的意思,太平公主卻旁觀者清道:“曹子建七步成詩,那也是才是做了一首詩。本宮卻不信,你崔著作能一口氣就能做出這麼多詩來!不用問,這些詩都是你的舊作。陳子昂做一首詩,你就能做十首詩的承諾,不怎麼靠得住。”

    崔耕豪氣大發,聳了聳肩膀,道:“那您說此事該如何驗證呢?莫非要我再做十首詩?”

    “再做十首也說明不了什麼。除非……”

    “怎樣?”

    “命題做詩!”

    “我……”

    崔耕當時就有點傻眼,再做二十首他都不怕,上官婉兒流傳到後世的詩有三十多首呢?就算實在不夠,還可以拿其他類似風格的詩充數嘛。

    但這命題做詩可就麻煩了,誰知道太平公主會出什麼刁鑽古怪的題目?退一步說,就算真有應情應景的,不是上官體也交不了差不是?

    崔耕心裡邊打鼓,臉上卻儘可能地鎮定如常,道:“請公主出題。”

    “嗯,該給二郎你出個什麼題目好呢?”太平公主沉吟道:“對了,就以女兒香為題吧。”

    “女兒……香?”

    太平公主非常嫵媚地舔了甜嘴唇,點頭道:“對,不但要寫女兒香,而且要寫的香豔無比,不知以二郎的才情能否做到?”

    上官婉兒都覺得太平公主的這個要求太過分了,道:“二郎說不定還是個童男子哩,寫這個不是太難為人了嗎?”

    太平公主不以為然地道:“崔著作剛才還寫了一首閨怨詩呢,莫非他是個女人?本宮以為,這個題目並無不妥。”

    又語帶威脅道:“另外,崔著作你莫忘了,陳子昂進洛陽大牢的罪狀,是偷了本宮的珍玩。要想放他出來,光有婉兒同意可沒用。”

    形勢比人強,崔耕也只能應道:“好,那下官就勉力為之。”

    女兒香……女兒香……

    崔耕仔細思量,別說是否應情應景的了,貌似連這個題目的詩作都沒有啊!

    娘的,我招你惹你了?太平公主這個騷狐狸,可真會難為人啊!

    崔耕越想越急,額上冒出來一層細密的冷汗。

    太平公主察言觀色,打了個哈欠道:“對了,本宮忘了說了,光做一首《女兒香》可不成,要證明你崔飛將力壓陳子昂的實力,得以同樣的題目做……十首!”

    崔耕欲哭無淚,一首都做不出來,又怎麼可能做出十首……誒,有了!

    一個“十”字,讓他的心神一陣,眼前豁然開朗。

    崔耕站起身來,傲然道:“不就是十首女兒香嗎?這有何難?公主請聽好了:青絲七尺長,挽作內家妝;不知眠枕上,倍覺綠雲香。”

    太平公主本來是想捉弄下崔耕,看他的窘狀。萬沒想到,這個害羞的俊俏郎君,還真依題做出來了!

    她微微一愣,道:“嗯,這首詩寫得也算切題。不過,可惜了,香豔略嫌不足。”

    崔耕道:“那您再聽下一首:紅綃一幅強,輕闌白玉光;試開胸探取,尤比顫酥香。”

    “呸!想不到二郎你連這種詩都做得出來,我之前還真看錯你了!”上官婉兒瞬間就秒懂了,不由得臉頰緋紅,輕啐了一口,盡顯小女兒的風情。

    不過,這首詩卻甚得太平公主的喜愛,道:“本宮也沒想到,二郎竟然如此知情識趣哩。好,很好,非常好,呃……那剩下的八首呢?”

    “芙蓉失新顏,蓮花落故妝;兩般總堪比,可似粉腮香。”

    “還有嗎?”

    崔耕此時已經節操掉盡了,道:“蝤蠐那足並?長鬚學鳳凰;昨宵歡臂上,應惹頸邊香。”

    ……

    就這樣,他一口氣將《十香詞》念了一遍,最後以“咳唾千花釀,肌膚百合裝。無非瞰沉水,生得滿身香”為結尾。

    相傳,這十首詩乃是歷史上著名才女契丹蕭豔豔所作,文詞優美,婉約精緻,香豔至極,拿到這裡真是應情應景。

    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聽到最後,終於恍然大悟,這不僅僅是十首香豔詩啊,更是一個男歡女愛的全過程。

    能把這種事寫的香豔而不下流,惹人遐思而無一淫詞,這崔二郎之才真是不可限量,這崔二郎的行……呃……也就那樣吧。

    上官婉兒恨恨地道:“要不是勾搭過無數女子,怎能頃刻寫出如此絕妙好詩?真不知若蘭嫁了你是福是禍!”

    崔耕趕緊叫起了漫天屈,道:“姨母,這事兒可千萬莫讓若蘭知道。實際上我還真是個童男子呢,寫這個純屬想像,純屬想像啊!”

    “哦?小郎君果真是童男子?”太平公主聲音有些沙啞,道:“光靠想像,也真浪費了你這份才情呢,要不咱們……”

    “李令月!”上官婉兒高聲打斷道:“二郎和你那些面首不同,不許你打他的主意!”

    “好,我不打他的主意。你們自家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日!

    雖說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但你堂堂大周公主,能不能不要這個污啊?

    崔耕唯恐她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趕緊轉移話題,道:“姨母你看,小婿都這麼有誠意了,那陳子昂的事兒,您是不是可以高抬貴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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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1
第378章 忽有奇妙計

    “還是不行!”上官婉兒回答得斬釘截鐵。請大家搜索(#¥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

    “為什麼?”崔耕滿臉委屈。

    就連太平公主都頗為意外,道:“本宮還以為婉兒你會答應下來呢,莫非崔著作做得還不夠?”

    上官婉兒緩緩搖頭,道:“與二郎無關,我問你們,現在是寫新體詩的人多,還是寫上官體的人多?”

    廢話,新體詩是潮流,上官體早就過氣了,當然是寫新體詩的人多啊。

    崔耕嘟囔道:“人多有什麼用,我一個打他們一百個。”

    上官婉兒循循善誘道:“好,就算二郎你能以一敵百,本舍人不敢妄自菲薄,能包打八十個吧。那寫新體詩的人,是不是就只有一百八十個了呢?”

    崔耕模模糊糊地抓到了點上官婉兒的想法,道:“姨母的意思是……殺雞儆猴?”

    上官婉兒點頭道:“陳子昂若是肯改變文風,本舍人就讓他陞官發財,這叫“千金買馬骨”。相反地,他若是冥頑不靈,繼續寫新體詩……哼,那說不得,本舍人也只能殺雞儆猴了。”

    敢情陳子昂一案,還牽涉到上官婉兒複姓上官體的大戰略啊,這可就不是自己抖機靈能解決的了的了,崔耕頓時神色一黯。

    上官婉兒柔聲道:“二郎,你現在明白了吧?姑母和陳子昂之間的矛盾,絕對無法調和。事到如今,你究竟是打算站哪邊呢?”

    崔耕沉吟道:“小婿當然是站在姑母這邊,但我不贊同您殺陳子昂。呃……有沒有什麼法子,讓咱們倆真的可以以一敵萬呢?”

    上官婉兒好懸沒氣樂了,道:“那怎麼可能?你詩寫的再好,也只能影響一小部分人。人家愛寫什麼詩,你管得著嗎?”

    “怎麼不可能?”崔耕胸脯一拔,傲然道:“若是五年前,有人告訴您,世上有白如雪細似霜的糖霜,您信不信?如寶石似水晶的冰糖呢?”

    上官婉兒道:“但製糖和做詩完全是兩碼事兒!”

    “兩碼事?那蝗災和製糖可是一回事?三年前,若有人告訴您,真能把蝗災平了,您信不信?”

    上官婉兒望著崔耕那自信的面龐,不由得一陣恍神,道:“本舍人明白你的意思,別人辦不到的事,你崔二郎未必辦不到,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崔耕大手一揮,篤定道:“您先把陳子昂放出來,七天,只要給我七天時間,我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案!到時候,您若是對這個答案不滿意的話,再把他抓回去也就是了。”

    “好,那本舍人就拭目以待了。”

    ……

    ……

    “完了,忘了提解決著作局經費的事兒了。”

    從太平公主府出來,冷風一吹,崔耕頓時一陣懊悔。

    更讓他鬱悶的是,剛才的慷慨陳詞,不過是一個緩兵之計,對於解決上官體的問題,他毫無思路。

    要知道,新體詩乃是歷史潮流,十幾年後,就會迎來新體詩的井噴期,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詩佛王維,即便自己有後世的記憶,也不可能與這等人物放對吧?這可怎麼辦?

    崔耕煩惱不已,神思不屬,溜溜躂達,不知不覺,竟然輕車熟路地來到了著作局。

    守門的史忠見崔耕面色鬱鬱,不敢自討沒趣,悄沒聲地閃在一旁。

    “娘的,又在睡覺,你們就不能有點追求,吟吟詩做做賦什麼的,至不濟,哪怕是賭錢也好啊!”

    崔耕見狀不由得低聲暗罵。

    當然,他也明白,自己有點吹毛求疵了。著作局裡有追求的,都被調去編《三教珠英》了,現在可不就只剩下一幫歪瓜劣棗了嗎?

    咦?不對,還是有例外的嘛!

    崔耕陡然發現,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儒,正手持一桿狼毫筆,刷刷點點,奮筆疾。

    仔細一看,好傢伙,無數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白紙在一等著旁晾乾,還有一沓子寫好的文章,擺得整整齊齊!

    這老頭自備乾糧不說,還真力氣啊,有前途,本著作得好好培養。

    想到這裡,崔耕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去,想看看這老頭兒寫的是啥。

    可等他把那篇拿起來一看,好懸鼻子都被氣歪了。

    這文章的題目就是:著作郎崔耕的末路。

    至於內容,則把上官婉兒、陳子昂和崔耕之間的關係,詳細解說了一遍。

    並且著重聲明,崔耕不救陳子昂就是不義,崔耕跟上官婉兒打擂台就是不忠,到底崔耕是選不忠還是選不義呢,還請大家拭目以待!

    落款是:一個有良心的知情者。

    有良心?

    你特麼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

    刺啦

    崔耕越想越氣,一沒留神,手上用力,將那張白紙撕開了!

    老儒生這才被從緊張的工作狀態中驚醒,嚇得個魂飛天外,跪倒在地,道:“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崔著作千萬莫開革小的啊!

    崔耕強忍怒氣,道:“你姓什麼叫什麼?作何職司?本官和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寫文章編排我?”

    “小的叫周冉,就是著作局裡的抄寫吏。至於這份文章,真不是我寫的,小的就是為了混幾個錢花花。”

    “嗯?還跟錢有關?”

    崔耕馬上就清醒了過來,一個小吏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隱秘之事,這肯定是來俊臣的手筆啊!

    不用問,他就是要把這事轟傳天下,讓自己想不跟上官婉兒翻臉不成!

    不過……來俊臣為啥不找別人抄寫文章,偏偏找這個小吏周冉呢?難道是故意向自己示威?

    周冉似乎看出了崔耕的所思所想,道:“小的也不知道這幕後主使之人是誰,不過接了這活的人可真不少,不單單是小的一個。小的也是沒辦法,再不來點外快,家裡就快揭不開郭了啊!”

    “那是你自作自受!”

    崔耕和周冉鬧了這麼大的動靜,當然驚動了著作佐郎彭春,他推門而入道:“崔著作,別可憐這老傢伙,該開革就開革。哼,一下子娶四個小妾,還個個如花似玉,就算有外快,他這把老骨頭也得早晚交代了。”

    “啥?四個如花似玉的小妾?”崔耕忍不住嘖嘖連聲道:“咱這著作局,還真是藏龍臥虎啊!老周頭,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說來話長,說來話長……”周冉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腆著臉道:“這種小抄,小的不去寫,自然也有人去寫。您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把小的當個屁……給放了啊!再說了,我要是不抄,您也不能知道這檔子事兒,小的也算薄有微功吧。”

    “一張嘴就是一陣歪理,不愧是娶了四個小妾的人啊!行了,下不為例,滾吧!”

    崔耕也懶得和他計較,當然了,最主要的還是有點理虧,畢竟自己沒解決經費。

    怕什麼來什麼,周冉一走,彭春就舊事重提道:“崔著作,這都兩天了,您看這個……這個……經費的事兒?”

    崔耕直感覺一腦門子官司,敷衍道:“別急,本官是誰?點金聖手嘛,隨便找樣東西,就能變廢為寶,這點事兒還能難得倒我?”

    彭春看出來崔耕有點言不由衷,指著桌上那一沓小抄,道:“真的假的?這些白紙現在成了廢了,您給咱來個變廢為寶唄?”

    擦!這取不來錢,連彭春都開始跟我叫板了啊!

    崔耕死鴨子嘴硬道:“怎麼不能?容本官想想,不就是一些小抄嗎?那來俊臣不就是花錢……咦,有了!”

    忽然,一個奇思妙想在他腦海中閃現。

    崔耕抓起一把小抄,道:“你等著,且看本官把這些小抄,上一個大價錢!”

    言畢,快步出了著作局,直奔太平公主府而來!

    本來自 &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1
第379章 官報滿京畿

    上官婉兒沒走,依舊在和太平公主下棋。

    “姨母,您看看這是啥?”說著話,崔耕把那沓小抄遞了過去。

    上官婉兒稍微一掃,就輕笑一聲,道:“這有什麼?來俊臣要是連這種手段都想不到,也就不是來俊臣了。莫非你想靠這個,讓本舍人回心轉意?”

    崔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當然不是,我是想說……這裡面有著讓上官體發揚光大的關鍵!”

    “什麼?還和上官體有關?”

    上官婉兒再也淡定不能了,拿著一份小抄仔細端詳,可端詳來端詳去,也沒發現這份文章和詩歌有啥關係。

    崔耕足了關子,才道:“姨母,別看了,這文章沒啥蹊蹺的。小婿的意思是,這種小抄的作用,不可估量啊!”

    見上官大才女還是一臉疑惑之色,他繼續解釋道:“姨母您想,如今詩詞最主要靠什麼傳播?”

    上官婉兒不大確定地道:“文人雅聚?”

    崔耕道:“準確地說,是青~樓妓子。若是頂級詩歌,會由青~樓妓子天下傳唱。若是差一點的詩歌,就只能在小範圍流傳了。”

    太平公主瞬間就想起了剛才那十首香豔詩,抿嘴一樂,插話道:“小郎君是想在天下遍開青~樓?本宮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這對你崔青天的名頭,恐怕不大好吧?”

    崔耕連連擺手,道:“下官當然不是那個意思,事實上,我是想開闢一條傳揚詩詞的新途徑!”

    “你是說類似的小抄?”

    上官婉兒稍微一琢磨,就連連搖頭,道:“不行!僱人抄寫,若想遍佈天下,所費不菲。再說了,這不等於自自誇嗎?沒的污了上官體的名頭。”

    “姨母別著急啊,這小抄運作好了,不僅不會賠錢,還會賺錢呢。另外,小婿也沒想專登上官體的詩詞,我是想把它辦成一份……報紙!”

    沒錯,崔耕就是由來俊臣的招數,想到了後世興起的報紙。

    其實他這個想法也不算太超前。

    首先從漢朝起,就有報紙的雛形邸報。其次,二十年後,唐玄宗李隆基秉政,就會出現中國歷史上第一份正式報紙,名曰《進奏院狀報》。

    這份報紙以報導朝廷政事為主,如某日皇帝親耕籍田,以農為本;某日百僚行大射禮於安福樓南,賞賜有差;某日宣政門宰相與百僚廷爭……等等。

    領先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是瘋子。崔耕知道報紙的干係太大,大體思路就是按照《進奏院通報》來的,只是想在其中加一個版面,專門刊登詩詞歌賦。

    如此一來,首先是經費的問題解決了,這可是官報,當然得是朝廷出錢啊。

    其次,在官報上登的文章,那得是多大的權威?上官體在人們心中的地位頓時不同!

    還有最關鍵的,這份官報接受普通士子投稿!

    別忘了,這年頭考進士,都是不糊名的,考官一是看你的文章寫的怎麼樣,二是看你有沒有名氣。

    因此,產生了一個非常不好的社會風氣行卷。也就是考試之前,考生們會把自己以往寫的的文章投給達官貴戚看,想辦法為自己揚名。

    後來行卷的人太多了,達官貴戚們看都看不過來,人們就想出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招數,以求脫穎而出。比如陳子昂為了揚名,親手把一張價值千貫錢的古琴砸了,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現在好了,有官報了,只要在上面刊登詩歌,馬上就能名傳天下,這可是一條得官的捷徑啊,但凡有點追求的士子,誰敢不按照官報的風格來做詩?

    上官婉兒聽完之後,如同發現了一個新大陸一般,呼吸都有些急促了,道:“本舍人已經儘量高估二郎了,但想不到,還是低估你了!報紙,報紙……這個法子好,婉兒可要好好地謝謝你。”

    “婉兒?自稱的可真是親熱呢,這是當姨母的樣兒嗎?”太平公主語氣有些怪異地道:“你別高興的太早了,能不能辦官報,還得過母上那一關呢。”

    上官婉兒此時已經眼角眉梢都透著笑意,道:“公主你就別擔心這個了,婉兒可以肯定,陛下對此事肯定非常支持。”

    “為什麼?”

    “你想啊,當初陛下為何要制銅匭,鼓勵天下人告密?為何要重用周興來俊臣等酷吏?”

    太平公主道:“當然是怕有心人謀反,這跟報紙有什麼關係?”

    “哼,若百姓們盡皆以為陛下乃是聖人降世,即便有個把喪心病狂之徒,又能掀起什麼風浪來?婉兒以為,這官報一出,天下人心就盡歸陛下了。”

    這話當然是誇張了一點,不過,報紙的作用還真的無法低估。什麼童謠啊,讖言啊,還不是有心人放出來操縱輿論的?這些跟報紙比起來,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武則天掌握了這一利器,可以大大的穩固統治;上官婉兒掌握了這一利器,可以操縱詩歌的走向!

    太平公主冰雪聰明,瞬間就秒懂了,道:“這麼說,想出報紙這個主意,還是大功一件?走,咱們倆馬上就入宮面聖!”

    “且慢!”崔耕趕緊阻攔道:“二位,你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兒啊?”

    上官婉兒道:“什麼事?二郎放心,本舍人早就命人去洛陽縣衙,給陳子昂銷案了。”

    “不是那個……”崔耕道:“您別忘了,要發揚光大上官體,除了把官報辦出來之外,還得把它牢牢掌握在咱們手裡。所以,不如就把這個差事,交給我們著作局吧。”

    著作局本來就是專管一些抄抄寫寫的事兒,求得武則天的同意不難,最關鍵的是,崔耕是著作局的正管啊,上官婉兒稍微一考慮,就點頭應允。

    直到現在,崔耕才開始訴苦,說起著作局經費的問題。

    結果上官婉兒非常痛快地大筆一揮,寫了個條子給崔耕,讓他去戶部領錢五百貫。至於名目麼……報紙籌備金!

    別管戶部的人懂不懂啥是“報紙籌備金”了,上官婉兒這四個字,難道不值五百貫錢?

    崔耕拿了紙條,非常囂張地回到著作局,道:“彭春,趕緊召集人手,跟本官去戶部領錢去!”

    別嫌五百貫不多,想當初崔耕荒唐大夢初醒,把自己的房子質押了,也才一百五十貫!這五百貫錢,足夠著作局的人快活個把月了。

    也別嫌崔耕興師動眾,這年頭銅錢和布帛才是主要流通貨幣,五百貫錢重達三千斤,人去少了還真不成。

    當一大車銅錢進了著作局,整個著作局頓時沸騰了。

    “崔著作不愧是點金聖手啊,才上任兩天就把經費的問題解決了。”

    “那是,崔著作是什麼人?跟來俊臣鬥了多少次了,哪次落了下風?瞧著吧,這才是個開始呢,有了崔著作,咱們著作局可要興旺起來了!”

    “那敢情好,這領不了銀子回家,娘子都不給好臉色呢!說起來,真是斯文掃地啊!”

    ……

    彭春此時腸子都悔青了,低聲道:“卑職有眼不識金鑲玉,今日多有怠慢之處,還望崔長史恕罪啊!”

    崔耕也沒想跟他一般見識,道:“好說,好說,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彭佐郎心裡有怨氣,本官可以理解。還是我告誡周冉那句話,下不為例!”

    “多謝崔長史寬宏大量。呃……”

    眼見崔耕如此有手腕,彭春馬上就開始為他出謀劃策起來,道:“秘監劉自立不是個省油的燈,依卑職看,這五百貫錢咱們得省著點花,以備不時之需啊!”

    “省著點花?”

    崔耕輕笑一聲,道:“這五百貫錢才哪到哪啊,聽本官的,今天大家去雲來酒樓吃酒,慶祝本官走馬上任!”

    雲來酒樓雖不是長安城頂級的酒樓,但也算相當高檔的所在了。

    彭春當時就有些含糊,道:“雲來酒樓也就是名氣大,其實也沒什麼好吃的。要不,咱們去清風樓?雲來酒樓一百貫的宴席,清風樓五十貫就能置辦出來。”

    “哼,一百貫?今天咱們照著兩百貫花。”崔耕拍了拍彭春的肩膀,安慰道:“彭佐郎,別擔心,咱們著作局以後的經費充足著呢。另外告訴你,從今往後,借給他劉自立倆膽子,也不敢對咱們著作局炸刺!”

    ……

    ……

    三個月後,洛陽城,張家老店。

    洛陽如今是大周國都,茶樓酒肆林立,張家老店的裝修和飯菜只能算是中等偏下,全靠著本店自釀的張家酒有些名氣,才能招攬些上檔次的客人。

    “報嘞,報嘞,最新出的《神都時報》,十個大子兒一個,上面還有洛陽最當紅姑娘柳含嫣的畫像呢!”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吆喝著進了店內。

    “神都時報?這是什麼玩意兒?”

    一個國字臉,滿臉絡腮鬍子的壯漢嘟囔了一句,招呼道:“小孩兒你過來,本將軍有話問你。”

    那少年別看歲數不大,混跡市井已久,招子毒得很,他一搭眼就知道,這壯漢的“將軍”之名,恐怕不是自吹自擂,趕緊走上前去,掏出一份《神都時報》,慇勤地道:“這位將軍,您是為了這個?”

    那壯漢“嗯”了一聲,接過《神都時報》一看,就不由得微微皺眉。

    這上面有民間奇談,有家長裡短,有連載的俗講……這些就不說了,甚至還有商家的廣告,香豔故事,乃至一個酥胸半露的美女畫像!

    壯漢不悅道:“這是什麼東西?斯文掃地!朝廷怎麼會允准這種東西流傳?”

    那少年聽了這話,頓時有些不樂意了,道:“這東西怎麼啦?沒有這《神都時報》,我還得做乞索兒呢!再說了,這份報紙乃是陛下親自允準成立的,莫非你對她老人家有意見?”

    “我……”那壯漢被頂了個縮雞大窩脖,但洛陽乃天子腳下,他還能不敢發作,只得恨恨地道:“那陛下一定是被無恥小人矇蔽了!”

    少年輕笑一聲,道:“矇蔽?哼,依我看啊,陛下英明得很呢。我知道您想看什麼樣的,喏,這份給您……”

    說著話,他將一份《大周皇家報》遞了過去。

    這上面的文字就很對那壯漢的胃口了,總共是三版。第一版。大體意思是天下太平,陛下英明,眾官僚盡忠職守。當然了,一些害人之馬還是有的,但都被御史台消滅在萌芽之中了。

    第二版,講的是朝中一些大事,比如某官因何事去職,陛下最近發佈了什麼政令,乃至我大周戰神王孝傑將軍,又打了什麼大勝仗,近期準備進京述職等等。

    第三版,就是詩詞歌賦專版,大多都詞藻華麗,綺錯婉媚。另外也有一些新體詩,但讀起來晦澀難懂,不成氣候。

    那壯漢點頭道:“都像是《大周皇家報》多好,編這《神都時報》的人簡直該死!”

    那少年嘴角微翹,道:“照您這麼說,編這《大周皇家週報》是忠臣,編這《神都時報》的,就是大大的奸臣了?”

    “呃……也可以這麼說!”

    “告訴您,這麼想就完全錯了。因為……”

    “什麼?”

    “建議編這兩份報紙的是一個人,那就是著作郎崔耕崔青天!”

    “啥?崔耕?”那壯漢頗感興趣地道:“這崔耕如今的名氣大得很呢,他為啥要建議辦這兩份報紙呢,你給我說道說道。”

    說著話,已經隨手遞了一個金豆子過去。

    那少年頓時高興地道:“您問我就算問對人了,關於這事兒的前因後果,且聽小的慢慢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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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1
第380章 輿論握手中

    那少年口舌便給,很快就把事情的經過交代得清清楚楚、宛若親歷。

    三個月前,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聯袂入宮,請辦報紙。武則天非常重視,馬上就在通天宮(明堂)召集朝廷重臣議事。

    這其中包括五位新鮮出爐的宰相:婁師德、蘇味道、李嶠、李元素、孫元亨,以及幾位當紅的朝廷親王:梁王武三思、魏王武承嗣、河內王武懿宗,另外還有司農少卿來俊臣、內舍人上官婉兒。

    一聽“報紙”這個主意是崔耕想出來的,來俊臣馬上就表示反對,理由有三。

    其一,孔聖人不是說了嗎?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朝廷大事由諸位大臣決定就行了,交給百姓們議論幹啥?恐怕這報紙就是禍亂之源啊。

    其二,報紙發行的少了,就跟邸報差不多,用處不大。發行多了,其費用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朝廷連年對吐蕃和突厥用兵,支撐得住嗎?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百姓愚氓,誰關心朝局有什麼變動啊。至於詩詞歌賦,對於那些下里巴人更是毫無意義。所以,即便報紙印出來了,恐怕也只是白白浪費朝廷的錢財而已。

    這三條理由一出,還真把大傢伙難住了。沒奈何,只能把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崔耕招來,當庭問對。

    崔耕道:“其實來少卿的三條疑議,完全不知一駁。咱們先說第一條,莫非沒有報紙,百姓們就不會議論國政了?不見得吧。當初徐敬業起兵之時,為什麼有幾十萬百姓官吏附逆?還不是聽了一些心懷叵測之徒的挑唆?”

    頓了頓,崔耕特意加重了語氣,繼續道:“輿論的陣地,我們不去佔領,敵人就會去佔領。萬萬不可輕忽啊!”

    “輿論的陣地,我們不去佔領,敵人就會佔領?”

    這句千年之後的名言甫一出現,就打動了對政治極為敏感武則天。她輕拍著几案,微微頷首道:“崔著作此言甚是,看來這報紙是非辦不可了。”

    來俊臣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跟女皇陛下對著干啊,只得道:“報紙雖好,但朝廷沒錢怎麼辦?崔著作有點金聖手之名,不知何以教我?”

    這個問題當然就更難不倒崔耕了,他馬上就提出了訂閱加廣告的概念。

    廣告就不用說了,如何讓百姓們肯花錢訂報紙呢?和尚們的俗講就是一個非常好的參照。

    把民間故事、稗官野史、奇聞異事,乃至種種才子佳人的故事登上去,百姓們肯定大感興趣。

    最後,崔耕甚至提出了一個思路,和尚們的俗講深受歡迎,俗家人完全可以講報紙啊!

    這報紙上的故事都是新的,那些讀了點書卻沒有功名的人,完全可以靠著在茶樓酒肆中給不識字的人讀報,換取一天的嚼裹。

    這些人本來是社會上最不穩定的力量,通過一份小小的報紙,就把他們和朝廷聯繫在了一起,何樂而不為?

    武則天聽了崔耕這些理論之後,直樂得臉上的核桃紋都裂開了,讚歎道:“三十歲不到,就制崔藥、做糖霜、平蝗災,現在又發明了報紙,崔愛卿實在是上天賜予朕的股肱之臣啊!”

    女皇陛下話音剛落,來俊臣就急了。

    他心中暗想,崔耕當五品官的時候,本官就奈何他不得。他要是真成了什麼“股肱之臣”,我還有個好嗎?侯思止被李昭德杖斃的前車之鑑,可就在眼見。

    他眼轉一轉,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以為,崔耕是奸臣,理應立即正法,以儆傚尤!”

    “嗯?為什麼?”

    “朝廷發佈的官報上,既有香豔故事,又為們商人們做“廣告”。陛下請想,後世會如何看待我大周?是霪蕩無恥還是銅臭味實足?崔耕這是要拿您的名聲換錢花啊,實在是居心叵測之至極!”

    這還的確是個問題,武則天今天都七十多了,既要考慮眼前的利益,也得考慮身後名啊。

    她看向崔耕道:“崔愛卿,你以為呢?”

    崔耕胸有成竹地道:“微臣只說四個字,陛下就會明白,來少卿的擔憂完全是杞人憂天。”

    “哪四個字?”

    “捉錢令史。”

    “妙啊!”

    武則天瞬間就秒懂了,大唐開國之際財政困難,貞觀十五年,李二陛下下令朝廷發放高利貸。

    錢是得了不少,但反對的聲浪也很多,這其中以宰相褚遂良為首,勸說道,陛下乃萬民表率,怎麼能幹這麼毀人品的事兒呢?

    李二陛下從善如流,說,那朕以後就收手?

    褚遂良說,您收手了,那國庫沒錢給百官發俸祿咋辦?微臣的意思是,這事兒啊,得招一些名聲比較臭的人來幹,咱們朝廷等著收錢就行了。

    於是乎,大唐朝廷的御用黑手套捉錢令史就此誕生。

    武則天道:“崔愛卿的意思是,這份報紙就不由朝廷發行了?”

    崔耕搖頭道:“報紙不由朝廷發行,一來是不夠權威;二來,如此利器不為朝廷控制,恐怕太阿倒持。所以,微臣以為,可以辦兩份報紙,一份由著作局主管,是為《大周皇家報》;另外一份由朝廷特許商家經營,是為《神都時刊》。然後,用《神都時刊》得的錢貼補《大周皇家報》。”

    ……

    ……

    那個自稱將軍的壯漢聽到這裡,一陣搖頭道:“崔耕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兩份報紙,肯定是《神都時報》影響大。他只為著作局劃拉了一個《大周皇家報》,那不是得了芝麻丟了西瓜嗎?”

    那少年可是崔耕的忠實粉絲,道:“您這麼想就完全錯了,事實上,這《神都時報》也在崔著作的掌握之中哩。”

    “哦?此言怎講?”

    “崔著作人稱點金聖手,他說《神都時報》能賺錢,達官貴戚們頓時趨之若鶩,最後爭競來爭競去,還是四海商會罷了頭籌。您知道四海商會的大董事是誰嗎?崔著作啊。怎麼辦《神都時報》,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那壯漢將軍屢屢被少年駁倒,深感面上無光,質疑道:“我說小孩兒,你一個賣報的,怎麼知道這麼多事兒?該不會這些都是你編的吧?”

    “小的哪敢騙您呢?”說著話,少年從背後的報囊中最裡面,抽出來一份報紙,道:“您看看這就全明白了。”

    壯漢接過來一看,不由得臉色微微一變。

    原來,這是《神都時報》發行的第一期報紙,裡面用一個非常大的版面,將這場廷爭的過程描述了一遍。每個人說了什麼話,什麼動作表情,乃至他們的所思所想,都刻畫的栩栩如生。

    整個過程中,武則天英明神武,上官婉兒沉穩幹練,各位宰相為國為民,幾位王爺忠君愛國,唯一的小丑,就是大周司農少卿洛陽令來俊臣。

    他卑鄙無恥,嫉賢妒能,簡直就是人渣的典範!

    不過……《神都時報》又不是來俊臣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不用問,這是在故意編排來俊臣啊!

    ……

    ……

    待那少年走後,壯漢旁邊的一個伴當疑惑道:“來俊臣倒霉,王將軍您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麼現在好像……”

    沒錯,這壯漢就是有大周戰神之稱的王孝傑。

    他說道:“沒錯,當初害死黑齒將軍的人裡面,就有來俊臣,某真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不過……恐怕去了來俊臣,又來了一個比他更卑鄙無恥的小人啊。”

    “您是說……著作郎崔耕?”

    王孝傑道:“不錯,就是他!如今大周兩份報紙,都掌握在崔耕手裡。今日他能用這招對付來俊臣,來日就未必不能用這招對付朝中的忠直之士,本將軍深以為憂啊。”

    那伴當撓了撓腦袋,道:“不能吧,俺可是聽說,那崔耕的名聲好得很,人稱崔青天哩。”

    “崔青天?”王孝傑輕哼一聲,道:“掌握了這兩份報紙,就幾乎等於掌握了天下輿論。有了如此權柄,他能否還堅持本心,那可就不好說得很了。”

    ……

    ……

    朝堂上都是人精,王孝傑能得看出來崔耕如今的份量,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得出來。這些日子,崔耕真可謂是炙手可熱,邀請他赴宴的請帖紛至沓來。

    這一日,崔耕又得到了一份請帖,上面言辭懇切謙卑至極,邀請他務必今晚賞光赴宴,萬勿推脫。落款是:左羽林將軍蘇宏暉。

    蘇宏暉?不認識!

    崔耕暗暗尋思,我再怎麼牛逼,也不值得三品將軍如此巴結吧?恐怕這場宴會大有蹊蹺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1
第381章 夜宴有文章

    當天傍晚,左羽林將軍府。

    “崔著作,裡邊請!”蘇宏暉親自出迎,將崔耕引進了一個大廳。

    嗯?

    崔耕稍微一掃,就是臉色微變。

    客廳內是四男一女,一個是面色粗豪的中年人,一個是崔耕的至交好友陳子昂,另外三個卻正是契丹酋長孫萬榮的兒子孫伯興、孫仲立和女兒孫叔雯。

    當初這兄妹三人一起到定州偷學蚯蚓養雞的技術,被封常清識破了身份,最後崔耕仔細權衡,還是把他們放了。怎麼如今,他們成了蘇宏暉的座上客了呢?

    蘇宏暉卻誤會了崔耕的意思,趕緊解釋道:“今日難得“膳仙子”大駕光臨,蘇某就多請了幾個客人,崔著作不介意吧?”

    “哼,本將軍都不介意,他一個小小的著作郎憑什麼介意?莫非真以為主管了兩份報紙,就可以視天下人如無物了嗎?”那個面色粗豪的壯漢道。

    擦!

    我招你惹你了我?

    崔耕微微皺眉,語氣有心生硬地道:“敢問這位是?”

    “本將軍乃夏官尚、同鳳閣鸞台三、清源縣男、左衛大將軍,王孝傑!怎麼?你姓崔的不服氣?

    “我……”

    崔耕哪敢不服氣王孝傑啊,別說這一長串頭銜了,光憑人家乃是黑齒常之死後大周唯一的名將,就足夠壓制他了。

    他趕緊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道:“下官崔耕,參見王將軍!久聞王將軍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起來吧。”王孝傑揮了揮手,淡淡道:“本將軍有句話,想送給崔著作,不知崔著作想不想聽?”

    “下官求之不得,不知王將軍送的那句話是……”

    王孝傑道:“寧從直中取,莫從取中求!崔著作要想得到高~官厚祿,還需走正道啊。”

    我哪不走正道了我?

    崔耕再傻,此時也聽明白王孝傑對自己有很深的成見了,沉聲道:“王將軍這話是大有深意啊,能否說明白些?”

    蘇宏暉今天宴請崔耕等人,還指望這幾位以後精誠合作幹一件大事呢,萬沒想到崔耕和王孝傑一見面就掐了起來。

    他趕緊打圓場道:“呃……崔著作,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和王將軍素昧平生,唯一的交集不就是突厥嗎?人家王將軍是想和你談談突厥哩。”

    “突厥?”

    蘇宏暉道:“如今我大周和突厥的和議已成,太后封默咄為右衛大將軍、歸國公。王將軍的意思是,崔著作和突厥公主勾勾搭搭的沒用,真正想讓突厥俯首稱臣,還得靠王將軍這樣的無敵猛將哩,哈哈!”

    真的假的?

    我倒是沒和王孝傑比較高低的意思,但是……名揚天下的王孝傑真有這麼淺薄?

    崔耕滿腹狐疑,但蘇宏暉可不給他繼續發問的機會了,道:“呃……天色不早,諸位貴客已經餓了吧?不如下官這就讓人上菜?”

    隨後,他輕拍了兩下手,就有無數的美酒佳餚流水價一般端上來。

    趁著這功夫,崔耕特意坐到了陳子昂身邊,低聲道:“子昂兄,你和蘇宏暉有交情?”

    陳子昂微微搖頭,道:“人家是三大將軍,我是六侍御史,身份差得遠呢,能有什麼交情?”

    崔耕更納悶了,道:“我跟則蘇宏暉之前也沒什麼來往,奇怪,這場招待真是奇怪。”

    “想不明白就別想了。”陳子昂道:“要我說啊,單憑今天這頓飯,咱們就算不虛此行!知道“膳仙子”嗎?她做的飯食享譽洛陽城,最關鍵的是,一個月才肯做一桌菜,咱們能吃上一次,就算是難得的福分了。”

    真的假的?

    崔耕仔細觀瞧,赫然發現這些菜不僅色香味俱全,而且每道菜都實乃平生所僅見!行,這膳仙子真對得起她的名頭啊!

    正在這時,有一女子雙手托者一道大菜,走進了廳內。

    蘇宏暉、王孝傑和陳子昂都認得此女,趕緊站起身來,齊聲道:“有勞膳仙子了。”

    這麼客氣?

    崔耕也跟著起身,仔細端詳,發現這膳仙子的年紀在二十左右,長得雖不算醜,但最多也就是中人之姿,唯有那雙眼睛又明又亮,格外出挑兒。

    膳仙人把那道菜放下,微微一福,道:“諸位大人快快請坐,妾身愧不敢當。”

    隨即攏了攏額前的秀髮,介紹道:“這道菜是今天的主菜,叫做“翡翠凍雞”。先將整雞放入鍋中煮透,然後再取出用油布包好,放入井底冷卻,出骨取肉。最後用煮雞的湯加豬大骨、羊蹄等及蔥姜料煨制兩個時辰,加紗布過濾摻進菠菜汁調勻,最後將雞肉下入湯中,冷卻凝固而成。諸位大人請用。”

    崔耕等人各嘗了一口後,果然感覺滑嫩異常,鮮美至極,又是一陣讚歎。

    按說膳仙子本質就是一個廚子,介紹完這道“翡翠凍雞”就該退下了。

    可奇怪的是,她依然不走,一轉身退到了蘇宏暉的身後。

    有這麼一位盯著,崔耕是渾身不自在,略吃了幾口後,就把筷子放下,直入正題道:“蘇將軍,您今天請我們幾個來,總不會是單單吃頓飯那麼簡單吧?”

    “呃,當然,事實上,蘇某人也是受人之託。”

    噗通

    蘇宏暉一使眼色,孫伯興、孫仲立、孫叔雯以及膳仙子,同時起身,給在場的諸人跪下了。

    崔耕等人一看這架勢,頓時一陣膩歪。孫家三兄妹也就罷了,這剛吃了膳仙子的東西,著實有點嘴短啊!

    王孝傑身份最高,問道:“爾等是有事要求我們三人?”

    “不錯,正是。”孫伯興連磕了幾個響頭,道:“還請王將軍開恩,救我們契丹部於水火之中啊!”

    “你們契丹怎麼了?”

    “今年我們契丹部發生了一場白災,牲畜凍死無數,可營州都督趙文翙非但不給予賑濟,還讓我等加倍繳納供奉,我契丹八部真是沒法維持了。”

    王孝傑道:“你的意思是……讓本官約束下趙文翙?這倒是沒問題。你們契丹乃是羈縻,本就不該多交供奉。”

    咳咳

    蘇宏暉忽然輕咳一聲,打斷道:“王將軍,您約束趙文翙恐怕是治標不治本啊!”

    他往四下里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趙文翙之所以敢把契丹逼到滅族之境,主要是契丹牽扯到了李昭德謀反一案。所以,他們是想……呃……王將軍能否給李昭德求個情,免其一死啊!李昭德都活著,想必趙文翙也就不敢拿契丹怎麼樣了。”

    李昭德謀反案,那粘上就沒個好啊,王孝傑怎肯這灘渾水?馬上就連連搖頭,道:“此事關系重大,本將軍愛莫能助。”

    膳仙子忽然開口道:“就算不考慮契丹人,王將軍也得考慮考慮廬陵王吧?如果李昭德被斬,廬陵王想必也很難獨善其身。李氏宗族如今只剩下太子和廬陵王兩條血脈,王將軍難道真的要見死不救嗎?”

    “嗯?”

    王孝傑眼中精光一閃,道:“想不到啊,你膳仙子竟然是廬陵王的人?本將軍原來還以為李昭德是冤枉的,如今看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啊!”

    “不錯,妾身是廬陵王的人。”膳仙子道:“廬陵王對小女子曾有大恩,小女子願意粉身以報。你王將軍世受李唐國恩,難道就想眼睜睜地看著李唐血脈斷絕?”

    “哼,李唐國恩?”

    啪

    王孝傑猛地一拍几案,惡狠狠地道:“某的功勞,是一刀一拚殺出來的,某的官爵是當今陛下賜予的,與李唐何干?膳仙子,念你是一個無知女子,剛才那些話本將軍就當沒聽見。以後再敢多說半句,說不得……就讓你去麗競門中走一遭!”

    “是,小……小女子再也不敢了,妾身告退。”

    膳仙子似乎被王孝傑凶狠的樣子嚇住了,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待他走後,蘇宏暉是沒口子的道歉,說萬不知這膳仙子跟李顯是一夥的。她之前跟自己說的是,曾經受過李昭德的大恩,想向王將軍討個人情。

    一個女子能幹出什麼大事來?王孝傑也不為己甚,只是聲稱下不為例。

    孫伯興似乎還不死心,膝爬幾步向前,看向崔耕道:“崔著作,您宅心仁厚,當初曾經向我契丹賜下蚯蚓養雞的技術。如今能否再發慈悲,為李昭德說幾句話呢?”

    “我……”

    崔耕可不敢像王孝傑那樣嚴詞拒絕。

    一是人家李昭德曾經救過他的命,另外一個,也是最關鍵的是,他已經想明白了,這裡面的水深著呢!

    說實話,武則天心智如鐵,無論自己還是王孝傑,都不大可能勸她收回成命。

    以孫伯興乃至蘇宏暉的見識,難道還能看不出來?

    恐怕他們的目的,不是要問自己和王孝傑肯不肯救李昭德,而是借膳仙子之口,問自己和王孝傑對廬陵王的想法。

    歷史上王孝傑是怎麼死的?就是因為孤軍深入,而後隊的蘇宏暉懼怕契丹,沒有及時救援所致!但坑死大周第一名將之後呢?蘇宏暉竟然又忽然立了大功,讓武則天都不好處罰他。

    仔細想想,真是讓人不寒而慄,恐怕王孝傑不是亡於契丹,而是亡於李顯!

    自己如今掌握兩種報紙,算是入了李顯的法眼了,牙崩半個說不字,就得是跟王孝傑同樣的下場!

    但要說就此投向李顯呢?還是不行,李顯畢竟實力遠遜於武則天,保得住蘇宏暉,卻未必能保得住自己。歷史上,平定契丹之後,武懿宗對朝廷“通契丹者”大殺特殺,其實就是武李之爭的延續。

    所以,如今最好的法子,其實就是……不表態!

    崔耕心思電轉,忽然一個典故湧上心頭,道:“唉,不是本官不願意救李相,實在是天數已定,萬難更改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0:41
第382章 崔耕講故事

    “突厥鹽”和“族鹽”的典故早已流傳天下,崔耕身上很是罩了幾分神秘色彩。

    他此言一出,蘇宏暉馬上就被轉移了主意力,道:“早……早已注定?莫非這個案子還扯連到天意不成?”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一眼,故作神秘道:“那是自然。您還記不記得,兩年前,李相曾經發出過一項政令:自今已後,公坐徒,私坐流,經恩百日不首,依法科罪。”

    蘇宏暉當然明白,這條政令主要說得是,從今以後,公罪徒刑以上,私罪流刑以上,犯罪後百天之內不自守,無論任何原因都不得減罰。

    說實話,蘇宏暉才不管李昭德是死是活呢,他主要擔心的還是“天意”事關李顯。

    “原來是這個啊……”蘇宏暉長鬆了口氣,道:“不是本將軍說,李相著實太剛愎了些。因為他這條政令,不知多少可死可不死之人,受了那一刀之苦哩。”

    崔耕附和道:“可不是嗎?依照李相這條政令,他就必死無疑,誰求情也沒用。嘿嘿,死在自己所定的政令下……仔細想來,這其實就是那些人對他的冤報啊,實非人力所能挽回,咱們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陳子昂本能地就感覺到今天的氣氛很不對勁,趕緊岔開話題道:“一飲一琢莫非前定,李相也是自作自受。好了,多說無益,來,咱們吃菜飲酒,莫辜負了膳仙子的好手藝哩。”

    崔耕端起酒杯道:“子昂兄,小弟敬你!”

    蘇宏暉也道:“來,咱們共飲此杯!”

    啪!

    正在一片其樂融融之際,忽然,王孝傑輕拍几案,豁然而起!

    他斜眼瞥向崔耕道:“崔著作,你裝神弄鬼,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本將軍!”

    蘇宏暉趕緊道:“崔著作可不是裝神弄鬼,想當初在大理寺的大堂上,他說……”

    “哼!那我不管!本將軍只知道,我大周的輿論,決不能落到一個裝神弄鬼之徒的手裡!崔耕,你等著聽參吧!”

    說話話,衝著蘇宏暉抱拳拱手,道:“蘇將軍,多謝款待,告辭了!”

    言畢,毫不給面子的轉身離去。

    “誒,王將軍別走啊!”

    蘇宏暉高舉右手,面色陰沉不定,最終“呸”了一聲,道:“什麼玩意兒啊,早晚有你倒霉的一天!”

    眼看氣氛不對,崔耕和陳子昂也客客氣氣地提出告辭。

    蘇宏暉之所以今天叫上陳子昂,主要是想沖淡這次宴請的政治意味,略微挽留了幾句也就允了。

    不過對於崔耕,他就極力挽留了,拽住崔耕的袖子道:“崔著作慢走,本將軍還有幾句心裡話,想對崔著作說哩。”

    “好吧,不知蘇將軍想說什麼?”

    “呃……你們退下吧。”

    蘇宏暉一揮手,伺候的丫鬟僕役乃至孫萬榮的二子一女紛紛離去,大廳內頓時只剩下他和崔耕二人。

    然後,蘇宏暉就扯起了閒篇,比如說,王孝傑的軍事才能其實也就那樣,勝仗打的多,敗仗也打的也不少,甚至被吐蕃人俘虜過。要不是他長得像吐蕃贊普的老爹,早就被砍了腦袋了。奶奶的,憑長相活命,這種人也配做夏官(兵部)尚書?

    比如說,廬陵王李顯的聲望很高,當初要是派李顯坐鎮前線,默咄未必敢進犯中原,也就沒王孝傑什麼事了。

    比如說,若是李顯受了李昭德的牽連,恐怕天下不安,契丹、吐蕃乃至突厥的反應皆未可知,李唐的忠臣孽子們也會挑事兒。

    ……

    崔耕聽著聽著,額頭上冒出了一陣細密的冷汗。他明白,蘇宏暉這是在對自己旁敲側擊呢,若是自己一直裝糊塗的話,恐怕就會被視為武氏一黨了。

    他想了一下,展顏笑道:“蘇將軍,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本官給你講兩個故事如何?”

    “故事?什麼故事?”

    “第一個故事叫做奪門之變,發生在萬里之外的大明……”

    所謂奪門之變,說得就是明英宗朱祁鎮被俘,其弟朱祁鈺繼承皇位,遙遵朱祁鎮為太上皇。

    後來朱祁鎮被放回來了,但是朱祁鈺非但不讓位,還把他軟禁了。

    一個手握天下權柄出口成憲,一個為階下囚連身邊的人都保不住,雙方實力的對比非常明顯,朱祁鎮表面上絕無翻盤的希望。

    可事情的發展,幾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四年後,朱祁鈺的親生兒子死了。七年後,朱祁鈺身染重病,臥病在床。

    結果,朱祁鎮在幾個大臣的護衛下,非常容易就闖過東華門,成功復辟。

    崔耕雖然說得是史實,但聽在蘇宏暉的耳中,這其實就是個寓言!

    朱祁鎮是皇帝,李顯是皇帝。朱祁鎮因為被俘,失去皇位;李顯被武則天趕下台,趕下皇位。朱祁鈺沒有兒子,武則天的兒子都姓李有等於無。後來,一個臨朝稱制,一個被軟禁,更是與武則天和李顯的關係如出一轍。

    朱祁鎮能重新復辟,李顯憑什麼不能?

    最關鍵的是,崔耕的這個主意太符合蘇宏暉代表心思了大家啥都不用干,等著武則天病重不起就行了,簡直毫無風險啊。

    不過……這樣做,真的就萬無一失?

    蘇宏暉有些遲疑道:“崔著作,因為朱祁鎮和朱祁鈺並無其他兄弟,所以奪門之變有驚無險,但是如今……”

    蘇宏暉沒繼續說下去,但崔耕也明白他的意思:武承嗣請立自己為太子,被武則天當場否了,他是沒什麼希望了。但還有武三思呢?就算不談武三思,當今太子李旦也不可小覷啊!

    崔耕他眼珠一轉,道:“這就牽扯到本官要講的第二個故事了:在萬里之外,有一國為清。其時,康熙大帝在位,九子奪嫡……”

    九龍奪嫡的故事,精彩無比,蘇宏暉聽了個如痴如醉。

    待聽到從不結黨的四阿哥胤禛繼承了皇位後,他已經是笑容滿面。

    蘇宏暉道:“前面奪門之變的故事簡略了些,本將軍還以為是崔著作是現編出來的呢!但這九龍奪嫡的故事極盡曲折又合情合理,莫非……果有其事?”

    “那是自然。”崔耕點頭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蘇將軍現在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吧?”

    蘇宏暉激動地道:“崔著作今日一席話,頗有諸葛亮未出茅廬已定三分天下的風采啊!有朝一日……崔著作當記首功!”

    呼

    崔耕這才長鬆了一口氣,有沒有大功咱不管,只要你李顯老老實實待在房州,別把咱拖下水就成。

    然而,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就因為他這一番話,已經被人給盯上了。

    ……

    ……

    房州,廬陵王府,書房中。

    “嘻嘻!”

    隨著一聲嬌笑,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從書桌下鑽了出來,扯著李顯的鬍子道:“父王,你看什麼呢,那麼入神?女兒躲在書桌下那麼久,你都沒發現!”

    “裹兒?”

    李顯先是一驚,見是自己愛女李裹兒才放下心來,道:“父王在看一封信。呃……這個崔耕崔二郎,實在不簡單啊!”

    李裹兒忽閃著美麗的大眼睛,興奮地道:“崔耕?女兒聽說過他哩。據說此人不知從哪學了一身神通道法,奇門遁甲占卜算命無所不通。最出名的,還是他擅長點金術,伸手一點,什麼都可以變成黃金。人送綽號,點金聖手。”

    “你從哪聽的這些奇談怪論?”李顯哭笑不得地道:“說崔耕是點金聖手,那是說他擅長做買賣,一本萬利,跟什麼點石成金術不挨著。”

    “什麼奇談怪論啊?”

    簾櫳一挑,一個美婦走進了書房內,正是李顯的正妻韋氏。

    李顯對自己的這個老婆是相當信賴的,隨手就把那封信遞了過去,道:“我們正談崔耕崔二郎呢。”

    “崔耕?這個人最近搞出了兩份報紙,風頭正盛呢。”

    韋氏接過信來仔細看了一遍,沉吟道:“不管這兩個故事是真是假,崔耕能有這番見識,已經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王爺的夾袋裡,恐怕沒人能與之相提並論哩!”

    李顯高興地道:“可不是嗎?最關鍵的是,他為什麼對蘇宏暉講這兩個故事?那不正好說明心向本王嗎?”

    “哦?是嗎?那王爺準備如何對待此人呢?”

    “當然是盡力拉攏,封官許願。”

    “哼,妾身可不這麼認為。”說著話,韋后拿起一個火摺子,將那封信點燃了,慢條斯理地道:“崔耕若是有意效忠王爺,早就對蘇宏暉挑明此事了,哪還用得著搞什麼暗示?依妾身看,他主要還是想首鼠兩端啊,您的拉攏,恐怕沒什麼用。”

    “啊?那可怎麼辦?”

    韋后冷笑一聲,道:“錦上添花哪及得上雪中送炭?不如……讓咱們的人給他找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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