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俗世地仙 作者︰短刃 (連載中)

 
as000538 2018-8-12 14:06: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465870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2 14:13
10章 攢不下的錢

    眼瞅著高考一天天臨近,溫朔有些懊喪地發現,自從解決了劉茂和的問題,拿到老韓頭的筆記之後,自己再也靜不下心學習,腦子裡一直琢磨著老韓頭在筆記中講述的玄法知識。

    那一句句簡潔直白的陳述語句,將一個個深奧晦澀詞彙、法咒、手決、心法、法陣、符菉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重要的是,老韓頭講述了如何修行。

    初期修行說起來很簡單,無非是夜間打坐感應體內氣機的波動,與外界之間的微妙觸碰,繼而施以控制氣機;晨起運動習武以壯筋骨肌膚,由外入內地增強體內氣機的生成。

    但做起來很難,靜坐感應體內氣機波動,與外界之間的微妙觸碰,需要進入一種忘我的空靈境界中,才能感應到體內極其細微的氣機流轉,以及與外界天地五行靈氣之間的接觸——這就有點兒自相矛盾了,忘我空靈時,又怎能專心感應?

    溫朔最近一直在嘗試,卻總是難以做到。

    好在是,每天清晨習武健身,對於身材肥胖的他來說,雖然筆記中要求的很多高難度動作,他暫時做不到,可比著葫蘆畫瓢,像不像另說,起碼做了不是?再者,身體四肢的強健敏捷,只要勤於鍛煉,早晚都可以提升並做到。

    更何況,溫朔雖然身材肥胖狀如北極熊,但其身體的柔韌、敏捷度,比之多數同齡人,要強得多。

    只是那種心境的修行,溫朔有些絕望了。

    根本不可能嘛。

    更不要說,真有了這般初期的感應後,還得去嘗試著引導真氣,在體內經絡、三魂五臟六腑七魄中運轉……溫朔想想那些龐雜的根本有些不知所謂的運轉法門,就頭大。

    於是他偶爾歎息自己空負玄法,卻因為沒有真氣和修為從而不能作法時,都會在心裡埋怨已故的老韓頭,既然那麼有心,臨死前還有精力和時間做足了各種周密的佈局準備,坑了劉茂和一把,妥善處理了遺囑……還不如直接把我叫到家裡,然後如同武俠小說中的好師父那樣,將一身功力傳給我,打通任督二脈,霎那間老子就能擁有數十年深厚功力,成為江湖上最頂尖的高手!

    似乎生前就預料到溫朔會產生消極的想法,所以老韓頭在家裡留下了十數張現成的符菉,以及三枚古舊的銅錢。

    其中「護身辟邪符」兩張,「馭陰開眼符」三張,「六爻接天符」五張,「兩儀伏地符」三張。至於那三枚銅錢……委實有些可怖,是老韓頭生前起壇作法為人驅邪逐鬼時,收取的「陰邪之氣」,通俗地說,三枚銅錢裡封存了三隻鬼!

    當然此鬼非彼鬼,不過是三股氣而已,根本沒有絲毫意識,不被封存而是直接暴露於外的話,哪怕是夜間,也會迅速消散。

    這東西,滴血之後,可以暫代真氣用於施展一些低級玄法。

    溫朔當然毫不猶豫地誦咒滴血,以便隨時施法所用——自從經歷了在劉茂和家中作法,在老宅屋內起壇作法喚出老韓頭的鬼魂事件後,溫朔對於施法有著極度的渴望。

    當然他也很清楚,這種事兒可不能隨便亂來。

    也因此,他甚至渴望著,某天突然遇到一位真正遭了外災的患者,然後起壇作法施救。

    不為賺錢,純粹是為了過癮。

    也因此,他每天隨身攜帶符菉以及一枚銅錢,走到哪兒都會像小偷尋找作案目標似的,四處亂瞄。結果外災患者沒發現,卻發現了銅錢的另一個作用……

    可以祛熱避暑。

    因為銅錢內以玄法封存了陰物,所以即便是尋常人觸摸到,都會覺得銅錢冰涼。而溫朔滴血與銅錢上的法陣相參之後,銅錢在身,體內燥熱之感過盛時,銅錢就會向外散發寒意——而且會根據攜帶者身體燥熱程度的不同,自動調解釋放寒意的量。

    效果簡直太好了!

    在一天天炎熱起來的初夏時節,這玩意兒對於一個胖子來說,無疑是一件至寶。

    轉眼間,高考一步步走近了。

    畢業離校這一天,午飯後,溫朔到臥室心不在焉地溫習了一會兒功課,正要去上學時,母親剛巧回來了,他有些疑惑地問道:「媽,您怎麼回來了?」

    「請了半天假。」李琴笑瞇瞇地說道:「朔,你把老宅那邊的鑰匙給我,一會兒建築隊要過去。」

    「建築隊?」溫朔詫異道:「幹什麼?」

    「哦,我請來的,讓他們把老宅的院牆推倒,全部翻蓋,那破院牆實在不像樣!」李琴倒了杯水,一邊大口喝著一邊說道:「三間瓦房雖然小了些,舊了些,但拾掇拾掇還挺好,不用翻蓋。我盤算過了,用紅磚蓋起兩米高的院牆,院門隨意些,一米八寬,不用弄門樓,但必須用好點兒的木門,院門裡面得有影壁牆,外面三層台階,得有遮雨簷……哎呀,跟你說你也不懂,行啦,把鑰匙給我,你去上你的學,老宅我肯定給你置辦好!」

    溫朔皺眉道:「媽,咱們有錢嗎?」

    「前幾天我遇到劉村長,讓他幫著合計了一下,雖然老宅面積大,院牆圍起來要用不少磚,工錢當然也高,但不蓋房,連工帶料一萬塊錢足夠了!你上次不是賺了劉村長八千塊嗎,再加上這兩年咱們娘兒倆還完了債後存下的那點兒錢,夠了!」李琴滿臉興奮的喜悅,多年來,她從未有過如此大手筆的花銷,所以頗有成就感地說道:「反正咱們家現在沒有外債了,攢著錢又不能下崽,該花就得花,老宅既然是你的了,破破爛爛讓人笑話!」

    「這……」溫朔心疼得要滴血!

    和母親相依為命多年的他,從小學三年級就學會了勤工儉學賺錢,深知錢財來之不易,實在是窮怕了。所以錢到了他的手裡,那真是恨不能用鋼筋水泥封死,根本捨不得花。

    現在,母親出手就是近萬的開銷……

    溫朔哭笑不得地說道:「媽,那老宅咱們又不住,你翻蓋什麼院牆裝什麼門啊?有錢存起來以備急需不好嗎?再說了,萬一我考上大學了,不得用錢啊?」

    「哎呀。」李琴撇撇嘴,無所謂地說道:「就你那學習成績,怎麼可能考上大學?再說了,媽上次不是說過麼,咱不考大學了,可別為了高考累壞了身子。你想想,高中畢業如果不上大學了,那得找工作賺錢吧,十八歲已經是大男人了,萬一有人給你介紹對象,談條件時,不都得看看房子啊?咱們家在縣城裡有一套樓房,鄉下還有一套特別大的宅院……條件很好。」

    說著話,李琴露出了一副憧憬將來成為婆婆的幸福神情。

    溫朔使勁撓了撓頭,心生沮喪和一絲不甘。

    確實,以他的成績考上大學的可能性太低了。但三個月前開始為高考拚搏,廢寢忘食地努力學習,快要高考了,卻忽然又要放棄希望和信心,無論是誰都不會樂意。

    而且越是沒有希望,他越是執拗地認為,考上大學似乎是一件非常非常長臉的事情!

    至於介紹對像談戀愛……

    「我長這麼帥,難道還發愁娶媳婦兒麼?」

    高中時期因為年輕和兄弟們較勁,寫過幾次情書,都被婉言謝絕卻從未受到打擊而深受傷害的溫朔,很無奈地去臥室拿了老宅的鑰匙,放到客廳茶几上,背著書包上學去了。

    一萬塊錢啊!

    被母親如此大方地一次性揮霍了!

    溫朔蹬著三輪車,一路上心裡都在滴血,不停地痛呼哀嚎。

    東Y縣第一高中位於和平南大街,出校門向北幾十米就是清河路,沿清河路向東大約一公里左右,就是溫朔家所在的棉紡廠小區。

    今天下午第二節課上完,他們就畢業了,三天後正式高考。前幾天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學提議,畢業時大家一起撕掉所有課本和複習資料、模擬試卷,然後從樓上扔下,這個想想就很有趣、很帶勁的提議,迅速取得了絕大多數高三學生的一致同意,這將會是他們三年高中生涯,最瘋狂叛逆的一次。

    畢業了,讓校規、校紀、學習、老師們的嚴厲都見鬼去吧!

    所以……

    溫朔擔心自己那一輛三輪車不夠用——全校高三年級有七個班,近四百號學生,按照至少一半的學生會撕書,每個人撕掉二斤書本,那就是四百斤啊!

    上完第一節課,溫朔叫上鄭文江,騎著自行車載他去了南環路,到經常上貨的老張廢品收購站借了一輛三輪車。

    下午四點多鐘。

    劉吉、侯金強、李巖彪三個人站在校門外,焦急地向南張望著。終於看到蹬著三輪不慌不忙趕回來的溫朔,以及騎著一輛破二八自行車跟在旁邊的鄭文江,他們立刻跳著腳招手嘶喊:

    「一哥,你可算回來啦!」

    「你可真沉得住氣,快點兒行不行?」

    「快放學了!!」

    ……

    溫朔神色輕鬆地斥道:「瞧你們沒出息的模樣,慌什麼啊?還怕有人敢在一中搶了老子的生意?」

    說歸說,當遠遠看到教學樓三樓的護欄前,已經圍滿了男男女女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學生,一張張透著青春陽光的臉上,掛著激動、興奮和期許的神情,等待著放學的鈴聲響起,溫朔顧不上再廢話裝從容,腳下用力蹬著三輪車飛一般駛入校園。

    建成投入使用還不足兩年的嶄新教學樓,呈凹字形,中間一大片空地,四周圍滿了綠意蔥蔥的花池,正對著校門的空地向外大概十多米遠,是國旗台。

    此刻,雖然教學樓的三樓護欄前已經圍滿了學生,但校園裡異常安靜。

    高中三年,最後一次再聽聽那放學的鈴聲……

    國旗台前,校長任保國雙手交叉在腹前,微微歪著頭,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前天高三年級的幾個班主任聽說這則消息後,就第一時間向他做了匯報。

    對此,任保國感覺挺新鮮的,也就沒反對。

    「這半年多,孩子們也不容易啊。唉,高考之前,讓他們盡情地宣洩一下,也好。」教導主任徐向予頗有些感慨地說道。

    任保國點點頭,道:「通知高一高二年級,放學後大掃除。」

    「好,看完這齣戲,我就去通知……」

    話音未落,就聽著光裡光當的聲音由遠及近,在一片安靜期待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清晰。

    也格外……惱人。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2 21:10
11章 最奇葩學生

    循聲看去,只見身形肥大的溫朔騎著一輛破三輪,飛一般駛來,完全無視校長和教導主任的存在,逕直衝到了教學樓下那片寬暢空地的正中央急剎車停下。

    而鄭文江、劉吉他們四個,看到校長和教導主任後,全都猶豫著停下腳步沒有跟上來。

    溫朔跳下三輪,單手叉腰昂首挺胸,舉起從廢品站張老闆那裡借來的擴音喇叭,氣運丹田,朝著上面靜靜等待的高三學生們喊道:「喂,喂!大家注意啦,高三年級的各位同學,你們好,我是五班的溫朔,有一說一的溫朔!」

    「在今天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即將到來之前,我想鄭重地提醒大家一句話!」

    「淡定,一定要淡定啊!」

    「待會兒撕書的時候,盡量別撕得太碎,差不多意思意思就得了!聽我一句勸,每個人都不能只顧著自己一時的撒歡盡興,不考慮我們共同生活了三年的一中校園裡,環境的衛生和學弟學妹們打掃時的幸苦,在我們心情複雜地背著書包走出校門,忍不住淚眼朦朧回眸時,應該看到乾乾淨淨的校園!」

    「我知道,這半年多來,大家都很辛苦,很枯燥!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是那些模擬試卷、複習資料、課本,陪伴了我們努力拚搏的每一個日夜……它們沒有生命,它們不會表達,但它們卻在默默地給我們每個人製造著壓力,激發著我們學習的動力,鼓勵著我們不斷的努力上進,它們渺小而又偉大,它們付出著卻又無辜著!」

    「你們忍心將它們扔掉,從此不受羈絆振翅高飛,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們怎麼忍心,在拋棄它們之前,還要將它們粉身碎骨?」

    「書本無情,人有情啊!」

    「所以我建議,就讓你們手中那些已經完成了使命的書本,能以更加美好的姿態,走完它們陪伴你我高中生活的最後一程,讓它們也振開翅膀用短暫的飛翔,來送我們一程!」

    「我溫朔,甘願受苦受累,代表各位同學,送它們去重獲新生!!」

    ……

    看著溫朔在那裡煽情而又慷慨激昂地喊話,校長任保國和教導主任徐向予,抬手示意正在往這邊走來的高三各班班主任和其他幾位校領導,不要去阻止他。

    「老徐啊,不用通知各班大掃除了。」任保國笑呵呵地說道。

    「嗯。」徐向予忍俊不禁地點了點頭。

    既然雁過拔毛的溫朔,盯上了今天高三學生手裡要撕去的書本,相信在高一高二的學生放學之前,教學樓中間這片偌大的空地和所有的花池裡,連一塊碎紙屑都不會剩下。

    幾位班主任和校領導走到國旗台前,和校長、教導主任相視而笑,然後又紛紛搖頭。

    溫朔這小子,就沒有安分的時候。

    遙想當年,溫朔到一中報到的第一天,就在報到處自來熟地討好幾位老師,端茶倒水,打掃衛生,幫忙搬東西,給同學們發放新書……只因為,他看中了捆紮包裝新書的大量包裝紙和廢紙箱。也因此,溫朔和兩個長期在一中校園拾撿垃圾的中年婦女發生了衝突,兩名婦女認為這些廢品理所應當屬於她們,但溫朔覺得既然大家都是拾撿廢品的,當然是先到先得,學校又沒規定必須由你們拿走?再者說了,想讓溫朔這號自幼在仙人橋混跡出身,又吝嗇貪財只進不出的傢伙,放棄已經到手的利益,除非殺了他。

    那兩個老娘們兒一通撒潑無效,回家找來幾個五大三粗的爺們兒教訓溫朔,雙方在校門外大打出手,溫朔好漢架不住人多,雙拳難敵四手,被打得鼻青臉腫。

    九十年代中期,這種強取豪奪、暴力壟斷的情景在全國各地各行各業可以說司空見慣,也沒人覺得是什麼大事兒。

    而溫朔既然拾撿廢品,說明家裡經濟條件差,經濟條件差也就間接地說明家裡沒什麼權勢依仗,再者,他長得白白胖胖憨憨厚厚,看起來又是那麼得好欺負……兩個老娘們兒及其家屬,乃至校方人員,都覺得這件事會就此作罷。

    可誰也沒想到,鼻青臉腫的溫朔從旁邊小攤上搶過一把切涼皮的長刀,發了瘋似的衝過來,追砍那幾條大漢和兩個老娘們兒,若非清河路派出所所長帶著兩名警察恰好接警趕到,說不得就會鬧出人命來——雙方被帶到派出所之後,溫朔本就占理,而且被眾多成年人圍毆,形象頗為淒慘,明顯屬於弱勢受欺的一方,再加上他自幼混跡仙人橋,擅長察言觀色,能說會道,一番真話再加上七分誇張,著實描述了一個身世可憐家境貧寒自幼喪父和母親相依為命的孩子,多年來勤工儉學撿破爛養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從而考入了縣重點高中,不曾想剛入學報到就遭遇地痞惡霸欺凌,不得已奮力反抗自衛的悲慘遭遇!

    說起來,那時候社會上大部分人並未意識到廢品積少成多的利潤相當可觀,許多所謂道上的混混們,更不會幹這個丟份兒的行當,所以毆打溫朔的這些人,看似蠻橫凶狠,實則根本比不得那些在社會上混得有頭有臉人脈關係相當強的混混。

    於是結果可想而知,派出所的警察全都對溫朔產生了極大的同情心,無形中堅定站在了他的立場上。

    九十年代中期,警察的威懾力那是相當大的!

    遭到警方一番威嚇訓斥之後,收破爛那兩家人眼睜睜看著溫朔和一眾警察熱絡地聊天,對所長徐從軍更是一口一個叔叔地喊著,而神情嚴肅不苟言笑的徐所長,看向溫朔時,眼神中也流露出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的疼惜憐愛……不出所料,警察對此案的態度明顯偏向溫朔,於是打了溫朔的這兩家人,心裡都害怕了。

    完了!

    這次踢到鐵板上了,那胖小子有警察撐腰!

    徐所長很快給出了不容置疑的處罰決定:所有參與毆打溫朔的人,全部拘留一周,罰款五千元,同時,兩家賠償溫朔各項費用,總計五千元!至於他們挨的刀傷……

    活該!

    溫朔是正當防衛!

    要知道,那時候「萬元戶」這種稱呼在鄉下農村還很有市場的。一萬塊錢的罰款和賠償,尋常家庭誰能受得了?寧願被拘留十天半個月的,也不肯交錢。可徐所長緊接著說出的一番話,卻讓他們不得不乖乖交錢:「不交錢,老子現在就可以給溫朔定輕傷,少不得把你們這些人全部判兩年刑!」

    得!

    交錢吧!

    那次事件之後,溫朔借勢而起,迅速壟斷了東Y縣第一高中,乃至校門外附近各商舖和清河路派出所附近商舖的廢品收購生意,包括拾撿廢品的獨享權。

    溫朔賺錢的雄心不止於此,一中學校的教職工們私下聊天時,都認為學校的小賣部和食堂,如果不是校領導的本家親戚們承包,以溫朔為了掙錢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三不怕痛甚至不怕死,更不要臉,不在乎被人笑話撿破爛的性格,絕對敢去嘗試著把小賣部和食堂的生意都搶過來。據說溫朔剛上高二時,有那麼一次,他拎著豐厚的禮品找到校長和教導主任家裡,商議能不能把全校學生訂購學習資料和文具的生意,承包給他做……當然,那筆買賣沒談成。

    溫朔還是全校有史以來,在校內外打架鬥毆記錄最多的學生,但卻沒有背過一次處分,反而多次得到老師和校領導的同情安慰,甚至表揚。原因很簡單,他每次和本校學生、校外社會人員發生衝突,歸根究底,都不能怪溫朔,他要麼是被欺負的受害者,要麼是見義勇為(多管閒事)理應被表彰的英雄,哪怕是他很少吃虧,每每把對方打得頭破血流甚至骨折了,也完全是正當防衛,就連警察,在處理案件時都支持袒護他。也正因為警方每每對溫朔過於明顯的偏袒甚至包庇,校領導和老師們一度懷疑,溫朔應該是有什麼雄厚背景的人物,可時間長了才知道,不是溫朔有什麼背景和靠山,而是,這傢伙因為進出派出所的次數多了,和許多警察混得相當熟。

    當然,溫朔沒有背過處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是全校公認最勤奮刻苦的學生,其家境貧寒,與母親相依為命多年,幾乎每天都在忙於學習和掙錢養家。

    這樣的學生,自然會讓校領導和老師們憐憫、偏愛。

    但老師和校領導們每每談論溫朔時,又會發現,這傢伙似乎一點兒都不可憐。

    他不是個壞學生,但絕對談不上優秀。

    這類學生,按理說很難給老師和同學留下深刻印象,可上至校長,下至所有學生,還有學校保安,乃至校外的一些書店、文具用品店、小餐館、小攤位的老闆,沒有誰不知道溫朔的大名——這傢伙,絕對是東Y縣第一高中建校以來,出現過的最奇葩學生!

    他的班主任劉靜霞曾經和同事們開玩笑說:「溫朔在咱們學校,當得『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了。」

    這評價,可真夠高的。

    二班班主任秦政說溫朔:「他就是個賤人,渣滓,敗類,混蛋,壞種……」

    這評價,可真夠低的。

    大家能夠理解秦政對溫朔的恨,但沒人支持他對溫朔的評價。因為那是貌似正確,實則帶有強烈個人情緒的詆毀。

    事實上,所有認識但不瞭解溫朔的人,都覺得他是一個很憨厚的老好人,一個家境貧寒的可憐人,一個吃苦上進令人欽佩的好孩子。但瞭解並熟悉了他之後,要麼對其恨之入骨卻又不敢施以報復,要麼,會慢慢地喜歡上他。

    放學的鈴聲響起……

    嘩啦啦!

    彷彿突然下起了傾盆的暴雨,只是這雨,是遮天蔽日的書本紙張,有的都被撕成了碎屑,數不清的高三學生興奮地大呼小叫著,宣洩他們的青春,向他們的高中時期道別!

    今天,他們正式畢業離校。

    三天後,高考!

    一屆又一屆,年年如此。

    看著溫朔拿著大喇叭不厭其煩勸說著同學們的寬厚身影,校領導和老師們不約而同地心生出了濃濃的不捨、遺憾和感慨:「東Y縣第一高中,何時才能再出一個溫朔?」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3 08:10
12章 一中一哥

    看著漫天飛舞的紙張,聽著同學們聲嘶力竭的興奮呼喊,溫朔痛並快樂著……

    都是錢啊!

    可還是有很多同學,竟然不聽老子的勸告,把書本撕得粉碎,這不是擺明了和老子唱對台戲麼?頗為憤怒的溫朔聚精會神認真觀察都有誰撕碎了書本,打算秋後算賬,可左看右看,漫天飛紙,人頭攢動,根本看不清都有誰撕碎了書本。

    而且,同學們撕得興起了,誰還顧得上溫朔之前那些話?

    撕書活動來得快結束得也快,同學們撒歡宣洩完之後,紛紛回教室簽名、道別,收拾東西走人。

    樓下,溫朔拿著大喇叭開始點名,各年級、各班被點到名的學生,以最快的速度衝下來集合——之前他就已經和所有兄弟打過招呼,今天全體出動收拾廢紙。

    雖然壟斷了一中校內外的廢品拾撿和收購,但溫朔就算是三頭六臂,一個人也忙碌不過來,更不要說他還得學習呢。所以,除了劉吉、侯金強、李巖彪、鄭文江幾個溫朔的心腹之外,各年級各班幾乎都有幾個負責收集廢品的學生,每天拾撿廢品之後送到操場統一交給溫朔。這些學生當中,有的可以得到錢,也就是溫朔收購他們拾撿來的廢品;有的,則是免費幹活兒,但可以在學校裡得到溫朔的庇護,不受人欺負——這類學生,多半是曾經在學校受過威脅和欺負,溫朔幫他們找回場子擺平事件,從而感激溫朔,願意為其做事,還有人則乾脆就是為了討好溫朔,覺得跟著溫朔混很有面子,在學校裡可以昂首挺胸橫著走……年輕嘛,追求的很多東西單純而幼稚,甚至可笑,卻也很實際。

    而溫朔,也確實有實力給他們撐腰。

    最近一年多,東Y縣城乃至鄉下都已經傳開了,第一高中是校風最好的學校,幾乎沒有校園欺訛霸凌事件,甚至連學生之間發生矛盾爭執的打架事件,都少得令人感覺不可思議。

    這,絕對不是虛假的宣傳。

    是鐵一般的事實!

    而這種全國範圍內都堪稱絕無僅有的良好校園風氣,能夠在一中形成的原因,只有一中的師生們知道,並非是學校的規章制度和校園管理多麼嚴格,也不是教職工們平時多麼盡職盡責,更不是學生們的平均素質多麼優秀……

    而是,在學校裡綽號「破爛大王」的溫朔!

    同學們當面都喜歡喊他「一哥」,因為他的口頭禪是「有一說一」;私下,同學們開玩笑的時候會說,溫朔是第一高中的「校園法官」和「校園警察」

    全校學生都知道,無論是在校內還是校外,受了欺負找一哥——校內打架鬥毆甚或是爭吵謾罵的衝突事件,只要當事一方認為受了欺負找到溫朔,那麼,無論認識不認識,關係如何,溫朔都會在最短時間內,將雙方當事人找來調停,誰是誰非理論清楚,誰欺負人了,打人了,就拿賠償並保證以後不再欺負另一方。

    而溫朔,會從賠償中收取一小部分。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惜得罪人,也要多管閒事的實際緣由,美其名曰「受理費」——當然,當事雙方或者某一方可以不接受處理,但最終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正如一中校園裡流傳的那段溫朔名言:「能夠花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如果把不是問題的問題,發展成了最終必須花費更多錢,而且還要在其它方面付出更多、更大代價的問題,那麼,這個人無疑是愚蠢的。」

    很多人說,溫朔可以把聰明人,製造成他這句名言裡的蠢貨,然後,獲取蠢貨付出的代價。

    後來有一次群毆事件後,溫朔被警察帶走批評教訓,告誡他在校園裡這麼做,已經帶有「黑-社會性質」,是犯法,要被警方嚴厲打擊的,溫朔才嚴令所有同學不得再叫他「校園法官」和「校園警察」,並取締了「受理費」的名稱。

    不過,業務並沒有停。

    最令學生們欽佩信服的是,溫朔接這類橫插一槓子多管閒事的業務,不僅針對本校的學生。

    這兩年,校外的許多小混混,都不敢輕易欺負第一高中的學生,因為一中有一個愛多管閒事、卑鄙無恥的混蛋胖子,膽大手狠兄弟多,而且似乎還有警察撐腰!

    最可怕的是,這傢伙極為貪婪,每每在道理和武力、勢力上佔據了絕對優勢之後,就會要錢!

    要很多錢!

    最初吃過幾次虧之後,小混混們不再傻乎乎地去招惹一中的學生。而嘗到了甜頭的溫朔,竟安排人私下挑唆、慫恿,間接地激將小混混們找一中學生的麻煩。

    然後,溫朔出面擺平,收錢!

    這種事兒干多了,被當眾揭穿並指斥其卑鄙無恥行徑時,溫朔很平靜且坦然地對小混混們說:「我溫朔有一說一,你們如果都乖乖的做良好市民,這種事兒會發生嗎?既然選擇了做壞事,就要有做壞蛋的自知之明,更要提前做好欺負人或者被欺負的充分思想準備,怎麼能指責我故意下套欺負你們?做人,是要講道理的!」

    被卑鄙的溫朔教育要講道理,吃了大虧的小混混們感覺很沮喪、很憤怒,但沒人反擊。因為大家都擔心,這混蛋胖子又在故意玩兒激將,只要雙方發生衝突……

    最終贏家肯定是溫朔。

    得,惹不起還躲不起嘛,俺們不跟你溫朔玩兒了。

    自那以後,一些小混混改邪歸正,還有一些小混混,再不敢靠近一中校園混跡,在縣城某個地方遇到了穿著一中校服的學生,也會遠遠避開。極少數還能在一中校園附近的社會上混得不錯的年輕人,則成了和溫朔勾肩搭背的哥們兒。

    有溫朔這號人坐鎮學校,校外混混不敢來惹事,學生們更不敢滋事生非……

    於是高三這一年,溫朔總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有時候,他甚至反思懊悔、感歎自己的目光短淺,被短期迅速獲得的利益蒙蔽了雙眼,從而不能長久收益。

    校園高手寂寞……

    那是因為,沒錢可賺了!

    現在,看著一眾手下興奮地到處拾撿那些撕爛的書本,卻放棄飄灑得到處都是的碎紙,一向雁過拔毛的溫朔氣得直跳腳,大聲吼叫著:「你們這幫敗家玩意兒,拿掃帚去啊……」

    呼啦啦!

    眾人一窩蜂地往教室跑去,很快一個個就都拿著掃帚衝了出來,開始大掃除。

    平時最好穩坐釣魚台指揮別人幹活兒的溫朔,這時候也閒不住了,搶過一把掃帚,上前和夥伴們一起揮汗如雨地打掃——他已經計劃好了,先把這些廢紙統統掃成一堆一堆的,然後相對較完整的書本、紙張打捆,剩餘的碎紙全部塞進一個個塑料袋裡。

    廢書本的數量之多,完全超乎了預料……

    溫朔忙得眉開眼笑。

    發財啦!

    就在他拿著掃帚飛快打掃的時候,突然聽得樓上傳來亂糟糟的驚呼聲和嘩嘩的水聲,還沒來得及抬頭去看,更大的嘩啦聲響起,只見無數水簾從樓上各個方向傾盆而下……

    已經掃集起來的一堆堆碎紙和書本被澆了個通透。

    「臥槽!」

    溫朔豁然抬頭向三樓望去,只見儘是匆匆走過、三三兩兩或歡聲笑語、或神情緊張閉口不言生怕被牽連的高三學生們,還有一些站在護欄前往下張望看熱鬧的同學。

    卻不見拿盆倒水的人。

    「眼瞎啦?」虎背熊腰的鄭文江仰著臉怒吼:「潑了老子一身,誰他媽幹得,有種站出來!」

    罵完轉身四下一看,他更生氣了——被水澆過的紙堆,稀稀拉拉軟趴趴地縮成了一團團的,許多還未掃集到一起的紙張,更是貼在地面上,再難清掃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掃帚,面面相覷著。

    這可如何是好?

    鄭文江、劉吉、侯金強、李巖彪幾個心腹快步走到溫朔身邊,神情焦慮地看著他。

    溫朔沒有怒罵,但雙眼通紅。幾十號兄弟辛辛苦苦打掃了半天,卻被明顯有預謀計劃好的一盆盆水,給澆成了一堆堆爛紙,雖然不至於徹底損失,卻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精力去收集,還得全部晾乾了,廢品收購站才會收購。

    溫朔擰了擰脖子,看著幾個鐵哥們兒,以及陸陸續續圍攏過來的小夥伴們,咧嘴一笑,道:「幹什麼幹什麼?別停,繼續收拾啊,澆了水更有份量!」

    看到溫朔故作輕鬆無所謂的姿態,大家趕緊轉身繼續去忙活——這時候,可別觸一哥的霉頭。但大家都在想:「高中畢業了,有些人就覺得天高任鳥飛,既然以後不用在一中上學,就沒什麼忌憚了,可以耍些小手段,來發洩對溫朔的恨意!」

    溫朔笑容猙獰地在心裡琢磨,是誰呢?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可以用最短時間打聽出是誰幹的,有幾個人,主使者是誰。可現在,大家已經畢業,等打聽出是誰幹的,人早就走沒影了,總不能找人家裡去吧?

    就在此時,一群男生呼啦啦從樓道口走了出來。

    足有二十多人,走在最前面的七八名男生全都身材高大,尤其是中間被簇擁著的那位,相貌英俊,身材修長,留著港台明星那種三七分的髮型,走幾步還輕輕一甩頭髮,頗有瀟灑之態。

    來到溫朔身旁,這名男生停步,幸災樂禍地譏諷道:「喲,溫朔,你今兒可是發大財了啊!」

    得,不用費心去想,正主兒自己蹦出來了!

    溫朔撓撓頭,斜睨著這名男生,眉毛挑了挑,笑呵呵地責怪道:「白敬哲,你瞅瞅,幾盆水給老子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當然,我知道你財大氣粗,賠得起……」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3 08:11
13章 悶虧

    「嗯?」白敬哲一愣:「我賠?」

    「廢話!」溫朔一瞪眼,怒道:「老子找了這麼多人,辛辛苦苦打掃收拾了半天,你他媽就圖自己撒歡開心,把這麼多紙都給澆透了,還想就這麼算啦?」

    說著話,溫朔瞇起眼掃視了一圈白敬哲的跟班。

    幾個人趕緊扭頭,一副躲躲閃閃的心虛模樣。

    後面那群男生,更是怯怯懦懦躲躲閃閃的,有的乾脆縮到後面,悄悄地溜了。

    溫朔愈發篤定,這事兒就是白敬哲帶人幹的——雖然畢業了,可敢於在離校這天,公然給一哥添堵的人,全校還真找不出幾個來,而白敬哲,無疑是其中之一。

    白敬哲唇角抽了抽,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沒憑沒據,你可別亂咬人。」

    「這話說的,太見外了吧?你又不是不瞭解我……」溫朔微笑著上前一步,抬臂用力攬住了白敬哲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老子認準了的事情,什麼時候講過證據?少廢話,趕緊拿錢,我算算啊……」溫朔掰著指頭裝模作樣幾秒鐘,道:「行啦,好歹同學一場,我也不訛你,拿二百塊錢吧。」

    「你這不是無賴嘛!」白敬哲厭惡又有些忌憚地甩開了溫朔的胳膊。

    溫朔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坐到三輪車後斗的邊欄上,悠然道:「是不是覺得畢業離校後,我就不能把你怎麼著了?我說你小子,怎麼他娘的不長記性啊?動腦子好好想一想,假如現在咱們打一架,打得熱鬧點兒,嗯,群架嘛,鬼知道會打成什麼樣,沒準兒傷了胳膊傷了腿,那可就耽誤高考了。實在不行,我吃點兒虧,高考那兩天我不考試了,專門給你做陪考,拿著吃的喝的在外面等著伺候你……畢竟,以我的成績高考也沒啥希望,唉。」

    「你……」白敬哲咬牙切齒,眼神中閃過一抹慌亂的忌憚——溫朔有一說一的「一哥」綽號,可不是白來的。

    說得出就做得到!

    其實高中三年,如果說在一中還有學生,可以在很多方面與溫朔掰掰手腕的話,那只能是白敬哲。他家境優越,相貌俊朗,身材體能沒得說,校籃球隊中鋒,身旁經常有一眾稱兄道弟的朋友,學習成績雖然談不上名列前茅,但絕對算得上優秀,在學校主動追求他的女生,三年來沒有幾十也得有十幾個……

    這麼一說,似乎他哪兒都比溫朔強。

    但就是這樣一位校園風雲人物,偏偏在幾次和溫朔的衝突中,被收拾得痛不欲生,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每每還心有餘悸生怕溫朔沒完沒了,不知道何時又會如跗骨之蛆般繼續對他敲骨吸髓。為此,白敬哲無數次懊悔,當初真是吃飽撐得,生出了「踩溫朔,從而在學校更加風光」的念頭,結果無故找茬嘲諷挑釁了溫朔之後,風光沒得到,卻幾次當眾丟臉,還被溫朔訛詐了不少錢。

    如今,畢業了!

    白敬哲感覺像是卸下了一個巨大的包袱,身心都變得輕鬆了許多——再也不用整日琢磨如何報復溫朔,卻又因為不敢實施而糾結。

    前幾天得知畢業離校時,溫朔會收集同學們撕爛扔掉的廢書本,白敬哲立刻找來幾個要好的哥們兒商量,並召集聯絡了一批和溫朔結下過樑子的人,實施此次潑水計劃。

    只要看到溫朔不痛快,白敬哲就痛快了。

    行動很順利,溫朔現在很不開心。

    但白敬哲更糾結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溫朔直接威脅訛詐他,要求賠償二百元錢——所有的廢書本收集起來,能不能賣二百塊錢還未知呢,更何況多數廢紙並未損失。

    如果白敬哲賠錢,那面子就丟大了。

    可如果不賠錢,真和有一說一的溫朔當場發生衝突打群架,萬一受傷不能參加高考,殺了溫朔又有什麼用?

    猶豫難堪中,白敬哲忽而想起前幾天晚上,父親和他深談時,教給他的一些為人處世經驗,於是白敬哲露出了輕鬆的笑容,道:「行,這事兒是我白敬哲的錯,本來只想著圖個樂子,卻疏忽了這些廢紙在你看來,是一筆巨款啊!」

    說著話,他拿出錢包,抽出兩張百元大鈔,爽快地遞給溫朔:「拿著吧,甭跟我客氣。」

    溫朔雖然感覺白敬哲的表現有些怪異,而且讓他很不舒坦,但還是乾脆地把錢接過來。隨即,他就注意到了周邊所有圍觀的同學眼神中,古怪的變化。

    他發現,大家看向他的目光中,包含著譏諷、憐憫、輕蔑、鄙夷……

    而白敬哲,得到的是眾人的羨慕和仰慕,以及得到的經驗和滿足:「人生於世,浮浮沉沉,能夠在恰當的時候,以退為進,並獲取到更多利益,是一種極高的境界。」

    利益,當然不僅僅指錢。

    而這一點,在貧寒家境中長大,所以至今認為利益只能用錢來衡量的溫朔,還不懂。

    「今天實在是不好意思,你挺不容易的。」白敬哲抬手拍了拍溫朔寬厚的肩膀,微笑點頭:「再見!」言罷,他轉身和幾個盡皆露出愉悅和欽佩神情的朋友,說笑著離去。

    溫朔回過味兒來,心中頓時生出了濃濃的屈辱感。

    丟人丟大了!

    「等等!」他大步追向白敬哲。

    「還有事嗎?」白敬哲扭頭看著溫朔,面帶笑容:「你不會,反悔想讓我賠更多錢吧?」

    「怎麼可能?」溫朔瞇眼笑著,抬臂攬住了白敬哲的肩膀,輕聲道:「行啊白敬哲,有長進,今天這齣戲碼玩兒得高!我溫朔有一說一,佩服,心服口服了!」

    白敬哲皺眉,眼神中再次閃過一抹慌亂——溫朔這傢伙,又想幹什麼?

    「我認栽!同學一場,算了……」溫朔搖搖頭,轉身去幹活兒了。

    白敬哲神情詫異地看著溫朔那寬厚的背影,有些落寞、蕭條……可憐。

    於是白敬哲覺得渾身上下無比輕鬆舒坦,他知道,自己剛才成功地打擊了溫朔的自尊心,而且,讓一向自詡最講道理,有一說一的溫朔,當眾吃了個啞巴虧!

    但,白敬哲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以溫朔的性子,不可能就這麼甘心啊——或許,這傢伙會不惜放棄高考,從而來搗亂影響我高考?!

    白敬哲隨即露出了自信的冷笑。

    這次高考對於他來講,只要能參加就行,至於成績嘛,一點兒都不難!

    和一眾朋友來到車棚旁,白敬哲從兜裡掏自行車的鑰匙時,發現口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枚古舊泛青,入手冰涼的銅錢,他不由得心生疑惑,卻也沒多想,隨手扔掉了。

    ……

    溫朔當然不會甘心就此作罷。

    莫說高中三年,便是在實驗中學上初中的三年裡,他都是睚眥必報,得理不饒人!

    何時吃過悶虧?

    只是這次白敬哲財大氣粗當眾表現出來的氣度,讓溫朔做不到當場發作——說到底,他不是那種純粹的,會肆意蠻不講理的渾蛋,正如他自詡有一說一為人最講道理。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

    拿著掃帚鏟子和兄弟們一起收攏廢紙的溫朔,面露冷笑:「堂堂一中一哥,如今又是身負神秘玄法的玄士!雖然一時半會兒還不確定怎麼拾掇白敬哲,但,早晚有他受的!」

    剛才故作熱情勾肩搭背地和白敬哲道別時,溫朔把隨身攜帶的那枚銅錢,偷偷塞進了白敬哲的口袋。

    目的很簡單,以銅錢上封存的陰氣,施以「鬼開眼」的小法術,觀察白敬哲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私密,然後再決定如何收拾他——就像仙人橋上那些相面算命看風水的「大師」般,先用兩頭甩的話套出些有用的線索,再讓人掏錢就很容易了。

    溫朔不知道,白敬哲離開學校之前,就把那枚銅錢扔了。

    但,自幼混跡仙人橋,見慣並清楚瞭解耍把戲搞騙術的江湖人物的言行方式和習慣,溫朔雖然還未練就出那般境界水平,但已經習慣了盡可能確保言行的滴水不漏。所以,在把銅錢塞進白敬哲的褲兜,轉身去幹活兒時,他就已經未雨綢繆地默念法咒,解開了銅錢上的封存法陣,並以氣血為引,控制陰氣順白敬哲的後背脊柱向上攀爬,附著在其後脖頸下方天椎、陶道二穴之間。

    初夏白晝,陽氣盛,而且白天見人較多,人的生氣也旺,銅錢中封存的那縷陰氣,如果脫離銅錢法陣的封存,又附著在不合適的地方,很快就會消散。而天椎、陶道二穴之間,恰是人體陽剛之氣順脊周轉時,負責調和陰陽平衡所在的位置,適於存陰氣。

    晚上。

    剛吃過晚飯,溫朔就對母親說:「媽,我複習一會兒功課,別打擾我啊。」

    「哦,好的。」李琴欲言又止地答應,看著兒子臥室的房門關上,她忍不住輕輕嘟噥了一句「傻孩子,再怎麼努力,就剩下三天時間了,還能真考上大學?唉。」

    今天下午,建築隊已經把老宅的院牆全部推倒,並挑挖好了地基。村長劉茂和得知要翻蓋院牆,更是主動熱情地幫忙,聯絡了幾輛拉磚的拖拉機,當天下午就給運來了三萬紅磚,同時水泥、白灰、沙子,也都已經到位,院門的訂製也已經約好。

    李琴本想晚飯後和兒子好好說道說道這些事兒,商量下是不是找個機會給劉村長買點兒禮物以表謝意?

    沒想到,兒子吃過飯就去復興功課了。

    臥室裡。

    溫朔不顧天氣的炎熱,將房門從裡面鎖上,窗戶關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坐在書桌旁,快速回想了一遍老韓頭教過的作法細節之後,溫朔從書桌抽屜裡拿出一枚銅錢,又拿出「馭陰開眼符」「六爻接天符」「兩儀伏地符」各一張。

    把「六爻接天符」擺放在臥室中間的空地上,用「兩儀伏地符」包裹銅錢壓住「六爻接天符」的符頭,繼而起身用右手食指中指夾住「馭陰開眼符」,邁步緩走罡位,左手掐決豎起在唇前半尺開外,唇口開闔默念法咒。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3 08:11
14章 試題

    臥室裡,平地有風起。

    溫朔停下腳步,稍稍滯了幾秒鐘,右手平抬輕輕一抖,口誦法咒低吟一聲「著!」

    噗!

    食指和中指間的「馭陰開眼符」爆燃起一團火光,旋即熄滅消失,連灰燼都沒有剩餘。溫朔舉起手用食指在自己眉心勾勒幾筆,書一道無形「覺靈符」,默念:「鬼祟窺機,靈眼天開!」

    輕輕闔目。

    視覺中,便出現了另外一副光景,先是虛幻不清,像是濃濃大霧慢慢消散般,情景逐漸清晰起來。

    一間寬暢的臥室,燈光明亮。

    單人床,牆壁上貼著幾張籃球明星的海報,寬大的原木色書桌上,擺放著一排排整齊的書籍……目光所及較為混亂,溫朔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用別人的視角去觀察——白敬哲的目光落在哪裡,溫朔只能被動地看同樣的視角範圍。

    白敬哲似乎有心事,在臥室裡來回踱步,氣息不勻,情緒緊張中透著些許的亢奮。

    過了一會兒。

    房門推開,白敬哲立刻扭頭看去。

    一位穿著居家休閒服飾,滿頭燙髮,膚色白皙頗有華貴雍容儀態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

    「媽,有消息了麼?」白敬哲立刻上前問道。

    中年婦女神色間同樣帶著激動,還有那麼一絲忐忑,哪怕是在自己家裡,仍舊小心翼翼地把房門關上,壓低聲音輕聲道:「你爸來電話了,他說高考前夜,具體時間不定。」

    「真的能行嗎?」白敬哲愈發激動,興奮。

    「為了這件事,你爸提前三個月到處奔波,到現在已經花出去五十多萬了。」中年婦女拉著白敬哲坐到床邊,壓抑著激動的心情,道:「小哲,這幾天你就不要出去了,乖乖待在家裡複習功課,畢竟,這可是從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裡偷丹藥,不可能把全部試題都給你弄出來,而且時間也沒那麼寬裕……」

    白敬哲點頭說道:「媽,我明白。」

    「你可要記住了,這件事以後,絕對不能對任何人說,一旦走漏風聲,會有很多人被判刑的!」

    「嗯,我知道利害關係。」

    「行了,你快學習吧,媽不打擾你了。」中年婦女起身往外走去。

    「我爸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要到後天。」

    「哦。」

    看著房門關上,白敬哲坐回到書桌前,激動得狠狠揮了一下拳頭,自言自語地說道:「京城大學!」

    此時。

    距離這棟位於高廟公園旁的別墅三公里外,老舊的棉紡廠小區內,溫朔站在臥室裡緩緩收回心神,停止了作法。他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身形略有些僵硬地緩緩轉身,走回到單人床邊坐下。

    萬萬沒想到,此次作法,竟然窺視到了一個令他無比震驚,甚至有些害怕的天大秘密。

    高考,竊題!!

    這他媽是嚴重的刑事犯罪啊!

    「狗日的白敬哲,他學習成績不錯,考上本科應該沒問題,何必冒著這麼巨大的風險去犯罪?」溫朔感覺難以置信,也無法理解。思忖一番後,他豁然起身,正義感十足地就要去報警——讓你丫給老子添堵,這次全家蹲監獄去吧!

    但走到門口,溫朔卻止住了步伐。

    報警,管用麼?!

    高考還未開始,考卷、試題還未到白敬哲手中。

    退一步說,白敬哲的父親既然有能力提前拿到高考試題,可以想見,絕非僅僅是有錢,還得有強大的人際關係網。再想想這些年聽聞到的一些社會上諸多事件的傳聞,溫朔更是覺得,如果現在去報警的話,無疑是愚蠢至極的行為。

    「大爺的!」溫朔嘟噥著罵了一句。

    隨即,他想到之前白敬哲母親所說的話,為了提前得到高考試題,白敬哲的父親,已經花費了五十多萬元,也由此,白敬哲才會激動自信,能夠考入京城大學。

    既然報警不可行……

    溫朔尋思著,自己完全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報復,或者說,去原諒白敬哲啊。

    高考前夜,作法「鬼開眼」,借白敬哲的視線,和他一起提前看到高考試題、答案。如此一來,自己考上大學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沒準兒,也能考上京城大學、華清大學這類頂尖學府。

    價值有多大?

    至少,這些試題目前已經價值五十多萬啦!

    想到這裡,溫朔樂得眉眼都擠到一塊兒了:「白敬哲等於是間接送了老子五十多萬,這麼一大筆錢來求老子,豈能不近人情?也罷,老子一向宰相肚裡能撐船,如果這次真能提前拿到考題,並且考上了大學,就可以放白敬哲一馬,嘿嘿。」

    溫朔越想越開心,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時間在等待中,總是會顯得漫長,但當期待的事件馬上到來時,又會覺得,時光如梭,眨眼而過。

    高考前夜。

    快八點鐘了。

    溫朔在廚房裡洗涮了碗筷,就對正在客廳拆舊棉被的母親說道:「媽,明天就高考了,我今晚再努力一把,俗話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這次就算是跟您賭氣,我也得考上大學。」

    「中!」李琴笑著斥道:「你有能耐考上大學,媽砸鍋賣鐵也給你湊足了學費!」

    「您就瞧好吧!」溫朔走進臥室關門:「沒事兒別打擾我啊!」

    「早點睡覺,別累著!」李琴喊了一嗓子,看著兒子臥室緊閉的房門,忽而眼角有些發酸,抬手揩拭掉禁不住流出的淚水,心生出濃濃的內疚和自責。

    真考上大學了,咋辦?

    臥室裡,溫朔再一次布下了簡單的術陣,繼而站立如松,右手捏「馭陰開眼符」,作法「鬼開眼」,闔目之後,腦海視覺中,便出現了白敬哲書房裡的情景——很安靜,白敬哲似乎剛吃完飯沒多久,坐在書桌旁端著一杯茶水,輕輕地吹著。

    很顯然,高考試題還未送到。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原本站立如松的溫朔,緩緩盤膝坐下,內心中時而誦念一番法咒,讓「鬼開眼」的玄法不至於突然中止,保持著心神和附著在白敬哲身上那縷陰邪之氣間,最底限度的聯絡。

    「他媽的,怎麼還沒來?」

    溫朔隨著白敬哲的視線看了眼書桌上的鬧鐘,已經是夜裡九點多鐘了,這期間,白敬哲因為緊張和期許,不停喝水的緣故,去了三趟廁所,高考試題還未送到。

    若非白敬哲堅定等待的表現,溫朔真懷疑這事兒到底能不能行了。

    突然,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沒有敲門聲響起,房門直接被推開,白敬哲的母親手裡拿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臉上洋溢著緊張和興奮,遞給已經起身的白敬哲,小聲道:「剛送來,你快看題吧。」

    「哎。」白敬哲迫不及待地坐到書桌旁,打開文件袋取出了七八張皺巴巴的,明顯被折疊過多的信紙,以及十幾張白色打印紙。

    每一張信紙上,正反兩面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鉛筆字,字體不大,而且稍有些凌亂,顯然是倉促間匆忙抄寫。而白色打印紙上,則是寫著相對應的每道題的答案。

    手寫答案!

    有塗改跡象,是試題拿到後,由專業人士做出的答案。

    「我爸呢?」白敬哲頭也不抬地隨口問了句。

    「他親自開車把人接來的,當然還得送回去。」母親站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那些寫滿鉛筆字的紙張,一邊說道:「人都沒下車,是你爸匆匆把文件袋拿進來,隨即就走了。」

    「哦。」白敬哲知道,父親接送的人,應該就是拿到考題和答案的人。

    他們都很小心。

    於是,白敬哲也不由得緊張起來,感覺自己正在經歷一場如諜戰電影中,那般緊張刺激、周密的、陰暗的事件。

    母親又站了一會兒,轉身小心翼翼離開,將房門輕輕帶上。

    學習成績相對優秀的白敬哲,此刻卻無比專注地仔細閱讀每一道題,並一字一句地對照答案,卻全然不知,自己如此認真仔細,放緩了速度的閱覽,無形中幫助了正處在作法狀態的溫朔,不至於一心二用的狀況下頭腦不夠用——他原本就聰慧,記憶力相當好,所以反而比白敬哲讀題、記答案更快。

    一個半小時後,白敬哲忽然皺了皺眉,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又緩緩擰動脖子。

    他有些疑惑,這才學習了多長時間?竟然眼角發酸,有了乏累的感覺,對於身體素質相當好的他來講,這種情況在日常生活中很少出現,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拿來的是文科考生的試題,語數外政治歷史五科考題都有,但每科的試題並不全,只是挑選了相對難度較大、分值高的題。

    目前,他已經看完了語數外三科的試題。

    白敬哲起身伸著懶腰,沏了一杯咖啡。

    重新坐下後,白敬哲愈發疑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趴在他的後背上,額頭和太陽穴處也像貼了什麼東西似的,緊巴巴的。時不時,視線會花一下,稍稍凝神就會恢復清晰。

    剛喝下一口咖啡,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坐在轉椅上的白敬哲,皺眉有些不喜被打擾地轉過身,只見房門被推開,一位穿著白色襯衣、黑色西褲和黑色皮鞋,國字臉,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微笑著走了進來。

    白敬哲已然起身,臉上不喜的表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恭敬喜悅的笑容:「爸。」

    中年男子,正是白敬哲的父親,東Y縣紅升鋼鐵集團的老闆白紅升。

    他拖過來一把椅子坐到旁邊,神情隨意地看了眼桌上那堆散亂的紙張,淡淡地說道:「這些年,我對你在學校的事情,過問的比較少,你也沒有讓我失望,學習成績不錯,還是校籃球隊隊長,可以說是德智體全面發展,很好。」

    「您怎麼突然說這些?」白敬哲有些詫異地問道。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3 08:12
15章 氣場,勢!

    「唔,今天下午在老胡家裡喝茶時,我聽他兒子說起了一件事……」白紅升微笑道:「以前,我一直想當然的認為,在東Y縣第一高中,絕對沒人敢惹我的兒子。而且,你也是個要強的孩子,卻沒想到,還真有能讓你吃過幾次虧,讓你都忌憚的主兒。喏,我知道你是要面子,才沒好意思對我說起過,年輕人嘛。」

    白敬哲面露尷尬,道:「也不全是因為在您面前要面子,其實,那傢伙是個爛人,不值得我去跟他拼,您不是教過我麼,光腳不怕穿鞋的,我是穿鞋的,那傢伙是個光腳的。」

    「嗯。」白紅升點點頭,道:「這類人,你砍他一刀,他打你一拳,我都會認為你吃虧了。」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白敬哲愈發尷尬。

    他知道,這些年幾次和溫朔的衝突中,自己都敗下陣來,在父親眼裡,實在是一種無能的表現。

    「我還聽說,那小子綽號一哥,有一說一?」

    「嗯。」白敬哲苦笑著點點頭。

    「離校那天,你和溫朔發生衝突時,表現不錯。」白紅升讚許了一句,隨即問道:「那麼你覺得,以溫朔的性格,他會不會真的放棄高考,專門去給你添亂?」

    白敬哲想了想,道:「有可能,不過……這不要緊。」他刻意露出自信的神情,笑著指了指書桌上的紙張,道:「他最多也就是攪亂我的考試心態,難道還敢強行阻攔我參加考試麼?現在,有了這些試題和答案,對我來說高考已經是十拿九穩,不會受任何人影響,只要我走進考場,沒理由不拿到高分。」

    「嗯。」白紅升神色間頗為滿意,起身笑著說道:「敬哲,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掉以輕心,要把一切對自己不利的可能性,都提前扼殺在搖籃裡。不過這次,你不用考慮溫朔的問題了。」白紅升笑著指了指兒子:「專心考試……我會安排好,不讓這位一哥有機會去搗亂,高考,可是件大事!」

    白敬哲怔住。

    白紅升正準備要走,卻忽然皺了皺眉,原本掛著淡淡笑容和自信的神情,突然如冰霜驟降,冷峻又嚴肅地歪著頭打量這個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剛才就是本能的,感覺到了一股陰險鬼祟的危險氣息,籠罩了他。

    這股危險的氣息,是從兒子身上散發出來的。

    一向警覺的白紅升,感覺很不舒服,而且不由得生出惱火的情緒。他仔細端詳著兒子那張充滿了疑惑和忐忑的英俊年輕臉龐,似乎哪裡不對,氣色不太好?但細細觀察,分明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可白紅升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爸,你看什麼?」白敬哲被父親如此盯視,竟嚇得忍不住渾身顫抖。

    「你身體不舒服嗎?」白紅升很突兀地問道。

    「沒有,挺好的。」白敬哲一臉詫異。

    「你,害怕溫朔?」

    「怎麼會?」

    「唔,那就好。」白紅升眼神中閃過一抹疑惑,繼而擺擺手,轉身走了出去。

    白敬哲已然驚出了一身冷汗——從小到大,他和哥哥、姐姐,都極為害怕幾乎從來沒有打罵批評過他們,反而格外疼愛他們的父親。而且他也很清楚,如今父親雖然已經是東Y縣,乃至臨關市商界鼎鼎大名的豪富人物,且在外面表現得向來低調謙和,經常捐款捐物做善事,可事實上,父親能夠有今天,完全是靠一股子狠辣歹毒、以及梟雄的智慧和膽識,生生拼出來的事業——直到今天,早已習慣了非常手段的父親,仍舊沒有完全洗白。

    與此同時,溫朔已經被迫停止了作法,大汗淋漓疲累不堪地坐在地上。

    剛才白紅升凝視白敬哲時,以「鬼開眼」玄法借白敬哲視覺的溫朔,竟然被白紅升身上驟然迸發而出,帶著濃烈殺機和煞氣的強大氣場,直接震散了心神。

    符菉施法的消耗不說,連那枚用以施法和與陰邪之氣銜接的銅錢,也徹底完了。

    白敬哲的老爹,手上肯定有人命案子!

    溫朔咬牙切齒地在心裡做出了精準的判斷。

    老韓頭曾經對他講述過,民間所謂「鬼怕惡人」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而是事實。當然,「鬼怕惡人」的說法有些片面和單一化了。確切地說,應該是陰邪之氣,很容易被強大的人類氣場驅散。這其中,包括凶悍之人的狠戾殺氣、煞氣;堂堂正正不信邪祟之人的陽剛氣、正氣;軍人在殺伐之氣濃烈磅礡的軍隊中,被熏染出的烈氣;上過戰場的軍人血腥氣濃郁的罡煞之氣;常年身居高位手握權柄者,養成的浩然官氣、威勢,讀萬卷書智者的正氣,還有類似的一些商界精英們,同樣本身就具有極強自信,天生自帶氣場,又有後期下屬眾多,整日頤指氣使培養出的類似於官威的氣勢……

    林林種種吧,還有很多。

    這類氣場、勢,有強有弱,人人都有。

    也正因為此,民間才會有家中夜半遭遇邪孽異物髒東西時,破口大罵摔東西啐唾沫,或者讓膽大壯漢喝酒怒吼便可以驅走外災的偏方,有些時候,也確實是有實效的。

    而白紅升剛才如同野獸般的敏銳警覺性,以及霎那間迸發出的帶有煞氣的強大氣場中,透著一股血腥殺氣!

    也由此,溫朔判斷這傢伙絕對是殺過人的主兒。

    太可怕了!

    僅僅是氣場,就將白敬哲身上的陰邪之氣盡數驅散殆盡,溫朔的心神也被直接震散,差點兒受傷。

    還好……

    語數外三門的試題和答案都已經看完了。

    至於政治和歷史,溫朔揉捏著額頭,一邊緩解心神紊亂的不適,一邊得意地想著,老子別的不行,偏偏政治和歷史學得都不錯,看不看那些竊來的試題和答案,無所謂啦!

    這是事實。

    溫朔高中三年,每次考試成績之所以能接近中等水平,完全得益於他在政治和歷史兩門功課上的優異成績。如果單論政治和歷史,他有幾次考試還曾在全年級名列前茅。

    因為他就是喜歡讀歷史,喜歡歷朝歷代的更迭,喜歡不同時代不同的行業中,出現的一個個超脫那個時代,在己身所處的行業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包括文人、詩人、醫生、科學家、政治家、軍事家、梟雄、帝王等等他尤為喜歡戰爭和社會變遷的壯闊波瀾,歷史人物為了各種利益精彩紛呈遍佈陰謀詭計的勾心鬥角……

    於是,也就喜歡上了政治。

    心神紊亂的狀態緩解之後,無盡的疲累感湧入腦海,溫朔強打起精神把臥室收拾乾淨,這才走到床邊躺下,閉上眼睛剛要睡著,他忽然睜大了眼睛,翻身坐起。

    他想起白紅升對白敬哲說的那句話「我會安排好,不讓他有機會去搗亂,高考,可是件大事!」

    狗日的!

    他想對老子幹啥?!

    溫朔從床上下來,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望著外面黑沉沉的夜空,時而有閃電如游蛇般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閃而過,很快,就會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滾滾的悶雷聲。

    一個殺過人的人,想要針對一個高中生做點兒什麼……向來自詡膽大的溫朔,也不禁害怕起來,怎麼辦?

    因為以往勤工儉學並且在學校裡搞「受理費」的業務,和校外混混們接觸也多,溫朔可以說是結交廣泛,各種社會上的消息聽到的、瞭解到的,自然也比同學們多得多。所以他很清楚,這幾年東Y縣城雖然經濟蒸蒸日上蓬勃發展,民眾的平均收入也有顯著提高,但社會治安相對來講,卻愈發混亂,在金錢財富的刺激下,犯罪分子與日俱增,種種治安、刑事案件頻發,動輒群毆、打砸造成重傷甚至死亡的案子都時有發生——以白敬哲家裡的經濟條件,白紅升如果花錢僱人打斷誰一條腿……在當下的東Y縣,溫朔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

    想到這種可能性,溫朔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暗暗後悔當初明知白敬哲家裡非常有錢,其父親是東Y縣排名前列的富豪,為什麼還要和白敬哲硬抗,且自得於每次的勝利?

    天可憐見,誰知道白紅升這傢伙殺過人,是個狠主兒啊?

    所以現在,溫朔尋思著是不是明天一大早就去找白敬哲,主動道歉,講和?

    正所謂「只軟不硬是條蟲,只硬不軟是根棍,能軟能硬才是龍。」

    有道是「退一步海闊天空,讓三分心平氣和……」

    韓信曾受胯下之辱!

    溫朔努力在內心勸著自己,找出種種理由說服躁動的心。

    可是這麼多年來,無論是在初中還是高中的校園裡,他向來有一說一,吃了虧就得在最短時間內找回來,從未想過做那種吃了虧不敢找回來,偏生還振振有詞自我安慰十年不晚,實質上內心裡無比憋屈、氣得頭撞牆的虛偽君子!

    所以,無論內心的恐懼意識如何提醒警告,都無法讓他那顆驕傲了多年的心,退縮服軟。

    正是年輕氣盛時,又身負玄學秘法,這要是一低頭,多年來辛辛苦苦攢下的「一哥」名號,可就徹底毀於一旦了:「去他娘的……這可不能怪老子了!」

    大前天晚上窺伺得知了這般天大秘密時,溫朔還頗為自覺大度地考慮,如果真能提前得到高考試題和答案,佔了人家父子倆這麼大的便宜,當然應該放白敬哲一馬,做人不能太過分嘛。未曾想,白紅升卻想要針對他做點兒什麼。

    溫朔覺得,之前白紅升對白敬哲說的那番話中,有一句說得不錯:「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掉以輕心,要把一切對自己不利的可能性,都提前扼殺在搖籃裡。」

    所以溫朔決定,先下手為強!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3 08:12
16章 徐大所長

    深夜,十一點半。

    溫朔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溜了出去——他知道,這麼多年來,勤勞的母親養成了一個談不上好或者壞的習慣,那就是睡覺很實,一般的動靜很難吵醒她,不過,她卻可以不依靠任何提醒,準時准點在自己決定的時間醒來。

    沒有蹬那輛噪聲太大的破三輪,溫朔走出單元門後,便一路小跑出了小區。

    一九九八年的東Y縣城,深夜時還沒有太多的霓虹閃爍,沒有繁華大都市那般喧囂的夜生活,甚至連偶爾駛過的車輛、走過的行人都少之又少,大街小巷安安靜靜。唯有主要街道兩側的路燈,在夜色下散發著昏黃的光線,輕柔地撫摸著這座正在快步興起,所以到了晚上便愈加疲累的小小縣城。

    沿清河路往西走,過第一個紅綠燈大約三十米遠後,路北就是城建小區,清河路派出所所長徐從軍的家,就在這裡。溫朔曾經有一次從派出所放出來後,買了點兒煙酒去感謝徐從軍對他的照顧,結果被徐從軍一頓臭罵給趕了出來。

    不過,當時罵人者和被罵的,全都很高興。

    城建小區裡,住有很多公務人員,所以和當前東Y縣城絕大多數小區連門衛室都沒有的情況不同,這裡不但有門衛室,而且二十四小時都有人職守。

    溫朔壓根兒就沒考慮直接去公安局或者刑警隊報案——混跡仙人橋多年的他,深知留後路和藏身暗處的重要性,所以,他也沒有走小區正門,而是繞行到小區北面的圍牆外,這裡,是一條沒有路燈的小巷子,巷北是電力公司和水利局。

    小區內,7號樓位於西北角,最東邊的三單元201房,是徐從軍的家。

    溫朔貼著牆邊走到了第二根電線桿下,打量著四下安靜無人,彎腰撿了一小塊碎磚,繼而以完全和他的肥胖身材不匹配的敏捷身手,手腳並用撐著電線桿和圍牆攀爬上去,在兩米多高的圍牆上露出大半截身子,從兜裡掏出兩張紙捲裹住碎磚,瞄準徐從軍家西側臥室的窗戶,奮力狠狠地砸了過去!

    砰!

    嘩啦啦!

    玻璃碎裂,屋內立時傳出連聲驚呼,與此同時,西側臥室的窗簾唰地一下拉開了!

    好快的反應速度!

    溫朔駭得直接跳了下去。

    剛才他判斷,客廳半落地的大窗戶,玻璃肯定厚實,不見得能砸破,即便砸破了,磚頭和舉報信也可能反彈落在外面,所以選擇了西側臥室的窗戶。因為以前去過徐從軍家,他知道,那是徐從軍的臥室。卻萬萬沒想到,徐從軍的反應速度如此快,連一點兒驚訝愣神兒的功夫都沒有,就直接拉開了窗簾向外觀察。

    差點兒被發現啊!

    溫朔抹去腦門兒上的冷汗,如同一隻闖了禍的大號肥豬,貼著牆根兒飛快地溜走。

    他瞭解徐從軍,部隊出身還打過仗,那火爆脾氣上來六親不認。談不上是多麼優秀的警察,因為徐從軍執法粗暴,打罵犯罪嫌疑人和社會混混簡直是家常便飯,而且在所裡一向剛愎自用說一不二。但他又是一位很受普通民眾愛戴的警察,雖然滿嘴髒話但平易近人,路見不平就會拔刀相助,頗有江湖俠客之風。

    也正因如此,當溫朔決定要把白紅升竊取高考試題的事情舉報時,首先想到的,也是他唯一能想到,並且相信,能給白紅升搞出麻煩的人,只有徐大所長!

    大半夜被人砸了臥室窗戶的徐從軍,除了憤怒之外,沒有絲毫驚訝和害怕。

    從警多年,派出所又是在最基層,管轄的事情太多了,而徐從軍又是個耿直仗義的火爆脾氣,難免會得罪很多人,所以這種事對他來講,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習以為常了。

    而這類人,徐從軍從不放在眼裡——小毛賊,也就這點兒能耐!

    所以當窗玻璃被砸,躺在身邊的老婆和在另一間臥室的女兒嚇得尖叫出聲時,睡夢中驚醒的徐從軍,第一時間將窗簾拉開,隱約看到了半個人影從圍牆上跳了下去。

    他打開燈,到女兒的臥室裡安撫了幾句,再回來時,妻子正板著臉坐在床頭一聲不響。

    徐從軍知道,妻子這是又在賭氣了。

    只是和這種火爆性格的丈夫生活在一起多年,妻子實在是不能,不敢撒潑發脾氣,反倒是這種賭氣不說話的軟刀子方式頗有效果,能讓徐從軍發不出脾氣來,還得心生歉疚。他尷尬上前勸慰了幾句妻子,又信誓旦旦一定要把那小毛賊抓到狠狠收拾,一邊主動到廚房拿來笤帚鏟子,打掃屋內的碎玻璃。

    掃了幾下,卻並未看到砸窗的磚頭,徐從軍彎腰往床下看了看,發現床腿旁邊有一個拳頭大小,用紙捲裹著的東西,拿起來沉甸甸的。將紙扯開,裡面是一塊碎磚。

    徐從軍面露疑惑,誰砸窗戶還非得放屁脫褲子,多費一手地用紙把磚捲起來?

    搞衛生啊?!

    把皺巴巴的紙展開隨意瞄了眼,徐從軍立刻皺緊了眉頭,只見上面用鉛筆寥寥草草地寫著兩行字,字跡凌亂筆畫不順,顯然是刻意而為之,甚至是用左手寫成的:「一中高三二班學生白敬哲,今晚拿到了高考試題和答案,正在家中閱覽。他的父親,是白紅升。」

    徐從軍沉著臉一言不發地去了客廳。

    妻子看得出,那張捲裹磚頭的紙上肯定有什麼隱秘內容,卻也沒有上前過問,只是拿起了笤帚和鏟子,默默無語地打掃地上的碎玻璃——這麼多年老夫老妻了,她支持丈夫的工作,也瞭解丈夫的為人,只是,很多時候覺得挺憋屈的。

    徐從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點了顆煙,一口比一口深地抽著。

    多年從警的經驗,讓他很快想到了多種可能性,這類夜半砸窗暗中舉報的行為,可信度其實並不高,多半是瞎胡鬧,要麼是故意噁心白紅升,要麼就是噁心他徐從軍。但今晚這則匿名舉報信,讓徐從軍下意識地覺得,屬實。

    但問題是,即便屬實,自己又能怎麼辦?

    現在就帶人去白紅升家裡搜查?

    那是違反紀律規定,不合法,甚至可以說是犯法,因為白紅升家在高廟公園西側,歸高廟派出所管轄。徐從軍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所長,在沒有接到上級直接命令,沒有書面搜查證,更沒有突發應急狀況,絕對無權擅自進入白紅升家搜查。

    那叫知法犯法!

    退一步說,如果是普通民眾的家庭,徐從軍還真敢大半夜帶著人直接敲門甚至硬闖進去搜查。

    可白紅升的家,不普通啊!莫說他這個小小的派出所所長,就算是縣局的局長,恐怕也不敢在沒有絲毫準備的情況下,貿然派人去白紅升家裡搜查。

    萬一查不出什麼呢?

    徐從軍這個派出所所長,肯定會被一擼到底。

    但如果向上級請示、匯報……這來來回回折騰,等上面批示下來,再去實施搜查的時候,有可能存在的高考竊題證據早就被處理消失掉了——白紅升不可能留著那些東西。最讓徐從軍擔憂的是,哪怕是自己抓緊時間請示、連夜執行,白紅升手裡真有高考試題和答案,也會提前得到消息從而銷毀。

    因為,這是在東Y縣!

    白紅升有身份、地位、金錢,有著盤根錯節經營多年的關係網!

    然而這麼多為難糾結之處,卻並未讓徐從軍猶豫太久,向來雷厲風行的他,還未抽完一支煙,就咬牙做出了決定,他拿起電話,直接撥通了市局局長王慶家裡的電話。

    王慶,是徐從軍當年在部隊時的營長,兩人一起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過命的交情。八十年代百萬大裁軍時期,立過戰功的他們復原回到地方工作,王慶因為有文化底子,復原時又是副團級幹部,所以在警察系統提升很快。

    而徐從軍……

    文化水平低,性格又火爆粗魯,所以一直是派出所所長。

    這些年,徐從軍從未找過老營長幫忙,即便是王慶幾次主動暗示他,可以提一提,性格耿直的徐從軍,也都予以了婉拒,他擔心沒有裡什麼大功,卻把官做大了,又做不好的話,會給老營長丟臉。而現在,是找老營長的時候了。

    大半夜打電話,很容易招人厭惡,而且,電話是王慶的妻子鍾俊燕接的,不過好歹知道徐從軍和王慶的關係,鍾俊燕也沒表現出多麼不耐煩,只是告訴他王慶在單位值班沒回家。

    市局局長值班?

    徐從軍有些疑惑,卻也沒多問,只得撥打了傳呼號,給王慶留言。

    很快,電話就響了。

    徐從軍立刻拿起了電話:「老營長?」

    「從軍,大半夜的找我,什麼事?」電話裡,王慶的聲音很沉穩,透著一絲緊張和疑惑——他瞭解徐從軍的性格,大半夜找他,肯定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徐從軍簡明扼要地把事情講述了一遍,道:「我認為,屬實的可能性非常大。」

    王慶沉默了幾秒鐘,道:「白紅升是我市知名企業家,萬一……」

    「出什麼事,我負責!」徐從軍咬牙道。

    「你有信心就好,高考,是國之重事啊!」王慶深吸了一口氣,稍作思忖後,便果斷說道:「正好,我現在就在局裡,馬上安排市刑警隊的人過去接你,然後一起去!」

    很顯然,王慶深知徐從軍直接給他打電話的原因——在東Y縣要針對白紅升做點兒什麼,實在是擔心走漏風聲啊。

    徐從軍道:「我先帶人過去吧,晚了怕證據會被銷毀。」

    「也好,刑警隊的人會帶市局的搜查證過去!」王慶稍稍頓了下,道:「從軍,你要小心些。」

    「知道了。」

    「帶上槍!」

    「是!」徐從軍的語氣,立刻變得冷峻起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3 08:13
17章 出警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不斷發生著各種巧合的事情——徐從軍的性格,以及多年基層派出所工作的經歷,處理得都是雞毛蒜皮小案件,讓他內心一直憋著想要辦大案的渴望。正是這種他自己絕不會公開承認的願望,促使他因為一個莫須有的舉報信,就悍然決定越級上報,申請盡快搜查知名企業家白紅升的住宅。

    而王慶,則是因為和徐從軍生死之交的關係,選擇相信徐從軍的情報來源——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徐從軍的情報來源是如此簡單,如此得……有些荒謬。

    心性耿直的徐從軍也不會想到,王慶之所以會如此果斷地答應他,除了曾經在戰場上並肩作戰出生入死的老戰友之間無比的信任之外,還有很大程度上,是出於私心——如果案子辦砸了,那麼必然是徐從軍背鍋,王慶可以把自己摘得很乾淨,事後,還能從其它各方面,給予徐從軍一些照顧。而一旦這起案子辦成了,那麼最大的功勞,毫無疑問是英明果斷下達命令的市局局長王慶!

    高考洩題,這可是會轟動全國、甚至驚動高層的大案、要案!

    只要案子辦成了,就沒有人會追究質疑辦案的過程是否合理、是否合法……

    這樣的大功,絕對是仕途上最為光彩的一筆政績!

    是更上一層樓的基石!

    而此時,揭露了這起重大案件的無名英雄溫朔,已經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一氣跑回到家裡,累得直接癱在了床上。

    他猶有餘悸地擔憂著,之前徐所長有沒有看到是我?

    對徐從軍,溫朔是打心眼兒裡親切,又害怕的:「這要是被徐所長看到了,我竟然大半夜砸他家的窗戶玻璃,還不得把我給銬在暖氣片上折磨二十四小時麼?」

    不過……

    我這可是給他送了一份大禮啊!

    高考洩題,天大的案子!

    徐從軍辦成了這起大案,起碼得弄個副局長干了吧?

    仙人橋混跡出身,比同齡人心理上要成熟得多,也更為狡猾的溫朔,想得確實很有道理,但畢他竟還是年輕,雖然知道這起案件因為白紅升身份地位的緣故,不太好辦,卻決然想不到,徐從軍短時間內承受了多麼巨大的壓力,可能面臨多麼複雜多麼凶險的局面——說得難聽點兒,如果這起案子辦砸了,任何人都可以指著徐從軍的鼻子怒吼:「你他媽算老幾啊?」

    徐從軍現在,沒心思去考慮這些。

    他和妻子打了聲招呼,就穿上警服趕回清河路派出所,顧不上批評值夜班的輔警王兵和徒弟李晉強在值班室裡睡覺,也不說到底要去辦什麼案子,就態度及其嚴厲地喝令倆人帶上警械,駕車風風火火地駛出了清河路派出所。

    平時看似大老粗的徐從軍,實戰卻非常細心。他並未直接到白紅升家的別墅前敲門,而是先在外圍進行了快速的環境偵查,然後和徒弟李晉強分析,別墅裡哪間房屋最有可能,是白敬哲的書房、臥室。因為徐從軍考慮到,在當前這個時間段,警察突然出現在門口,並要求進家搜查的話,那麼白紅升的家人肯定會警覺,並完全有足夠理由拖延時間,讓屋內的人將物證藏匿甚至銷毀。

    而在最短時間裡,找到並保護證據不被毀壞,是能否辦成此案的關鍵。

    徐從軍到底是上過戰場的老偵察兵,再加上徒弟又是警校畢業的高材生,兩人稍作分析和商議之後,就準確判斷出,別墅西北角二樓的那間亮燈的臥室,最有可能是白敬哲的書房。

    世界上,從來沒有百分百完美的事情!

    所以做出判斷後,徐從軍立刻下達命令:「晉強,你先從高廟公園裡面繞過去,翻牆進入院內隱藏,我和王兵在正門外吸引白紅升的家人出來交涉,你趁機進入別墅內,以最快速度到目標房間搜查證據,如果沒有,就盡快找到白敬哲所在房間!」

    前年從警校畢業,實習至去年才入編的警員李晉強,很瞭解師父的脾性,所以他頗為顧慮地勸道:「師父,咱們這麼做是嚴重違反紀律規定的行為,一旦沒查到高考洩題的證據,就是非法入侵民宅。而且,從刑法取證的角度來講,咱們這麼做,屬於是非法取證……師父,您可得想好了啊。」

    「廢話!」徐從軍一瞪眼,如今箭在弦上,有過戰場經歷的他當然不會再有任何猶疑,怒道:「執行命令!」

    「是!」李晉強咬牙低聲應下來。

    警校畢業後在派出所實習,直至入編成為正式警員,李晉強一直跟隨徐從軍,平時就很欽佩師父的秉性,因此,明知師父這麼做很冒險,也決定豁出去了!

    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在臥室翻來覆去睡不著的白紅升,讓妻子去廚房弄了兩個小菜,坐在客廳小酌。

    他絲毫不擔心此次竊取高考試題的事情會暴露。參與此事的人並不多,但全部是整個鏈條中的關鍵人物,被他出高價買通,所有人,都是受益者,同樣,一旦消息走漏,對誰都沒好處。只不過,當忙碌許久付出極大的心血,終於辦成了這件事,白紅升內心也忍不住有些激動,開始暢想將來。

    這麼多年辛苦拚搏,生活經驗和閱歷越來越豐富,對社會結構自認為愈發瞭解的白紅升,深切地明白自己如今的財富,在社會上的名望地位,在個人生活圈子裡所謂呼風喚雨的權勢,根本無法和真正的國家權力相提並論,在國家權力面前,他這樣的人看似平時能夠風風光光,與官員們平起平坐,事實上與權勢人物們結交時,他都無比的小心翼翼,因為稍有不慎,不知何時、為什麼惹惱了某位大人物,甚至實權小人物,他都會稀里糊塗地死無葬身之地。

    更不要說,他深知自己的底子不乾淨,隨便刨出點兒來,都足夠讓他滅頂了。

    所以白紅升希望把自己的兒子送進最頂級的名牌大學,憑借這些年打下的人際關係網,將來白敬哲畢業後,再精心運作,讓白敬哲從政,並且在仕途上平步青雲……

    慢飲小酌的白紅升忽然想到一件事,兩三年過去後,要不要把此次高考洩題相關的人,全都給幹掉?

    兒子將來的仕途,容不得有絲毫可能出現的污點!

    剛想到這裡,就聽著外面院門的鈴聲響起。

    白紅升放下酒杯,面露詫異,心想這麼晚了,誰會來家裡找他?正自詫異時,妻子從樓上下來,神情不滿地說道:「誰啊,這大半夜的,真沒個眼力介!」

    「你去看看……」白紅升擺擺手。

    「哦。」妻子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很快,妻子就神情慌張地回來了:「老白,是,是警察,他說是清河路派出所的所長,有件案子要找你瞭解一下……」

    「清河路派出所?」白紅升皺了皺眉,起身微笑道:「別緊張,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在外面又惹亂子了。」說著話,白紅升神色從容地往外走去。

    人在江湖,這麼多年類似的事件他遇到過好幾次了。

    不過,在走到門口的時候,白紅升忽然多了個心眼兒,扭頭叮囑道:「敬哲怎麼回事?這麼久了還沒看完,讓他把東西收拾起來,不……立刻拿到衛生間燒掉,沖走!」

    「哦,哦,我知道了!」妻子頓時緊張起來,趕緊往樓上走去。

    白紅升不慌不忙地出屋,走到了精美的鐵質工藝柵欄院門前,看著外面夜色下兩位身著筆挺警服的男子,微笑道:「兩位,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非得大半夜到我家來?」

    「白總,請把門打開,有一件案子需要向你瞭解一下。」徐從軍沉著臉說道。

    「明天吧。」白紅升語氣淡然地說道:「我要休息了。」

    「把門打開!」徐從軍神情變得嚴厲——他注意到,李晉強已經偷偷摸摸溜進了別墅樓,但二樓和一樓,有三間房屋的窗戶上,亮起了燈光。所以他擔心,李晉強一個人太危險。

    白紅升皺眉不喜道:「我如果不開呢?」

    「妨礙執行公務!」徐從軍厲聲道:「打開,我懷疑你這裡藏匿了犯罪分子,要搜查!」

    「有搜查證嗎?」

    「搜查證一會兒就到,市局刑警隊的人也會趕來。」徐從軍催促道:「馬上開門!」

    「沒有搜查證,我不能開門。」白紅升冷笑著搖搖頭。

    話音剛落,別墅內突然傳來了尖叫和爭吵的聲音。

    白紅升豁然扭頭,大步就要往樓裡面衝去。

    徐從軍見狀,立刻拔出手槍唰啦一聲子彈上膛,隨即舉起來向天鳴槍示警。

    砰!

    與此同時,徐從軍爆喝道:「白紅升,馬上開門,否則我開槍啦!」

    「你敢!」白紅升停步轉身,怒目相視,雖然表情狠戾毫無懼色,態度更是強硬無比,但他停步轉身的行為,已經說明了,內心裡也是有所忌憚的。

    此刻,別墅內爭吵喝呼打鬥聲不斷,隱約還有桌椅物件被碰倒摔碎的聲響。

    「王兵,翻牆進去!」徐從軍大聲怒吼,一邊用槍口指向白紅升,喝道:「我數三聲,再不開門我就開槍,一!」

    「你這是知法犯法!」白紅升怒喝。

    「二!」

    「你……」

    「三!」徐從軍咬牙切齒,臉上肌肉繃得緊緊的,扣著扳機的食指,輕輕顫抖著就要扣下,他雙目通紅,如野獸般凶狠吼道:「別逼老子開槍!!」

    白紅升舉起了雙手,冷冷怒視著徐從軍,緩緩地走過來開門。

    「快點兒!」徐從軍焦急憤怒的吼聲,在夜色中傳出去很遠,很遠……

    王兵已經翻牆跳進院子裡,衝向了別墅樓。

    終於,工藝柵欄門打開了,徐從軍用肩膀重重地撞開了白紅升,快步衝了進去。

    白紅升怔在了院門口,一時間感覺恍若做夢。

    怎麼回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

    也該多年來謹慎小翼,一向做事未雨綢繆卻又心狠手辣、果決非常的白紅升倒霉,這次偏偏就遇到了徐從軍這號軍人出身,又打過仗從槍林彈雨中殺出來的粗魯火爆警察,辦案時只要稍稍察覺到有危險,尤其是暴力抗法者對他的人造成了威脅,立刻就會火氣上湧,不管不顧真敢開槍的狠主兒。

    猛然回過神兒來,白紅升拔腿往別墅裡衝去。

    說來話長。

    其實也就在一分鐘前,李晉強按照之前的計劃,偷偷溜進別墅,幾乎是前後腳跟著白紅升的妻子,衝進了白敬哲的臥室內,在母子二人還沒把話說完時,李晉強眼疾手快,上前就把身材高大的白敬哲撞翻在地,大吼一聲:「警察!不許動!」

    趁著母子二人愣神兒的功夫,李晉強以最快速度,把書桌上散亂的紙張一股腦捲起來,扯開衣領塞進了懷中。

    夏裝單薄,衣扣都崩掉了兩個。

    反應過來的白敬哲和母親,對視一眼隨即大喊大叫地撲向李晉強,撕扯他的衣服要把那些紙張奪回:

    「你不是警察!」

    「是小偷!」

    「搶劫啦!來人啊!!」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3 08:14
18章 抓捕

    李晉強雖然警校畢業,且有著相當了得的身手,可畢竟要保護懷裡的證據,而且白敬哲人高馬大身體素質非常好,又有母親如河東獅般在旁協助撕扯抓撓,混亂中,李晉強身不由己地摔倒,卻是第一時間蜷縮起來,雙臂緊抱胸口。

    這時候,白敬哲的哥哥,以及家裡的保姆、常年跟隨白紅升幾乎形影不離的一名保鏢,也已然衝了進來。

    李晉強更為被動了。

    千鈞一髮之際,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隨即是徐從軍的怒吼聲。

    槍響了!

    誰人不懼?

    這時候,王兵衝進了屋內,推開圍攏住李晉強的幾個人,然後橫身擋住,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的緣故,渾身急劇顫慄著,卻堅定地瞪視著幾人,哆哆嗦嗦地喝道:「我們是警察,你們,你們不許亂來,否則,否則告你們襲警!」

    白紅升的保鏢悄然退了出去。

    在樓梯口,他遇到了衝進來的徐從軍,但這位保鏢卻一言未發,站在那裡等白紅升跑進來,才沉聲道:「升哥,一共有三個警察,一個持槍的,怎麼辦?」

    白紅升稍稍猶豫了一下,表情猙獰狠戾地低聲道:「幹掉他們!」言罷,他轉身快步去往一樓的書房,很快便拿著一把子彈上膛打開保險的手槍出來,臉色鐵青地往樓上走去,一邊好似自言自語般低聲鼓勵自己:「他們是假警察,是假扮警察來我家裡搶劫的,他們沒有亮明證件,他們沒有搜查證……」

    保鏢見狀,立刻從褲兜裡掏出了手槍,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

    徐從軍衝進那間房的時候,正看到兩名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還有一名中年婦女站在房中間,最裡面的單人床旁,李晉強鼻青臉腫地依著床頭和窗台,雙臂還死死抱在胸前,王兵則站在李晉強身前,擺出防禦和攻擊的姿勢,神情高度緊張。

    「都他媽給老子讓開!」徐從軍怒吼著衝過去,右手半舉著手槍,雙目瞪得如銅鈴。

    白敬哲和哥哥、母親駭得後退兩步。

    「師父,東西拿到了!」李晉強忍著渾身傷痛,呲牙咧嘴地說道,破了的嘴角立刻又湧出一些鮮血,「他們圍堵毆打我,還搶奪證據,多加兩條罪,妨礙公務,襲警……」

    徐從軍心下大定。

    至此,雖然還未見到「東西」,但他已經可以肯定,李晉強拿到的東西,就是高考試題和答案。若非如此,白家的人又何必如此興師動眾,不惜毆打警察,也要搶奪?

    既然東西已經拿到,徐從軍便準備帶李晉強和王兵趕緊離開。

    但曾經深入敵後作戰的經歷和多年從警的經驗,讓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和危險——白紅升去了哪裡?剛才上樓時,遇到的那個渾身彪悍氣息,表情陰冷的傢伙,又是誰?

    剛想到這裡,他就看到白紅升大步走了進來,緊隨其後的,是那名可疑男子。

    徐從軍注意到,白紅升和那名男子的右手,都背在身後。

    極度警覺的徐從軍,完全是下意識地一個箭步衝上前,抬手揪住了比他還要高出半個腦袋的白敬哲的肩膀,使勁一扯一擰,抬臂將白敬哲攬住擋在身前,讓其身體後仰站不穩。

    「站住,不許動!」徐從軍怒吼著,同時用槍口狠狠頂在了白敬哲的腦袋上。

    史無前例!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大概在全世界都絕無僅有,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壯的一幕,發生了!

    一名警察,在執法過程中將一名嫌疑人劫持做人質,並用槍口指著嫌疑人的腦袋,威脅其他嫌疑人不要輕舉妄動……嫌疑人之間,還是父子的關係!

    白紅升和他的保鏢、倆兒子、妻子,還有剛剛被驚醒跑進來的保姆,全都傻眼了。

    什麼情況?

    難道,今天衝進家裡的這三個警察,真的是假警察,其實是他媽的搶劫犯?

    「你們倆,把雙手舉起來!快點兒!」徐從軍怒吼著。

    在他身後,李晉強、王兵也都懵圈了——咱們到底是警還是匪?

    徐所,真不愧徐瘋子的綽號啊……

    白紅升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他很快恢復了冷靜,卻並未舉起雙手,而是保持著持槍右手背在身後的姿態,淡淡地說道:「兄弟,開個條件吧,你要多少錢?」

    「老子在辦案!你這是賄賂警察,又多了一條罪!」徐從軍面目猙獰地說道:「我再次警告你們,把雙手舉起來!」

    「你真是警察?」白紅升雙眉緊皺。

    「老子是清河路派出所所長,徐從軍!」徐從軍冷哼一聲,道:「白紅升,讓你的手下,還有你,把雙手舉起來,老子知道,你們手裡拿著傢伙呢,又多一條罪!別說老子沒提醒你們,立刻繳械投降……抗拒從嚴的政策不用我多講吧?」

    白紅升雙眼瞇縫起來,冷冷地說道:「這麼說,我的罪過確實挺多了?!」

    徐從軍敏銳地從白紅升的表情和話語中,嗅出了極度危險的味道,不禁大驚失色,這傢伙,該不會連自己兒子的性命都不管不顧吧?眼瞅著白紅升和那名保鏢右肩好似有動作,徐從軍當即惡狠狠地喝道:「提醒你一句,老子當年在部隊是偵察連排名第一的神槍手,深入敵後作戰半個多月,屍山血海槍林彈雨都滾過來了……」說到這裡,見白紅升神情有了猶疑,徐從軍緊接著獰笑道:「如今也有好些年沒怎麼開過槍了,槍法難免生疏,白紅升,要不要和老子拼一把?!」

    徐從軍左手使用掐住白敬哲的脖子,右手中頂著白敬哲頭部的槍口挪開,指向了白紅升:「來,老子讓你們先開槍!」

    無人敢動!

    向來自詡氣勢過人,在外面瞪瞪眼就能把很多人嚇得半夜做噩夢的白紅升,此刻,完全被徐從軍的氣勢,給震住了!

    他何曾見過這樣的警察?

    這他媽就是土匪!

    一個悍匪!

    「徐所長,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咱們東雲還有您這樣的人物,沒能早早與徐所長結交,實在是太遺憾了。」白紅升歎了口氣,道:「我很欽佩徐所長的膽識,也願意和徐所長交個朋友……和朋友說話,我喜歡直來直去,徐所長應該也是直爽的性子,所以咱們直說吧,多少錢能擺平今天的事情?」

    徐從軍獰笑著,搖了搖頭。

    「或者,別的條件也行,只要徐所長你提出來,我肯定想盡辦法幫你辦!徐所長,你可以清廉不愛錢,但也得想想家裡人啊,他們總有要花錢的地方,不是麼?」

    「你威脅老子?!」

    「不敢。」白紅升微微一笑:「咱們活在世上,誰也不能只是為了自己,都應該顧慮一下家人過得幸福不幸福,安穩不安穩……徐所長,咱們坐下慢慢談?」

    徐從軍皺眉想了想,道:「你倆把槍扔了,咱們坐下來談。」

    白紅升很乾脆地把手槍扔到地上,並示意身後的保鏢把槍扔掉,又雙手張開半舉在身側,面帶微笑,很有誠意。

    更有氣度!

    「王兵,把槍拿過來,搜身!」徐從軍厲聲道。

    王兵神色緊張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把兩把槍撿起揣進兜裡,這才以最快速度,仔細搜了白紅升和那名保鏢的身,確認兩人身上沒有了武器,迅速退回到徐從軍身旁,雙手使勁按著兩側褲兜,高度緊張——開玩笑,在派出所幹了三年,第一次摸到槍啊!

    看著白紅升微笑著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坦然面對,徐從軍也不禁暗讚白紅升的膽識和魄力。

    「對不住了,白總!」徐從軍撇撇嘴,後退兩步坐到單人床邊,右手輕鬆拿著槍放在膝蓋上,神情略顯尷尬地苦笑道:「我老徐這次要食言了,沒辦法,我是警察……而且說真的,就衝你剛才的表現,如果不是市局刑警隊的人很快就到,今晚只有我們三個來的話,那麼現在這種情況下,我還真有可能坐下來和你好好談談,然後交個朋友!可惜啊,我身不由己咯。」

    「什麼?」白紅升豁然起身,怒容滿面。

    徐從軍持槍右手猛地舉起,槍口直指白紅升,又指了指站在白紅升身後的彪悍男子。

    「我判不了死刑的。」白紅升咬牙切齒地說道。

    「嗯,我等著你出來找我報仇。」徐從軍歎了口氣,心裡真有些內疚——秉性如此,身為警察的他,向來認為做什麼事都應該堂堂正正,明刀明槍的幹,可今天,卻耍詐了。

    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半個小時後。

    直接由市局局長王慶下達命令,刑警隊抽調的六名精幹警員,分乘兩輛警車趕到了。

    很快,縣局也接到命令,緊急安排警力趕來增援。

    白紅升家中所有人,全部被押上警車。

    一個小時後,省、市、縣多部門聯動,針對此次高考洩題案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展開了突擊行動。與此同時,燕雲省臨關市東Y縣高考試題提前洩露的消息,也匯報到了京城,高層隨即組成了專案小組,連夜奔赴東Y縣。

    再過幾個小時,高考就要正式開始了。

    這時候,試題卻洩露了,這還了得?東Y縣、臨關市、乃至整個燕雲省的高考,還要不要按時舉行?不舉行的話,如何向千千萬萬的學子以及家長解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4 09:13
19章 小心提防

    案件調查、抓捕、審訊的工作進展,超乎尋常的順利。

    因為主謀白紅升被捕後,沒有絲毫抗拒的僥倖心理,他很清楚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自己又身陷囹圇,抗拒是毫無意義,反而會給自己帶來更多被動的愚蠢行為。

    所以,他很乾脆的,一股腦全部交代清楚,爭取坦白從寬。

    同樣,相關涉案人員,也都很清楚,高考洩題是多麼嚴重的刑事案件,也知道一旦事發,罪過有多大。因此當警察出現在面前,將他們帶走時,所有人很快想通透了,無用的懊悔之後,就是毫不猶豫地認罪,坦白從寬。

    誰也不會傻乎乎地再去抱什麼僥倖心理!

    僅僅用了四個小時連續不斷,高強度的偵破、抓捕、審問工作之後,所有相關涉案嫌疑人全部抓獲到案,高考試題洩露的經過也調查得清清楚楚:涉案人員總計十九人,除白紅升及其妻子、幼子白敬哲之外,還有市縣高考中心、保密室的人員,有縣局的人,有押運負責人,還有五名白紅升高價從全國多地請來的優秀教師,負責在最短時間內,把竊出的各科考題解答完畢。

    令官方各級部門稍稍寬心的是,可以肯定,高考試題除卻涉案人員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人得到哪怕是一個字。

    高考,不會受到影響。

    考慮到此案一旦公之於眾,必將帶來極大的社會波動,因此,經過緊張而嚴肅的臨時緊急會議討論,並通報上級得到批准之後,洩題案的消息封鎖,高考按時進行。

    案件進一步審查。

    天亮時,徐從軍和李晉強、王兵三人的家屬,都接到了來自於縣局的通知,說三人要執行一項秘密任務,三天後才會回來——既然是秘密任務,當然不會告知家屬了。

    人在市局的徐從軍,已經知道案件偵破,所有涉案人員均已抓獲的消息。

    至於暫時不能回去,案情需要保密……

    徐從軍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事到如今,徐從軍回想整件事情的經過,尤其是之前老營長王慶和他的那番談話,更讓他在欣喜偵破了一件大案立下大功之餘,又有些後怕地開始反思。

    正如王慶詳細過問了搜查罪證和抓捕白紅升的經過之後,極其震驚的感慨:「你徐從軍,真是一員福將啊!」

    福將,氣運自然是極好的。

    誰能想到,如此嚴重的高考洩題案件,主謀還是白紅升這位在東Y縣、在臨關市都赫赫有名的富豪企業家,卻被徐從軍這樣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所長,在違反紀律,甚至可以說知法犯法的情況下,粗暴而直接地入宅搜查,更是鳴槍示警,持槍挾持犯罪嫌疑人……結果,就把白紅升及其家人抓捕歸案。

    短短幾個小時,又是後半夜,事發如此突然,手眼通天的白紅升根本來不及去通知聯絡任何人。

    即便是和白紅升有著良好關係,平時不惜違法也甘願包庇幫助他,且能夠第一時間得知消息並參與了此案的人,倉促間,尤其是涉及到如此嚴重的案件,案件偵破工作緊鑼密鼓地展開,哪兒有時間和機會,去考慮如何幫助白紅升開脫?

    來不及細想,也,不敢去想。

    等白紅升被捕的消息在天亮前傳開時,事成定局,案件偵破工作已經基本結束。

    無論是誰,有再大的權勢和能耐,對此也無力回天了。

    事到如今不對白紅升落井下石,就算是夠意思了,誰還敢去為白紅升說什麼好話?!

    再想想白紅升和他的保鏢,當時人手一把槍……

    徐從軍更是後怕不已。

    如果,李晉強沒能保護住那些試題和答案,那麼他這個所長,徒弟李晉強警察的編制,肯定全都得一擼到底;

    如果,當時自己進入別墅樓之前,白紅升的保鏢在屋內開槍了,造成李晉強和王兵的傷亡,白紅升妻子和兒子就有充足時間銷毀證據,最終無非是那名保鏢扛下所有罪責,白紅升完全可以靠自己強大的人際關係,不承擔任何罪責,而徐從軍等人,卻是非法闖入民宅。至於擔責的保鏢,只是犯下了非法持槍罪和防衛過當,白紅升對於保鏢持有槍械的事情,當然是不知情了;

    如果,當時在屋內和白紅升及其保鏢展開槍戰,必然會造成死傷的嚴重後果,誰能擔負得起?

    如果……

    徐從軍覺得自己的運氣確實有點兒逆天了。只不過,整個案件到現在唯一沒能解開的疑點就是,砸徐從軍家窗戶玻璃,匿名舉報此案的人,是誰?為什麼偏偏選擇清河路派出所的所長,而不是高廟派出所所長,或者直接縣局的領導呢?

    徐從軍想不明白。

    事到如今,他覺得昨晚砸進家裡的那塊磚頭,更像是一塊從天而降砸到他嘴裡的餡餅。

    吃過早飯,困乏不已的徐從軍坐在沙發上打盹兒的時候,做了個稀里糊塗的夢,夢裡面,再次出現了臥室窗戶對著的小區圍牆,濃濃夜色下,半個人影在圍牆上一閃而逝。

    雖然很模糊,但看起來,好像是個挺熟悉的人。

    胖子?

    溫朔那小兔崽子?!

    徐從軍猛地驚醒,皺眉思忖一番後,自嘲般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才不相信,夢裡的猜測和判斷。

    ……

    匿名舉報人,立下此次高考洩題大案首功的無名英雄溫朔,一覺睡到大天亮,在母親的催促下才醒來匆匆洗漱,狼吞虎嚥地吃完早餐,拿著准考證和一應文具,衝出了家門。

    如絕大多數平民百姓一樣,溫朔並不知道天亮之前的幾個小時內,東Y縣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案。更不會想到,全縣、全市、乃至全省範圍內,緊急停止高考,更改高考時間,重新出試卷的議案,曾擺在相關高層部門的會議桌上。

    既然不知道案件情況,也來不及去打聽白紅升、白敬哲有沒有事發被捕,溫朔出門之後當然要多加一份小心。

    他得提防白紅升僱人行兇。

    騎著三輪車駛出小區大門,溫朔很小心地掃了眼左右兩側大路上,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正是上班高峰期即將過去的時候,道路上摩托車、自行車和行人已經變得稀少。

    可正因為人少,提著小心的溫朔就覺得,每個人都很可疑……

    然後,他發現東面距離小區大門十多米,路北側停放著的一輛白色麵包車,啟動了引擎。

    車裡不知有幾人,一人從後座探身和駕駛員說了句什麼,而且還用手指了指溫朔所在的方向,駕駛員光著膀子,留著披肩長髮,嘴裡叼著煙點了點頭,目露凶光。

    溫朔立刻右轉,到羊湯館的門口停下,拿著裝有文具的包下車,進去對正在收拾桌子的老闆楊文和說道:「楊叔,我今天高考,三輪出了點兒問題,先從你這兒借兩塊錢,我坐公交車去考場,三輪就放您門口了,幫忙給照看一下。」

    「成啊!」楊文和爽朗地答應著,一邊抽出十張油膩的一元鈔遞給溫朔:「拿十塊吧。」

    「謝了楊叔。」

    「去去去……」楊文和笑呵呵地擺了擺手。

    從羊湯館出來,溫朔瞄了眼那輛剛才明明已經啟動,卻並沒有駛離的麵包車,心裡愈發認定,這輛車肯定他媽是奔著老子來的:「車禍啊,想把老子撞死?」

    溫朔快步跑到路對面的人行道上,內心愈發警惕,站在了公交站牌旁。

    老子坐公交車,看你怎麼撞?

    人行道是在路沿上,比行車道高出十公分左右,而且每隔六七米遠就有一棵大腿粗的槐樹。公交站牌旁邊,恰好就有一棵大樹,如此一來,麵包車即便是衝上路沿撞擊,溫朔也有足夠的時間躲避,且大樹能夠抵擋住麵包車的衝撞。

    這時候,那輛麵包車開動,向著溫朔站立的公交站牌急速駛來。

    溫朔見狀,立刻後退一步,閃身躲在了大樹後面,同時彎腰撿起牆根下扔著的一塊紅磚。

    突突突的聲響中,一輛柴油三輪車由西向東開了過來,三輪車上站著好幾個人,其中一人正是劉家營村村長劉茂和,他看到溫朔在路對面公交站牌旁,便熱情洋溢地揮手打招呼:「朔,今天不是高考嗎?你咋還沒去考場啊?」

    溫朔心裡一喜,正待要回應劉茂和時,白色麵包車吱嘎一聲急剎車,猛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唰!

    車門拉開,兩名膀大腰圓的男子手裡拎著木棍從車裡鑽了出來。

    溫朔沒有選擇逃跑,或者等待、詢問確認一下對方是否衝自己來的。他毫不猶豫地跨步上前,右手拿著磚狠狠拍在了在第一名從車上下來,還沒站直身子的男子頭上。

    「去你大爺的!」

    啪嚓!

    整塊磚崩裂開來,拿著木棍膀大腰圓的彪悍男子一頭栽倒在地,捂著腦袋開始打滾痛呼。

    老話說「身大力不虧」,溫朔每天吃穿住行挪動著二百大幾十斤的體重,可謂是無時不刻都在鍛煉,況且,溫朔還是個勤勞的大胖子,練就出一身相當強大的蠻力。

    另一名下車的男子見狀,揮起木棍重重地砸到了溫朔的後肩處。

    喀嚓!

    兒臂粗細的木棍折了。

    溫朔一擰身,粗壯的胳膊如同一根鐵棒,狠狠掄過去,咚的一聲悶響,對方被砸得踉蹌側退。

    光膀子的司機已經下車衝過來,手裡同樣拎著木棍,氣勢洶洶。之前被紅磚砸倒在地的傢伙,爬起來撿起木棍怒罵著撲向溫朔——他們接到的活兒,是至少廢掉溫朔一條腿!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as000538

LV:8 領主

追蹤
  • 385

    主題

  • 21095

    回文

  • 12

    粉絲

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