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俗世地仙 作者︰短刃 (連載中)

 
as000538 2018-8-12 14:06: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465914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8 18:02
700章 莫要強人所難

    然而賭氣離開了京城,回到老家這窮鄉僻壤之地,每日裡坐在屋內便能看到滿目蒼翠、群巒疊嶂,康潔的內心卻沒有城裡人享受這般純天然美景的陶醉。

    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惶恐。

    在這重重大山之中,守著活寡,提心吊膽地看著陌生的家庭中一個個青壯的男人,還要承受著村落裡每天的閒言碎語,被各種眼神盯著,成為一個長久的笑柄……

    那樣的生活,想想都覺得可怕、絕望!

    她甚至想過,一死了之!

    自然而然的,她會慢慢地想念張堅,那個綽號蠍子,曾經被自己無比愛戀、傾慕的人。

    當初她認識張堅時,蠍子不是好人,或者可以直接說就是個壞人,天天打架鬥毆,囂張跋扈地看場子,和小姐廝混。但康潔的出身以及人生經歷,注定了她沒有什麼完善的是非善惡觀念,相貌不俗的她,能孤身在外混跡多年還保守著純淨的身體,以及算是極為難得的一絲可貴之處了。

    當她被人欺辱,即將不保時,壞到流油卻還有著一絲善念底線的張堅,挺身而出救了康潔。

    那天,張堅就是康潔的英雄,是那麼的偉岸,成為了她眼裡的整片天空。

    再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張堅的所作所為,生活方式……

    康潔也不認為是壞,很多時候反而看著威風八面的張堅,覺得很有面子。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有些可憐的現實。

    然而隨著張堅從郭盛華身邊離開,跟隨了溫朔之後,康潔很清晰地看到並感觸到張堅的變化,他不再每天打架鬥毆,他也不再去和那些不乾淨的女人廝混,他開始正常上下班,偶爾回來和她講一些新鮮事,甚至偶爾與人發生爭執,張堅還會與人講道理……最令康潔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有一天她突然發現,張堅回到家之後,竟然開始看書,還不是解悶兒的小說,而是一些管理學的專業大部頭書籍,以及一些成功人士的傳記。

    康潔並不清楚,張堅的變化,也讓她自己不知不覺中受其影響,開始更多地明白事理,明白善惡是非,明白什麼叫做生活素質,明白了人生更多的意義。

    也正因為如此,當張堅本性中過度的大男子主義難移時,康潔開始憤怒,抱怨……

    也就導致了一連串的爭吵,失望,憤懣。

    回到了蜀川老家,這個似乎與塵世隔絕的村落中,幾次被翟家人登門催促、威逼利誘、恐嚇哀求的康潔,不得已只能靠尋死覓活地撒潑,才能稍稍安穩些,卻也愈發想念,張堅的好,至於他的壞……世上哪有完美的人?

    今天!

    張堅竟然從京城,找到了這個窮鄉僻壤,處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偏僻村落,找到了家裡來。

    向來要強的張堅,竟然道歉了!

    他還說,要娶她過門!

    他說,他準備了一百萬,可以在京城買房子,可以辦很好的婚禮……

    世間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注定失去的一切,突然間奉送到了手中。

    康潔哭得整個人癱軟在了院子裡。

    「滾!」康傳代神色間儘是焦慮,一邊向外張望著,一邊用憤怒中透著哀求的語氣說道:「張堅,我知道你和我家康潔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你們有了感情,可是,現在你趕緊走,莫要再來我家,也莫要再想她能跟你走……」

    「叔,我這次來,是求婚,我知道我以前很多地方做得不好,我認錯,而且!」張堅神情堅定地說道:「我也知道,康潔一定會原諒我,她願意嫁給我!」

    康傳代有些慌了神兒似的,開始推搡張堅:「你走,你滾起……這是我家的地方,我讓你走,你就得走,你不走,我打斷你地腿你信不信?」

    張堅被推得踉踉蹌蹌倒退,他猶豫著,快要被推到街門口時,突然橫下心來,生生跪了下去:「叔……」再看向坐倒在地,抽泣不止的康潔,張堅沉聲道:「康潔,你瞭解我,我張堅除了父母,天地我都不跪,我今天跪,不是求誰,我是在表個態,表明我張堅真的知道錯了!」

    言罷,張堅迅速起身,鐵青著臉看著康潔,近乎於吼叫般大聲道:「現在,你給個痛快話,如果你真的下決心,不肯嫁給我,不肯跟我走,我張堅馬上走人,絕不再來煩你!另外,我保證,不,我不能保證以後不跟你吵,兩口子一起過日子,怎麼可能麼有爭吵?!但只要你今天跟我走,嫁給我,我以後絕對不會再不分青紅皂白,遇到什麼事都會和你商量,不會自己一個人做主,我更不會動手打你,因為,你是我媳婦兒!」

    這樣登門求婚的男子,實在是太罕見了。

    但凡是家裡有些個青壯,但凡做父親的有些血性,這時候八成要拎著棍子把張堅給生生打出家門。

    可康傳代是個老實人!

    他那還沒過門的二女兒,他的兒子,他的老婆,都是老實巴交的山裡人!

    這麼多年來,全家都對不起大女兒康潔。

    但,這個小伙子,對得起!

    他這個人看著挺橫,有點兒蠻不講理似的,可這人實心眼兒啊,從京城這麼老遠跑到這山溝溝裡,說明他也是真心對康潔好,他,他還有錢……

    張口就是準備了一百萬娶媳婦兒!

    老天爺!

    真是個大款啊!

    可是……

    康傳代長長地歎了口氣,之前的憤怒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擔憂和無奈,轉身背著手往屋裡走去,路過女兒身旁時,將手裡的手電筒遞給女兒,輕聲道:「大丫,這個張堅人心不壞,對你也是真心實意的,可是……你和他談談,讓他趕緊離開這山廟村,莫要給這娃兒添災惹禍。」

    康潔抽泣著,淚流滿面。

    鐵青著臉的張堅,費了好大勁才想明白康傳代這句話,不禁心生疑惑。

    怎麼就個我添災惹禍了?

    他走到康潔的面前,伸手攙扶著康潔起身:「康潔,我……你爸爸他剛才什麼意思?」

    康潔低著頭,紅著臉,抽泣著,柔聲道:「張堅……我們出去走走吧,別在家裡。」

    「嗯?」張堅愣住。

    康潔已然邁步匆匆往外走去。

    張堅回過神兒,趕緊快步追上。

    好在這山廟村的住戶宅院,與平原地區不同,幾乎家家都是獨棟,沒有所謂並排的左鄰右舍,而且高低落差極大,這家出門,狹窄的街巷對面,就是鄰居家的房頂,彎腰伸手就能從鄰居家院子裡種植的果樹上摘果子吃。

    所以,在這樣的山村裡,雖然還真有點兒夜不閉戶的意思,但到了晚上,在街上閒溜躂或者坐在街上閒嘮嗑的習慣,還真沒有。

    即便是晚上出門,也都是拿著手電筒去誰家裡串門。

    在街上溜躂一不小心腳踩空就有可能摔死。

    可出了門,康潔還是注意到,狹窄蜿蜒的小街上,有鄰居家門口站著人,往這邊張望著。

    康潔低著頭,一言不發地領著稀里糊塗的張堅走著。

    一直走到了僻靜的村外。

    兩人在幾株大樹環繞的平台邊站定,康潔低著頭,抹去臉頰上的淚水,略顯平靜地說道:「張堅,你能來找我,我,我真的很高興,非常高興……我,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更不會再和你賭氣了,我也願意跟你走,真的。」

    「那,那我們就走吧。」張堅開心激動地伸手攥住了康潔柔弱的小手,道:「我,我沒有帶多少現金,你們這兒要多少禮金?我明天就去取錢,給你家送來!」

    「張堅。」康潔忍不住再次哭了起來。

    「你別哭啊,怎麼了?」張堅終於意識到有什麼問題,將蹲下身攬住了不住抽泣的康潔,寬慰道:「小潔,遇到什麼事了?你告訴我,我擺平!」

    康潔使勁搖頭。

    張堅頓時有些生氣了,皺眉怒道:「你有什麼事告訴我,別這樣讓我猜行不行?」

    「張堅……」康潔哭訴道:「我不能跟你走,你自己回京城吧,你去找一個更好的,你現在有錢,又有身份,你跟著溫董事長混得挺好,你,你別再想我了!」

    「屁話!」張堅一瞪眼,旋即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唉!」他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道:「我這毛病以後一定改,可是,可是我大老遠從京城跑到你家,我步行走了整整一下午,打聽了多少人才找到你,你現在卻跟我說這些,剛才還說願意跟我走,你這……」

    康潔使勁咬了咬嘴唇,嘴唇都咬破流血了,她才讓自己鎮定下來,也,忽然間好似成熟了許多。

    她不再像在京城時那般,有些時候、有些話,不說出來,想著讓張堅自己猜出來,能夠善解人意,但張堅卻想不到,於是康潔就只能自己憋悶在心裡,賭氣又希冀著那天他能想到……如今卻是明白,誰也不是誰肚子裡的蛔蟲,再如何瞭解對方,也不可能任何時候,時時刻刻去關注,忖度著你的內心。

    如果你真這樣想,並堅決要求對方做到,那叫幼稚!

    那叫不講道理。

    所以,很多時候夫妻雙方、戀愛雙方的矛盾,往往是缺乏溝通導致的。

    真能夠提前把話一五一十地講出來,可以避免很多矛盾和衝突。

    想通透了這些,康潔讓自己平靜下來,一五一十地把家裡的情況,講述了一遍。

    張堅聽得都懵了。

    這都什麼年代了?

    還有這種事兒?!

    這他娘不是欺負人嘛!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9 20:11
701章 這筆錢,我出!

    「扯淡!」

    聽完康潔的講述,張堅忍不住站起身來怒氣沖沖地罵了句髒話,皺眉道:「康潔,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信這些東西?那,你別為難,我帶咱弟弟去京城看病,還就不信治不好這病。還有,別害怕那個什麼翟家的人到家裡生事,反了他們啦?」

    張堅這不是在吹牛,雖然很清楚自己再有多大的能耐,哪怕是溫董事長遇到這種情景,都難以真的靠強勢解決問題——因為這裡是偏遠的,思想還極度落後的山區!

    一個外地人,在這種地方耍橫玩兒強勢……

    保不齊就會被憤怒的民眾直接捆起來扔到山崖下邊,落個死不見屍的下場。

    但張堅就是這個秉性!

    惹急了他還真敢玩兒命,無非是一死,絕對不能慫!

    康潔起身拉住了張堅的胳膊,她瞭解張堅,脾氣上來絕對說得出做得到:「張堅,你別衝動,你,你不瞭解我們這裡的情況……我爸他趕你走,不讓你在我們家,又讓我把你帶出來,就是怕,怕有人傳話給翟家,怕到時候說不清楚,更怕翟家的人來上門鬧事,到時候你,你就危險了!」

    「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敢把人殺了怎麼著?」張堅梗著脖子神情猙獰。

    「張堅!」康潔哭訴道:「我知道你有膽量,你什麼都不怕,可是,可是你能不能為我考慮一下?為我的父母,為我的弟弟妹妹考慮一下?」

    「我……」張堅一時無語。

    「我弟弟正在讀大學,卻因為我的緣故患上了莫名其妙的病症,不得不休學在家;我妹妹也早就到出嫁的年齡了,可是連上門提親的人都沒有!」康潔哭泣道:「就是因為我和翟家的這門親事,導致我妹妹都嫁不出去,沒人來我們家提前,否則就會被翟家的人阻攔、記恨,甚至咒罵毆打!」

    張堅抱住越說越激動的康潔,勸道:「小潔,你別激動,聽完說,這是迷信,迷信!」

    「不是迷信,是真的!」康潔搖頭抽泣道:「翟家同時患病四人,都是極為古怪的病症,輾轉多少家醫院,都診斷不出是什麼病啊!」

    「小潔!」張堅大聲喊了一嗓子,終於讓康潔安靜下來。

    張堅歎了口氣的,道:「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你不是說,神師要三十萬,就可以解除這份婚約的賭咒嗎?好,這筆錢我來出,昂他們解除賭咒!」

    「什麼?」康潔怔怔地看著張堅,使勁搖頭:「不,這錢花得太……不值啊!」

    「值了!」張堅瞇起眼,道:「小潔,你在京城這麼多年,跟著我這麼多年,你應該比這大山裡的每家每戶,都有更高的眼界和心胸,而且你更清楚,在你老家這些人眼裡,三十萬或許是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但,我有!我出得起!」

    康潔忍不住問道:「你,你之前說有一百萬,你,你從哪兒弄到的錢?」

    「我找溫董事長借的。」

    「你借這麼多錢,怎麼還啊?」康潔憂慮道。

    「小潔,你是不是回到老家待傻了?」張堅哭笑不得地說道:「當初賣了房子投資到朔遠網吧,朔遠網吧轉手賣掉之後,我們就掙了六十多萬,這還不算賣掉朔遠網吧之前的股權分紅,二百萬元投進朔遠網校,如今我的股份至少值三百萬!跟著溫董事長投資,坐著就把錢掙了……所以,溫董事長有錢,也放心借給我,而我,也能掙錢了!」

    康潔頓時既驚又喜,還有些賭氣地撅起嘴說道:「還不怪你啊,什麼都不告訴我!」

    「是是是,等咱倆結婚後,不管什麼事情,咱倆商量著辦。」張堅難得笑呵呵地說出了服軟討好的話語,一邊將康潔攬在了懷中,道:「走,咱們回家去跟你爸說。」

    「可是,要花三十萬啊……」康潔還是心疼得不行。

    「溫董事長曾經說過。」張堅攬著康潔,邊走邊說道:「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怕只怕,你有錢,也捨得花錢,卻解決不了的問題。」

    康潔輕輕地嗯了一身。

    雖然和張堅相處多年,可她卻從來沒有感受到過,張堅的浪漫和溫柔關懷。

    所以,這一刻康潔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正如康潔所說,康傳代確實是擔心這個從京城不遠數千里前來,極為重情重義,對自家閨女真心實意的小伙子,被得到消息的翟家人趕來堵住,最輕也得暴打一頓。

    搞不好,就會出人命!

    畢竟,依著山裡人的規矩,康潔早已是翟家的媳婦兒了。

    這麼多年康潔遠走京城不回來,翟家人看在康傳代和其老父在世時的憨厚實誠,各種歉疚的表現,再者也確實心裡覺得過意不去,於是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過分逼迫康傳代一家,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自康潔回來之後,康傳代的兒子病症減輕,翟家那邊三名病人的身體也好了許多,翟家人也沒有過分催促逼迫康潔馬上過門到翟家去居住。

    但,康潔這麼多年在外面,「廝混」的爺們兒,竟然找到了家裡來……

    翟家人聽說了,面子上絕對是掛不住的!

    在這種情況下翟家人如果還假作不知情,那以後老翟家在這十里八鄉,還能抬得起頭嗎?

    把張堅打得輕了都丟人!

    所以,康傳代可不敢讓張堅在家裡多留哪怕幾分鐘——正所謂隔牆有耳,這街坊四鄰村裡人中,難免有喜歡看熱鬧的漢子和娘們兒,而且張堅是一路打聽到家裡來的,正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恐怕他找上家門的消息,已經在村子裡擴散開……甚或是,已經有人連夜趕去臥狐嶺村,通知翟家的人了。

    康傳代猶自不放心,心事重重地坐在院子裡抽著旱煙。

    剛才兒子康宗又和他吵了一架——這小子死心眼兒,明明全家人都是為了他好,可他總是咬著牙說寧可死,也不能讓大姐嫁到翟家守活寡去。

    二閨女康領弟卻是在旁邊替父母罵弟弟沒良心,一家人差點兒吵翻了天。

    氣得康傳代把老婆孩子都罵了一通,這才稍稍消停下來。

    他自己坐在院子裡抽煙琢磨著,待會兒如果翟家的人真的找上門來了,自己該怎麼解釋,怎麼去安撫翟家的人?如果人家因此非得讓康潔趕緊過門……

    又該咋辦?

    他再封建、糊塗,可到底是自己的親閨女啊!

    眼瞅著把閨女往火坑裡推,心裡面實在是痛的受不了。

    結果一袋湮沒抽完,剛消停一會兒,女兒和那個八成會惹出大亂子的張堅,竟然一起回來了!

    沒等倆人走到跟前,康傳代就蹦了起來:「你你你,你趕緊走,快點兒走……再晚了,要是翟家的人找上門兒來,會把你打死的,你快走吧!」

    「爹……」康潔駭了一跳。

    「叔,我和康潔商量好了。」張堅卻是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有多大,他只當康傳代在故意嚇唬他,神情淡定地說道:「取消婚約賭咒,不是說要三十萬塊錢嗎?這筆錢,我出了!您明天就可以去找他們談。」

    「啥?」康傳代一下子愣住了。

    對於康傳代來說,一輩子都不見得能掙到三十萬,沒曾想,這小伙子開口就說,他出這筆錢!

    老天爺啊!

    這,這事兒……

    還真是閨女的造化,老康家的造化啊!

    康傳代一瞬間,竟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屋內,聽到張堅這句擲地有聲的話,康領弟、康宗,還有他們的母親,全都從屋子裡快步跑了出來。

    「你,你真能拿出三十萬?」

    「太好啦!」

    「我說……你可得想清楚了,是三十萬啊!」

    張堅看著這一家人,點了點頭,微笑道:「是的,我知道,不就是三十萬嗎?這筆錢我出,去和翟家的人說一聲,再給翟家備一份厚禮,一起找那三位神師,讓他們起壇作法,把婚約賭咒解除掉……兩家人也別為此鬧出矛盾。」

    康潔的母親、妹妹、弟弟立刻興奮地七嘴八舌議論,上去恭喜康潔,好似這事兒真就成了!

    康傳代在驚喜過後,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這件事我明天去辦,找翟家的人商議,成與不成另說,但你現在必須馬上離開,以防不測。」

    「什麼不測?」張堅哭笑不得,無所謂地說道:「這大晚上的,山路南行,翟家人又不知道我來,他們還能找上門兒?」

    「小心駛得萬年船!」康傳代認真且嚴肅地勸道:「小伙子,這大晚上我不留你在家,讓你還得走山路返回,確實禮數不周,但這都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莫要輕視了這件事地嚴重性,翟家的人如果知道你來找康潔,一定會過來堵你,山裡人下手不分輕重,你莫得冒險,快點兒離開,等我這邊把事情談妥了,或者談不妥,都給你打電話,你快走吧。」

    張堅皺眉猶豫起來。

    看康傳代的樣子,不像是在糊弄他,難不成……事情真的會很嚴重?

    再看康潔,乃至康潔的母親、妹妹、弟弟,都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張堅終於確認,康傳代說得,都是真的!

    這山裡人,這個偏僻落後,貧窮而又封建的山村中……大概,也可以稱作是民風彪悍吧?

    便在此時,寂靜的山村裡,突然傳來了清晰的吵雜聲,雜亂的腳步聲。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0 11:30
702章 面子,人心,負擔

    「壞了!」

    康傳代腿一軟差點兒坐倒在地,他踉蹌著站穩,連忙揮手道:「娃兒,你走不了了,趕緊到房頂上躲著,千萬別發出聲響來,我就說你來過,被我趕走了!」

    「這……」

    「快上房!」康傳代上去拽住張堅推向了角落處和房頂相連的梯子,道:「房頂後面角落處的乾柴堆後面,有一塊石板,掀開石板有個洞,你鑽進去,把石板擋住咯!」

    外面,吵雜聲越來越近。

    事發突然,且時間緊急,張堅也不再廢話,蹭蹭上房,找到那塊石板掀開,鑽進去又用石板把洞擋住。

    「都回屋去!」

    康傳代厲聲呵斥老婆和二女兒、兒子,一邊拉住了康潔,示意她跟自己站在院子裡。

    待三人回屋,康傳代坐回到小凳子上,迅速往煙鍋裡添上煙葉點著了,吧嗒著煙鍋,一邊高聲呵斥手足無措站在自己面前的康潔:「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理由,如果再有下一次,他未經同意,就到我們家來,我就打斷他地狗腿!潔娃兒,你曉得你是個女子,名聲要緊……」

    正自呵斥時,敞開的街門口,便湧入了男男女女十幾號人,更有幾名青壯手持柴刀、棍棒。

    「老康,那個來找康潔的龜兒子,在哪裡?!」

    當頭者,正是康傳代的「親家」翟川安,他一手掐腰,一手夾著煙,怒氣沖沖地走到了康傳代父女的面前,瞪著眼質問道,一邊四下觀察著。

    「翟兄弟,你莫得生氣。」康傳代趕緊起身點頭哈腰地陪著笑臉解釋:「你消息得知的早,這麼晚還從家裡趕來……那龜兒子,已經讓我拿著棍子打了出去,跑得慢上半步,都要被我打斷腿,我還要這張老臉……」

    說話間,康傳代和康潔父女二人,注意到一些村裡人,已然在街門外,甚至走進院子裡看熱鬧。

    翟川安稍稍消氣,但看見有村民們圍觀,面子上掛不住,揮手道:「我莫得信你?」

    言罷,他一揮手,道:「找一哈!」

    嘩啦啦……

    翟家的人當即散開,在院子裡,衝進每間屋子裡翻騰著尋找,還真有人,爬梯子上了房。

    「翟兄弟,你這是做啥子?你還信不過我嘛……」康傳代一時間又有些生氣,又有些擔心和無奈地勸阻道。

    「你莫要讓我找到人!」翟川安冷哼道。

    他其實不想如此過分,也願意相信那個人已經被康傳代給打出了家門。

    可是……

    有給他翟家通風報信的人,有圍觀的山廟村村民在場,如果他不帶著翟家人在康家翻騰著示威,那會被人小瞧的——本來嘛,這種事兒發生,翟家已然成了笑柄。

    翟家一個青壯登上了老康家那三間正屋的房頂。

    從堂屋的房頂上,可以看到兩間西屋房頂上的一切。

    山村的房屋建築,完全沒有什麼整體的規劃,只能選擇一處相對合適的地方,然後鑿石鍛崖,砌磚石成房屋。登傷房頂,就可以攀爬,甚至抬腿就能爬到房後的道路上。

    晚上光線不太好,翟家這位青壯在房頂上隨意地轉悠著,來到那堆乾柴旁,前前後後地查看一番,發現後面有塊石板,而乾柴堆和那塊石板上方,也就一米多高就是凸出的一塊岩石,形成了一處天然能夠遮雨的地方。

    他彎腰低頭,小心地不讓自己碰到上面的岩石,伸手拽了拽石板,竟然給拽開了。

    但,裡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青壯嘟噥了兩句髒話,轉身下房。

    並不深的洞內。

    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張堅小心翼翼地鬆了口氣——這個洞只有不足兩米的深度,而且狹窄低矮,好在,有一個轉彎的凹坑,他剛才聽得有腳步聲靠近,下意識地往後縮身子時,察覺到身後空空的,便退進了凹坑內,但腳和小腿還都露在外面。

    極度的黑暗,保護了他,沒有被那個人發現。

    在老康家殺氣騰騰、氣焰囂張地裡裡外外翻騰了一通,也算是當眾找回了一點兒面子,翟川安心裡的怒火稍稍減弱了些,板著臉走進屋內。

    一眾翟家的人擠在老康家的堂屋裡,七嘴八舌地指責著康潔、康傳代一家人。

    尤其是針對康潔,難免會有婦道人家罵出極為難聽的話語。

    可康潔和她的父母、弟弟妹妹,卻只能聽著、忍著……

    因為他們知道,這只是一種例行的吵罵——家裡出了這樣的醜事,總要有漢子出面干仗,婆娘出面吵罵,否則這個家族就會被人小視,嘲笑無人。

    院子裡,已然擠滿了山廟村的村民,紛紛探著頭看熱鬧,一邊議論紛紛著。

    有的純粹就是看笑話,幸災樂禍。

    也有的,則是連連感歎,可憐同情著康家的大閨女,倒了八輩子的霉運,才攤上了這門親事。

    屋內,終於消停了下來。

    自然有負責說和的人,站出來說一些調解的話語,讓雙方都冷靜下來,大家有事兒談事兒,再怎麼說,也算是兩親家,不能因為這點兒小事結下了樑子……

    一直鬧騰到夜裡十一點多,翟家的人才猶自不解氣般,在中間人的勸說下離開。

    送翟家人走後,康傳代把街門關上,上了門閂,這才返回屋裡,唉聲歎氣地說道:「都睡去吧,潔丫,你去房上把那個張堅喚下來,讓他到東屋,我和他說會兒話,等下半夜,讓他趕緊走,不能留在家裡,若是被人看到,會出大事……」

    「哦。」康潔聽話地點點頭,轉身出去找張堅了。

    如今,因為張堅的承諾,以及家人對張堅的支持,康潔心情極好,對父母的怨忿也少了許多。

    深夜。

    處在群山之中的山廟村內,格外靜謐。

    小小的東屋裡,點著一盞在張堅的童年記憶中,都有些模糊了的油燈,光線昏暗。

    康傳代摸索著張堅剛才遞給他的一支軟中華的香煙,捨不得抽,時不時湊到鼻子前嗅著,繼而夾在耳朵上,然後點著了自己的煙鍋,吧嗒了兩口。

    一張比實際年齡要顯得蒼老許多,皺巴巴的臉上,無奈和憂慮中透著些許的滿意和期許。

    他歎口氣,道:「一會兒你就走吧。」

    「叔,我到鎮上住,等您的電話。」張堅認認真真地說道。

    「嗯……」康傳代忽而又說道:「還得多準備點兒錢,翟家那邊……總得意思意思。」

    「行,您儘管談。」張堅淡然而自信地應下。

    康傳代被張堅的態度和語氣,鎮住了,也感動了——在京城生活的人,是不是都這麼有錢?!

    夜半三更時。

    張堅拿著康傳代送給他的手電筒,卻不敢在村裡打開,就這般抹黑悄然出村後,才打開手電筒,獨自一人沿著山路,往幾十里外的鎮上走去。

    臥狐嶺村。

    天剛濛濛亮。

    昨夜沒能睡好的翟川安,情緒有些煩躁地開門出去遛彎兒,結果剛走出街門,就看到門外左側的石階上,坐著一個人,正在吧嗒吧嗒地抽著煙鍋。

    「康傳代?」翟川安皺眉喚了一聲。

    「喲,翟老弟,你這麼早就起來啦?」康傳代趕緊起身,陪著笑臉從耳朵上取下一直夾著,沒捨得抽的那根軟中華香煙,遞過去說道:「那,這是,這是昨天打那小兔崽子時,他跑得快,結果兜裡的煙都掉出來一根,我看是好煙,就沒捨得抽,專門給你留著了,嘗嘗。」

    翟川安歎了口氣,接過煙自顧自點著了,邁步往村外走去。

    康傳代趕緊點頭哈腰地跟上。

    一直走到村外,沿著山路溜躂著,翟川安才開口說道:「老哥,你不用說啥了,我心裡都明白……這些年莫說你們了,我們家也是被這門親事,給壓得沒鬆快過。咱山裡人講求面子,也講求裡子,你放心,康潔到了我翟家,我保證不會讓她受欺負的,可是這份委屈,她卻還是要受幾年。」

    康傳代沒想到翟川安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都已經想好的話,堵在嗓子眼裡吐不出來。

    「等過幾年。」翟川安道:「家裡人的氣都消了,鄰里街坊也都看著,知道我們家這事兒辦成了,我會安排著,讓康潔改嫁出門,總不會真的耽誤她一輩子。」

    「這……」

    康傳代瞬間被感動了,老眼通紅,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翟川安繼續說道:「如果不是那婚約的賭咒禍害人,我其實……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了,自行就把這門親事給退了。可是你也知道,咱們得為家裡人的安危著想啊,走個過場,讓康潔在我老翟家當幾年媳婦兒。」

    「那個……」康傳代猶豫了半晌後,終於鼓起勇氣厚著臉皮說道:「翟老弟,既然你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也不瞞著你了,咱有話,就直說了啊。」

    「嗯?」翟川安詫異地看向康傳代——他以為,康傳代一早趕來,是表態道歉的。

    這麼多年,康家過世的老爺子,康傳代,經常這麼做。

    極為謙卑誠懇。

    康傳代說道:「昨兒那小子到了家裡,我往外哄他時,他說了……神師要的三十萬塊錢,他出。而且他也願意,給翟家補償,讓,讓你們說個數。」

    翟川安眉頭一皺,心中火氣蹭蹭地往外冒,卻是強自忍住了。

    三十萬啊?!

    那小伙子張口就肯拿出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1 16:41
703章 今非昔比的神師

        事實上,正如翟川安剛才所說的那般,這些年來,他老翟家也承受著極大的思想壓力。

    這門親事如果退了,自然會招來諷刺挖苦嘲笑;

    可如果不退,就這般硬撐著、拖著、耗著……也必然會被很多村民們私下罵他們沒人性,自家娃都死去快二十年了,卻生生拖著人家一個好端端的大姑娘,嫁到你翟家門裡守活寡,這不就是明擺著欺負人,禍害人嘛。

    瓜田李下的,你們老翟家也不嫌臊得慌?!

    退,不是;

    不退,也不是;

    尤為令翟川安發愁的,還有神師的兒子、徒弟要價三十萬,才肯給他們起壇作法解除血咒。

    三十萬啊!

    山裡人從哪兒搶三十萬去?!

    現在,卻有一個從京城來的年輕人,張口就肯拿出這三十萬元錢,而且,還願意給翟家補償。

    逐漸冷靜下來的翟川安,意識到這是上天給康家,也是給他翟家的一次機會——錢到位了,而且是這麼多的錢,足以把那些愛嚼舌根子說風涼話的村民們的嘴巴,給堵上了。另外,也顯得老翟家足夠仁義!

    「這事兒,我得回去和家裡商量商量。」翟川安冷冷地說道:「老康,昨晚上那個年輕人,你讓他躲哪兒了?」

    「躲什麼躲?」康傳代認認真真地說道:「我把他打跑了。」

    「哼!」翟川安明顯不信。

    「唉,說句實在話你別不愛聽。」康傳代歎了口氣,點著了煙鍋吧嗒了兩口,道:「我打跑他,其實是怕出事兒,所以,也算是救了他……翟老弟,你說是這個理兒不?」

    翟川安默然點頭。

    這一番話,讓他相信了康傳代,沒說謊。

    昨晚上如果真的把那個年輕人堵在了康傳代的家裡面,那肯定會出大事的!

    事實上……

    誰心裡不害怕出大事?

    怒氣沖沖帶著一幫青壯去康家堵人,聲勢浩大,堵著人了也必定要暴打,亂糟糟的毆鬥中,打死人簡直太正常了——可真打死了人,誰來擔責?

    是他翟川安!

    但明知如此,翟川安卻不得不表現出極度的憤怒,帶著人去做這件事。

    是非對錯,實在是說不清楚。

    翟川安轉身快步往家裡走去,他已然做出了決定,但走出幾步之後,他突然又停步回頭,道:「康老哥,那個年輕人如果你覺得可信,跟我一起回家,和我的家裡人說清楚,定好了咱們今天就去找神師!」

    「中!」康傳代大步跟上,一邊說道:「我閨女……康潔她,她昨晚上求了我很久。」

    翟川安擺了擺手,沒再說什麼。

    有翟川安這位名正言順的「公公」做出了決定,翟家所有人自然不好對此持反對意見,倒是提及了應該讓那個從京城來的年輕人,給多少補償。

    有的人說最少五千,有的人咬牙切齒地說一萬!

    還有人乾脆用賭氣的口吻說,兩萬。

    也有人說,那小子既然這麼有錢,三十萬都肯爽快地付出,那乾脆咱們也要三十萬?

    翟川安當場就把張口要三十萬的侄媳婦兒給罵了一頓。

    還他媽要不要臉了?!

    最後還是翟川安和老婆到裡屋商量了半天,決定翟家不提要多少錢,省得被人笑話,讓那個京城來的年輕人,自己看著辦,願意給多少都行。

    反正翟家這次,也算是徹底解決掉一個麻煩。

    當天上午,翟川安開著摩托車,載著康傳代,去了百里之外的現成。

    那位故去老神師的兒子,住在八盤縣縣城。

    縣城西環路以內,緊鄰著西環路有一座剛剛建好沒兩年的公園,公園旁側一牆之隔,有一幢嶄新的三層小洋樓,諾大的院子裡水榭亭台應有盡有。

    這裡,便是神師湯泉寶的家。

    湯泉寶今年剛過花甲,是整個八盤縣有名的神師。

    尤其是近幾年來,隨著國內經濟的騰飛發展,國民生活水準越來越高,和父親過了許多年談不上苦和窮,卻絕對不寬裕日子的湯泉寶,終於時來運轉,開始發達了——莫說是當地八盤縣了,就連市裡,甚至省內其它市的一些人,遇到一些事情難以解決,都會慕名前來拜訪。

    唯獨令他感到些許惋惜的,大概便是學了父親的玄法,卻也得了修玄的弊端。

    家中人丁不旺。

    到湯泉寶的兒子,已經是第四代單傳了。

    所以當初湯泉寶和父親日子過得清貧時,決定不再把玄法傳給兒子湯旺,而是收徒傳承下去。至於湯旺的責任,讓他將來可以娶妻多生子女,興旺人丁。

    如湯泉寶和其父所望,湯旺從小沒有修行玄法,成家之後果然興旺了人丁,第一胎就是一對兒龍鳳,第二胎、第三胎也都是兒子,三子一女……

    只是這孩子多了,日子就更加苦了。

    因為那時候玄法還沒有廣闊大市場,爺倆除了玄法之外,更沒有別的一技之長。

    超生了,家裡還得交罰款!

    最終老神師臨死前,還是鬱鬱而終,擔心孫子和重孫生活困難吃苦受累。

    但老神師去世後,湯泉寶憑借當年父親的名望,以及自身實打實的玄法修為,再有國家經濟形勢的發展,前來拜訪求玄的人越來越多,家裡的經濟,也越來越好。

    以至於,湯泉寶都開始後悔,當初真該讓兒子也修行玄法的。

    如今卻是已經晚了。

    湯旺已經成年!

    三個孫子和一個孫女,最小的也已經超過了十五歲。

    而且湯泉寶心裡雖然後悔,卻還是希望兒孫滿堂,家族人丁越來越旺,將來……他們不接觸玄法,便能避免諸多劫難災禍,甚至江湖紛爭。

    也挺好的。

    也正因為如此,湯泉寶現在對於掙錢格外看重,他想著一定要給兒孫們留下更多的家產。

    俗話說「世路難行錢作馬,愁城欲破酒為軍!」

    家有餘糧心裡不慌嘛!

    兒孫們有了錢,只要不是太沒出息,太敗家,那麼以後的生活就可以一直富足著。

    正午時分。

    剛剛走了一位從幾百里之外趕來,求得一道符的有錢人,湯泉寶坐在書房裡悠悠然品著茶,等著一會兒兒孫們喚他吃午飯時,喝上二兩酒午休。

    忽聽得兒子湯旺的聲音從院子裡傳進來:「哎哎哎,你們是誰啊?找老神師求法,你們憑什麼啊?知道老神師一道符都得多少錢嗎?」

    湯泉寶歎了口氣,自家兒子最近兩年,愈發驕狂了。

    他走出書房門,站在露天的平台上扶欄而立,看著下面那兩個穿著普通,一看就是從山溝溝裡窮地方出來的山民,略有些眼熟,稍作思忖便想起了是誰,他微笑著說道:「小柴,別攔著他們,讓他們上樓來吧。」

    「爸,一會兒要吃飯了。」湯旺趕緊仰臉說道。

    湯泉寶心裡一暖,知道兒子這是心疼他,擺擺手說道:「無妨。」

    翟川安和康傳代,終於忐忑不安地上了樓。

    記得前幾年來縣城時,神師的家還是幾間新蓋的磚瓦房,相當氣派,未曾想這才沒幾年,就把新房拆掉,又翻蓋成了更為氣派的小洋樓啦?!

    坐在刻有八卦和北斗星辰圖案的桌案後,一襲青衫的湯泉寶頗有仙風道骨之姿,神情淡然地看著戰戰兢兢走進來的翟川安和康傳代,微笑道:「你們倆……唔,我記不清楚誰是男方的父親,誰是女方的父親了。」

    「我,我是女方的父親。」

    「我是男方的父親。」

    兩人趕緊陪著笑臉說道。

    「找我來,有什麼事嗎?」湯泉寶明知故問道。

    康傳代恭恭敬敬地說道:「神師,這次來還是為了孩子的婚約解除的事情,我們兩家已經商議好了,懇請老神師去一趟,把這倆孩子的婚約血咒給解了吧。」

    湯泉寶何等精明的人物,一眼掃過兩人的神情,便猜測到,這山裡的苦哈哈不知道走了什麼運道,終於湊夠了三十萬元錢。

    但,那是幾年前啊!

    湯泉寶瞇著眼,淡淡地說道:「當初你們來找過我,那時候我兩個師弟還都在八盤縣,三人共同起壇作法,對於天地的反噬,壽陽的折損,還可以分別承擔。如今他們二人都不在八盤縣,卻需要我獨立承擔……我今年已過花甲,體力不比從前,更是沒得多少年陽壽了,經不住再折損啊。」

    「神師,您……」康傳代懵了。

    翟川安稍微冷靜些,恭恭敬敬地探身說道:「神師,康家老哥已經準備好了三十萬酬禮,懇請您受累去一趟吧。」

    「你們看我現在的生活狀況……」湯泉寶微笑著抬手指了指室內,自然而然也在提醒兩人他的家宅豪奢,道:「膝下兒孫滿堂,家業富足,我已然到了含飴弄孫的年齡,怎捨得這般天倫之樂,折壽早去?所以二位,不是我湯泉寶不仁義,實在是,從私心來講我不能這麼做。」

    康傳代也回過味兒來,趕緊尷尬地哀求道:「神師,我懇請您務必發善心,這事兒,這事兒……唉。」

    說話間,康傳代噗通一聲跪在了湯泉寶的面前。

    翟川安見狀,伸手想要攙扶,卻又不得不忍住這股衝動,站在旁邊手足無措。

    他現在心裡又怒又同情、傷感。

    往事在腦海中浮現,他真有些悔不當初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1 16:42
704章 真情莫過於父母愛

    那一年,翟川安的長子體弱多病,山裡人又沒什麼文化,更沒條件去大城市給孩子醫病,只是托人問詢找神師,希冀著能給孩子祛了體弱的病根。

    當初那位老神師,也就是湯泉寶的父親,說是可以讓孩子定下一門親事,作法以喜沖晦。

    這,才有了和康家結下娃娃親一事。

    而康家,也正是想要兒子,才托人找的老神師……

    那時候,康家和翟家,各自給了老神師一帶糧食的酬禮。

    但老神師對康家的承諾,是幾年後才會有兒子;對翟家的承諾則是,不能確保孩子能平安長大,這孩子到十歲時會有一道坎,過去了,一輩子平安無事,過不去,也就過不去了——但好在是,翟川安的老婆會繼續生至少倆兒子。

    訂下娃娃親之後,翟川安的長子身體果然康復,健健康康的。

    而接下來的一切,正如老神師所言,那個孩子最終沒能挺過去,十歲時意外身亡,而此時,翟川安的老婆已經接連生了兩個兒子,隨後,康傳代有了兒子。

    這門歃血賭咒的婚約,卻不能私下解除,因為會傷及到他們的孩子、至親。

    「老神師……」翟川安歎了口氣,道:「我們是山裡人,沒見過什麼世面,有時候出門在外,很多禮數都不懂,您……還請您大人大量,別和我們這些山裡人一般見識。那個,您就直說吧,我們得出多少酬禮才行?」

    「呵!」湯泉寶淡淡地一聲冷哼,微微瞇起眼。

    康傳代跪在地上,哀求道:「老神師,我求求您了,姑娘二十好幾的人,這一輩子的幸福,不能給耽擱了啊。」

    湯泉寶仰身,靠著椅背闔目思忖一番,繼而輕聲道:「八十萬,我豁出去折損幾年陽壽,再辛苦進一趟山吧。少於這個數,一切免談。」

    「多少?」康傳代驚得從地上跳了起來。

    翟川安也被驚得打了個趔趄。

    天殺的!

    八十萬?

    這不是要人命嗎?

    八十萬把一個村子都能買下來了!

    湯泉寶微微皺眉,心中略有些不安,自己是不是要價太高了?——他覺得,既然倆山裡的苦哈哈,能突然拿出三十萬元錢,絕對不是湊齊的,因為湯泉寶知道那些山裡人有多窮,砸鍋賣鐵把所有的親戚街坊借遍了也不可能湊到三十萬,再說了,誰肯拿出這麼多錢借給他們打水漂?!

    所以,康傳代一定是走了什麼運,或許他那個女兒,在外面逃了多少年,被有錢人家看上了?!

    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

    那麼,能為了康傳代的女兒拿出三十萬的家庭,再多拿出幾十萬,應該也是可以的。

    無非是,康傳代和他的女兒、家人,承情一輩子……

    這些都不是湯泉寶需要再去考慮的問題了。

    他只考慮,自己如今的身價,作法的條件不能自降,自己能盡可能地多賺錢,給子孫留下更多的財富。

    談不上對錯和善惡與否。

    「翟家兄弟,你說這,這……」康傳代老淚橫流。

    翟川安皺眉唉聲歎氣,道:「要不,你,你再回去找那個年輕人商量商量,這事兒,這……唉。」

    兩個心機不夠的山裡中年人,簡單的兩句話,卻是令湯泉寶心中大定。

    果然,是有人要為康傳代的女兒,出這筆錢!

    「或許你們會惱恨我,但……這種事就像是做買賣,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罷了,你們用錢買孩子後半生的幸福,而我,則為了掙錢付出辛苦和陽壽。」湯泉寶輕輕歎了口氣,道:「交易不出仁義在,二位,可以去另請高明了。」

    言罷,湯泉寶抬手做出了送客的姿勢。

    翟川安無奈,只得拉了拉傻站著的康傳代,搖頭歎息道:「回去吧,唉。」

    康傳代神情木然地轉過身,跟著翟川安走了出幾步,突然停步,扭頭噗通一聲再次給湯泉寶跪下,嚎哭著哀求道:「神師啊,我求求您了,救救我閨女……我們山裡人家窮啊,上哪兒弄到那麼多錢去?我求求您,求求您……」

    翟川安彎腰伸手往起拉扯康傳代,卻死活拉不動他。

    湯泉寶皺眉,面露不喜,冷冷地注視著兩人。

    「神師,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再少點兒錢?」翟川安尷尬哀求道:「山裡人是真的窮,如果不是遇到了好心人,莫說三十萬,就是三萬塊錢也拿不出來啊。」

    「唉。」湯泉寶闔目,露出了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淡淡地說道:「六十萬,不行我也沒辦法了。」

    「神師……」

    翟川安和康傳代想要再哀求什麼。

    湯泉寶瞪著眼怒道:「你們家人的性命是命,我的性命就不是命嗎?」

    這一聲吼,令翟川安和康傳代再不敢說話,唯唯諾諾地起身離開。

    待二人離去,湯泉寶臉上浮起了一抹陰狠自信的笑容。

    他確信,六十萬元已經手拿把攥了。

    這世上沒有什麼比父母對子女的愛更真切,更深厚了——康傳代以前封建、古板,現如今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兒女們都已經長大,既心疼女兒,又對女兒有著濃郁的愧疚,所以,但凡有了機會,他一定會全力以赴。

    至於那個好心人,是否肯再多出三十萬元……

    康傳代剛才不都已經下跪兩次麼?

    所以,他一定會去向那個好心的年輕人,下跪哀求的。而肯拿出三十萬的好心年輕人,也必定能再拿出三十萬。

    畢竟,這是在救人性命!

    當年的事情,湯泉寶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時候他都已經有了孩子,是和父親一起去臥狐嶺村翟家起壇作法的。而且他知道,當初父親撮合這門親事,不僅僅是得到了兩袋糧食,更重要的是,借助於此次起壇作法,生成血咒婚約,成功將自家難以逃避的災劫,轉到了翟川安長子的身上。

    當年那個小孩十歲意外身亡,是氣運耗盡。

    若非如此,湯泉寶的兒子湯旺,即便是不修行玄法,也很難得到一對龍鳳胎,更難得後面的兩個兒子。

    而血咒的持續作用,更是讓康、翟兩家,承受了這麼多年的傷害懲罰,從而不斷地在無形中間接替湯泉寶背負了天地之威的懲戒、責罰。

    時至今日,湯泉寶知道,自家以及不需要康、翟兩家不知不覺中做炮灰了。

    一是,兩家的孩子都已經長大,已然與天地形成了穩定的平衡;

    二是,湯泉寶的大孫子已經成家立業,也就意味著,兒子湯旺和自己這一門玄法的傳承,完全脫離了。

    就讓康、翟兩家,做最後的一次付出吧。

    湯泉寶微笑著起身下樓。

    兒子和兒媳,已然在樓下幾次喚他吃飯了。

    張堅躺在鎮上的一家旅店裡,心情平靜地等待著康傳代或者康潔前來,告訴他最新的消息。

    他有很大的把握,這次真的可以帶走康潔。

    因為這裡的經濟水平太低,山裡人的生活實在是太貧困了……幾十萬元砸出來,足以砸得所有人都發懵——最多再給翟家拿出個三萬五萬的,足矣!

    已經是他在鎮上住的第二天了。

    清晨。

    剛剛在樓下吃過早飯的他,就看到了康傳代和康宗父子二人的身影,出現在了旅館旁邊的小賣店旁邊,正在低聲商議著什麼。

    小賣店的窗口,有公用電話。

    能夠直接找到旅館這兒,是因為這座小鎮上,只有這一家兩層樓的簡易旅館,還是鎮政府的招待所。

    康傳代的意思是先別花錢打電話,到旅館找找去,如果找不到張堅了,再打電話。

    「叔,您好。」

    張堅快步走過去,禮貌地喚了一聲。

    「啊?」康傳代扭頭看到張堅,趕緊點頭致意,然後一臉尷尬和歉疚,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那個,你是住在這家旅館嗎?咱們去,去屋裡談吧?」

    「好啊。」張堅笑著點點頭,領著父子二人進了旅館。

    來到房間裡,聽完康傳代一番講述後,張堅的每天慢慢皺緊了——事實上,在他這樣的人看來是,三十萬和六十萬的區別不大。但他也不是溫朔那種豪富之人,他手裡的錢,是借來的!所以,他下意識地會想到,突然從三十萬變成了六十萬,是不是康傳代,又或者翟家那邊,考慮到他如此大方,真心實意對康潔,所以刻意地想要趁機多要錢?!

    也難怪張堅會有此懷疑。

    畢竟能夠給女兒定下娃娃親,把女兒一輩子的幸福都給毀掉的父親,在外人眼裡,還能有什麼可信度?!

    簡直禽獸不如嘛!

    而翟家那邊,更是得理不饒人,一點兒人情味兒都沒有,自家死去了快二十年的孩子,還要佔著一個活生生的人,根本不在意對方的幸福,自私可惡至極。

    想到這裡,張堅再次遞給康傳代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深吸了一口,噴吐著煙霧微笑道:「那這六十萬我如果答應出了,是不是接下來,還會再變卦,成為九十萬呢?」

    「那不會。」康傳代沒聽出張堅這句話裡的譏諷和質疑,認真地說道:「老神師答應了的,他怎麼能變卦呢?」

    康宗卻是聽出了張堅話裡的意思,他板著臉硬梆梆地說道:「你放心,我康宗發誓,無論你現在出了多少錢,將來我康宗一分錢不少地還給你!」

    「嗯?」張堅有些詫異地看向康宗。

    而康傳代也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詫異地看向兒子,隨即後知後覺,明白了剛才張堅話裡的意思。

    他老臉通紅羞愧地搖頭擺手解釋道:「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都是實話,我,我……我也發誓,這錢就當是借你的,俺家大丫嫁給你,只要能過上好日子就行,俺不圖你傻,將來和兒子一起掙錢還你!」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1 16:42
705章 請朔哥幫忙拿主意

    這一刻,張堅的心只是稍稍動搖了些許。

    他下意識地認為,康傳代和康宗這對父子值得信任,更何況,他們還是康潔的父親和弟弟。

    但康潔的遭遇,又讓張堅對康家的人懷有深深的恨、厭惡。他更不願意去面對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被人用金錢作為條件,將康潔當作一個商品交換、買賣。

    而且,張堅的秉性,讓他討厭這種明顯帶有趁機敲詐嫌疑的行為。

    尤其是針對他!

    蠍子神情淡然地坐在床邊,靠著床頭,雙腿交叉著放在床邊,瞇起眼語氣平靜地說道:「僅是神師那邊,把價格都抬高了一倍,那翟家呢?他們要多少好處?」

    康傳代神情頗為激動又有些感慨地說道:「翟川安說了,他也沒想到神師會把價格提到這麼高,所以,所以他說如果真能把血咒解除,他什麼都不要。」

    「嗯?」張堅皺緊了眉頭。

    他沒有什麼感動,反而更多了一絲懷疑。

    在他的思維認知中,或者說,換做任何一個普通人,遇到這類事情,沒有和翟川安、康傳代長時間的解除,對其為人心性不夠瞭解,僅憑半陰親這件事,拖了這麼多年……必然會如張堅一樣,對他們的人品有了極差的判斷。

    所以,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也不敢去信任他們。

    更何況還牽涉到數十萬元的現金?

    再怎麼有錢的主兒,也不是傻子,眼睜睜地把自己的錢往火坑裡扔啊。

    稍作思忖後,張堅說道:「我想,和康潔談一談。」

    「不行。」

    康傳代和康宗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張堅皺眉,面露出一抹冷色,淡淡地問道:「為什麼?」

    「這……」康傳代擺擺手示意兒子別說話,然後他把剛才只抽了半截便掐滅,捨不得抽完的那支煙,撕開卷紙,煙葉塞進煙鍋裡,點著了深吸一口,這才說道:「你找到家裡的事,已經在村子裡傳開了,翟家人面子上過不去,如果這時候潔丫頭再出村,肯定會被村裡人嚼舌頭,傳到翟家人的耳朵裡,那就更不好收拾了。還有,你也不能去村裡,否則翟家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本來現在說得挺好,翟川安也願意讓出幾步,若是搞得閒話四起,翟家的人為了面子,也不能再善了咯。」

    這番話說完,張堅疑心更重。

    但出於最大的善意,也出於和康潔之間的感情,他沒有當即反駁爭執,而是點了點頭,道:「我考慮一下,你們現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出去打個電話。」

    言罷,他起身走了出去。

    只剩下康傳代和康宗父子二人,面面相覷。

    「爸,那個神師出爾反爾,簡直太過分了。」康宗忿忿地說道——他在鎮上讀高中,又到市裡讀大學,雖然只是一個普通地級市的三流大學,但總歸讀的書多,見過的世面比村裡人要多,懂得的道理就更多了,所以對張堅現在的態度,不但沒有絲毫埋怨,反而格外同情張堅。

    康傳代端著煙桿吧嗒著,含糊不清地說道:「那又有什麼辦法?沒得神師起壇作法,這血咒就化解不開,婚約不能解除,到時候你會死得很慘,死得不明不白。」

    「爸……」

    康宗很想埋怨他別再迷信了,但知道這些話說了也沒用,而且,他現在心裡也有些發怵,那玩意兒萬一是真的,自己年紀輕輕的這條命……

    想到這裡,他皺眉小聲道:「我們就不能去找找別的神師嗎?」

    「上哪裡去找?」康傳代歎了口氣,面露苦澀地說道:「如果真有這類人,就算在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到。另外,真找到了,也不見得就比神師要價低,甚至有可能,會更高,到那時候,我們又該怎麼辦?」

    康宗無語了。

    這件事,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局。

    這類迷信的大師,假設真如傳說中那般本領高強神秘,那麼除了這位神師之外,其他的只會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上哪裡找?

    父子二人焦慮憂愁,一時無語。

    外面。

    張堅邁步走到樓道盡頭,沿著通往房頂露台的台階上去,推開小門到了房頂上。

    房頂上空無一人。

    天氣晴朗,朝陽初升,四周遠處山巒起伏,景色宜人。

    張堅把小門關上,走到護牆的一角處,靠著一米五高的牆體,拿出手機撥通了溫朔的號碼。

    他實在是心煩意亂,拿不定主意了。

    不是錢多少的問題,而是,不想被騙,不想愧對自己的心,不想玷污這份情感,玷污康潔在他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康潔,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圈養用於交易的牲口!

    手機打通了很久,卻沒有接聽。

    張堅無奈地放下手機,再次點上一顆煙,一邊思忖著,一邊準備等會兒再打一個。

    一支湮沒抽完,溫朔的電話回撥了過來:

    「張堅,剛才我在上課了,看到來電顯示是你,就趕緊偷偷溜了出來,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朔哥,我遇到點兒問題,拿不定主意了。」

    「哦?」

    剛剛走出二教樓,往不遠處小樹林裡僻靜處走著的溫朔,哭笑不得地說道:「還有你張堅拿不定主意的事兒?說說看,發生什麼事情了?」

    張堅長長地歎了口氣,也不怕被溫朔笑話,將整件事的前前後後,仔細講述了一遍。

    坐在林間小徑旁的長椅上,溫朔皺緊了眉頭。

    如張堅一樣,他首先得出的判斷就是,這是一場針對張堅的騙局——那麼偏僻貧窮,思想觀念極度落後的小山村裡,那樣的父母親,再次把康潔當商品販賣,只為了賺到錢之後,貼不到傳宗接代的兒子身上,再正常不過了。

    畢竟前車之鑒嘛。

    但溫朔僅僅只是思忖了幾秒鐘,便立刻做出了決定,道:「張堅,你先穩住不要給予答覆,也別拒絕,等我過去親自看看,我馬上去機場,你把下飛機之後的乘車路線編輯短信發送給我,這件事,一定要慎重!」

    「朔哥,你,你那麼忙……」張堅心生感動,趕緊勸阻。

    「少廢話!」溫朔語氣嚴肅地說道:「咱們現在要往最好的方面去考慮,懂嗎?」

    「可是我心裡沒譜了。」

    「所以我過去親自看看。」

    「哦,那,那好吧。」

    掛了電話,張堅浮躁的情緒突然間就平靜了下來——只要溫朔來了,無論什麼陰謀詭計,都別想騙過溫朔,任何人裝得再像,也別想瞞過溫朔的眼睛。

    這,就是張堅對溫朔無比的信任和欽佩。

    他更希望,康傳代沒有騙他。

    因為在張堅眼裡,錢是小事,情感才是最重要的。

    數千里之外的京城大學裡,掛斷張堅電話的溫朔,往校外走了沒幾步,忽然想到了什麼,當即拿著手機撥通了馬有城的電話:「馬爺,在京城嗎?」

    「沒有,什麼事兒?」馬有城問道。

    「唔,既然您沒在京城,那就算了。」溫朔笑道:「我正準備去一趟蜀川。」

    「哎別啊,你稍等我我一下……」馬有城趕緊阻止溫朔掛電話,幾秒鐘後,似乎找到了一個方便通話的地方,道:「什麼事?是不是又要起壇作法了,或者遇到了玄法方面的事件?我可以直接飛蜀川和你會面啊!」

    溫朔忍不住笑出了聲,道:「得,這次還真有點兒新鮮的,如果您真能抽得出空來,那現在就準備飛蜀川,咱們到蜀川見面……還有,您這次得繼續扮演大師咯。」

    「好啊好啊,你先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兒?」馬有城迫不及待地問道。

    「電話裡說不清楚,見了面再談。」

    「那好吧。」

    馬有城頗為遺憾地應了下來。

    和馬有城通完電話,溫朔又給楊景斌老師打個電話請假,繼而一邊往朔遠快餐店裡走著,一邊打電話讓黃芩芷開車過來送他去機場,到朔遠快餐店和母親簡單說了說要出趟遠門,黃芩芷已然開車來到了店門外。

    去往機場的路上,溫朔把事情簡明扼要地向黃芩芷講了講。

    黃芩芷半打趣半埋怨地說道:「胖子,你不嫌累啊?每天上課、修行,還要學習軟件編程開發,準備論文……怎麼還有時間去當月老啊?」

    「嗨,換做是別人,我才懶得管呢。」溫朔隨口道。

    「我看這事兒,還得讓張堅自己去解決。」黃芩芷勸道:「畢竟,這是感情問題。」

    「我才懶得去管他們小兩口吵架或者有什麼矛盾爭執呢,張堅把他老丈人打一頓都行,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溫朔認認真真地說道:「我感興趣的是,康潔的那個血咒婚約,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能起到血咒的作用,為什麼,還真的就讓康潔她媽,生了個大胖小子呢?」

    黃芩芷頓時了悟,道:「原來你是為了去調查、研究玄法。」

    「對咯!」溫朔笑道:「當然了,能夠順手解決了康潔的血咒問題更好。」

    「有危險嗎?」黃芩芷擔憂道。

    「沒事兒。」溫朔撇撇嘴,一臉不屑地說道:「但凡用這種事情趁機敲詐訛人錢財的玄士,能有什麼水平?」

    黃芩芷無語,道:「玄法我不懂,但你要多加一份小心,我聽說蜀川山區,自古民風彪悍,萬一真的因為康潔的婚姻問題,導致當地村民和你們發生衝突……」

    「唔,我一定會注意的。」

    上午十一點半。

    溫朔登上了飛往蜀川省省會的航班。

    一個多小時後,人在瓊海的馬有城,也帶著陳世傑匆匆趕到了機場,買了下午兩點,也是今天最早,每天唯一的一架飛往蜀川省會的航班機票。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3 07:44
706章 何其幸運

    坐飛機、坐火車,找酒店休息,繼而再坐大巴車、三蹦子……

    溫朔和馬有城、陳世傑三人抵達小鎮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四點多鐘。

    張堅在旅店外等候著。

    「朔哥,馬爺……你們來了。」張堅恭恭敬敬地上前打招呼,又和陳世傑握了握手。

    「世傑,你去開兩間房。」馬有城吩咐了一句,然後跟著張堅、溫朔往張堅住的房間走去。

    電話中,溫朔已經告訴他,請了馬爺過來幫忙看看——如果真的是有高人起壇作法布下的歃血婚約,有血咒,那麼馬爺興許能解決這個問題。

    雖然相處日久,而且有了極為深厚的兄弟情分,但張堅並不知道溫朔玄士的神秘身份。不過,他卻是聽聞過馬有城,在神秘的玄法方面有些門道。畢竟,馬有城和溫朔經常在一起,也曾替溫朔出面,假扮玄士的身份做事。

    沒有過多的廢話,張堅把情況更加詳細地講述了一遍,畢竟許多細節,在電話中說不清楚。

    聽完他的講述,溫朔看了眼馬有城。

    馬有城會意,點頭道:「那我們現在,是否方便去見見康潔?」

    「不太好,除非先經過翟家那邊同意,由翟家的人陪同一起,才能避免村裡人的閒言碎語,以及翟家人的誤會。」張堅歎了口氣,道:「實在不行……這事兒就算了吧,我張堅也不是娶不到老婆的人,因為這點兒事情,還得牽累麻煩朔哥、馬爺您二位,大老遠跑到這窮山惡水的地方,唉。」

    「廢話。」溫朔瞪了他一眼,道:「那個誰,你的小舅子呢?」

    「啊?哦……」張堅怔了下才意會到溫朔說的是康宗,道:「剛才出去了,自從康潔回來之後,她弟弟的身體狀況明顯好轉,但,但還是有很大問題,睡眠不好,氣虛體弱,晚上經常做噩夢、鬼壓床。」

    昨天和溫朔通完電話,張堅就讓康傳代先回了村,卻讓康宗暫時留下來。

    一來溫朔提及馬爺需要看看這個人;

    二來,張堅也以留下康宗的態度,讓康家的人,尤其是康潔心裡有數——他張堅,沒放棄!

    說話間,門被從外面推開了。

    一個身高也就一米六五,身材瘦弱,臉頰蒼白看著精神頭就不足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溫朔微微皺眉。

    張堅起身介紹道:「朔哥,馬爺,這就是康潔的弟弟康宗……康宗,這位是溫總,這位是……喊馬爺就行了。馬爺是一位真正的高人,這次是專程來幫我們的。」

    「馬爺,你……」康宗盯著馬有城,面露驚喜地說道:「你是,馬有城?」

    「你好。」馬有城微笑著點點頭。

    溫朔卻是瞇起眼略有些不喜地說道:「康宗,聽說你好歹也是個大學生,稱呼上不會用一個『您』字嗎?還有,剛才進來之前,為什麼不先敲門?」

    康宗怔住,旋即露出了歉疚的神情,尷尬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剛才以為只有,只有張大哥在……還有,還有我看到馬老師真人,太激動了,我……」

    「好了。」溫朔擺擺手,面色稍緩:「知錯認錯,品行還是可以的。」

    馬有城微笑點頭。

    「馬老師,我在電視上看到過您,也聽很多人講過您,我,我真的很崇拜您。」康宗雖然尷尬,卻是忍不住表露自己對馬有城的崇敬,道:「您能不能,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啊?有您的簽名,我回到學校那得……」

    「可以,沒問題的。」馬有城微笑著打斷他的話,道:「康宗啊,我們還是先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狀況吧?」

    「啊?」康宗怔了怔,旋即驚喜到:「真沒想到,您,您還會這些……」

    溫朔對張堅說道:「你先出去吧,沒有我的吩咐,別讓任何人進來打攪馬爺。」

    「好。」

    張堅二話不說,扭頭走了出去。

    「馬老師,您……」康宗還要說些什麼,卻被溫朔開口打斷:「一會兒再說吧,有的是時間。現在,躺到床上去,閉上眼睛,馬爺要給你把脈。」

    「哦。」

    康宗極為聽話,又有些畏懼地點點頭,走到床邊老老實實地躺下,閉上了眼睛。

    「馬爺,您請……」溫朔說著話,卻是先行走過去,隨手拿了一塊毛巾搭在了康宗的眼睛上,道:「馬爺是要用功的,你如果不聽話睜眼睛,會壞了馬爺的氣功。」

    「我不會的,我肯定不會的!」康宗使勁閉著眼保證道。

    馬有城哭笑不得地看了眼溫朔,走過去坐到旁邊的床鋪上,溫和道:「你不用緊張,待會兒如果感覺身體有什麼不適、異樣,也別害怕,屬於正常的現象,別害怕。」

    「嗯嗯,我知道了。」

    康宗剛把話說完,就感覺到有手指輕輕搭在了他的腕脈處。

    一股可以清晰感受到的溫潤氣息,循著他的手臂,向週身四處內外延伸。

    這種感覺很古怪,很舒適。

    康宗忍不住想要睜開眼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但眼皮剛剛抬起一條縫,眼前卻是灰濛濛的什麼都看不到,被毛巾擋住了,而且,他旋即想到了剛才溫總和馬老師的叮囑,當即使勁把眼睛閉上,不斷在心裡埋怨則怪自己。

    馬有城輕輕地往旁邊挪了挪身子,以便俯身彎腰的胖子,可以坐下為康宗把脈。

    但胖子卻是微微搖頭表示不用。

    他皺眉,細細地以氣機探查著康宗的身體狀況,同時分析著其身體五行狀況,與正常人有什麼區別,尤其是其體息與外界天地自然之間,有什麼樣的感應。

    之前張堅詳細講述過康宗的病症。

    而張堅之所以知道,則是昨天溫朔上飛機前又給他打電話,讓他詳細詢問了康傳代。

    康宗發病之後,最嚴重時渾身無力,血壓低,精神渙散。

    如果確實是受玄法、血咒所害,那麼,康宗的體息,以及其三魂和七魄,與天地之間的氣場,應該是一種極度不平衡,而且是生機被天地汲取的狀態。

    正因為提前就做出了這般推斷,有明確的診斷方向,而且溫朔曾得宋釗生老先生所繪製的人體經絡體息運行詳圖,認真研究學習過,所以,儘管康宗目前與天地間的狀態及其微妙,所謂的異常狀況,也及其細微,但溫朔還是在經過細緻入微的查探後,以氣機感知到了那種天地汲取生機的詭異現象,但這種汲取,並非直接抽離康宗的生機,而是好似形成了一種循環的平衡。

    就像是玄士修行那般,汲取天地靈氣入體化真氣,也會有相應的氣息排出體外。

    但整體來講,康宗的生機是處於流失的狀況。

    溫朔循著這種異常的狀態,在腦海中大致勾勒出了天地之間與康宗體息生機的相互作用模擬圖,繼而驚奇地發現,這種循環規律,就像是一個法陣的運行構造。

    「法陣」向廣闊無垠的天地間,延伸出了一條條毫無規律的絲線,與天地五行,勾勒出繁雜的網格。

    溫朔的氣機,也隨之向外界擴散、探尋、感知。

    很快,溫朔極為敏銳地收回了自己的氣機——因為他察覺到,這種情況已經不是單純的「法陣」作用,而是天地自然之威,牽引了自己的氣機。

    如果是沒什麼經驗的玄士,這時候很容易受天地牽引,氣機和意識無邊無際地擴展開,最後失控。

    失控會導致什麼結果呢?

    走火入魔?

    也可能在不知不覺中,意識消散,死亡!

    娘的……

    溫朔罵了句髒話,睜開眼睛微皺著眉頭拿開了搭在康宗腕脈處的手,繼而坐到旁邊的床上細細思忖。

    馬有城老神在在地坐在旁邊,也不去打擾溫朔思考。

    溫朔從沉思中回過神兒來,看看躺在床上,臉上蓋著毛巾,繃緊的身體時而會扭下跨步,雙腿也會抽一下,便笑了笑,看向馬有城,朝著門口甩了甩頭。

    馬有城會意,起身道:「康宗啊,你先起來吧,一會兒我們再來找你。」

    言罷,馬有城往外走去。

    溫朔跟在他後面。

    康宗趕緊抓下來蓋在臉上的毛巾,翻身而起想要說些什麼時,馬有城和溫朔已然出去了。

    隨後,張堅走了進來。

    「哥……」康宗神情極度興奮地說道:「沒想到,你竟然認識馬有城馬老師,還有,馬老師竟然會,會這種迷信,啊,不是是法術還是道術啊?」

    「康宗。」張堅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坐下,正色道:「這種事,無論將來如何,你一定要保密,不能對任何人說起。」

    「為什麼?」康宗疑惑道。

    張堅皺了皺眉,道:「因為這個世界上,知道馬爺有這般本事的人,很少很少。」

    康宗一臉困惑。

    張堅很想抽這個小舅子幾個耳光——媽的,傻蛋一個!

    也不知道康宗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一臉迷惑地想了許久之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哥,唔……好像應該喊你叫姐夫是吧?」

    「嗯。」張堅哭笑不得。

    「姐夫,我保證……」康宗神秘兮兮地說道:「一定為你們保密,姐夫啊,我現在越來越崇拜你了!」

    張堅撓撓頭,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望著外面,點了一支煙。

    康宗看著張堅的背影,心裡激動得不行——何曾想到過,自己有這麼好的運氣,親自見到馬老師,而且馬老師還給他把脈,為他看病……這,還是一個極大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是知情者之一啊!

    而這般幸運,是姐夫給的!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5 16:07
707章 局中儘是受害者

        陳世傑之前找到前台時,很直接地要求了最好的房間。

    雖然地處偏僻且經濟條件差,但畢竟還是鎮政府的招待所,所以,也有那麼三套好點兒的房間。

    所謂好的房間,其實就是帶一間客廳的套間罷了。

    裡面的陳設、傢俱極為簡樸,看著還都有些年頭了——在諸多城市的酒店、旅館,乃至於許多尋常家庭中,內已經很少能看到的暖壺,就那麼顯眼地擺放在窗台上。

    幾盆綠植點綴著,令房間裡多了些雅致的清幽。

    馬有城打量著室內的環境,神色間忽然就生出了濃濃的,略帶些幸福、酸楚的懷念感慨。

    「突然有種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感覺。」馬有城輕聲道。

    「嗯?」溫朔面露詫異。

    「你猜怎麼著?」馬有城微笑著,在屋子裡踱著步,時而伸手摩挲著暖壺、木質的窗戶、穿衣鏡,木質的沙發,道:「我很矛盾,既想要這裡永遠不要改變,也好讓我以後經常來這裡緬懷、感慨,享受懷舊的意境,卻又很清楚,這不現實,也很自私,因為將來這裡的經濟條件也會越來越好,人們的生活水平也會越來越高……這些傢俱、佈置,都會消失在歷史中。」

    說到這裡,馬有城愈發感慨,站在窗前眺望著外面的遠山。

    年齡大了啊!

    溫朔笑道:「這簡單,回頭就依著這種模式,打造出一家特色酒店不就行了嘛,您什麼時候想了,就過去住幾天。但這玩意兒不能久住,天天看著也就少了那份念想。」

    「嗯……」馬有城怔了下,旋即扭頭笑道:「說做就做,回去我就著手研究計劃,怎麼樣溫總,入股嗎?」

    「這事兒回去再商量,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了吧。」溫朔哭笑不得,道:「這次您真是來著了,難得一見如此稀罕的事情,人與天地相悖,天地奪人生機。」

    「哦?」馬有城立刻來了興致。

    溫朔不急不緩地把自己剛才探查康宗身體狀況,以及分析推斷的細節講述了一遍。

    對馬有城,無需隱瞞什麼。

    而且,接下來馬爺作為「神師」,是要出面和康家、翟家的人洽談,還要起壇作法的,如果對這兩家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怎麼能行?

    溫朔也是頭一次遇到這類事情。

    按照目前所瞭解匯總的情況分析,溫朔判斷,那位名叫湯泉寶的神師,應該是以康傳代、翟川安,以及康潔,還有那個死去的孩子的血液生機做法介,以法陣之力,與天地銜接。如此一來,康傳代、翟川安不死,或者康潔,以及那個死去的孩子,只要有一個人活著,那麼就等同於法陣的運轉就不會停止,始終保持著和天地之間的聯繫。而作為法介,那個死去的孩子,以及康潔,毫無疑問是最重要的一環。

    至於如何借此令翟川安的老婆再生倆兒子,康傳代的老婆生兒子……

    溫朔是真的不懂!

    他也知道,短時間,甚至窮極一生自己也悟不透其中的玄妙。

    畢竟玄法嘛,各家皆有其秘。

    雖不知其所以然,但解除這則血咒婚約,溫朔還是有把握的——無非是起壇作法,以相關者的氣血生機為法介,將每個人體內的氣機運轉狀況進行相應的更改,切斷與天地自然直接的運轉聯繫,就能避免他們的生機被不停地奪取。

    聽完溫朔的分析,馬有城詫異道:「那既然是這樣,為什麼病症會牽連到康宗,以及翟家另外兩人的身上呢?」

    「沒見到這些人之前,我也不清楚。」溫朔搖搖頭。

    「那我們現在……」

    溫朔微笑道:「等康傳代來接我們時,先去翟家,再讓翟川安和我們一起,到康家,這樣就可以避免誤解。」

    「溫朔,你有沒有考慮過……」馬有城說道:「即便真的有玄法在作祟,但假如他們兩家,有任何一方心裡盤算著借助此事謀利的話,我們的出現,就會令他們產生敵意和厭惡的情緒,甚至,會做出些過激的事情。」

    「嗯?」溫朔怔了怔,笑道:「還能怎樣?」

    馬有城嚴肅地說道:「溫朔,你不要輕視這些山裡人在封建的宗族觀念下,其心性會有多麼的強大和狠戾。很多時候,他們根本不會把法律放在眼裡的。」

    這一番話,令溫朔不寒而慄。

    他娘的……

    自己這二百多斤珍貴的嬌軀,如果被禍害在這大山之中,那豈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思忖一番後,溫朔說道:「這樣,等康傳代來了,咱們先探探口風,然後再決定怎麼做吧。其實也不用太害怕,他們本身就封建迷信,又有親身經歷……所以,他們可能對法律沒有敬畏之心,但,對於神師一定會極為敬畏。」

    馬有城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第二天清晨天剛亮,康傳代風塵僕僕地如約來到了鎮招待所。

    老實巴交的他沒敢直接進去,生怕打擾了張堅所說的神師休息,而且以他的形象,這麼早沒人領著他,進去的話會被招待所的工作人員直接轟出去。

    不遠處,一個身材高大,寬闊的年輕人,穿著短袖襯衣,黑色西褲,黑色皮鞋,神情悠閒地走了過來。

    康傳代瞥了眼那個年輕人,暗暗咋舌感歎,這娃有錢!

    他判斷有錢人的標準,就是溫朔的腰間掛著手機。

    這年頭……

    在大一些的城市裡,好歹做點兒生意的人,都已經可以買部手機帶在身上,便於聯繫業務。但尋常的小城和鄉下,手機還是極為奢侈的物品。

    更不要說,這窮山溝溝裡居住的民眾了。

    年紀輕輕就帶上了手機,肯定是家裡特別有錢——稍微有點兒錢的家庭,怎麼捨得給孩子佩手機?

    習慣了晨練的溫朔,因為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知曉晨練不便,而且來時匆忙,沒帶健身的衣服,但早上還是習慣性早早起床,沿著小鎮的大街散步走了幾公里遠又返回。

    遠遠看到招待所門外坐著一個衣衫樸素的「老人」,溫朔便猜到了應該就是康傳代。

    在見到康傳代之前,溫朔心裡一直都有一個疑問。

    從目前所瞭解道的情況綜合分析,天地自然對於身處這場婚約血咒中的人,有汲取生機的危害,翟川安的兒子就有可能是被生生奪盡了生機。

    但溫朔見過康潔,沒有絲毫顯老的樣子,很漂亮的一個年輕女子。

    而康宗,雖然身體虛弱,身材瘦小,但也不顯老。

    那麼……

    天地對於生機的汲取,不會顯示在相貌上的衰老,只是陽壽的衰減嗎?

    現在,看見康傳代的模樣,溫朔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確的——之前他詢問過康宗,其家人的年齡,屬相等等。

    這是必須要瞭解的,等見到所有當事人,還得把每個人的生辰八字都瞭解清楚。

    所以,溫朔知道康傳代今年才四十六歲!

    一個四十六歲年齡的中年人,相貌上卻明顯已經過了花甲之年。

    如果僅僅是相貌上過於顯老,勉強還可以說正常,因為山裡人嘛,從小到大的生活條件差,常年勞作辛苦……但,其個人的生機,狀態,也全然沒有一名正常中年男子的那種全盛之態。尤其是,一個長途跋涉從山裡剛剛走出來的中年人,他可以很累,但個人的生機一定會在高強度的運動後,極為旺盛。

    而康傳代,卻完全是垂垂老矣的狀態。

    不止是疲態,還有生機的嚴重衰減。

    溫朔微微皺眉,走過去對剛剛點上一袋煙的康傳代說道:「大伯您好,您是……康傳代康先生吧?」

    「啊?是我,你是……?」康傳代面露驚訝,繼而說道:「神師?」

    溫朔搖搖頭,微笑道:「神師還在樓上休息,我是和神師一起來的,也是張堅的好朋友。」說著話,溫朔伸手作出邀請的姿勢,道:「康大伯,您走了這麼遠的山路,一定很累了吧?別在外面坐著,到屋裡休息會兒。」

    「沒事,沒事兒……」康傳代憨笑道:「別打擾了神師睡覺。」

    「不要緊,去我的房間就好。」溫朔道:「反正我習慣了早起,也不睡覺了。」

    「那,那就打擾了。」康傳代趕緊致謝。

    溫朔把康傳代請到房間裡,還很客氣禮貌地給他沏了一杯熱茶,是從馬爺那兒順來的普洱。

    「康大伯,昨天我們已經聽康宗、張堅大致講了事情的經過。」溫朔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了康傳代的對面,看著他扭扭捏捏似乎坐沙發還有些彆扭、不舒服,似乎生怕坐髒、坐壞了似的,便微笑道:「您不用緊張,我們就當是閒聊家常……至於您家裡的遭遇,這次來的那位神師,一定可以解決的。」

    說著話,溫朔遞給康傳代一支煙。

    康傳代看著煙盒,心裡暗暗咋舌,這從京城來的人,果然都是有錢啊。

    他本想把煙留著不抽,但又覺得不好意思,便訕訕地笑著用手指捻碎了煙紙,將一半的煙葉塞進煙鍋裡,省下半截煙小心翼翼地揣進兜裡,解釋道:「習慣抽煙袋了。」

    溫朔自然不會揭破康傳代這點兒小心思,他說道:「您給我講講那個神師,還有,翟川安吧?」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6 17:01
708章 多經歷多學習多積累

    「講什麼?」康傳代一臉迷糊。

    「這件事從最早訂婚,直至現在,您都是親眼見證且經歷的。」溫朔微笑道:「具體都發生過什麼,目前那位神師,以及翟家的態度又如何,您都和我講講。」

    「哦。」

    康傳代也不多疑,唉聲歎氣地抽著煙袋,慢慢講述起了當年那場令他懊悔痛苦了多年的婚約。

    就像是很多受了委屈,心裡壓力極大的人,都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然後盡情地把心頭的委屈、心事全都說出來,似乎這樣就能讓別人幫著一起分擔了。而多數情況下,身邊的人已經都知道了,所以無法成為一個合適的傾訴對象,所以康傳安面對溫朔,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出於對張堅的信任,對張堅請來的「神師」的信任,對溫朔這個有錢的年輕人,便更多了些信任,當然,還有那一包推到了他面前的軟中華香煙。

    康傳代並不知道,自己的心理已然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了來自於各方面的暗示。此時此刻,溫朔就是讓他說出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他都會竹筒倒豆子。

    溫朔也有耐性,面帶微笑耐心地做一個傾聽者。

    這場古怪的血咒婚約,溫朔雖然自信能夠在掌握了所有當事人的生辰八字,拿到他們的血液之後,可以強行解除血咒婚約,令所有當事者不再受婚約血咒的束縛,不再受天地自然對於其個人生機的強行汲取,但,身為一名玄士,溫朔職業病般地,想要更多地去瞭解,這種血咒婚約的儀式、過程,以及每一名當事者這麼多年來都經歷了什麼。

    尤其是,這玩意兒竟然能決定生男生女……

    那位玄士是送子觀音轉世來的?!

    以至於,溫朔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親自拜訪那個叫做湯泉寶,被山裡人敬稱「神師」的玄士,向其討教一二。

    不過,自己這次是來砸場子的。

    唉。

    溫朔頗為遺憾地琢磨著,以後一定要找機會,請教請教。如果真能把這套玄法搞到手,自己將來豈不是想要兒子就要兒子,想要閨女就來閨女……

    還有,這類竟然能夠奪人生機,決定生男生女的玄法,溫朔下意識地感覺,對將來小青化人,可以起到一定的助力作用。

    當聽到康傳代講述此次張堅前來,願意出錢,而後翟川安的態度也非常積極,並且根本沒有任何想要趁機索取利益的想法時,溫朔在驚訝的同時,心裡原有的那份不安,也隨之煙消雲散——他能理解,翟川安的心思。

    而且憑借忖度人心、察言觀色,更有心理催眠方面的造詣,溫朔肯定了之前自己和馬有城、張堅的擔憂,並不存在。

    至少,康傳代沒有絲毫作假。

    山區路難行。

    但也並非完全不通車,康傳代和康宗這對父子徒步往返小鎮,源於家境實在是艱難,這些年康宗上學,加之今年為康宗治病,家中已然負債纍纍,如此,康傳代才會明知兒子體弱不堪的情況下,也不得不和兒子徒步三十里到小鎮上找張堅。

    當初張堅徒步去往山廟村,也是著了開三蹦子的摩的司機的道,人生地不熟的,摩的是為了掙錢,沒有送他到距離最近的小鎮上,而是繞過小鎮直達山區,繼而讓張堅自己徒步去往山廟村。

    其實這小鎮上,就有專門的摩的,是兩輪的摩托車,專跑附近各鄉村。

    三輪的摩托車,著實不便。

    飯後。

    溫朔他們沒有耽擱,除卻張堅留在招待所之外,其他人叫了摩的過來,去往臥狐嶺。

    四輛摩托車,轟鳴著出發。

    康傳代本想和兒子康宗兩人搭乘一輛,雖然不用自己花錢,但……能省則省,畢竟溫總和那位馬大師,都是來幫自家忙的。但摩的司機都是跑慣了生意的主兒,看他們父子都是老實人,而溫朔和馬有城又都是外地人,所以直言山路南行,一輛摩托車只能載一名乘客。

    對此,溫朔心裡明白,卻也懶得在這方面計較,每輛摩托車三十元車費而已。

    坐在顛簸的摩托車上,感受著清風拂面,眼前重巒疊嶂,山清水秀,峭壁聳立,山崖險峻……這般近乎於天然的景色,著實令人心曠神怡。

    胖子不禁感慨萬千:「媽的,胖爺什麼時候墮落到如今這般地步,明擺著被人宰了幾十塊,都不帶還價了!」

    倒也不是胖子真的不屑於還價。

    而是他考慮到,自己和馬爺來到這除了景色好,哪哪兒都不好的山區,是來幫張堅的忙,是要起壇作法,解除神秘的血咒婚約的。在做這件事之前,首先要取得當事人的信任——人生地不熟,大家都沒見過面,憑什麼相信你?

    那麼首先,就要財大氣粗!

    財大氣粗的彰顯不是擺闊拿錢砸人,那是最低級的。高級的炫富水準,是生活細節中的隨意。

    四輛摩托車中,一輛是送康宗回山廟村。

    另外三輛一路,直奔臥狐嶺。

    速度不慢,僅用了不到半個小時,便來到了臥狐嶺翟川安家的門前。

    「哥子,我看你們是來辦事地,不會住在這窮哈地村裡,你們打算啥子時候回鎮上,要不要我們等哈你們?」摩的司機叼著煙樂呵呵地問道。

    溫朔笑道:「不好說,但我們今天肯定回鎮上,你們吶,繼而跑活兒,如果還來臥狐嶺,就順便到這兒問一聲,或者,你們有電話的話,給我留個號碼,等什麼時候我們要回鎮上了,又沒車,給你們打電話來接,行不行?」

    「好說!」摩的司機當即笑瞇瞇地拿出了一個名片遞給溫朔。

    溫朔接過來一看,呵,還是手機號碼,看來還真不能太過小瞧經濟落後的山村,但凡思維活絡些的生意人,很是注重聯繫方式的便捷。

    「隨時打電話。」摩的司機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真用得著了,別給我漲價!」溫朔笑道。

    「哥子這話說得,從鎮上跑過來接,價格肯定要稍微高一些哈,你多出十塊,怎麼樣?」

    「少來!」溫朔擺擺手,道:「你這麼說,我可不一定打電話咯。」

    三個摩的司機面色訕訕,但溫朔爽快的言語和始終掛在臉上的親和笑容,倒是令他們不好再去辯解什麼。而且他們也知道,這類掏錢大方爽快的主兒,往往也意味著都是有脾氣的主兒,順他的心多花個三十五十沒問題,不順心了,一個子兒都不會掏。於是乎當即嘻嘻哈哈地應了下來。

    康傳代已然先行進院喊人。

    溫朔和馬有城也不知道這裡的規矩習俗如何,所以沒有跟著康傳代進院,而是站在街門口,神色輕鬆地四處打量著山村的景色,石板路、石頭壘砌的院牆,石頭壘砌的房屋……

    綠樹青山處處,仿若時光輪迴,讓人進入了書卷中描繪的世外桃源。

    不染塵世之垢,盡攬仙境之幽;

    往來無浮躁者,出入皆良善人。

    然而那終究是書生入景而感懷的憧憬罷了,現實裡,但凡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有江湖、有善惡是非……

    就像此刻馬有城和溫朔身處的村落。

    若非提前知曉,任誰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小山村裡,都會覺得生活在這裡的人,應該是無比的樸實、心無瑕疵、純淨無比的山民,他們勤勞、善良、熱情……

    事實卻是,和全國各地所有的鄉村情景沒什麼區別,鄰里之間的爭吵,長舌婦的挑唆謾罵,粗魯爺們兒之間的毆鬥等等等等,還有極度落後的封建思想,為錯而不知錯,不認錯,甚至惱羞成怒變本加厲的愚蠻。

    譬如現在。

    幸虧溫朔和馬有城習慣性保持著基本的素養禮節,在不熟悉當地風俗的情況下,沒有貿然跟著康傳代進翟家。

    其實當地在這方面沒什麼講究。

    溫朔和馬有城完全可以跟著康傳代一起進翟家的門,就像絕大多數的農村那般,到了院子裡再打招呼、相互介紹、寒暄,甚至有人領著的話直接就進屋了。

    但如此細微,似乎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便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了。

    翟家的堂屋裡,翟家的人聽完康傳代的來意後,立刻議論紛紛,以至於爭執了起來,從而忘了基本的待客之道,將在門外等候的馬有城和溫朔給冷落了。

    有的人覺得既然不去請湯泉寶神師了,而是從京城請來了高人,還不用花多少錢,那麼,張堅就應該拿出更多的錢給翟家做補償,別想著真就把錢完全省下來了;

    也有人擔憂,如果未經湯泉寶神師,卻請了別的神師,即便是真把血咒婚約解除了,將來被湯泉寶知道,會不會因此而生氣,起壇作法懲罰翟家的人?

    再者,如果請了京城來的神師,卻沒能解除血咒婚約,還要不要去請湯泉寶?

    這不是瞎折騰嘛!

    更何況,這事兒被湯泉寶知道了,肯定會收費更高,對翟家的人也極為不滿。

    總之各種理由吧。

    其實歸根究底,還是因為這個婚約對於翟家的人來講,沒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因為翟川安的長子早已死去,家裡多一個康潔無非是多一個吃飯的人,還添了個幹活兒的呢。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8 16:40
709章 你說個數

    許是這山村中頗為復古的景色,以及站在街上便能仰觀山巒疊嶂,俯瞰曲徑深崖,吸引了溫朔和馬有城的心思意念,令二人駐足觀景,竟是忘卻了其它。

    於是乎,翟家眾人在爭執和議論中,連帶著尷尬不已的康傳代,都忘記外面還有貴客時……

    溫朔和馬有城,卻並沒有受了冷落的不快和無奈。

    終於。

    老實巴交的康傳代想起了還在外面的溫朔和馬有城,忙不迭給板著臉的翟川安使了個眼色,也不敢去提醒其他翟家的人,轉身匆匆往外走去。

    翟川安也回過味兒來,急忙跟了出去,在院子裡拽住了康傳代問道:「京城來的神師,可靠嗎?」

    「肯定行!」康傳代認真地說道。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那是為名人,叫馬有城!經常上電視的名人,還去過很多大學講課……」康傳代一臉尊敬,好似自己提及了神師的名諱已然大不敬了似的,壓低聲音說道:「這是我兒子說的,我兒子在城裡上大學的時候,認識的好多老師、學校的領導,還有很多大學生,都知道馬有城!」

    翟川安一臉得不信,皺眉道:「有這麼利害?別是騙人的吧?要是全國都有名的大人物,能來咱們這山旮旯裡來?」

    康傳代難得在翟川安面前感覺有了底氣,仰著下巴說道:「老哥我也不瞞著你,來找康潔的那個小伙子,他的朋友和馬有城先生是朋友,如果不是這層關係,人家馬先生肯定不回來……你猜怎麼著?這就不是錢的問題。」

    「嗯?」翟川安愈發糊塗。

    不為了錢,那還能只為了交情?

    打死翟川安都不願意相信——湯泉寶為這事兒張口就要六十萬,京城來的那個年輕人也開口就說願意出三十萬,就依著三十萬的價來說,甭管叫什麼馬有城的人有多大名氣,跑一趟山溝溝起壇作法一次,賺三十萬,肯定來啊!

    「人家才不願意做神師呢,在大城市,在山外面,神師是封建迷信!多丟人啊?」

    「那給的錢多不就行嘛。」

    「馬有城那麼有名的人物,有的是錢……比湯泉寶都有錢得多,人家可是在京城住,在全國大名鼎鼎啊!」

    「哦……」

    翟川安若有所悟,連連點頭,滿臉的驚訝和羨慕。

    走出街門,看到馬有城和溫朔二人並肩而立,站在街上沉默觀景,康傳代趕緊上前一臉恭敬和歉疚地致歉解釋,而翟川安作為這家的主人,怠慢了貴客亦是連聲道歉,恭恭敬敬地邀請溫朔和馬有城進家。

    觀景的二人這才回過神兒來,不禁相視而笑,客客氣氣地受邀進家。

    走進這相對村落中大多數家宅,僅是外牆和門樓就要高得多,街門也寬闊些的宅子中,溫朔和馬有城才頗為吃驚地發現,宅院中別有洞天!

    雖然同樣是以石材為主建築材料,但翟家卻是由數個院落組合成的大宅,簡直可以媲美京城老年間的大宅門。只不過,這裡的宅院因為地理環境的緣故,因地勢而間,有高有底,起伏參差,院院相通,石階隨處可見。

    溫朔和馬有城不禁感慨,這樣一套大宅院,若是放在京城的地界……

    縱然是郊區,少說也得值幾個億了!

    因為其面積,因為其建築風格,因為其古樸中透出的濃郁滄桑底蘊。

    「敢問翟先生。」馬有城忍不住問道:「這家宅至今有多少年了?」

    翟川安愣了愣,繼而陪著笑臉說道:「不知道,反正打從我爺爺那一輩兒,就有了三套宅院,後來又不斷地建,我估摸著,得有一百多年了吧?」

    「翟家應該是當地的豪門大族了!」馬有城讚歎道。

    「人多點兒,哪兒敢說什麼豪門啊,都是些苦哈哈。」翟川安尷尬訕笑。

    確實如此。

    山裡人家靠天吃飯,這些年能出門務工掙些錢填補家用,生活已經是比以前好得多了。

    至於這家宅……

    都是信心快快快攢錢,家裡人有多,街坊鄰居幫襯著,一點點蓋起來的。

    翟家實在是太大了,僅是居中的就有三層七套宅院,外面連同著還有大大小小的五套宅院。平均每套宅院有三間正屋,三間側房,各有寬暢的院落,家家院子裡養了雞鴨犬豕,甚而還有牛驢羊,偏生因為這大山中的環境,沒有平原地區家養牲畜時那種熏天嗆人的臭味兒。

    便愈發像極了書中美好的桃花源。

    翟川安沒有急於領著溫朔和馬有城去自家的堂屋院裡敘事,畢竟那麼多人吵吵嚷嚷的不像話,他身為家主面子上也過不去。再者,第一眼看到馬有城和溫朔,他內心中的猶疑就蕩然無存,更多的,是堅定的信任和尊敬。

    兩座小院之間,院牆外一處天然延伸出的平台上,有一張石桌,其實就是一塊毫無規則的大石頭,上面打磨平整了,旁邊放了幾把小凳子。

    翟川安請幾位坐下,然後唉聲歎氣地把目前的情況講述了一遍。

    他很是為難地說道:「我個人,沒有一丁點兒反對的意見,只要能解除了這個婚約,只要真能保證家人地安全,不受血咒的禍害,那肯定沒得說……活著的人還有離婚,怎麼能讓自家死去快二十年的娃娃,拖累人家一個大活人一輩子勒?可是,這麼大一家子人,誰都擔心血咒破不了,天知道會禍害到誰的頭上,更怕連累了所有人,我當家作主,咋個說?」

    馬有城微微點頭,表示可以理解。

    溫朔思忖一番後,道:「翟先生,就沖您剛才這番話,我得向您豎起大拇指,真仁義,大氣!」

    翟川安苦笑著搖頭擺手。

    「其實……」溫朔稍稍頓了頓,微笑道:「我有句話可能不大中聽,但必須得向您說一下,以便於我們接下來解決問題。」

    「啊,請講,請講。」翟川安客客氣氣地說道。

    「患病的是您的妻子和您的兩個兒子,和家族中的其他人無關,當初歃血結下婚約,也是用了您和妻子,以及康傳代夫妻的血,還有兩個孩子的頭髮。」溫朔神色平靜地說道:「所以,不會牽連到家族中的其他人,他們心裡,也應該清楚這一點。之所以現在紛紛開口阻攔,一是擔憂這件事被湯泉寶得知後,會對整個翟家施以報復;二,事不關己,卻偏偏又遇到了一個捨得為康潔花錢,花很多錢的人,那麼,大家都想從中得到些好處。」

    翟川安皺眉,旋即勃然大怒,瞪視著溫朔。

    溫朔面帶微笑,看著翟川安,沒有絲毫緊張和顧慮。他掏出煙來,悠悠然自顧自點上一顆,繼而將煙盒放到書桌上,輕輕推到了翟川安的面前。

    被溫朔淡然的神情和氣場所懾,翟川安圓睜的雙目垂下了眼瞼,重重地歎了口氣,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點著了,深吸一口,道:「小哥說得對,可我也沒得辦法……」

    「只要您認可,同意就好。」溫朔微笑道:「說到底,您是家主,這場婚約也是您兒子的婚約,至於其他人,我也不讓您為難,也不會埋怨您做事有失公允,更不會背後戳您的脊樑骨說您是在貪財。」

    「小哥有得辦法?」翟川安詫異道。

    「如您所說,現在我們不方便和您家裡的那些人見面,以免爭吵鬧得不可開交。」溫朔說道:「您估算一個數,大概需要多少錢,能讓所有人滿意?」

    翟川安微微皺眉,旋即明白了溫朔的意思——這是,要生生地用錢砸人啊?!

    好傢伙!

    見過財大氣粗的,也沒見過這麼氣粗的!

    「不行。」翟川安搖搖頭,道:「這個法子使不得,否則他們會鬧得更凶。」

    「怎麼講?」溫朔問道。

    身為家主的翟川安,對家族中人頗為瞭解,更清楚如何去處理一個家族中每日裡發生的各種雞毛蒜皮。他輕輕歎了口氣,道:「溫老闆你有錢,翟家的人說不出啥子,但給誰多,給誰少,都會鬧出意見和矛盾,到最後溫老闆你好心卻辦了壞事,翟家門裡,得打翻了天咯……」

    溫朔和馬有城對視一眼,盡皆點頭。

    稍作思忖,溫朔面露欽佩,道:「翟先生智慧過人,是晚輩考慮不周了。既然如此,翟先生您說個數,然後錢交給您這位家主統一安排下去便是了。」

    「這……」翟川安一臉尷尬。

    他必須承認,如此安排無疑是最好的。

    但問題是,翟川安雖然無比希望著能夠天上掉餡餅得到大筆的錢財,但他是個要面子的人,是十里八鄉戶員最大家族的家主,這名聲可比什麼都重要啊。

    溫朔用專注而真誠的目光,凝視著翟川安,他面帶微笑,似乎頗為期待。

    就像是,他在求人,等待著對方答應自己的要求。

    翟川安內心糾結不安。

    要多少?

    要得少了,就錯過了大好的機會;可如果獅子大張口,未免落了下乘,而且,一旦這類財大氣粗的主兒生氣了……湯泉寶是神師,誰都怕湯泉寶的報復打擊,坐在這年輕胖子身旁,始終八風不動,神色平靜的中年男子,也是位神師,而且是一個在全國都極為有名氣的大先生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as000538

LV:8 領主

追蹤
  • 385

    主題

  • 21095

    回文

  • 12

    粉絲

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