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紅樓名偵探 作者:嗷世巔鋒(連載中)

 
Babcorn 2018-9-4 18: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6 264607
Babcorn 發表於 2019-3-9 12:27
第921章 碩鼠、碩鼠【下】

  端著銅盆自地上起身,繡橘似有意似無意的斜了王熙鳳一眼,見她正盤腿坐在床上,端詳幾件半成品的秀活兒。

  於是便語帶雙關的笑道:“若沒什麼事兒,奴婢就退下了——好容易二奶奶在咱們家留宿,您可得抓緊機會,把那掏心窩子的話,好生同二奶奶說說。”

  聽她這話,賈迎春本就低垂的臻首,幾乎就埋進了雙峰之間。

  倒是王熙鳳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可畢竟是小姑子的身邊人,她倒不好當面質疑什麼。

  直到繡橘到了外間,她這才旁敲側擊的試探道:“繡橘這丫頭,倒比你個做主子的還氣勢些——她平時就這樣?”

  賈迎春雖然沒能聽出,王熙鳳話裡隱含的探究之意,可此時卻也無心探討繡橘的事兒。

  於是模棱兩可的搖了搖頭,隨即欲要開口,卻又忍了下來,默默的挪動嬌軀,坐到了王熙鳳對面。

  看看王熙鳳,她垂首沉吟片刻。

  故作勇氣再看看王熙鳳,卻又在那一雙丹鳳眼前敗下陣來,再次垂首沉吟起來。

  如此再三,王熙鳳終於不耐煩了,將長腿伸展開,將骨肉均勻的嫩足往迎春腳心一抵,沒好氣道:“還說近來你大有長進呢,這膽子怎得連以前的不如了?”

  頓了頓,猜她約莫是有些情怯,又暗含鼓勵的道:“這裡只有你我姑嫂二人,卻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有什麼心裡話,只管說出來就是!”

  說完,王熙鳳自己也禁不住紅了雙頰,心裡頭像是揣了只小老鼠似的,既心癢難耐、又惴惴不安。

  不成想都這般暗示了,賈迎春卻依舊低垂著臻首,半晌也沒個動靜。

  這下王熙鳳當真有些惱了,五根腳趾輪替著,在迎春腳心上輕撓起來,嘴裡更是發狠道:“說不說?你到底說不說!”

  說實話,癢倒未必又多癢,但這口足並用的催促,卻終於給了賈迎春足夠的動力。

  她猛地抬起頭,脫口問道:“嫂子下午同二郎說的大……碩鼠,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下卻是輪到王熙鳳愣怔了。

  她哪裡想到,賈迎春非但窺破了涼亭裡那小小的曖昧,竟還當面問了出來!

  可她畢竟不是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很快就又調整好了心態,故作不解的反問:“老鼠還能有什麼別的意思?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賈迎春顯然沒想到,王熙鳳這般輕易就揭過了這個問題,甚至還反將了自己一軍。

  慌亂之下,又著急忙慌的道:“嫂子別誤會,我……我……這幾年你受的苦,我都看在了眼裡,只是想幫你又不知該從哪裡幫起!”

  她這裡自說自話,殊不知落在王熙鳳耳中,卻成了另外的意思:原來她早就惦記上我了!

  看來正是下午那小小的曖昧,讓自己這小姑子鼓起了勇氣。

  既如此,倒不好冷了她的心意。

  再說……

  讓她繼續這拖沓下去,什麼時候才能直奔主題?

  王熙鳳想到這裡,往前探著身子,主動挽住了迎春的柔荑,順著皓腕一面往上攀附著,一面幽幽的嘆了口氣:“難得你這麼惦記著我,也不枉嫂子看顧了你這麼些年。”

  見她態度緩和下來,賈迎春也是暗自鬆了口氣,正待鼓起餘勇,趕緊把事情挑明了。

  王熙鳳那隻手卻已經攀到了她肩頭,幾根蔥白也似的指頭,勾住那外套的領子,不容置疑的道:“先把這衣裳脫了吧,咱們躺下說話。”

  “這……”

  賈迎春還在遲疑,王熙鳳卻已經自顧自的動起手來,無奈之下,便也只得配合她的動作。

  “嘖嘖嘖!”

  等到那外套剝落,露出裡面那無袖的小衣,王熙鳳上下端詳了幾眼,咋舌道:“果然是女大十八變,這一身冰肌雪膚的,怕連薛丫頭都要比下去了!”

  “嫂子……嫂子莫要取笑人。”

  賈迎春被她那熱辣的目光,瞧的渾身不自在,下意識的抱住了肩膀,搖頭道:“我那裡比得上薛妹妹。”

  這一露怯,方才要說的,自然也便說不出口了。

  偏王熙鳳瞧她羞臊的模樣,倒愈發放的開了,反手解了扣子,也將自己的外套剝下來,露出一身裹在抹胸裡的美肉。

  然後雙手撐著床,幾下便挪到了迎春身旁,與她並肩比較著:“瞧瞧、瞧瞧,我自詡也不是個黑的,卻比妹妹差了行市呢。”

  其實她的肌膚,雖比不得迎春、薛寶釵白皙,卻也是瑩玉也似的,泛著撩人的光澤。

  而這一貼近,賈迎春是愈發的不自在了。

  可她向來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更何況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算計別人,心裡有愧,自然更不好拒絕王熙鳳的主動親近。

  可王熙鳳卻當她這是默許了。

  再說到了這等境地,就算王熙鳳知道自會錯了意,也未必會停下來——畢竟,她本就在已經強勢主動慣了,又從不肯半途而廢。

  將兩個瑩玉也似的肩膀,在一起胡亂摩挲了幾下,王熙鳳忽又笑道:“索性連這小衣也脫掉,也算咱們姑嫂兩個坦誠相對了。”

  說著,作勢又去解賈迎春的小衣。

  “別!”

  這下迎春終於不敢在沉默下去了,她向後縮了縮,怯聲道:“我還想和嫂子說……說幾句掏心的話。”

  王熙鳳將抓空的手,緩緩收了回來,狐疑的端詳了迎春幾眼,忽又咯咯笑道:“也罷,你不脫,我可是耐不住這屋裡的燥熱了。”

  說著,自顧自鑽進了被窩裡,窸窸窣窣的好一番動作,將個抹胸連同其它物件,竟是一股腦剝了個精光。

  隨即她探著半邊雪白的膀子,把那些衣服一件件掛在了床頭,又向賈迎春勾手道:“你也躺進來,咱們說話也方便些。”

  賈迎春實在難以理解王熙鳳這番舉動,但卻隱隱預感到,自己真要是鑽進被窩裡,多半就再沒機會把事情說清楚了。

  於是銀牙一咬,顫聲道:“其實今兒下午,聽嫂子同二郎那幾句閒話,我突然就想明白了,能幫到嫂子的並不是旁人,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

  “而是一個能傳宗接代的子嗣!”

  傳宗接代的子嗣?

  王熙鳳心頭一緊,繼而便止不住的惆悵起來。

  曾幾何時,這也是她鍥而不捨的最高追求,但眼下賈璉都成那樣子了,她又哪還能再有什麼子嗣?

  “其實哥哥……哥哥之前就……”

  噹啷~

  正說到最羞人的地方,忽聽外面一聲脆響,似乎是繡橘打翻了什麼金屬物件,王熙鳳也沒太在意,但賈迎春卻登時急了,因為這正是她與繡橘商量好的暗號:

  那碩鼠已經到位了!

  這一心急,她便把該有的鋪墊都忘到了九霄雲外,徑直道:“嫂子若是有意,我現在就去……就去請了碩鼠來,讓嫂子……讓嫂子好生……好生……”

  她這磕磕巴巴的,死活說不出個整句。

  王熙鳳聽得‘碩鼠’二字,心下登時想到了在庫房裡的見聞,可轉瞬間,那羞人的情景就又被她拋到了腦後。

  就算賈迎春真想撮合自己與她那小叔子,總也不能大晚上的把人給變出來吧?

  哪她嘴裡的碩鼠,又指的是什麼?

  難道……

  是那‘不求男’的物件?

  “呸!”

  王熙鳳猛地啐了一口,臉上的羞紅,直往脖頸裡蔓延:“不曾想你竟也……罷罷罷,今兒我便捨命陪君子,有什麼把戲,儘管使出來便是!”

  如此豪放的回答,讓賈迎春喜出往外,哪曾想到兩下里鬧了誤會?

  當即趿著繡鞋起身,道:“那嫂子稍候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著,就快步出了裡間。

  這妮子!

  那羞人的物件,怎好放在外面?

  卻不知是銅的、銀的、金的,還是玉的?

  尺寸又……

  王熙鳳縮在被窩裡,越想越是渾身滾燙,因尋思著反正都是女子,也不怕被瞧去了什麼,便悄悄踢開被角,將一條玉琢也似的長腿探了出去。

  “咦?!”

  隨即她就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因為那足底傳回的觸感,分明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王熙鳳急忙抬頭去瞧,卻見一隻高大魁梧、骨肉所鑄的‘碩鼠’,正目光灼灼的站在床前,而自己腳掌所及之處,正在‘它’臍下三寸……
Babcorn 發表於 2019-3-9 12:27
第922章 以打促和【合】

  五更雞鳴。

  孫紹宗正一臉倦容的坐在床尾,任由繡橘托起雙足,將鞋襪挨個往腳上套,突然間從被子裡伸出一隻長腿,狠狠踹在了他後腰上!

  畢竟是雙腳懸空,饒是孫紹宗這般噸位,也是身不由己的一側歪,險些從床上跌下去。

  他急忙用手撐住床沿,回頭看時,那雪白的足踝,卻早又縮回了被窩裡。

  孫紹宗無聲的咧嘴一笑,正想著言語調笑幾句,一陣極力壓抑的抽泣聲,卻從被子裡傳了出來。

  笑容一僵,孫紹宗悻悻的摸向後腰,卻不曾想被踹的地方,竟沾染了些黏黏膩膩的東西。

  這是……

  孫紹宗先是一愣,繼而想起這些東西,正是自己不久前才弄上去的,忙向繡橘討了帕子,百般嫌棄的反覆擦拭了好幾遍。

  這一耽擱,那哭聲卻是越來越大。

  就連已經昏睡過去的賈迎春,都被驚動了,迷迷糊糊的支起身子,看看床尾的孫紹宗,再看看緊緊裹在被子裡的王熙鳳,臉上的茫然逐漸轉化為不知所措。

  嘖~

  孫紹宗砸著嘴側身躺倒,直接連被子帶人一起抱住,把臉貼上去悶聲道:“嫂子若實在捨不得我,我就再陪你……”

  “滾!”

  沙啞的嘶吼聲,打斷了孫紹宗沒皮沒臉的言語,隨即又有一隻柔荑自被縟裡探出,在孫紹宗小腹上又掐又擰。

  孫紹宗非但沒有阻止,反而趁機把肚皮拱到了被窩裡,死皮賴臉的往上貼。

  於是那掐擰,便轉為了抓撓,不多會兒的功夫,就留下許多縱橫交錯的血痕。

  再然後,那小手漸漸乏力,便再次轉為了推搡。

  此時孫紹宗適時又把身子擠了半邊進去,將王熙鳳徹底圈進了懷裡。

  那推搡的力道驟然加大,好半晌徒勞無功之後,才終於軟綿綿的垂了下去,欲拒還迎的搭在孫紹宗腰間。

  這幾乎就是昨天晚上的翻版。

  不過那時候王熙鳳抵抗的力度,可要比現在強烈多了,期間更雜了無數凌厲的言語。

  當然,撐過一番持久戰,進入以打促和【合】的階段之後,那暢美卻也是大大的值回了票價。

  尤其是到了後來,王熙鳳也不知是破罐子破摔,還是徹底放飛了自我,表現出的狂野與投入,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書不贅言。

  卻說孫紹宗將王熙鳳擁在懷裡,聽她那抽泣聲由重便輕,漸漸的連呼吸也均勻了,便向一旁的賈迎春使了個眼色。

  賈迎春會意,小心翼翼的揭開了被縟一角,就見王熙鳳雖是淚痕滿面,卻睡的甚是安詳。

  孫紹宗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由著繡橘披掛整齊了,然後自密道轉奔書房。

  而賈迎春目送他離去之後,臉上卻漸漸生出些悔意。

  她昨天之所以會做出決定,要撮合孫紹宗與自家嫂子,一者的確是心疼王熙鳳這幾年的境遇,又見她似乎對孫紹宗有意,所以便來了個順水推舟。

  這二來麼,自然是為了籠絡討好孫紹宗。

  隨著二房不斷的‘推陳出新’,那一群鶯鶯燕燕,已經大大擠佔了賈迎春和孫紹宗溫存的時間。

  更別說日後,孫紹宗必然還要迎娶正室過門。

  因此最近賈迎春心裡邊兒,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股危機感。

  之前撮合邢岫煙嫁過來,以及這次姑嫂聯床,都是由此而觸發的。

  不過……

  她卻並沒想到,一向有些風言風語傳出,又同孫紹宗在眾目睽睽之下調情的嫂子,竟會抵抗的那般激烈。

  也幸好那激烈的抵抗之後,便是酣暢淋漓的歡愉,否則賈迎春此時就不僅僅是後悔,而是無顏再面對王熙鳳了。

  …………

  簡單用過早飯。

  孫紹宗打著哈欠上了馬車,就覺得身上熱辣辣的,又癢又疼。

  雖說最重的傷口,也不過就是肩頭那幾道牙印,可架不住數量多的驚人,而且疼也還罷了,癢卻著實讓人難耐。

  最奇的是,連腳心上竟也破了幾處油皮,真不知王熙鳳是怎麼抓上去的。

  之前沒怎麼走動還好,這從書房到馬廄,便覺得百般不適。

  半路上實在忍耐不住,孫紹宗只得脫了靴子,盤著腿好一通狠撓。

  這全情投入的,連馬車什麼時候被人攔下來的都不知道,等回過神來,卻正與挑開車簾,探頭進來張望的趙榮亨四目相對。

  尷尬,無言的尷尬。

  好一會兒,趙榮亨才又不慌不忙的縮回頭,輕輕放下了車簾。

  孫紹宗這才把鞋襪穿回去,重新整理好儀表,貓腰鑽出了車廂。

  因見趙榮亨正在不遠處候著,他急忙跳下馬車,抱拳拱手道:“讓趙總憲見笑了,卻不知趙總憲截下孫某,可是為了林大人的案子?”

  下車時,孫紹宗就已經注意到了,趙榮亨截停自己馬車的地方,選的十分巧妙,無論自己是去大理寺,還是直接去林家,此地都是必經之路。

  要說這是湊齊碰上了,孫紹宗是決計不信的。

  趙榮亨倒也沒有否認,鄭重的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我與林大人同衙為官多年,現如今他剛剛致仕,便遭此殺身橫禍,於情於理,我趙榮亨都不能袖手旁觀。”

  說著,鄭重的還了一禮:“若是有用到趙某的地方,還請孫大人千萬不要客氣!”

  這果然是個會做人的。

  怪不得當初他在‘龍根案’時,也曾重重得罪過太子,現如今卻還能順利融入太子的核心團隊。

  與之相比,北靜王水溶的手腕就顯得稚嫩多了,根本看不出一脈相承的痕跡。

  哪他們到底有沒有遺傳關係呢?

  不過話說回來,孫紹宗昨兒還真想過,想他打聽林齊晟在朝堂、衙門裡的表現。

  此時見趙榮亨主動找上門,自也不會同他客氣什麼,當下就近找了個茶樓,細細探問究竟。

  …………

  與此同時,孫府後院。

  啪~

  風采更勝往日的王熙鳳,將一把鎏金剪刀重重的拍在梳妝台上,俏臉含煞的吩咐著:“去!再把你家那碩鼠找來,姑奶奶今兒要好生同他掰扯掰扯!”
Babcorn 發表於 2019-3-9 12:27
第923章 推敲【上】

  和孫紹宗之前推測的差不多。

  最近林齊晟在朝堂上,的確是屢有驚人之舉。

  一開始都察院裡的人,都以為林總憲這是又盯上了什麼大魚了,個頂個摩拳擦掌的,就等著集體‘榮立一等功’呢。

  哪成想最後等來的,卻是林齊晟申請致仕的消息。

  雖然根據趙榮亨的說法,林齊晟這種變化是從半年前開始的,和其家人兩年有餘的說法不大相同。

  但惟其如此,才更證明林齊晟之所以辭官,正是因為情緒控制上出現了問題。

  他多半是在兩年前,得了某種精神疾病,可這年頭對心理狀況什麼的,也只有幾個簡單的判定:瘋子、傻子、正常人。

  而林齊晟雖然在行為上十分出格,卻顯然不屬於前兩種情況,再加上諱疾忌醫,又不知該如何調整心態,所以導致症狀逐步加深,最後在朝堂上也開始露出躁動乖僻之態。

  林齊晟顯然也意識到,再這樣繼續下去,等待自己恐怕會是滅頂之災,所以採取了果斷止損的舉措——致仕還鄉。

  以他辭官前建立的人脈和威望,等回到山西老家,絕對是土霸王一般的存在,只要不撞上海瑞那樣的強項令,大概率還能倒行逆施好幾年。

  只是他卻萬萬沒有預料到,即便主動辭了官,這滅頂之災還是如期而至。

  既然已經瞭解林齊晟在朝堂上的情況,同趙榮亨分開之後,孫紹宗自然也就沒去衙門,而是逕自趕到了林府之中。

  一路無話。

  到了林家之後,首先被呈送到他面前的,除了昨天晚上審訊林府下人的口供記錄之外,還有兩張林府的平面圖。

  其中一張十分素淨,只在內院部分標註了幾個符號;而另外一張,卻是密密麻麻的塗滿了各種標記、備註。

  這是昨天孫紹宗離開之前,特地吩咐黃斌繪製的。

  根據府口供顯示,林齊晟遣散大多數下人之後,便愈發的特立獨行,甚至拒絕小廝丫鬟們的貼身服侍。

  當初剛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孫紹宗還曾據此推斷,林齊晟極有可能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被人冒名頂替了。

  但後來詢問那些小妾時,卻有三人表示曾先後同林齊晟過夜——就算相貌、聲音能糊弄過去,身材和某些方面的能力,總是不好作假的。

  所以林齊晟可能被替換的時間,便縮小到了五日之內——因為六天前的晚上,他才最後一次寵幸了某個小妾。

  那密密麻麻的草圖上,標識的正是近五日裡,林齊晟與林府其它人的行止。

  而素淨的那張上,則是雙方相遇的地點與時間。

  書房、花廳、三門夾道、花園涼亭。

  孫紹宗端詳良久,最後目光落在了‘三門夾道’的標註上。

  這是林齊晟最後一次出現在人前,也是目擊者最多的一次,更是他唯一一次,接近前院與後院的通道。

  顯然,凶手這麼做,是刻意想要掩飾林齊晟的死亡時間。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

  命人取來筆墨紙硯,孫紹宗將仔細對比之後,在林齊晟出現的同時,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一一謄錄到了紙上。

  既然是要分飾兩角,凶手自然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內,出現在不同的地方。

  然而寫完之後,孫紹宗反而頭更大了。

  因為僕役被遣散了大半,這諾大一座府邸裡空蕩蕩的,導致無論主僕,獨處的人至少佔了一半往上。

  即便添加了不在場證明這個篩選條件,也還有三分之一多的人,被列入了這份名單之中。

  這其中,林齊晟那些小妾又佔了近半。

  看來在發現更多的訊息之前,很難利用排除法確定真兇——當然,針對性的排查,還是要不斷進行的。

  於是將這排查名單,交給唐惟善去處置之後,孫紹宗便又換了張紙,開始羅列本案其它的切入口。

  首先是藏屍地。

  參考屍體的表面狀況,以及腐爛程度,這藏屍地點肯定是室內無疑,而且乾燥、恆溫、充滿浮塵。

  前者和後者且不說,中間這個條件,卻是把絕大多數空屋都排除在外。

  因為進入十一月中旬以來,氣溫持續走低,如果沒有人類或者其它熱源體在裡面活動,普通結構的住房,室溫在晚上就會降到零度以下。

  如果是這樣的話,屍體應該會留下反覆冰凍、溶解的痕跡才對,但昨天檢查的時候,卻並沒有發現這種跡象。

  這證明屍體應該是長期處於,零度以上的恆溫狀態之中。

  林府並沒有圈養任何禽畜,能長期保持零上恆溫的所在,基本也就是常常有人活動的地方。

  考慮到那股屍臭味道,應該在屍體被發現之前,就已經醞釀瀰漫了一天以上,真要是被藏在有人進出的地方,肯定會被察覺出異狀才對——畢竟屍體本身並沒有被封存、掩蓋的跡象。

  要麼,是有人忍著屍臭,將林齊晟的屍體藏在了身邊。

  但這種行為,存在著極大的風險,尤其屍臭也不是那麼容易散掉的,如果真的有人敢把屍體藏在身邊,昨天閤府上下進行搜查時,就應該有所察覺才對。

  要麼……

  就是藏在相對密封,且恆溫的密室裡。

  想到這裡,孫紹宗先在‘藏屍地’三字後面,添加了‘密室’的備註,然後想了想,又加了‘地下’二字。

  畢竟如果只是普通的密室,也未必就能一直保持恆溫。

  反之,如果是在地下的話,保持零度以上的恆溫,就再簡單不過了。

  添加完備註之後,孫紹宗這才吩咐道:“陳敬德,你去找林家的人問一問,看這宅子裡是否有什麼地方,可能藏有密室——順帶再問一問,近些年來,這府上可有進行過改建。”

  後面那問題,卻是想起了自家那條地道。

  等陳敬德領命去了。

  孫紹宗便又在紙上,添加了‘冒名頂替’四個大字。

  雖然因為林齊晟留著五綹長髯,又慣常帶著一副粗框眼鏡,無形之中降低了假冒他的難度。

  但想要瞞過別人,必要的化妝技巧,總是不可缺少的。

  然後就是對林齊晟日常生活的熟悉程度——即便林齊晟深居淺出,脾氣暴躁無人敢近,卻也不是一個陌生人,隨隨便便就能假裝的。

  這裡最有嫌疑的,顯然是伺候他日常起居的小廝。

  可問題是在案發之前,他身邊的小廝就被遣散了大半,餘下的也統統被他趕到了前院。

  話說……

  林齊晟為什麼會突然把小廝全都趕出去呢?

  明明這狂躁的症狀,已經持續了兩年多,按說他身邊的小廝們,應該早就度過了磨合期。

  要說他近來已經暴躁到,身邊不能留人的程度,那先後寵幸三個小妾時,卻為什麼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莫非……

  林齊晟趕走身邊的小廝,其實是為了遮掩什麼秘密?

  哪又會是什麼秘密呢?

  要知道林齊晟生前,幾乎是明目張膽的睡了某管事的老婆,壓根也沒有刻意遮掩什麼。

  莫非這秘密對他而言,比與人通姦還要嚴重許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9-3-9 12:27
第924章 推敲【中】

  卻說孫紹宗正在紙上勾勾畫畫的推敲案情,忽聽外面稟報,說是林家大爺林修緣找了過來,言稱有要事想同孫紹宗商量。

  這裡本就是人家的地盤,孫紹宗焉有不見之理?

  當下親自出門,將林修緣迎進了客廳。

  等兩人分賓主落座之後,林修緣立刻道明了來意:“孫大人,家父的屍身,昨天晚上應該已經勘驗完畢了吧?不知可否容我們設下令堂,上香祭奠?”

  這孫紹宗就更沒有反對的理由了。

  正想順口應下,他心頭忽又一動,忙改口道:“既然是要設靈祭拜,是不是可以把府上遣散的下人,再重新召集回來?一者進一進主僕之誼,二來也或許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些別的線索。”

  其實孫紹宗一早,就想過要把林府遣散的下人,重新召集起來進行訊問。

  可無奈大理寺的人手並不是很足,在林府還沒有徹查清楚之前,實在分不出人手,去蒐羅那城裡城外小兩百號人。

  林修緣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點頭道:“那林某待會兒就讓人放出風聲,說家父臨終時留下遺命,要給閤府上下補發一個月的例錢,凡是過來祭拜的舊僕人人有份。”

  這林家大爺倒真是個知情識趣的主兒,且又頗有些手腕,有他鼎力支持,大理寺的人查起案子,也著實方便了許多。

  當然,前提是他本人並非凶手!

  既然林修緣主動尋過來,孫紹宗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於是便趁機詢問,這府上可有疑似藏有密室的地方。

  緊接著又旁敲側擊的,探聽林齊晟執意要遣散貼身小廝的原因。

  然而林齊晟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為然,密室什麼的且不論,他在這府裡雖是一人之下,但與父親的權威相比,卻還是顯得過於渺小了。

  但凡是林齊晟乾綱獨斷的事情,他這個做兒子的只有領命的份兒,哪敢追著去刨根問底?

  不過也不是全無所得。

  至少在孫紹宗問及改建問題時,林修緣卻一口道出,約莫在三年前,府上的確進行過一次改建。

  三年?

  這個時間點,有些出乎孫紹宗的預料。

  他本來還以為,那密室若非一開始就有,就多半是林齊晟性情大變之後弄出來的。

  可為什麼會是三年前呢?

  算了,先不管別的,且順著這個線索追查一下,看能不能發現些蛛絲馬跡。

  在得到孫紹宗的拜託之後,林修緣依舊是配合的很,立刻命人尋來官家,問出了當年承建的牙行。

  不過牙行也只是中介而已,同雙方的聯繫都相對鬆散,如今時隔三年之久,究竟能不能找到當年的工匠,誰也不敢打包票。

  等把去牙行追查的任務鋪排下去,林修緣也趕著去設置令堂了。

  孫紹宗又拿起方才塗抹的草紙,重新梳理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新的思路湧現,便決定開始第二輪詢問。

  這一輪,他重點要盤問的對象,一是公認對林齊晟心懷怨憤的主兒,二是那些自稱在近五日內,曾經見過林齊晟的人。

  除此之外,還有林齊晟寵幸過的三名小妾——尤其是最後一個,如果說她就是凶手的同謀,那麼殺人、藏屍、李代桃僵等一系列動作,都可以在當天晚上完成。

  而首先被傳喚到孫紹宗面前的,則是那位來自青青大草原的管事王澎。

  根據衙役們統計的資料,這王澎今年只有二十九歲,但看上去卻十分蒼老,連頭上的毛髮都稀稀落落的,顯然已經提前陷入了中年危機。

  “青天大老爺明鑑啊!”

  約莫已經猜到,自己成了重點懷疑對象,這王澎剛一進門,就急急忙忙的以頭搶地,可憐巴巴的分辨道:“我那婆娘雖然的確與老爺有染,可……可她沒嫁給我之前,本就是老爺的通房丫鬟!”

  “左右也是老爺玩剩下,才給丟給小人的,現如今不過是撿起來再嚼兩口,又有什麼打緊的?小人心裡可是一點怨言都沒……”

  孫紹宗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本官怎麼聽說,你曾因此幾次毆打妻子?”

  原本還覺著這廝有些可憐,但看他這極力撇清的猥瑣言語,對其的同情頓時化為烏有。

  “這……”

  吃這一問,王澎頓時就卡了殼,半晌方流著冷汗道:“小人心裡一點怨言都沒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老爺下毒手啊!”

  這痞賴貨!

  怪不得把林齊晟抓姦在床之後,也依舊能保住管事的位置。

  又或許,那天他其實是去吹簫助興的?

  繼續盤問了幾句,這王澎卻只是一味的惶恐分辨。

  眼見問不出什麼有用的,孫紹宗便示意左右,將這王澎帶了出去,然後傳喚下一個嫌疑人進來。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王澎的妻子趙瑩瑩。

  現年二十七歲的趙瑩瑩,是個標準的嬌小婦人,當初配給王澎的時候,林齊晟正偏愛豐腴女子,對她自然沒有多少留戀。

  只是沒想到七八年後,林齊晟卻又變了口味……

  不過與其嬌小的體態不同,這趙瑩瑩進門之後,卻是昂首挺胸、絲毫不懼。

  當被孫紹宗詢問,近幾日的行止時,她更是答非所問的道:“我不過是老爺的一件玩物罷了,他究竟是怎麼死的,我哪裡會知道?”

  頓了頓,又無所謂的補了一句:“不過大人要是想隨便拿個人交差,民婦倒也甘願認罪,左右我也活不下去了!”

  這婦人……

  要麼是演技太高,讓人看不出破綻來。

  要麼就是真的已經萌生了死志。

  話說回來,,一邊被年近七旬的林齊晟欺辱,一邊還要忍受丈夫的毒打,更要承受旁人異樣的目光,一個普通婦人因此而情緒崩潰,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這接連兩個,都沒能問出什麼來。

  孫紹宗便決定臨時更改計畫,把那幾個苦大仇深的都先晾一晾,從那三個被寵幸的小妾問起。

  首先被帶進來的,是嫌疑最小的十三姨娘,現年二十二歲的張濘——她是在林齊晟趕走身邊小廝之後,頭一個寵幸的小妾。

  這張濘是六年前嫁入林府的,當時林齊晟約莫正處於從豐腴到嬌小的轉變期,故此這張濘兼有兩者之美態,卻又不似後來的那些,個頂個病西施也似的柔弱。

  而她的表現也總算是正常多了,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之後,並不敢主動開口。

  “本官問你。”

  孫紹宗肅然問:“那日林大人在你那兒過夜時,可有什麼異常之處?”

  “異常之處?”

  張濘聞聽這話,滿臉怪異的抬頭望了孫紹宗一眼,隨即又急忙垂首,支支吾吾道:“好像也……也沒什麼不對的。”

  這一看就是有所隱瞞。

  啪~

  孫紹宗立刻一拍桌子,厲聲喝道:“究竟是有還是沒有?若再敢敷衍本官,小心大刑伺候!”

  “這……這……”

  張濘嚇的臉都白了,慌張的看了看負責記錄口供的書吏,又吞吞吐吐的道:“大人,這……這有些話,奴婢實在不便亂說。”

  “哼!”

  孫紹宗冷哼一聲,拿腔作勢的吆喝著:“來人啊,將這遮遮掩掩的刁婦……”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奴婢說、說就是了!”

  這下張濘再不敢猶豫,急忙將那晚的情景,仔細的描述了一遍。

  說起來其實也沒什麼稀奇的,不過就是那天晚上,林齊晟因為狀態不佳,始終也沒能硬起來罷了。

  考慮到林齊晟已是六十九歲高齡,這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因此孫紹宗很是有些失望,順口又追問了句:“除此之外呢?可還有其它異常之處。”

  張濘似乎對孫紹宗的冷淡反應有些意外,詫異的抬頭望了孫紹宗一眼,囁嚅道:“沒……沒了。”

  也正是這詫異的一眼,讓孫紹宗隱約意識到了什麼,於是忙又追問道:“那以往你與林大人相處時,可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不過那都是在老爺奔波勞碌之後,才偶爾……”

  趙瑩瑩紅著臉道:“而且那天我幫老爺、幫老爺……始終不見起色之後,老爺竟也沒有因此而著惱,晚上反而睡的十分香甜呢。”

  孫紹宗再次抓住了重點:“你的意思是說,以往只要出現類似的情況,林大人都會惱羞成怒,這次卻破例了?”

  “嗯。”

  張濘點了點頭,臉色是愈發的紅了:”老爺雖然年紀大了,卻從來不肯服老,尤其是在這方面。”

  這麼說來,倒的確有些古怪。

  孫紹宗略一沉吟,便命張濘先行退下,然後將其餘兩個小妾喊了進來,進門後也不論別的,先問那天晚上林齊晟的表現。

  結果不出意外,林齊晟果然是一軟到底!

  而且這兩次,他也同樣沒有惱羞成怒。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在這兩房小妾口中,林齊晟似乎顯得異常疲憊。

  這就更奇了!

  若說他是突發不舉,心理承受巨大壓力,所以顯得越來越疲憊的話,按理說應該表現的一次比一次暴躁才對。

  卻怎得一反常態的平靜接受了?

  莫非……

  導致他這種狀況的,其實另有別的原因,所以他壓根就不在意,與三名小妾的房事是否和諧。

  又或者,他去這三房小妾屋裡過夜,本就是為了遮掩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3-9 12:27
第925章 推敲【下】

  經過第二輪訊問,孫紹宗再次確認了,林齊晟除了表面上那些倒行逆施的行為之外,還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大秘密。

  而這秘密多半和女人有關,一個他絕不敢在明面上染指的女人,否則林齊晟也不會為此百般掩飾。

  所以當天下午,孫紹宗便把懷疑的重點,放在了兩個人身上:林修緣的小妾梁念曉,以及……兒媳婦沈佩蘭。

  比起和趙瑩瑩的苟且,與晚輩親人不倫的私通,顯然要嚴重百倍!

  而在這兩人當中,沈佩蘭的嫌疑無疑更大。

  她如今是寡居狀態,身邊沒有男人護持,生的又是嬌小可人,是最符合林齊晟近幾年口味的……

  等等!

  三年前改建的地道。

  兩年半前林修緣的長子患病,四個月後撒手人寰。

  兩年前,林齊晟的精神狀態出現了問題,逐漸難以控制情緒。

  半個月前林齊晟被迫致仕,然後就遣散了身邊所有下人。

  此後林齊晟每天在後院獨處,隔五日去小妾房中做個樣子,壓根不介意在小妾面前無能的表現。

  明明一軟到底,半滴公糧也沒能交出,林齊晟卻日漸疲憊……

  如果將沈培蘭作為重要的一環,納入其中的話,這一系列的訊息,似乎就可以串聯起來了!

  三年前,林齊晟開始與孫媳沈培蘭私通,為了方便幽會,特意請人打造了一間密室,或者是一條地道。

  兩年半之前,林府長孫發現了妻子與祖父的不倫行徑,卻礙於名聲或者對祖父的畏懼,並不敢聲張出去,最後因此鬱鬱成疾,四個月後撒手人寰。

  而在長孫病死之後,或許是因為良心受到譴責,林齊晟的精神狀況逐漸出現了問題,變得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期間,他或許是為了擺脫對孫媳的痴迷,非但加速了納妾的步伐,甚至還對已經嫁人的趙瑩瑩,伸出了魔爪。

  但顯然,他的種種‘努力’均以失敗告終。

  祖孫二人依舊維繫著荒唐的關係。

  半個月前,林齊晟被迫告老還鄉,一想到回老家之後,短期內就很難再和孫媳私會了,於是乾脆將身邊人統統遣散,開始加班加點的提前找補。

  當然,也說不定其實是沈培蘭,主動提要議遣散下人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執行,她蓄謀已久的復仇計畫!

  然後,沈培蘭夥同幫凶,將林齊晟毒殺在平日幽會密室之中,又讓同夥裝扮成林齊晟的模樣,試圖混淆屍體被發現的時間……

  等等!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她們想製造不在場證明,也沒必要冒著被揭穿的危險,接連扮演上好幾天吧?

  考慮到原本林齊晟為了掩飾,每隔五天就會假裝臨幸某個小妾,昨天可以說是已經達到了冒名頂替的極限。

  這樣的極限操作,就只是為了混淆模糊林齊晟的死亡時間?

  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不過眼下既然有了調查的方向,還是先試著追查下去,等到發現新的訊息,又或是此路不同時,再繼續推敲也不遲。

  想到這裡,孫紹宗便問一旁的衙役:“林家上下,如今是不是都在靈堂裡祭拜?”

  那衙役忙恭聲稟報,說是不僅林家的人,離得近的舊僕,也已經聞訊趕了過來,眼下正在院裡搭建竟棚,估摸著傍晚之前,就有和尚、道士過來做水陸道場了。

  林修緣放出消息時,刻意瞞下了林齊晟的死因,加上林齊晟前不久才告老致仕,在外人看來,他多半不是病死的,就是壽終正寢。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既然不知道他是中毒而死的,自然也就沒人懷疑,所謂的補發例錢一事,其實是另有貓膩。

  書歸正傳。

  卻說孫紹宗趕到靈堂,先按規矩上香祭拜了,等到家屬答禮之後,這才將林修緣請到了外面,表示為了破案,要仔細搜查林府上下每一個房間。

  因上午就已經說起過密室,林修緣倒是沒有反對的意思,只是為免得冒犯自己府上的女眷,他表示搜查時,必須帶上兩個林府的丫鬟。

  這倒沒什麼,反正只要他這家主首肯了,區區兩個丫鬟難道還敢弄出什麼幺蛾子?

  眼瞧著林修緣喊來兩個丫鬟,耳提面命的叮嚀,孫紹宗便下意識的望向了,正披麻戴孝跪坐在靈堂裡的沈培蘭。

  就這一瞥之下,他便不由的愣住了。

  蓋因沈培蘭眉宇間那悲慼之色,竟絲毫看不出作偽,甚至比旁人哭的還要淒切幾分。

  如果是她真的是凶手,又怎麼會在林齊晟的靈前,哭的如此傷心?

  難道她同林齊晟之間,竟還能有什麼真愛不成?!

  這也忒荒唐了吧?!

  真要是這樣,她還殺林齊晟作甚?

  難道說凶手另有其人?

  可她要不是凶手或者幫凶的話,林齊晟的屍體又怎能安安穩穩的,在地下密室裡放上四五天之久?

  “孫大人,就是她們兩個了。”

  正滿頭霧水,那邊廂林修緣卻已經將兩個丫鬟領了過來,又當面囑咐道:“你們只需瞧著就是,不可胡亂妨礙官差查案!”

  等那兩個丫鬟乖乖應了。

  孫紹宗雖然還沒想明白,可也不怕耽擱下去,會露出馬腳來,於是拱手告一聲罪,領著兩個丫鬟並十幾名衙役,直奔林府後宅。

  首先搜查的,卻並非是重點懷疑的沈培蘭,而是林齊晟那幾個小妾。

  這自然是為了做足鋪墊,否則一上來直奔沈培蘭那裡,怕是誰都要看出蹊蹺了——林修緣眼下對查案是鼎力支持,可要知道自己在懷疑他的兒媳,還會不會期望孫紹宗繼續查下去,可就不好說了。

  卻說一邊帶著眾衙役們,挖地三尺的搜撿,孫紹宗腦海裡,卻不斷浮現出沈培蘭那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為什麼會哭的那麼悲傷?

  若說沈培蘭是在演戲的話,又實在是說不通——因為她明顯哭過了勁兒,已經踰越了祖父和孫媳之間的情感界限。

  一個能演技高明到,足以瞞過自己這雙眼睛的人,應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吧?

  絞盡腦汁,孫紹宗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為然來。

  好在搜撿的隊伍,也終於查到了沈培蘭的小院。

  或許,他想要的答案就在這裡面!
Babcorn 發表於 2019-3-9 12:28
第926章 推敲【終】

  夕陽斜斜。

  從未停止過腳步的窗棱光影,終於緩慢而堅定的爬到了孫紹宗頭上,將他那緊促的眉頭映出一片斑駁。

  前後將近四個時辰的地毯式搜索,最終的結果卻是徒勞無功——別說密道、密室了,就連個像樣的暗格都沒發現。

  孫紹宗心中的疑問,似乎非但沒能得到解答,反而愈發晦澀難明了。

  難道說,他的推測一開始就出現了問題?

  林齊晟的屍首,其實並不是藏在什麼密室,而是被悄悄運去了別處掩藏?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林修緣的嫌疑就大大增加了,畢竟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一具屍體運出林府,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做到的。

  不過……

  真要是林修緣弒父,他完全可以在掩藏好屍首,並使用李代桃僵之計製造不在場證明之後,謊稱父親突然離家出走不知所蹤。

  這樣豈不比冒著風險,把已經發臭的屍首運回府裡,更為妥當?

  說不通,實在是說不通!

  “大人。”

  就在他的思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死循環之際,一個書吏突然進來,下心翼翼的稟報導:“黃捕頭回來了。”

  孫紹宗頓時精神一震,黃斌是被他派去牙行,尋找三年前負責改建的工匠,這耽擱了許久才回來,想來是有所收穫。

  也或許,他帶回來的訊息,可以幫助自己重新理順思路!

  當即吩咐一聲,那書吏轉頭出去,不多時就換了黃斌進來。

  黃斌顯然是一路風塵僕僕,臉上糊了層厚厚的油泥,嘴唇都乾裂開了。

  “大人!”

  不過他一開口,依舊是十分的幹練:“小人按照您的吩咐,走訪了幾個當時曾參與林府改建的工匠,可他們都表示未曾聽說有什麼密室、密道。”

  “不過在小人反覆追問下,有個工匠回憶起,當初曾有幾個外鄉人,也參與了林府的改建,不過吃住做工都與本地匠人不在一處,因此他們究竟負責修建了什麼,外人也無從得知。”

  “小人因此又回了牙行追查,可牙行方面卻並沒有任何記錄,只能暫且推斷,是林府這邊兒私下裡另行僱傭的。

  “可和我同去的胡管家,對此卻也沒有半點印象。”

  沒有通過牙行僱傭的外地人?

  連林府的官家都不知情?

  這似乎又重新印證了,林府極可能存在密道的推論。

  可這密道究竟在什麼地方?

  今天進行搜查時,明明已經將林府上下,所有可能存在密道入口的地方,全都仔細篩查過了!

  即便那密道的入口,設計的再怎麼精妙,以孫紹宗的眼力、見識、耐心,也不該一無所獲才對。

  這其中,究竟是哪裡出現了偏差呢?

  孫紹宗再次陷入了深思。

  只是沒過多久,楊志銘、唐惟善、陳敬德幾個,就全都聚攏了過來。

  孫紹宗便又只好先打起精神,聽他們一個個匯報‘成果’。

  首先是負責掌控局面的楊志銘,根據他對林府上下的監控結果,一切似乎都十分正常,並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其次是負責統計、訊問林家舊僕行止的唐惟善,他今天帶隊排查了約有八十幾人,成果卻是寥寥。

  最後是不說也罷的陳敬德……

  總之,把三人的報告總結起來,那就是‘乏善可陳’四個字。

  不過孫紹宗還是竭盡全力,試圖從中提取出有營養的部分,然後據此鋪排下進一步的行動。

  譬如:

  “唐寺正,你盡快會同林府的管事,擬一份林府舊僕在城內城外的分佈圖,然後根據排查記錄,看看是否有住在同一區域,卻沒有過來祭拜的。”

  “如果有,那就派人過去查一查,看看他們為什麼沒有來。”

  再譬如:

  “楊寺丞,你想法子去抽調些信得過的婦人——不拘是衙役是們的妻子,還是姐妹子女——讓她們以貼身保護的名義,暫時入駐林府後宅各院。”

  “務必將林家女眷的一舉一動,都記錄在案。”

  以及:

  “陳寺副,你……你今晚負責守夜。”

  等鋪排下這些職司之後,孫紹宗眼見天色已經不早了,眼下又沒有新的調查方向,便準備暫且回家休息。

  不過在臨走之前,他再一次來到了前院靈堂。

  在門外悄悄打量了許久,將林家眾人的舉止言談盡收眼底之後,他還是忍不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沈佩蘭身上。

  她的眼淚似乎一直就沒斷過,甚至哭的眼眶都開始腫脹了。

  看這傷心程度,難道她和林齊晟之間,真的是狼狽為奸不成?

  可這一樹梨花壓海棠,又是不倫之戀,當中更裹雜了沈佩蘭丈夫的性命,她要多沒心沒肺外加寡言鮮恥,才會甘願同林齊晟苟且?

  凝目望著那嬌小的身影,孫紹宗心下是百般的不解。

  就在這時,靈堂裡忽然有些騷動起來,幾乎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望向了北牆根兒下的棺材,林修緣甚至吃驚的站了起來。

  唯獨有一個人,絲毫沒有收到任何影響,依舊在草蓆上悲悲切切的跪坐著——這人,正是林齊晟的兒媳沈佩蘭。

  這一瞬間,孫紹宗腦海中猛地冒出個念頭:沈佩蘭為之悲傷、為之懷念的,恐怕並不是林齊晟!

  難道是在哭早夭的丈夫?

  可這也還是說不通!

  如果她不是凶手的話,丈夫早已經死了兩年多,即便是觸景生情,也不該傷心個沒完沒了。

  如果她是凶手的話,如今大仇得報,更沒道理哭的這般淒淒切切。

  那她到底是在哭誰?

  正尋思著,裡面的騷動卻是越來越大,有幾個小妾滿面驚恐的,甚至已經縮到了門口,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奪門而逃。

  孫紹宗見狀,便也湊到門前探問道:“裡面發生麼什麼事了?靈堂重地,怎得如此嘈雜?”

  “孫大人,您來的正好!”

  眼見孫紹宗突然露面,林修緣頓時大喜,幾步搶到近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惶恐道:“家父……家父他方才好像是放了個……放了個屁!”

  話音剛落,旁邊一個心直口快的小妾,便忍不住驚恐的尖叫起來:“老爺該不會是詐屍了吧?!”

  這話一出,周圍又是一陣騷動。

  林修緣不滿的橫了她一眼,可自己臉上的肌肉,也止不住的突突亂顫。

  孫紹宗聽罷,卻是不以為意的問:“方才可是有人動過屍身或者棺材?”

  “剛才……剛才法元寺的大師,曾替家父用熏香淨身,當時似乎曾碰觸過屍首。”

  “那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孫紹宗解釋道:“屍體腐化之後,體內充滿了各種氣,偶爾出現外洩的狀況,聽起來就和活人放屁差不多。”

  畢竟是公認的專業人士,他這一解釋,眾人頓時鬆了口氣。

  孫紹宗乘勢向林修緣辭別,林修緣則是一直將他送到了院門外。

  而在這期間,那沈佩蘭依舊充耳不聞的跪坐在原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9-3-9 12:28
第927章 好難掰扯

  【如題,掰扯這裡卡文了。】

  五更雞鳴。

  又是一夜過去了。

  繡橘眼見時辰已經差不多了,便躡手躡腳的到了裡間,繞過屏風,正待往床前湊,腳下卻忽然踩到了什麼,發出了‘咔’的一聲脆響。

  “誰?!”

  緊張的質問聲,立刻從紅鸞帳裡傳了出來。

  “二奶奶,是我——繡橘。”

  繡橘一邊急忙開口表明身份,一邊低頭仔細分辨,就見自己腳下踩著的,卻是一柄鍍銀的剪刀。

  是了,這應該就是昨兒二爺進門時,二奶奶拿來偷襲用的那把。

  當時自己還嚇了一跳,可兩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的,不知怎的就又到了床上……

  若說是二爺使了蠻力也還罷,可等到了床上,二奶奶那兩條長腿,卻分明比這剪刀張開的還快些,稍一‘點撥’,便直往那虎背熊腰上裹纏。

  這前一刻還嚷著你死我活,後一刻便水乳交融,再無一絲縫隙,也難得他二人轉圜的遊刃有餘,半點不見生澀、勉強。

  唰~

  正想著昨晚上的事兒,那紅鸞帳就被撩起了半邊,卻是孫紹宗翻身坐起,將兩條粗壯的大腿搭在了床沿上。

  繡橘忙收斂了心思,快步上前取過褲子,跪坐在腳榻上小心侍奉著。

  便在此時,那床上又傳出了王熙鳳幽幽的嘆息聲:“你這惡賊,壞了姑奶奶的清白……唔……”

  話說到一半,卻忽地轉為了悶哼。

  繡橘詫異的抬頭去看,才發下是孫紹宗側著身子,狠狠吻上了她的朱唇。

  這一吻,直如要持續天荒地老似的,等到孫紹宗抽身而退的時候,王熙鳳腦中已是一片空白,只餘下大口喘息的本能。

  而等她好容易緩過勁來,屋裡卻哪還有孫紹宗的影子?

  …………

  卻說孫紹宗通過地道,回到書房之後,想起昨兒晚上同王熙鳳鬥志鬥力的經過,便忍不住失笑起來。

  當時他剛一進裡間,就聽到賈迎春尖叫示警,接著王熙鳳揮舞著剪刀合身撲上,滿嘴的你死我活。

  有那麼一瞬間,孫紹宗還真以為她是要拚死一搏,好自證清白呢。

  不過劈手奪走剪刀,又向賈迎春張望了一眼之後,他心下頓時就跟明鏡似的——真要是想刺殺自己,又怎會絲毫不限制賈迎春的行動,讓她能夠提前示警?

  若是個無知蠢婦,或許還有疏漏的可能。

  但王熙鳳麼……

  顯然,她這只是為了表明某種態度,或者是為了增加談判的籌碼。

  果不其然。

  孫紹宗只不過稍一試探,就引出了她想要約法三章的意圖。

  其實看在一夜雲雨的份上,她要是提出一些適度的要求,孫紹宗肯定也不好拒絕。

  然而……

  這婦人顯然是被一隻耳【賈赦】養刁了嘴,竟妄圖趁機將孫紹宗納入鼓掌之中。

  不過孫紹宗又豈是一介婦人,就能輕易糊弄住的?

  當下順水推舟連消帶打,將甜頭吞了乾淨,卻把王熙鳳那滿盤算計,一股腦都堵在了喉嚨裡。

  呃~

  最後那一吻貌似……

  想到方才多半是出口轉內銷了,孫紹宗心下頓時膈應的不行,忙取了牙粉、牙刷,反覆折騰了能有一刻鐘。

  等他洗漱整齊,從內書房裡出來,就見院趙仲基正在外面,不住往裡巴望著。

  “怎麼?有事?”

  “回二爺的話,大理寺天不亮就派了人來,說是請您上午務必回衙門一趟。”

  讓自己務必去衙門一趟?

  孫紹宗眉頭一挑,又沉吟半晌,才開口問:“趙楠昨兒是不是在衙門裡當值?立刻派車把他接回來!”

  趙仲基點頭應了,卻並不急著離開,而是又從袖子裡取出份帖子,雙手奉上道:“二爺,給孫祭酒的壽禮已經備好了,這是禮單,您要不要先過目一下?”

  這兩天忙著查案,他不提起來,還真差點忘了要給孫燾賀壽的事兒。

  貌似太子後天也要到場來著,可不能等閒視之。

  孫紹宗接過禮單,又示意趙仲基去安排馬車,盡快接趙楠回府。

  等趙仲基領命離開之後,孫紹宗便逕自去了前院客廳,一面命人傳菜,一面查看那份禮單是否得當。

  誰曾想這飯菜還沒端上來呢,外面忽然闖進兩個人來,其中一個正是孫紹宗派人去接的趙楠,另外一個則是師爺秦克儉。

  “怎麼?”

  看到秦克儉,孫紹宗立刻起身問:“衙門裡出岔子了?”

  原本這次去林府查案,是該帶秦克儉一起去的,畢竟對方也是老刑名了,說不準兒就能給自己拾缺補漏。

  但因為黑帖的事兒,孫紹宗心裡總繃著一根弦,而眼下又還無法確定,林家的案子與黑帖有沒有關聯。

  因此考慮再三之後,就決定讓秦克儉留守,免得真出現什麼蹊蹺案子,反被那些屍餐素位的貨色給錯過了。

  因此一見秦克儉找上門來,孫紹宗就以為是衙門裡出了差池。

  “倒也不算差池。

  秦克儉拱了拱手,肅然道:“我趕著過來,是提醒大人暫時最好不要回衙門,免得平白損了名聲。”

  損了名聲?

  孫紹宗一愣,忙追問究竟,這才知道自己專注破案的時候,朝堂上又起了不小的風波。

  據說是首輔賀體仁一力堅持,要暫時對後金國進行懷柔政策。

  既然是要懷柔,因為鬥毆和襲官,被關押在大理寺的兩個金國使者,自然也就只能輕拿輕放了。

  怪不得一大早就有人傳訊,讓自己上午務必會衙門一趟呢!

  大周立國以來,對周邊異族一向是採取高壓政策,這破天荒頭一回懷柔,必然會引起非議。

  賀首輔眼下肯定已經是眾矢之的了。

  而自己若輕判兩個女真罪囚,多半也會名聲掃地……

  這林齊晟死的真是時候啊!

  否則自己職責所在,就算是委派別人去審,也多半要擔個連帶責任。

  但現在麼……

  “趙仲基!”

  孫紹宗幾步搶到門前,揚聲吩咐道:“派人去衙門回話,就說本官素來仰慕林總憲的風骨,現如今林總憲遭逢不測,不管於公於私,本官都必須要一查到底!”

  “至於衙門裡的瑣事,先煩請魏大人一力擔待!”
Babcorn 發表於 2019-3-9 12:28
第928章 漸近

  原以為魏益肯定會拖延一段時間,實在抗不過了,才會正式處置那兩個女真人。

  可沒曾想剛過午時,正在林府查案的孫紹宗,就接到了秦克儉的傳信:那兩個女真人的判決,已經定下來了。

  爭風吃醋與人毆鬥的阿鄰祁圖,因為認罪態度良好,且獲得了幾名原告的一致寬恕,故從輕論處,只仗刑四十、罰銀百兩。

  這裡面卻是壓根未曾提起,阿鄰祁圖曾拒捕,並打傷官差的事情。

  而在大理寺門前一怒拔刀,意圖威脅朝廷重臣的薩布花,因情節嚴重、影響惡劣,特杖刑一百、流放雲貴軍前為奴,以儆傚尤。

  不得不說,魏益這廝雖然在大理寺一貫的屍餐素位,可根底下還是有幾分才幹的。

  這一手避虛就實、抓大放小,先刻意弱化了女真副使阿鄰祁圖的罪名,緊接著又重重判處了身份低微的使團護衛。

  至少從明面上看,並沒有徇私枉法,更沒有輕縱女真人。

  而女真人也知道朝廷,正有意要採取懷柔政策,在這個節骨眼上,自也不可能因為區區一個侍衛,而同大周鬧翻。

  所以接下來,只要小心控制住輿論導向,避免民眾注意到兩個女真人的身份,以及背後所代表的意思,這一關就算是過去了。

  話說……

  要不要暗地裡給魏益使個絆子?

  孫紹宗認真的想了許久,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念頭。

  眼下就算能扳倒魏益,這廷尉的位置也落不到他頭上,萬一再調來個精明強幹的,屆時怕又要狠狠鬥上一場。

  輸贏且不說,卻難免要在官場上,留下一個不服管束的印象——這種只為了一時意氣之爭,損人不利己的事兒,孫紹宗是決計不干的。

  閒話少提。

  卻說既然女真人的風波,算是暫時過去了,孫紹宗便又心無旁念的,投入到了林齊晟一案的調查之中。

  因為昨天搜索密道無果,今兒表面上的排查方向,是就緒深挖林府男丁的不在場證明。

  倒不是說,女人就一定無法假扮林齊晟,但那需要的技術含量太高、幾率也太低,所以還是先緊著男丁們排查。

  當然,對林府舊僕的排查,也在同時穩步推進。

  在黃白之物的誘惑下,到二十一日下午,城內城外的林府舊僕,已經有大部分過來祭拜過了。

  餘下的少部分,多半是住在城外,離得遠消息又閉塞。

  不過城內也有寥寥數人,因為各種原因一直未曾露面——而這部分人,正是唐惟善負責排查的重點對象。

  “大人。”

  卻說這日傍晚,乘車顛簸了一整天的唐惟善,滿面倦容的稟報導:“至今未曾返回林府的城內舊僕,總共有八人,其中兩人染了風寒,難以成行;三人因消息閉塞,未曾風聞此事;一人被城中富戶納為小妾,不便外出;另有兩人在外地謀了差事,早已經不再京城了。”

  等他說完之後,黃斌在一旁補充道:“咱們特意找了幾個大夫同去,確認那兩個染病的並未說謊。”

  “至於那幾個消息閉塞的,唐大人也已經安排了人手晝夜監視。”

  “如今只餘下那兩個去外地謀生的,因一時斷了音訊,實在不好追查。”

  “不好追查?”

  孫紹宗聽到了這裡,不由得眉毛一挑:“難道這兩個人,在京城裡都沒有親戚朋友?”

  黃斌苦笑著搖了搖頭:“一個是孤兒出身;另外一個倒是有兄嫂在京,不過他當初仗著林家的勢力,硬是強奪了大半家產,與兄嫂早就斷了往來。”

  “那他們在林府時,各自司職什麼?”

  “巧了,這兩個還都是林總憲身邊的小廝。”

  林齊晟身邊的小廝?

  “都是什麼時候離京的?”

  “一個是在是十天前,一個是在七天前。”

  按照驗屍結果,林齊晟是在七至五天前被害的,如果這兩個人是假裝離京,其實是暗自潛伏起來,伺機協助凶手作案的話,時間上倒都能對的上。

  “繼續追查這兩個人。”

  孫紹宗當即下令道:“就算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起碼也把他們離開林府之後,都做過些什麼給我查清楚!”

  唐惟善暗暗叫苦,卻也只能同黃斌一起躬身領命。

  接下來,則是寺丞楊志銘,有關於林府男丁的摸查報告。

  他倒也費了不少力氣,可無奈大多數人都缺乏旁證,這泥沙俱下的,想要靠深挖細節,讓嫌疑人暴露出來,恐怕還需要繼續努力才成。

  最後是依舊乏善可陳的陳敬德……

  結束這一天的追查彙總,孫紹宗又把呈上來的書面報告,仔細的批閱了一遍,見實在沒多少有用的訊息,就準備動身回府。

  不過臨走之前,他覺得有必要再去靈堂轉一轉——也說不準,就能從沈佩蘭身上,挖掘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和昨天一樣。

  在靈堂門外,越看越覺得沈佩蘭那發自深心的傷感,在一種女眷裡顯得格格不入。

  她究竟……

  “大人!”

  剛要展開思維,忽聽身後有人興沖沖的叫道:“那孤兒出身的六兒,曾在戲班裡待過幾年,後來跟著戲班來林府賀壽的時候,被林總憲相中了,才轉到林家做了小廝!”

  在戲班裡待過?

  孫紹宗頓覺眼前一亮。

  時下的戲子們多半都習慣自己裝扮,就算不方便的,頂多也是和同伴互助,所以化妝技巧可說必學的功課之一。

  即便那濃墨重彩的,稱不上是什麼易容術,但總比那些完全沒有根底的人,要駕輕就熟的多。

  而且……

  利用用假嗓子變聲,也同樣是梨園行的基本功。

  那六兒既然在林齊晟身邊伺候著,學著他的口氣說話,怕也算不得什麼難事——反正以林齊晟的威信,以及這兩年的倒行逆施,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戰戰兢兢的,又哪顧得上細細分辨?

  “查!繼續查!”

  孫紹宗斷然下令道:“連夜徹查,不管是死是活,都要給我把他找出來!”

  這一聲令下,‘專案組’大半的人力,就都集中到了對小廝六兒的調查上。

  而隨著時間推移,有關於這六兒的種種訊息,也逐步浮出了水面:

  這六兒原本是個謹言慎行的,在林府諸多小廝當中,也以穩重著稱——但在離開林府之後,他幾乎天天在街上遊蕩,出手闊綽、放浪形骸。

  七天前,他曾來過林府一趟,同幾個相熟的同伴一一道別,然後才又離開了林府——據說他當時還特意在肩頭繫了個包裹,看上去的確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六兒租住的小院現如今反鎖著房門,裡面收拾的十分齊整——但根據房東表示,他當初住在裡面時,成日醉生夢死的,壓根也沒怎麼收拾過屋子。

  最重要的是,他離開前竟然沒去退租!

  這一樁一樁一件件,無不放大了六兒身上的嫌疑。

  然而一直追查到第二天早上,卻還是沒有人知道,這六兒究竟去了何處。

  又或許……

  他其實哪裡也沒去!

  這般想著,孫紹宗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卻是沈佩蘭那格格不入的哀傷。
Babcorn 發表於 2019-3-12 11:34
第929章 真相【上】

  林府。

  披著孝服的林周氏走進外書房,見丈夫【林修緣】正滿臉倦容的坐在書桌後面,閉著眼睛直揉眉心。

  她便默不作聲的,上前拎起茶壺替他蓄滿了茶水。

  “出去。”

  聽到斟茶的動靜,林修緣依舊閉著眼睛,口中卻不耐煩的呵斥道:“不是說了,爺要好生靜一靜麼?”

  “老爺。”

  “是你?”

  林周氏輕喚了一聲,林修緣這才知道是她,於是將身子往後一仰,幽幽的嘆息著:“唉……說吧,又有什麼事?”

  林周氏繞到他身後,駕輕就熟的在他額頭上掐揉著,好半晌,才悄聲道:“昨兒查的雖是男丁,可那些婆子、丫頭,還是守在在後宅寸步不離。”

  林修緣早在她開始按摩頭部穴位的時候,就又重新閉上了眼睛,此時連半點反應也沒有,好像已經睡著了似的。

  林周氏等了片刻,始終得不到他的回應,便又自顧自的道:“我瞧這架勢,倒像是要在咱家挖出什麼醜事似的,這……”

  “咱家的醜事難道還少了?”

  林修緣忽地開口打斷了她的話,隨即卻又沉默下來。

  林周氏被嗆了一句,一時也不好繼續開口,只能悶頭替丈夫按摩穴位。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修緣才又幽幽的嘆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顯然事到如今,他已經有些後悔請孫紹宗來查案了。

  不過……

  就算換成是順天府出面調查,難道就會放著那些可疑之處,絲毫不去理睬嗎?

  所以眼下也只能寄望於,孫紹宗能盡快查出真相,而不是繼續深挖林家的醜事。

  “老爺、老爺!”

  剛想到這裡,突然有個小廝一路大呼小叫著闖了進來,發現林周氏也在書房裡,才訕訕的停住了腳步,怯怯的躬身見禮:“夫人。”

  “這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林修緣沒好氣的呵斥一聲,隨即追問道:“可是又有貴客登門,需要爺去應酬?”

  “不是!”

  那小廝卻把頭搖的撥浪鼓彷彿:“是那孫大人,他……他讓人找來幾十把鐵鍬,正要在咱家後宅掘地三尺呢!”

  掘地三尺?

  明明再三搜尋一無所獲,那孫紹宗竟還如此篤定,自家必有密道麼?!

  林修緣霍然起身,忽又覺得眼前一黑,踉蹌著險些跌坐回去。

  “老爺,您千萬留神啊!”

  林周氏忙扶住了他,可林修緣稍稍緩過勁來,卻又將妻子輕輕推開,然後沉著臉大步流星的出了外書房。

  一路尋到後宅,

  就見幾十個衙役,已經折騰的熱火朝天,到處都是被扒開的石板、掘斷的灌木花草。

  但看上去竟不顯凌亂,一堆堆錯落有致的歸整著。

  “林員外。”

  不等林修緣從熱火朝天的施工現場,拔出注意力來,孫紹宗就主動找了過來,先是拱手見禮,隨即又指著身後一人介紹道:“這位是馮薪馮大人,家中世代經營土木生意——有他在,不管能不能挖出什麼線索,最後都一定可以復歸原樣。”

  這一番話,便把林修緣到了嘴邊的質問,硬生生給堵了回去。

  既然保證可以原樣復原,那麼為了查明父親被害的真相,挖開幾條小路、一些花壇,又算得的了什麼?

  然而林修緣心裡,卻又隱隱有一種預感,似乎不盡快阻止這場挖掘,林府上下就會遭遇更大的劫難!

  只是……

  究竟該以什麼名義,叫停這場挖掘呢?

  林修緣沉吟了許久,才終於想出個勉勉強強的理由,正要開口時,卻忽然發現孫紹宗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轉向了斜後方的某處。

  他在看什麼?

  林修緣詫異的回頭望去,就見個一身素白的嬌小少婦,正站在拱門下,愣愣的望著這邊。

  是寡居的兒媳沈佩蘭?

  她來這裡做什麼?

  而且神情看上去,還顯得十分怪異……

  難道說?!

  林修緣心中大震,他終於明白自己那忐忑不安的預感,究竟來自何處了!

  一時又是惶恐又是憤恨,尤其想到兒子當年莫名病重,然後一命嗚呼的可疑經過,便恨不能立刻揪住兒媳婦嚴刑拷問。

  但眼下卻並非算舊賬的時候。

  因為一旦這等悖逆人倫的事被揭開,那麼死去的林齊晟、乃至整個林家,都會落到千夫所指的境地!

  “孫大人!”

  林修緣深吸了一口氣,斷然道:“此事怕有不妥之處,還請下令讓尊屬先停下來,等你我商議之後,再決定要不要繼續挖下去!”

  在看到沈佩蘭出現的那一刻,孫紹宗就知道自己賭對了,眼下真相即將揭開,又怎肯就此罷休?

  當下微微一笑,正待推諉敷衍幾句,忽聽有人揚聲道:“挖、繼續挖!不要停!”

  孫紹宗與林修緣同時循聲望去,卻見沈佩蘭跌跌撞撞的衝到近前,淚眼婆娑的望著那淺淺溝壑,似乎底下埋著什麼珍寶一般。

  完了!

  林修緣緩緩閉上了雙目,再不看週遭一眼。

  孫紹宗則是想馮薪使了個眼色,示意眾人加快進度。

  …………

  是日傍晚。

  一條深埋地下四尺的密道,終於暴露在眾人眼前。

  同時被發現的,還有一具七竅流血毒發身亡,卻面色安詳的屍身——經過仔細辨認,死者正是眾人追尋多時的小廝六兒。

  在六兒的屍體週遭,不但發現了殘留的毒藥,還有幾件利於挖掘的器物,以及啃過的乾糧殘渣。

  而在密道中段,存在著大量被挖掘的痕跡。

  至於密道的兩端入口處,則是被泥土封堵的嚴絲合縫,上面滿是用木槌夯實的痕跡。

  顯然,六兒之所以要在毒殺林齊晟之後,冒著被發現的風險,連續假扮林齊晟多日,就是為了做好準備工作,然後封堵住密道的兩段。

  同樣顯而易見的是,他設計這場毒殺的時候,就沒想要活著離開!

  小半個時辰後。

  密道兩端被重新掘開,已經被釘死的入口,分別位於林齊晟的書房,以及沈佩蘭的寢室。

  “賤婢!”

  雖然早有預料,但林修緣此時還是按捺不住,沖上去一巴抽在兒媳臉上,憤聲道:“你……你竟敢……你竟然敢……”

  但他在憤怒之餘,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控訴兒媳的所作所為。

  沈佩蘭卻顯得異常鎮定。

  準確的說,在六兒的屍首被挖掘出來之後,她眼裡就再沒有別人了。

  此時被打的嘴角迸裂,她卻依舊直愣愣的盯著六兒,甚至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幫六兒捋順額頭的碎髮。

  “賤婢!”

  林修緣愈發惱怒了,橫身攔在兩人中間,怒斥道:“你與這狗賊勾搭成奸也還罷了,怎得竟還敢加害太爺?!”

  說著,他又揚聲喝道:“來人啊,給我將這不肖不潔的賤婢綁起來,帶到花廳裡審問!”

  顯然,到了這個地步,他依舊試圖挽回林齊晟的名聲——哪怕自己的兒子,有可能就是因此而死。

  不過這回沈佩蘭卻有了反應,仰起白鵝也似的脖頸,抗辯道:“不!他從來沒有……”

  啪~

  又是一記耳光狠狠的抽了上去,林修緣聲色俱厲的喝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把她給我綁起來!”

  林府的家丁這才如夢方醒,四面八方的撲將上來。

  內中有個管事,顯然猜出了林修緣的心意,一上來就先用帕子摀住了沈佩蘭的嘴。

  林修緣剛鬆了口氣,冷不防有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擠開眾人,默不作聲的取下了那捂嘴的帕子。

  “孫大人,你這是……”

  “他從未動過我一根指頭!六兒……六兒他,從來沒偶遇碰過我一根指頭!”

  林修緣的怒吼聲,與兒媳淒厲的尖叫同時響起,又匯同天邊的紅霞,一起墜入了黑暗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9-3-12 11:34
第930章 真相【下】

  “三年前,家父失職獲罪,母親寄望林家能施以援手,可我再三懇求相公,他卻對老賊畏之如虎,非但不敢去央告,甚至還禁止我同家翁說起此事。”

  “我情急之下,便瞞著他私自去求老賊,誰知那老賊那借酒裝瘋,竟……竟強行……”

  “住口!”

  聽到這裡,林修緣就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家父品行高潔、清廉正直,乃是朝野公認,豈容你如此誹謗?!”

  跟著,又痛心疾首的嘆息著:“我林家自認平日待你不薄,卻不曾想最後得來的,竟是這般報應!”

  聽他這話,沈佩蘭果然默默垂首,再無半句言語。

  只是眼下這花廳之中,除了林修緣之外,還有孫紹宗與左寺丞楊志銘在,又怎肯就此虎頭蛇尾的結束審問?

  當下孫紹宗朗聲道:“林院外還請稍安勿躁,令尊的為人自無需置喙,可按照規矩,審問人犯必有口供——至於這口供的真偽,等她說完咱們再論不遲。”

  說著,又向跪在當中的沈佩蘭一揚下巴:“繼續說下去吧。”

  早在之前,孫紹宗扯下沈佩蘭口中娟帕的時候,林修緣對他就已是大為不滿,此時聽了這一番話,更是恨的牙都癢了。

  當下也顧不得什麼儀態風度,赤裸裸的暗示道:“大人問案,林某一介草民自不敢阻撓,只是家父在朝中的門生故舊數以百計,若有什麼不公之處,他們怕是不肯答應!”

  面對這等威脅,孫紹宗卻只是斜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本官所求的正是一個公道。”

  說來也是造化弄人,之前力主去大理寺報案,並且竭力協助官府進行調查的,也正是這林修緣。

  只是當他發現,這件案子背後涉及祖孫不倫,並且極有可能會徹底毀掉林家的時候,態度頓時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

  卻說面對孫紹宗這淡定的態度,林修緣就覺血氣上湧,有心再撂下幾句狠話,可又明白孫紹宗並非常人可比,即便是父親在世時,想要拿捏住他,怕也沒那麼容易。

  至於現如今麼……

  林修緣將自家能夠調用的助力,在腦子裡完完整整過了一遍,最終卻只能頹然的坐回了原位。

  不過他雖然沒了言語,可方才那些話造成的影響,卻持續顯現了出來——孫紹宗和楊志銘再三催促,那沈佩蘭仍是閉口不言。

  催的急了,她便淒然搖頭:“的確是我下的毒,也沒什麼好分辨的。”

  “哪你又因何下的毒,如何下的毒,哪裡來的毒藥?!”孫紹宗先是發出一連串的追問,眼見沈佩蘭又默然以對,便冷笑道:“如此說來,你承認與那六兒勾搭成奸,因恐姦情敗露,所以合謀害了林總憲?”

  沈佩蘭霍然抬頭,朱唇大張,似要分辨什麼,可偏見一旁陰沉著臉的林修緣,最後卻又默默的垂下了頭。

  “好啊!”

  孫紹宗又是一聲冷笑:“如此禽獸不如的狗奴才,害死的又是林總憲這般清正名臣,想必不出數日,他就會被千夫所指,說不準還要著書立傳,落得個遺臭萬年!”

  “不!不是這樣的!他是好人,是……是個義士!”

  沈佩蘭終於忍耐不住了,她激動緊攥著雙拳,將臻首搖的撥浪鼓彷彿。

  果然還是上當了!

  其實早在她之前喊出,六兒未曾碰過她一根指頭,孫紹宗就已經猜出了大致經過——畢竟這也是某個神秘人物,最慣用的伎倆。

  所以見她因為顧及夫家的未來,選擇閉口不言,默默承擔一切罪責,便刻意祭出了激將法。

  此時見沈佩蘭業已入套,孫紹宗立刻乘勢追問:“義士?這倒還真是奇了,他一個區區小廝,又做下這等以奴弒主的勾當,竟還能稱得上是義士麼?”

  “他……他的確是個義士!當初他知道我被老賊所辱,便……”

  “且從頭道來!”

  吃這一喝,沈佩蘭稍稍停頓,理了理思路,這才娓娓道出了所有內情:

  “我當初被老賊所辱之後,也曾萌生過求死之心,然而那老賊卻言說,只要我好生活下來,他便保證家父在官場上一帆風順,甚至照應我家中兄弟的前程……”

  “後來他果然出手,保下了我父親的官職,卻又借此幾番求歡。”

  “我不敢明著忤逆他,便以害怕被人發現為名推托。”

  “不曾想,他竟然藉著翻修內宅的名頭,私下裡掘出一條密道來……”

  “這些事情瞞得過別人,卻如何瞞得過整日裡同床共枕之人?”

  “只是我那相公為人實在怯懦,半點也不敢反抗老賊,反而因此鬱鬱而終。”

  “此後老賊斷斷續續,又脅迫了我幾次,更時常有暴虐行徑。”

  “有一次,老賊走後,我正收拾殘局,六兒卻忽然闖進了密道里……”

  “我當時驚呆了,甚至忘了要遮掩身體,而他也呆愣愣的看著我,好半天一動不動。”

  “因他瞧的入神,我只當他是在窺伺這污濁的身子,竟寡言鮮恥的去了遮蓋,意圖先用美色穩住他,誰曾想他反而尖叫一聲,轉身奪路而逃!”

  “我追了幾步,眼見追之不及,又驚又怕之下,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卻因這哭聲,又小心翼翼的尋了回來……”

  “那天晚上在地道里,我守著他哭訴了許久,把所有的事情都同他說了。”

  “他卻像是個鋸了嘴兒的葫蘆,由始至終也沒說出半句話來,直到最後離開時,才丟下一句:我會保守秘密的。”

  “後來他又來過幾次密道,同樣是寡言少語,只是聽我傾訴……”

  “再後來,每每老賊不在家,我們兩個就在密道里閒話家常,不過依舊是我說、他聽。”

  “直到半個多月前,老賊上奏朝廷,申請致仕還鄉,他才頭一次主動開口,說要幫我徹底擺脫老賊!”

  “當時他說完之後,就定定的望著我,幾次欲言又止。”

  “我當時心裡想著,他果然還是有那等心思!不過只要能徹底擺脫老賊,這一身污濁的皮肉,又有什麼可惜的?”

  “於是我便百般的勾引他,甚至連在老賊面前,都沒有那樣放浪過!”

  “可他卻只是一步步的往後退,最後紅著眼囁嚅道:我,我能不能叫你一聲姐姐?”

  “我當時只覺得,自己從裡到外都已經髒透了,壓根就不配做他的姐姐!可又忍不住抱著他大哭起來。”

  “再然後,他讓我同老賊虛與委蛇,騙他把身邊的人統統遣散,然後伺機在這密道里,給老賊灌下了毒酒。”

  “後來六兒白天假扮成老賊的模樣,到了夜裡,便悄悄在密道里做準備,並且封堵了我院裡的入口。”

  “那日我們合力把老賊的屍首,抬到書房之後,我就勸六兒趕緊離開,他卻笑著說還有些手尾需要處置。”

  “後來我去書房裡,發現密道的入口,也如我院裡一般,被封堵的嚴嚴實實,這才知道,他……他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或者離開林家!”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

  說到這裡,沈佩蘭已是泣不成聲,就連原本黑著臉的林修緣,此時表情也有些複雜。

  “若你所言不虛,這倒真是個義士了。”

  孫紹宗嘆了口氣,忽又揚聲問道:“這計畫是他自己制定的,還是從別人那裡得來的?”

  沈佩蘭聞言一愣,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來:“大人怎知,這主意是別人想出來的?”

  果然如此!

  利用心懷正義,卻與事情本身無關之人下手,正是黑帖主人慣用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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