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娛樂春秋 作者:姬叉 (已完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9-13 10:32: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3 855511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20 12:57
娛樂春秋 第七百零一章萬劍朝皇



  京師雪落,大漠卻還是萬里無雲。清朗的夜色之下,一道連通天際的光柱始終亮如白晝,彷彿亙古不變的奇景。

  光柱內有人影盤膝而坐,但不管是誰看上去,都覺得那裡沒有人。

  只有天地一體,混融無間。

  光柱之前有鼎流光,而在興亡鼎邊上盤膝坐著個岳小嬋,既是守護師父合道的過程,同時也是藉此合道之光閉目感悟。作為薛清秋嫡傳弟子,薛清秋的合道之光對她來說簡直如同天賜的甘霖,受益大得難以想像。

  其實所謂的守護是沒什麼必要的,薛清秋又不是不能動,而且興亡鼎鎮守在前,也不會讓外人打擾。就連被光柱吸引來的過路客,都被狂沙門阻攔在數里之外,不得接近。

  但這一切攔不住一些特殊的人。

  遠處戈壁之上,默默地站著一個筆挺如劍的白衣人,平靜的目光落在光柱的人影上,一動不動地站著已經幾個時辰了。

  藺無涯。

  岳小嬋知道他在,但沒說什麼,他也始終站在那裡,既不打擾,也不離開。

  月華如水,融在他身上,似乎已經融於一體,卻似乎又是涇渭分明,場面很是玄奇。

  「大長老……」戈壁之後匆匆跑來一個問劍弟子:「京師有急報到。」

  藺無涯淡淡回應:「與我何干?」

  「不是,這個……這真和您有關係。」那弟子尷尬道:「六扇門出了天下兵器譜排行,您在第二位。」

  「哦。」藺無涯淡淡道:「知道了。」

  那弟子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薛牧排出來的東西,不用想也知道第一是……」

  「第一是虛淨。」

  「只能是薛……嗯?」藺無涯驟然轉身:「你說什麼?誰?」

  「第一是……欺天宗主虛淨,瞞天過海盤。」

  光柱內外,薛清秋和岳小嬋似是聽見了這邊的交談,同時彎起了嘴角。

  「……」藺無涯遠遠看著那兩貨的笑容,沉默了好久好久,低聲道:「薛牧,拙劣的挑撥。」

  那弟子吁了口氣:「那咱們就不理會?」

  「兵器譜給我看看。」

  弟子十分為難:「這個……」

  「有什麼問題?」

  「……」弟子無奈地掏出兵器譜遞了過去。

  藺無涯看了一陣,臉色慢慢變得越來越怪異。那弟子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這位前宗主要爆炸。

  藺無涯沒有爆炸,只是隨手把兵器譜塞回弟子手裡,繼而轉身就走,大步流星地向東而去。

  那弟子莫名其妙地看著藺無涯的背影,也不知道他這意思到底是理會呢還是不理會?

  …………

  天極冰原。

  呼嘯的寒風之中,一行身著藍白勁裝的人正在冰原地底下穿梭疾馳。

  深入冰原地底,四周寒風凜冽,吹氣如煙,舉目只有藍湛湛的微光,四處只聞刺耳的呼嘯,這般嚴酷的環境卻絲毫不能延緩眾人的前進速度。

  有人近距離觀察的話,才能發現他們身邊淡淡縈繞成圈的藍白色真氣,隨著一呼一吸之間輕微內縮外凸,如同一個有彈性的圓將他們包裹在內。

  海天閣秘傳心法,只有到達了此等境界的海天閣門精英,可單人獨劍於海洋深處練劍一日夜而不用出水。

  而這等境界的精英在海天閣內也不到百人。

  而眼前這隻隊伍卻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

  正道八宗之一的海天閣竟是傾巢而出!

  此地環境也是怪異,明明在千丈冰底,卻不是堅硬冰壁,反而四處都是裂紋,彷彿隨時都能塌陷。

  曾有人試探過,以入道之力全力擊出也只能留下一個白點的堅硬冰面上,卻有許許多多的裂紋,如蛛網一般向四周散佈。

  千丈之底,裂紋都沒少到哪去。

  「這就是近乎合道的力量。」常天遠每次見到,都有一種心靈悸動的感覺。

  當日藺無涯與薛清秋一戰破冰,冰原崩壞的效果竟達到了這樣的地步!

  莽莽冰原,封閉萬年,竟也擋不住二人的合道之戰,硬生生被打破了那神秘的面紗,其中掩蓋萬年的玄秘向世人敞開。

  在數波悍不畏死的探險後,那自縫隙中洩漏出來,萬里玄冰之中的秘密讓所有人瘋狂。

  那是無數被埋葬了的祕境,有天然的冰窟,也有曾經有人留下的遺跡,總之便是數之不盡的天材地寶,在地面上想找一件都千難萬難的東西,在冰層之底卻到處都是。

  雖然也很危險,冰底的生存環境本就很艱難,何況還有上古異獸留存,祕境之中更是處處危機,光是一道怪異的極光就能讓人分崩離析,也可能一腳踏空就再也出不來……即使如此危險,前來探險者還是一波一波,永無停息。

  在薛牧目光很少涉及的江湖,對於武道境界的追求和天材地寶的需要,依然是所有武道中人的夢想。

  無論是問劍宗還是縱橫道,鑄劍谷還是海天閣,不管多強的宗門,是什麼立場,在這裡卻是緊密合作,探索已經一年有餘。

  當淺層探索告一段落,接下去的就是更深層的探索,最核心的隱秘。

  大家都發現了最深層的一個冰窟,冰窟或許算是很大,但相對於四個宗門來說,就顯得小了……四家合力開發的是千里冰川,其中一個冰窟誰屬?

  海天閣參與鑄劍谷之亂,既是為了踏足地面的理想,同時也是為了這裡少一個競爭者。

  常天遠算是成功了,經歷了這麼一場亂局,鄭浩然無心把谷中精英放在這件事上,已經盡數召回。而縱橫道斟酌利弊,沒有繼續深入。

  只有問劍宗……

  「有人!」

  常天遠伸手攔住自家精銳,轉頭看向黑暗中的聲響。

  千丈冰深,不辯來人,所有人正欲拔劍出鞘以做警戒,卻發現根本拔不出來!

  隨著風雪之中,一個平靜的身影漸漸出現,所有寶劍都在鞘中嗡嗡作響。

  彷彿在向著王者致敬。

  身影漸漸在冰層藍光之中展露,一襲白衣,挺秀如霜,清冷的眼眸看著海天閣一行,目光裡似有凌厲。

  常天遠微微瞇起了眼睛。

  慕劍璃!

  萬劍朝皇。

  她的修行竟然到了這樣的地步……連他常天遠鞘中寶劍,都受到了影響。

  以人為劍,以天地為劍,以萬物為劍……

  在這薛牧填上了天道缺失之時,這個少女在冰川修行裡,無聲無息地踏入洞虛。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20 12:58
娛樂春秋 第七百零二章詭秘冰窟


  「賢侄女,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常天遠看似爽朗地打著招呼,眼中卻閃現過一絲忌憚。

  曾經的慕劍璃,鋒芒畢露,整個人就似一柄出了鞘的劍,遠遠觀之就能感覺到劍氣縱橫,劍光四射。

  陳飛揚一喜她耽於情愛,人們說她的劍道必然退步,可到了繼任宗主大典之時,天下人才發現她不退反進,劍心已經混融無瑕,劍不滯於情,而是相輔相成,共為一體,走出了一條與其師完全不同的新路來。那時候的慕劍璃,已經沒有那樣的凜冽劍意,看上去溫和了許多,就像被打磨得更平滑的劍刃,寒光不顯,鋒芒不露,卻能斬鐵無聲。

  直到這些時日合作探冰原,常天遠也見了慕劍璃不少面,也依然是那種感覺。

  可今日的慕劍璃,劍氣再起,卻不是原先的凜冽,而是讓人覺得本該如此,一柄出鞘的神劍,既是寒光美麗,卻同樣也該是鋒芒悸動,她就是劍。

  不需要像一柄劍一樣……她就是劍!

  「此地凶險,常師伯切勿大意。」慕劍璃淡淡一拱手,再無多話。

  彷彿她不是來摻和一腳的,而是互助友好的宗門來好心提醒。

  被薛牧渲染之後的慕劍璃,說話依然能嗆得人半死,卻已經不是那麼簡單了,這一句話讓常天遠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說你問劍宗別來搶?沒那道理,大家一直都是協議互助的,這不還來關心你了麼……

  常天遠憋了好半天,才道:「賢侄女也小心。」

  撂下這句話,他也揮揮手,懶得再做客套,率先帶頭走入了幽藍的冰窟裡。

  慕劍璃微微笑了一下,仍是不緩不疾,淡然轉身,走到原先處身的黑暗裡,那裡有一片白衣,肅然收斂。

  「我們也進去吧。走其他入口,不用與海天閣爭先。若是路遇……不可輕信,須加三分提防。鑄劍谷離去時和本座說過一些事……海天閣似已非正道之心。」

  這哪裡還是常天遠剛剛所見的寡言少語的慕劍璃?分明是個合格的宗主,裡外考慮得很仔細。

  「是,宗主。」問劍弟子肅然拱手,小心地進入了另一個入口。

  等他們雙方的身影都已經消失,一條灰影閃現,跟在了海天閣的身影之後。

  便是常天遠與慕劍璃之強,竟都發現不了有人窺伺在側。

  又過了半晌,一人肩扛長刀,大步流星地從遠處行來。他的身周炎陽之氣四起,如一團烈日,照亮了黑暗的冰底。

  …………

  行走在幽暗的未知地穴之中,身周冰藍幽幽閃爍,前方盡是冰氣繚繞,不見其深。在幽深之處藍光忽隱忽現,似乎隱藏著無數幽冥嗜血的惡鬼,彷彿能感受到它們正貪婪的舔著舌頭,用飢渴的眼神望著眾人,隨時都會從黑暗中撲出一般。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眾人行走時發出的沙沙聲,然而眾人卻彷彿能聽到無數個聲音直接在心中不斷重複呼喊著:滾回去!滾回去!這裡不歡迎你!

  除了夜明珠發出的幽幽白光照亮的數丈方圓,其他地方似乎被籠罩在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不屬於人間的奇詭世界。

  如果是凡夫俗子,包保連一息都熬不下去,發瘋一樣抱著腦袋轉身逃離。海天閣精英卻面不改色,步履堅定,行進間緩慢,卻帶有不容置疑的節奏。

  海天閣孤懸海外,海底多少奇詭祕境,他們早就習慣於此,經驗豐富至極。

  再次行走了數里,只覺得詭異氛圍越來越厚,似有不知名的聲音在極深之處低吼,吼得人心煩意亂。常天遠揮手止住隊伍,淡淡道:「探。」

  隊伍齊刷刷的原地停下,數人從隊伍中走出,持劍按九宮八卦方位警戒,其他人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經驗豐富的海天閣很快發現此洞異常,一個勁地悶頭走只可能走向死亡,需要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有數名老者順著洞中四散而出,另有一名面目清雋的白髮老者盤膝而坐,五指如幻影般掐動,嘴唇微微翕動。

  半晌,老者才緩緩收勢,起身對常天遠微微一個點頭,面對前方未知的黑暗,寬袍大袖輕輕一揮。

  巨浪憑空而生,向洞中黑暗直奔而去。

  如同最猛惡的波濤,洗刷無盡的幽深。黑暗中彷彿能聽到無數逐漸遠去的哭叫聲,哀嚎聲,攝人心魄。

  終於最後一浪也落盡,所有波濤化為藍白真氣在隊伍前方緩緩落下,在地上發出瑩瑩微光。

  之前探路的幾名老者也回來了,都道:「沒有異常,只是心中壓力越發大了,此地詭秘。」

  常天遠低聲自語:「沒有機關陷阱?……天然秘窟?」

  人為之事總是有跡可循,而天然意味著更大的未知,可能有天地奇觀,也可能有凶邪惡獸,甚至可能有……邪煞留存。

  常天遠略一沉吟,還是斷然道:「進發!」

  隊伍迅速動了起來,順著地上淡淡的螢光再次向前出發。

  …………

  慕劍璃緩步行走在隊伍最前方,身後跟著問劍宗的其他弟子,隊伍之間錯落有致,似散非散,零星的距離間彷彿隱含著某種法術。

  如果從高空往下看,會發現問劍宗整隻隊伍竟然形成了一柄長劍之形!

  以慕劍璃為劍尖,大部精英弟子居中為劍脊,另有弟子隊伍外側遊走,是為劍鍔,不時左右向外突出,索敵游擊。

  最後一部分弟子則居於隊伍後方,守護著隊伍的後方安全,是為劍柄。

  整隻隊伍如同一隻長劍,問劍宗探秘不行,可他們的劍陣就是最大的底氣,妖邪不侵,神佛皆散。

  慕劍璃心中很是凝重,她同樣感知到了和海天閣一樣的詭秘和低吼,似有凶獸,卻連根獸毛都看不見,靈魂深處的顫栗卻毫無虛假,前方的冰霧像是藏了無數的人臉,正在低沉地呵呵笑。

  有點像面對傾力施展的夤夜……卻比夤夜多了幾分邪祟之感。

  薛牧的提醒忽然在心頭響起:「我懷疑冰原底下有邪煞……」

  慕劍璃停下了腳步。

  「宗主,有發現!」

  陸劍一肩負遊走探索之責,此時抱拳回禀:「側前方有骸骨。」

  慕劍璃加快速度前行,劍氣驅散冰霧,現出面前大片的骸骨。

  這些骸骨身上的衣衫被不知什麼東西腐蝕,連骸骨周圍的地面上都是腐黑一片,還散發著惡臭,手中兵刃也是鏽跡斑斑,看上去竟似被放置了幾百年一般。

  每個骷髏幽深的眼窩看著前方的虛空,明明看不出表情的骷髏臉上,不知為何竟能讀出徹骨的恐懼!

  哪怕是劍塚磨礪而出的問劍弟子們,心中也不由湧起了一股寒氣。

  再看向前方幽深不見底的冰霧深處,只覺這就似一張巨口,隨時準備吞噬著所有人。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20 12:58
娛樂春秋 第七百零三章冰窟血蝠


  陸劍一持劍輕戳了戳骸骨,所戳之處立時化為飛灰。他皺了皺眉,撿起鏽劍看了一眼,忙向慕劍璃匯報:「是鐵劍門,弟子認出了未腐之劍,是他們門主佩劍。」

  慕劍璃也皺起了眉頭。

  同為玩劍的宗門,這鐵劍門大家自然是認識的,這不是什麼上古宗派,分明就是現有的一個二三流的中等門派,她慕劍璃萬里拜劍的時候還拜謁過的……

  也就是說,這不是什麼死亡風化了無數年的,而是近期剛死不久的。

  千里冰川,四大宗門想要包場也是說說而已,阻攔不了很多江湖人無孔不入地前來探險。無論是修行還是為了資源,江湖散人和小宗門簡直是趨之若鶩,死傷已是司空見慣,有奪寶廝殺而亡的,也有誤入陷阱而死的,也有被被異獸生吞活剝的,還有被同伴偷襲,死不瞑目的。

  這鐵劍派也就是近期死於此地的其中之一罷了。

  看地上這數十具骸骨,鐵劍派竟是全派盡出,集體遭遇不測,滿門連一個生還的都沒有。

  可怕的是明明在近期死亡,卻如同死了千萬年一樣,從衣服到骸骨全部化灰,就連許多佩劍都腐蝕不見,只有相對級別較高的好劍,還留下了斑斑鏽跡。

  江湖人沒有閒心為之哀嘆,對如今的問劍宗來說,這反倒是一個極佳的參照,能夠看出洞內的很多問題。

  「沒有陷阱,也非瘴氣。」身邊劍鋒堂杜長老道:「看死亡形狀,當是經過激烈戰鬥被殺,對方有強烈腐蝕性,可能是劇毒。」

  「未必是劇毒,可能是有什麼邪物入侵。」慕劍璃道:「稍後若是遇敵,劍陣不散,切記以劍氣護體,同時加持兵刃。」

  有人一陣騷動,沂州之亂大家都聽說了,邪煞現世的事情如今已經是江湖上最大的談資。慕劍璃這話顯然意有所指,便有人低聲問道:「宗主莫非認為……」

  「有可能,如今這點線索太模糊,尚需確認才行。」慕劍璃笑笑:「我問劍宗來此,非止為天材地寶,更多的是為修行而來,有挑戰豈不是更好?莫非大家看幾具骸骨就怕了?」

  問劍門下一片沸騰:「宗主說哪裡話!怕的是小狗!」

  更有人咕噥:「怕的是薛牧。」

  慕劍璃斜睨過去,弟子們乾咳著偏過腦袋。

  慕劍璃撲哧一笑,如果是薛牧,恐怕還真有可能先整軍撤退,若不搞個「知己知彼」的心裡有數,恐怕他是不願冒進的……不是薛牧無膽,而是思維與分工不同。

  「你們也敢比薛牧。」慕劍璃悠悠道:「他是持劍者,我們是把自己練成劍的人。分工如此,去吧。」

  眾人挖了個坑,將地面骸骨葬了,繼續前行。笑歸笑,每一個人都不敢大意,相反心中已經極度警惕。這批鐵劍門人死在這裡,說明敵人距此並不遠!

  僅僅再走了數十步,眼前便是數個岔道口,如同數個漆黑的大口,等著將人吞沒。

  杜長老低聲道:「當是其中某個洞內有敵,他們是進去遇敵,又逃到外面被殺的。」

  慕劍璃頷首贊同,正待說什麼,劍心忽然一顫。

  「嗆!」飛光出鞘,指向右邊的幽深洞穴。

  眾人轉頭看去,漆黑的洞中驟然現出數之不盡的赤紅眼瞳,充斥著整個空間!

  空氣中傳來了一股陰怨的哭聲,如泣如訴,從遠處幽幽傳來,似有冤死女子在遠處低低申訴,求眾人為之伸冤。

  「嗆!」所有問劍門下長劍出鞘。

  那鬼哭之聲越來越響,繼而大如雷鳴,猶如無數惡鬼在耳邊怒吼,咆哮,要從九幽之中撲出將眾人拖進地獄!

  所有赤紅的眼瞳一齊從洞內深處轟然且兄弟出,帶動的聲音轟隆隆的,如同地震一樣的悶響。

  一道劍光彷彿自虛空之中浮現,滑過一道銀月冷光般的弧線,破入洞中。

  清冷,決絕,堅定!

  猶如情人的離別,戀人的再見,天與地的分離,生與死的分界。

  這是曾經不曉世事的慕劍璃無法擊出的一劍!

  整個黑影群被劍光掠過的部分在空中一陣呆滯,隨後撲簌簌跌落而下,血肉化為稀泥,最後在地上化為絲絲黑氣。

  僅此一擊,那些紅瞳破滅半數,就像被斬滅的燈籠。

  「轟!」所有洞穴裡地動山搖,冰壁皸裂,嘶聲大起,數之不盡的紅瞳從前後左右所有洞中且兄弟了出來,黑壓壓的如同蔽日的黑雲。

  人們終於看清了,居然是蝙蝠……

  只是比普通蝙蝠大了數倍,眼似銅鈴,爪如惡狼,成千上萬聚在一起,黑壓壓地向眾人猛撲而來。

  那無所顧忌的氣勢彷彿是用嘶啞的嗓子在吶喊,在嘶吼著:不死不休!

  這一刻弟子們有理由相信,鐵劍門的人衣服血肉恐怕是被吃掉的……

  但大家手上卻不含糊,紛紛持劍靜立,凝神靜氣之間,劍氣身周浮現,集中,並隨著慕劍璃的動作,已是同時向前揮劍!

  整隻隊伍在這一瞬間,數十人如一人,這一人如一劍!

  磅礴無匹的半月形劍氣向四周擴散,萬物在視線中變得扭曲,空間都隱隱有些坍縮,空中有一把白色電光組成的巨刃,如死亡的波浪,掠過蝙蝠群,直斬在冰壁上。

  本來就有些皸裂的冰壁,如切豆腐一樣破開,所有的洞穴被這一斬之下竟然被破成了一片,形成互通的大洞。

  問劍宗的破天劍陣。

  神擋殺神,佛擋滅佛的一劍!

  熾白的劍光,將這幽暗地穴照的如同白晝,成千上萬的變異蝙蝠在這一劍之下分崩離析,另有無數朵小小的劍花閃著微光,在蝙蝠群中盛開,由花骨朵緩緩綻放,每一片絕美的花瓣上都帶著最濃重的殺意,問劍宗獨有的劍意,在蝙蝠群中攪出了一座血肉磨盤!

  所有沾到了劍花的蝙蝠都瞬間失去了生機,如同下餃子一般撲簌簌從空中跌落,還未來得及落地,就已經血肉成泥,最後在地上化為了一縷縷黑氣消失。

  隻這一劍,就讓黑壓壓的蝙蝠群轉瞬凋零,屠戮過半。

  天下最強宗門之一的問劍宗,僅此一劍,便展露至強風采。

  剩下的蝙蝠卻是毫不畏懼死亡一般,以前面的同伴為盾,繼續向前猛撲。一呼吸之間,那赤紅瞳色眼中嗜血的殺意就已經近在咫尺,口中的獠牙森森,腥味撲面的惡臭,直欲作嘔。

  「兩人一組,背背相抵,小心應敵,一隻都不要漏下!」慕劍璃清冷的聲音適時響起,問劍門下立刻變陣,兩人一組,剿滅殘敵。

  而慕劍璃,就站在整個隊伍的最前方,以身為鋒刃,飛光一往無前地破入蝙蝠群中。

  近距離交戰,才能發現這蝙蝠已有靈智。身形飄忽,雙翅撲閃撲閃著,在空中百折千迴,速度絕不遜於一般入道者的變化,肉眼完全捉摸不到它的飛行線路,而且勢大力沉,那一雙青幽幽的利爪每一次攻擊,哪怕是及時以劍相格,巨力都會順著劍身傳來,震得手腕一陣發麻。

  而且這蝙蝠在體毛外露的身軀也是呈現一種腐敗的青黑色,更是堅硬的如同巨石一般,百煉長劍若是不加持劍氣,斬上去竟然會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每一隻蝙蝠單以修行體系去評價,都算入道級。

  「蝙蝠比蛟龍還強,沒有這樣的道理。」慕劍璃一劍挑落一隻蝙蝠,感受著冰寒暴戾的氣息順著劍身侵襲,她無聲地化去,暗自下了判定:「暴戾與毀滅,殺戮與腐蝕,必是邪煞憑體,再無所疑。」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20 12:58
娛樂春秋 第七百零四章同途異路


  最支持慕劍璃判斷的是,這些異種蝙蝠不僅是力量與速度強,更兼具特殊的能力。

  例如張開大嘴,幽幽的夜哭之聲,靈魂之力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有波紋侵襲而來,直入魂魄。如果沒有防備,便會受到靈魂震懾,一時失神。

  而血色的雙爪和利齒,不是毒,是觸之即潰的腐蝕與消亡。

  這種等級的怪物,即使是問劍宗的精英弟子兩兩一組,也對付不了一隻蝙蝠。若非慕劍璃和杜長老的前輩長老來回策應遊走,此時已經出現了傷亡。

  慕劍璃掠過陸劍一身邊,輕輕一挽劍,手腕抖動間,飛光自面前的蝙蝠身邊掠過,似乎什麼都沒斬到,慕劍璃已經出劍向下一個弟子身邊掠去,而先前那隻蝙蝠已經在空中定住,呆滯,砰然跌落。

  直到它在地上緩緩腐爛,才能看見一道淺淺的劍痕自身體正中心已經將它分成了兩半,強絕的劍意之下,所有生機被強行壓滅。

  精準,高效,不浪費一絲多餘的力氣,也不是常見的強者對轟那樣把功力砸得天搖地動。

  只是最純粹的劍。

  陸劍一轉頭看著自家宗主的背影,心知這曾經的宗門女神已經和師兄弟們徹底拉開了距離,拋得老遠。

  她已經是真正的當世強者之列。

  很有趣的是,隨著擊殺每一隻蝙蝠,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冥冥之中,有浩瀚縹緲的氣息自上落下,沁入身體。更有天道之悟自心頭升起,不知多高的虛空之上彷彿有一隻巨大的眼睛在觀察著眾人,那眼睛無喜無悲,只有眾生芸芸。

  邪煞是天道反面,破除邪煞,自然得到天道認可,這便是機緣。

  眾人皆是精神一振,手中劍光揮舞的更加迅速,慕劍璃心中卻升起不詳的預感。她聽說過沂州之戰的過程,與邪煞相關的東西,那種毀滅不是針對敵人,而是針對所有,包括它們自己,所以當時沂州之戰各種自爆,毒獸如此,虛淨脫身之術也如此,甚至連阻止大陣運轉的那位林少俠也沒逃過這個宿命。

  「小心!」

  一股極致的警兆自心底傳來,慕劍璃一個抖手,劍光大盛,如同一張巨幕一般,籠罩了整片空間。

  幾乎與此同時,剩餘的血蝠身軀如同氣球一般膨脹,驟然炸裂,黃綠色的血液帶著一縷看不清的霧氣向著周圍四散飛濺。

  而這無孔不入的血液撞在了慕劍璃灑出的劍網之上,居然被盡數剿滅,連一滴都沒過劍網。

  杜長老讚道:「宗主此劍,足使江水斷流。」

  慕劍璃搖搖頭,無心接受吹捧,美目落在地面上。那被污血潑灑的堅冰地面上,早就響起了「呲呲」的聲音,堅冰被溶得坑坑洼窪,如同骸骨周圍一般變得腐黑一片,更有泡沫在其上沸騰一般翻湧,一股惡臭也隨之傳來。

  這是普通入道一擊都只能留個白點的堅冰!

  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要不是慕劍璃提前反應,這一下就有可能讓問劍精英全軍盡墨。

  而此時已然有絲絲縷縷的白霧從地面黑腐之處冒起,似乎有一股直抵靈魂深處的寒風刮過,整個人都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隨後就感到一股巨大的燥意充滿了全身。

  那是對世間萬物的憎恨,那是意圖讓整個世界熊熊燃燒的毀滅慾望。

  不少人下意識地拔出劍,對著剛剛還生死與共的戰友。

  「嗆!」地一聲,飛光入鞘。

  拔劍的人們驟然驚醒,已是一身的冷汗。

  慕劍璃美目凜然,環視門下一圈:「此非歷練時,給我即刻整隊,緩慢出洞。」

  杜長老猶豫道:「宗主,這才剛開始,殺這些蝙蝠,有天道之悟…… 」

  慕劍璃緩緩搖頭:「這只是長期處於邪煞之側,被影響而變異的怪物,便已經如此難纏。若是深處真有被邪煞憑體的強大怪物呢?再貪歷練,怕是要有所傷亡。慕劍璃身為宗主,不敢引門下冒進。」

  杜長老點點頭,又關切問道:「那你呢?」

  慕劍璃輕咬下唇,看著洞穴深處,低聲道:「我要去看看,若有不對,我會自己撤出,不用擔心。」

  「宗主……」

  「我答應過他,會把此地狀況探個清楚分明。」

  …………

  未知地域中,海天閣沉默前行。

  他們同樣經歷過類似的變异怪物,不是蝙蝠,而是植物。看似冰晶美麗的花朵,卻能張開血盆大口將人忽然吞沒,看似人畜無害的藤蔓,卻能將人纏死,等到劈開救出,只剩一具骸骨。

  海天閣經驗再豐富,也沒見過這種詭異的玩意,饒是應對得力,也已經頗有傷亡。剩下的人裡將近一半都是傷者。

  如果不是常天遠實力超群四處救援,傷亡還會更加嚴重。

  與問劍宗不同的是,慕劍璃堅定認為深處必是邪煞,立刻讓門下離開,而常天遠沒有。

  也許他也知道這是邪煞導致,但對武道的追索,對更進一步的渴望,是任何武道宗門生存的根本,立派的信念。

  這裡幾乎就是求道聖地,每殺死一隻怪物,他們都能發現自己對於道的理解得到了強化,彷彿天道灌頂一般。

  立竿見影的效果就是,即使死了人,也沒有人願意回去。

  他們前進的速度甚至比慕劍璃單人前行還快,一路披荊斬棘,經過了不知多少詭異之地,身邊的人數也越來越少……

  少到了人數減半的地步。

  如果是常規情況,這種傷亡早就應該撤了,可他們居然還是沒人興起過撤退念頭,在他們所有人的眼角,隱隱有一絲絲紅色的血痕浮現,而身體上更有浮腫膿瘡,可卻被每個人視為和怪物交戰之後理所當然的創傷。

  「啪」地一聲,重劍如同板磚一樣把一頭冰底怪魚拍得粉碎,露出了裡面一刻流光溢彩的腹珠。

  常天遠露出一絲笑意:「好東西。萬年冰晶,竟置身魚腹。」

  他們這一路,收穫也不少,就連那能吞人的花,能食人的藤,也是上佳的煉藥之材。龐大的收益也是支持他們繼續前進的動力。

  「也差不多了。」常天遠吁了口氣,轉頭看著凋零的門下,眼裡也有些痛惜,繼而慨嘆道:「問道艱難,都是這樣九死一生中走過。這次你們受益頗豐,回去好好消化之後,便是我海天閣的支柱……」

  話音未落,旁邊老者忽然失聲道:「閣主你看!」

  常天遠順著指向看去,也不由得屏起了呼吸。

  本是幽深的千丈冰底,是眾人自己能夠夜視,只當成白晝對待。可這回前方冰霧深處,隱隱的居然透出了微光。

  「冰底有光,便是玄奇洞天。」常天遠似乎忘了剛才讓門下回去的意思,高聲道:「裡面必有異寶,進發!」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20 12:58
娛樂春秋 第七百零五章無風無陽


  微光是從冰壁上散發出來的。

  悠悠的,藍藍的,帶著五顏六色的折光,帶著幽藍冰晶的夢幻感,如同進入了什麼美妙的夢境裡。

  微光映照,也讓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明晰。

  眼前是一個支離破碎的世界,幽藍的冰壁上刻印著遠古蒼茫的氣息,卻又被歲月摧殘的滿是傷痕,有一道一道不規則的裂縫在石壁上橫七豎八的散佈著,不是那一場合道之戰的結果,狀況明顯不同。

  就像是一個萬年以前留存至今,歲月的遺跡。

  冰壁裡偶爾還能看到一條條怪魚,被刻印在冰中,萬載之下,也不知這算化石呢,還是剖開仍有血肉?

  越往前走,微光越亮,到了後面甚至如同白晝。

  在這冰下的世界,這被封閉了萬年之久的遠古洞穴之中,竟然有這樣的光明?

  看著眼前的奇景,連常天遠都不由得放緩了呼吸,緩步向前。

  在轉過了一個拐角之後,竟是一片小山谷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繁花盛開,眾綠拱春,遠處還有一座小瀑布,清醇的湖水從山上垂落而下,擊打出清脆的水流聲。

  在那瀑布生長處,竟有著一株玄天草!

  草葉不是綠色,而是微藍,外表氤氳著一層淡淡的五彩光芒,向外散發著一層一層波紋,而那草葉上有著無數細密的花紋,仔細一看竟都是玄奧異常,僅僅是看了就感到自己對於天道的感悟有所加深。

  幾十隻小動物匍匐在它面前,安靜的趴著,似乎在吸收著什麼。

  常天遠的眼角微微收縮,竟然有此等天材地寶!

  草名玄天,鐫刻陰陽……對,就是玄天宗那個玄天。

  玄天草隻生長在陰極陽生之地,不能被寒風所吹、暖陽所照,須足足成長三千年,通體由綠轉藍,似與天道呼應。

  再過三千年,葉體鐫刻天道奧秘,如鼎之法紋,此時摘服,如同參鼎百年。

  眼前這株就是超過了兩個三千年的玄天草!而且看它那密密麻麻遍布草體的秘紋,很可能生長周期已經超過了萬年。

  常天遠還知道,這正是玄天宗陰陽之秘的來源,傳說玄天宗祖師便是服用過一株萬年玄天草,才得以合道的。若是玄天宗門下在這裡,怕是要為之瘋狂!

  對他們海天閣又何嘗不是一樣?世上難道不能再出第二個合道的玄天道人?

  而這裡的玄天草甚至不僅這一株,只是這一株特別壯大罷了,放眼望去,盡是密密麻麻的一片草地!

  是了,陰極陽生之地,無風無陽,此地豈不正是如此?有了一株,便可能有草籽散落,生出千株萬株。

  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來,連眼珠子都紅了。

  常天遠忽然警覺,立刻喊:「不要過去!」

  可平時令行禁止的精英門人,此刻卻沒有一個聽他說話,所有人一聲狂喊,向著玄天草且兄弟了過去。常天遠幾乎可以看到他們眼中通紅的血絲,如牛的呼吸中呼出來的居然是燥熱的狂躁之息。

  常天遠大喝:「異寶必有異獸守護,都給本座回來!」

  一邊說著,一邊仗起重劍,合身直飛而去。

  他也知道喊了沒用了……根本就沒人理他,或許很多人心裡還在想,宗主會不會是想獨吞?但他還是試圖去替他們攔下很可能存在的異獸,他也承受不起海天閣精銳盡喪的結局。

  可還是遲了。

  常天遠也沒有預料到攻擊來自地底,而且沒有任何預兆,無聲無息。

  每個奔跑在取草路上的海天閣門下,幾乎同時腳下一空。原本踏得嚴嚴實實的冰面忽然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個巨口,強絕的吸力將所有人同時吸走,唯有仗劍半空的常天遠硬扛了一下吸力,等回過神來,巨口已經閉合。

  所有海天閣門下,一個不剩被吃得乾乾淨淨。

  「轟隆隆」的聲響傳來,冰面慢慢隆起,一個圓球般的冰體拱立出來,圓球之上竟然有眼耳鼻舌,一道巨大的裂縫橫在面上,就像一張閉合的大口,大口邊上還「吧嗒」一聲,掉出了一截斷腳。

  上古冰獸,履霜。

  常天遠通體冰寒,無邊無際的悔意蔓延全身,這裡幾乎涵蓋了所有海天閣精銳,盡數葬身,他這個閣主還當個什麼鬼?

  他緊緊握著重劍,目光化為無盡的戾氣。

  只要砍了這個怪物,取得玄天草,踏入合道之境,天下何處不是奴隸,死了多少人又有什麼關係?

  「嗖!」重劍排山倒海地直劈而下。

  藍色冰晶組成的眼珠,盯著半空中的常天遠,露出譏嘲的意味。

  …………

  差不多在相同時間,慕劍璃也踏進了相同的山谷。

  或許是一個太極的兩邊,大家所處的地方一樣,但方位不同,中間不知隔了什麼,霧濛濛的,能感受到冰獸出土的震顫感,卻什麼都看不見,感知不到。

  這裡也有玄天草。

  也有守護獸。

  地上有個不知名的異獸屍體,已經四分五裂,被劈得粉碎。

  一個人影喘著粗氣,一手持刀駐地,渾身浴血地站在玄天草邊上,顫抖著手去摘。

  「別摘!」慕劍璃厲聲道:「這草才是真正的陷阱!」

  那人豁然轉頭,雙目赤紅。

  慕劍璃愣了愣,這竟是久違的風烈陽。

  他的修行在洞虛的邊緣,將破未破,恐怕也是急需什麼天材地寶相助之時……

  慕劍璃意識到風烈陽對玄天草的急迫之意,立刻解釋道:「察覺遠處的地動感了麼?那才是洞虛巔峰級的異獸守護。眼下這能被你所殺的守護獸,必定不是真寶物……」

  風烈陽的眼瞳裡竟然閃過了殺機: 「你這是看不起我?」

  「我……」慕劍璃頓覺失言,但事態緊急她也沒空想太多去顧忌別人的情緒啊!

  她只能道:「抱歉,風兄,是我失言,但這裡真的……」

  「你只是想搶奪吧?」風烈陽咬著牙,冷冷道:「畢竟玄天草,誰不動心? 」

  慕劍璃退後一步,示意沒有爭奪之念:「我不爭此物,是真心勸告。」

  風烈陽冷笑道:「何必呢?慕劍璃也會說謊了麼?」

  慕劍璃皺眉道:「何出此言?」

  風烈陽淡淡道:「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從共戰黑蛟之時就知道了,為了武道的攀登,可以不惜生死。或許還講道義吧,在守道義前提之下,你我都是可以不顧一切的那種人。而你我不是什麼朋友,倒是競爭之敵的意味多些,如今江湖路遇,天材地寶唯能者居之,爭奪乃是天經地義,並不違什麼江湖道義。所以……你會搶。」

  慕劍璃沉默良久,才低嘆一口氣:「你說得倒也沒錯,若是往昔,我會爭奪。」

  「往昔?」

  「嗯……但你莫非不知,武道的提升,已經不是劍 的所有。」

  風烈陽啞然失笑:「莫非你想說,和薛牧永結同心才是你的追求?」

  慕劍璃淡淡道:「確實如此。」

  風烈陽神色怪異地看了她半晌,失笑搖頭:「一個以男歡女愛舉案齊眉為追求的女人,才一年多些便從入道至洞虛?莫說我了,你把這話說給天下人聽……誰信?」

  慕劍璃默然。

  她知道沒人信。

  如果世上有一個人信……那個人只可能叫薛牧,而不叫風烈陽。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20 12:59
娛樂春秋 第七百零六章輸給了自己



  風烈陽的手已經握住了玄天草,慕劍璃冷冷看著,知道自己至少是無法阻止他拔出來了。

  只希望拔出來的操作本身不會有什麼問題……

  風烈陽盯著慕劍璃的眼睛,慢慢地拔出了玄天草,就在他拔草的同時,慕劍璃也慢慢拔出了飛光。

  一縷極淡的霧氣從草根滲出,漫過風烈陽的身軀。

  風烈陽站直了身子,慕劍璃長劍遙指。

  空氣彷彿靜止了剎那,沒有風,沒有陽光,只有徹骨的冰凜蔓延在兩人之間,被他們自發的氣場捲成了美輪美奐的冰晶之旋。

  過了片刻,沒有想像中的陷阱變故,風烈陽嘴角微彎,終於開口道:「你所謂的不能拔,就是這不痛不癢的薄霧?有邪煞是嗎?可它能奈我何?」

  慕劍璃看著他越來越紅的眼睛,咬牙道:「你不覺得自己變得戾氣很重?此霧雖薄,也是邪煞。你已經受了此地影響,而且越來越深,可卻不自知。」

  「我戾氣重?」風烈陽哈哈一笑:「我並沒有拔刀對著曾經的戰友。戾氣重的究竟是誰?」

  慕劍璃眼裡有些悲哀。

  風烈陽這樣的武者,意志和自信是不會被人幾句話動搖的。他或許確信自己沒有被什麼邪煞侵襲……可事實上這只是潛移默化,便如那些蝙蝠沒有被邪煞附體,但卻已經受到了影響,變得奇異。

  人也是一樣,從踏入此間的第一刻起,就一直在被影響著腐蝕著,挑動內心的煩躁和戾氣,越來越急躁,越來越沒有理智……她是明知道有問題,從頭到尾都在防備,才能以通明的劍心阻止這樣潛移默化的改變。

  而別人呢……他們是來歷練的,來尋寶的,他們的戰意、貪意、以及對他人的戒備之意無時無刻地在滋長,就連風烈陽這樣的意志都不能免。

  因為風烈陽的心靈不是沒有破綻。

  他會被自己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像踩了尾巴一樣,覺得看不起他……這是他內心最深處的潛意識。一路在追趕,卻始終落後,在這樣的環境裡被千百倍放大,變得無比敏感。

  如果換了個人來勸說,說不定還好一點,可這個人偏偏是她慕劍璃,風烈陽始終追趕卻追之不上的參照者、潛意識的對手……

  若說有邪煞,是被挑起於他們自己的心。

  好勝、不甘……和追之不及的焦躁與絕望。

  「離開這裡。」慕劍璃終於道:「如果你要服用玄天草,出去之後我們找醫聖鑒定過確認無虞,你怎麼服用都可以。」

  「你知道這草沒有問題。」風烈陽冷笑道:「說這些話,還不是因為私心,想找機會謀寶?落在陳乾楨手裡,和落在薛牧手裡有什麼區別,他……」

  「他怎麼?」慕劍璃厲聲道:「風烈陽,自炎陽歸宗,薛牧可曾虧待過你一分一毫?星月宗多少資源盡你使用,要什麼給什麼,從來沒有任何限制,便是岳小嬋的資源也沒多過你,他虧待過你?」

  「我風烈陽為什麼要別人賜予!為什麼要聽什麼盟主總管的破命令!」風烈陽忽然抬高了聲音:「一路行來,我靠的是自己!莫說星月資源,這半年來我分毫沒取過!反倒是當初的黑蛟,那是我殺的,憑什麼到了他手裡!」

  「他前期給你的資源都能換十條黑蛟了。」慕劍璃有些無力地嘆息:「 當初你我重傷,六扇門有人在外守著,便是他不來,那黑蛟多半也是歸屬六扇門,你能賴在他身上?」

  「是我殺的,就是我的,六扇門拿,我就找六扇門,薛牧拿……我沒找他麻煩已經不錯了!」風烈陽的眼睛越來越紅,心底的暴戾蠢蠢欲動:「就連你!」

  他頓了一下,慕劍璃皺了皺眉。

  風烈陽一字字續道:「連你,原本……呵呵。」

  「唰!」追光逐電的劍芒轉瞬就到了風烈陽喉頭,帶著慕劍璃暴怒的聲音:「你在找死!」

  慕劍璃不知道自己這是不是也受了邪煞潛移默化的影響,總之這一刻的殺機根本無法按捺,這幾乎是她有生以來發出的最嗜血的劍,根本就沒打算讓對方活下去!

  恐怖的劍芒,極致壓縮能量的一點,帶得整個空間都塌陷萎縮,最極致的死意綻放在風烈陽喉結之前。

  「鐺!」地一響,風烈陽飛速後退偏頭,同時長刀橫撩,險之又險地隔開這一劍,而那破劍而出的厲芒已經擦過他的脖子,鮮血淋漓,差點就割破了喉管。

  這還沒完,刀劍交擊之處,風烈陽只覺自己砍在了什麼無法撼動的堅冰之上,那劍幾乎沒怎麼偏斜,反倒是他自己的虎口一陣劇痛,險些拿不穩刀。

  風烈陽悶哼一聲,跌退兩步,握刀的右手微微顫抖著,持草的左手伸出一隻指頭,摸向脖頸的傷處:「我竟然……連你一劍都接不下… …我不信……」

  慕劍璃面如寒霜,沒有回應。

  風烈陽用力把玄天草塞進了嘴裡。

  慕劍璃眼神冷漠,再也沒有阻止。

  反正本來就無法阻止,她既秒不了風烈陽,怎麼阻止他吃東西?

  也不必阻止。無論是穿腸即死,還是另有害處,她已經懶得在意。

  去死便是。

  風烈陽的氣勢肉眼可見地開始攀升,那將破未破的洞虛之境毫無阻礙地一鼓而破,並且不斷滋長,洶湧澎湃。

  「哈……力量……」風烈陽仰天而笑:「哈哈哈,原來是這樣的,這就是道!」

  慕劍璃清晰地看見他的瞳孔已經徹底變紅,而原本陽剛帥氣的面龐也開始變得猙獰且扭曲,粗壯的胳膊上青筋暴起,越發可怖。

  她想起這個男人曾經在上古魂體的誘惑之下堅持自我,破除了那萬千負面怨魂,那是強大的意志與信念的堅持,不受嗟來之食的自尊和豪情……

  可這次他輸了。

  正是輸在了他的自尊自我,和武道攀登的執念,輸給了他自己。

  玄天草中必定藏有邪煞,他自己吃進去了……把邪煞吃了……

  不被改造成邪魔才有鬼了……或許不是改造?只是喚醒他內心深處的東西,找到了真實的自己。

  「哈哈哈……薛牧,那就是個騙子。」風烈陽仰天大笑起來:「一個隻耍嘴皮子的人,得到了世間所有的東西,享受所有的尊崇與榮耀……星月崛起,魔門復興,天下景從?那是什麼?那是我輩辛苦修行的武者本該享有的東西!力量才是一切,有了力量,他的嘴皮子只是個笑話,榮耀是我的,你也是!」

  「這就是世人習武的根本面目吧。」慕劍璃這回沒有生氣,她反而越發平靜:「所謂探索武道的真諦,是遮羞布?」

  「那是應得的啊!」風烈陽一聲狂吼,萬丈烈陽且兄弟天而起,穿透了冰窟之頂,直破千丈玄冰,暴烈而出。

  一縷劍光在他前方光芒最盛之處綻放,慕劍璃人劍合一,目光裡帶著最堅定的殺意,一往無前!

  此地沒有風,也沒有太陽……

  也沒有風烈陽。

  只剩一個被邪煞影響了心靈的,世間真魔。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20 13:00
娛樂春秋 第七百零七章祭奠與生死



  在山谷的另一邊。

  如春的景色已經徹底變成了冰獄,玄天草邊的瀑布早已經凝成了霜,幽幽霜華覆蓋在草地上,一片詭異的冰藍。四處都是如劍的冰棱,在空中飛速穿梭,空氣裡都是徹骨的寒,讓人血脈魂魄都要凍結。

  常天遠帶著一身的冰霜,左右格擋穿刺而來的冰棱,排山倒海的劍氣重重破在巨浪般襲來的冰霧上,連人帶劍直破而入,彷彿撞進海嘯之中。

  海天閣主本就有讓海嘯倒捲的能力。

  下方就是冰獸履霜,此時巨大冰球般的身軀也四處劍痕,像極了之前看見的斑斕冰壁。

  冰獸是洞虛巔峰,常天遠是洞虛後期。

  但上風的是常天遠。

  人與獸的戰鬥向來如此,戰鬥智慧與經驗,以及技法上的登峰造極,足以填補力量上的差距。從小到大的修行,對這類的異獸越級挑戰是常事,往往就是在這樣九死一生的戰鬥裡使人得到昇華。常天遠數十年來經歷的類似事件也多如牛毛,只是這些年來很少了。

  眼下的冰獸對他來說也不過是重走當年修行中常見的路罷了,對常天遠而言,反倒激發了他的戰意和豪情。

  什麼上古完全體冰獸,不過如此!

  「嗖!」重逾百斤的重劍此刻猶如問劍宗的輕靈長劍一般,帶著呼嘯的尖銳劍意,直刺冰獸兩眼之間。

  常天遠已經試探出來,此獸的要害核心就在於此。這是冰獸剛剛釋放了冰獄天嵐的大招,短暫虛弱之時,破敵就在此刻!

  正在此時,冰獸大口一張。

  一具屍體飄了出來。

  常天遠差點就想收劍而回。

  正是之前以巨浪探路的老者,也是常天遠自幼一起長大的師弟,情同手足。

  他能收劍,別說修行到他的地步了,就算一個普通的海天閣精英弟子,做到劍隨意走一點都不難,並沒有什麼收勢不及的說法。

  但若是收劍,這破除冰凜破解大招所營造而成的優勢氣勢立即便消了,冰獸的短暫虛弱也會恢復過來,他好不容易占據的上風很可能就此化為烏有。

  屍體迎著劍芒,四分五裂。

  常天遠在血肉之中,默默穿了過去。

  反正師弟已經死了,只是屍體……不該為了這點糾結,破壞好不容易的勝勢,便是師弟有靈也會諒解的吧?

  又一具屍體懸浮在冰獸兩眼之間。

  「師父救我!」

  常天遠瞳孔一縮。

  這不是屍體,是活的!

  他的親傳弟子……當年的潛龍十傑排行第六,曾是他的驕傲……

  重劍透過他的胸膛,狠狠地破在冰獸雙眼之間。

  「吼!」冰獸發出一身驚天動地的吼聲,那聲音裡似是痛楚,卻又似是歡愉?

  海天弟子不能置信地看著自家師父,眼神迅速灰敗,氣絕而亡。

  屍體再度被挑開,常天遠面無表情。

  當走出第一步,第二步就變得理所當然,邪煞的潛移默化本就不在野蠻的附體,而是一步一步的讓你淪喪。

  在通向力量的道路面前,所謂的道義和情感都是可以用來犧牲的東西,常天遠恍惚間想起了少壯之時,在通往成長與世故的冠禮上,曾經的激揚熱血與純真都只是登上掌門之位的祭品。

  力量的祭品,權位的祭品,都是祭品。

  現在也是。

  冰獸的眉心破碎,滲出了濃濁的霧氣。

  是冰霧還是邪煞?常天遠已經分不清,他覺得二者已經沒什麼區別,滲入身體也就是陰寒罷了,之前曾經感受過的憎恨、兇戾、毀滅之欲,讓人的心中狂躁不安的東西,已經沒有了……因為現在自己就是如此。狂躁加狂躁,又能怎樣呢?

  可以感受的是力量澎湃地增長,天道的大門恍恍惚惚,似乎就在面前。

  合道之門……

  常天遠仰天大笑起來,狂猛的劍氣捅進了冰獸口中,無論裡面還有多少人,是死是活,那都不要緊……

  大口用力地咬合,被他的重劍卡住,常天遠用力催發著所有的劍氣,在冰獸口中四散暴起:「合道就在這裡,薛清秋,藺無涯,你們沒我快!」

  「砰」地一聲,後背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常天遠的劍氣頓失,被冰獸口中濃霧重重地撞上,繼而裹得嚴嚴實實。

  濃霧之中,常天遠猛地噴出一口血,轉頭看去,一個灰衣人影,左袖空空蕩盪,右手舉著一個圓盤,圓盤轟在他背上,又飛速撤退。

  「虛淨……我艹你……」

  「瞞天過海盤已經記下了常兄的一切,海天閣本座會替你管好的,常兄安心去吧,哈哈哈哈……」

  常天遠再度噴出一口血,很快被洶湧的煞氣徹底包圍,瞬間胸中狂躁之氣且兄弟透靈智,所有的意識都被戾氣占得滿滿噹噹,再也沒有其他。

  …………

  一輪烈日在慕劍璃眼前綻放,她的劍尖刺在烈日中心,恐怖的劍意刀光交織在一起,在正中爆出了淒厲的迴響。

  四周的冰壁冰層開始皸裂,塌陷,就像是當初藺無涯與薛清秋之戰的重演。

  一劍於虛空中劃過一道銀月般的弧線,在空氣中如水一般穿行,整個劍勢已經與周圍融為一體,飛光四周無數細小的波紋時隱時現,如同最美麗的氣泡,生命只有短短的一瞬間,隨之就會破滅。

  生與死的分界,無情與有情的交融,在極致的死意之中綻放出最美的生機。

  如同後羿帶著希望射向烈日的長箭。

  當劍尖一點白光與烈日接觸一瞬間,那烈日如被戳破了的氣球一般,內裡所有刀氣在接觸的一瞬間化為光芒萬道,鋪天蓋地地洶湧襲來,如同普照世間的光輝。

  只是這光輝之中再看不見陽剛與偉岸,只有毀滅的暴戾,要燃盡世上的一切,使大地乾涸,草木不生。

  劍身周圍圍繞的劍氣依然在繼續生滅變幻,無數生機在其中充盈,轉眼間眼看又將補充起來。

  生的盡頭是死,死的極致求生,生死之間,便是萬物生滅,枯榮輪轉,永無停息。

  那充滿凌厲殺機的劍尖,在這一刻彷如花苞怒放,青葉抽芽,生機盎然,本來已伸展到極點的劍勢竟是再出旋轉花瓣,四周劍氣被吸引至赤紅的刀芒之上,如一滴滴清晨朝露,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這是生機與毀滅的極致轉換與對決。

  原本是普照萬物的暖陽,變得炙烤天下,本是毀滅生機的劍光,卻是綻放繁華。

  風烈陽陰沉著臉,並左掌為刀,輕輕一劃。

  一輪刀光從另一側切割而來,所過之處,冰層爆碎。

  慕劍璃左手捏著劍訣,卻沒見什麼舉動,反而有一枚小小的青玉色劍印,從她的戒指裡跳了出來。

  問劍宗宗主劍印,也許古往今來都沒有幾個宗主真正動用過。

  慕劍璃左手一彈,小小的劍印忽然劍芒大漲,變成了一柄通天徹地的巨劍,且兄弟著那輪刀光碾壓而過。

  劍印既出,生死同歸!

  遠在數千里外的問劍宗內,生死鼎光芒大盛,劍氣且兄弟霄而起。

  本沒有生,也沒有死,只有輪迴。

  「轟!」劍印與烈日對決,飛光與長刀交互,地動山搖的場景之中,兩個人影刀劍交擊,靜止在那裡。

  風烈陽的胸口慢慢地滲出了血跡,瞪視的紅瞳裡神采難明。

  慕劍璃的嘴角也同樣慢慢滲出血跡,流在白玉般的唇角,淒美的艷麗。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20 14:55
娛樂春秋 第七百零八章誰對誰錯


  「剛才……我的力量比你強。」風烈陽慢慢開口,聲音有些嘶啞,但紅瞳卻沒有之前那麼酷烈,變得有些複雜。

  慕劍璃沒有回答。

  「我的戰技磨煉甚至強於你。」

  慕劍璃還是沒有回答。

  「我只是吃虧在……沒有你們超級宗門的底蘊,沒有層出不窮的異寶,是麼?」

  慕劍璃終於答道:「便是沒有劍印,你我最多同歸於盡。你的力量與戰技是強過我,卻為何只能得到這樣的結局?」

  風烈陽沉默。

  慕劍璃又道:「是自己練的,自己悟的,才是自己的。無論是服用異寶驟然助長,還是因為毀滅之意強化了力量……那都不是你自己的,你的力量掌握有了瑕疵,戰力並沒有你自己想像的高明。」

  「不,那就是我自己的!」風烈陽抬高了聲音。

  慕劍璃沒去爭辯,閉上了嘴。

  「我一直追逐,卻趕不上你,還不是因為你自幼在問劍宗門,有藺無涯的指導,有無數宗門秘地的磨煉,有生死鼎可參……我沒有,我只有殘缺不全的炎陽神典,那是從半本星月神典裡改造而來,還要我自己去慢慢琢磨完善……我沒有宗師指點,沒有宗門洗練……我追不上你,非我之過。如此刻……也非戰之罪。」

  慕劍璃嘆了口氣:「你可以這麼認為。」

  風烈陽的聲音忽然變得急促:「如果讓我和你有相同的境遇,我能比你強,還能比薛清秋強,我能成為天下至強者,對不對?」

  慕劍璃安靜地看著他的眼睛,那紅瞳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期冀。

  她慢慢道:「也許。」

  風烈陽微微一笑,帶著點喟嘆之意:「之前說的一些話冒犯了你,其實只是有意挑惹你的怒火,動搖劍心的手段……向你致歉。」

  慕劍璃點了點頭。

  風烈陽低聲道:「我一生不好女色,不貪享樂,心無旁騖,隻圖武道攀登,走向力量的極致……薛牧凡事與我相反,但風雲卻因他而叱吒,彷彿世上已經沒有我的位置。我很困惑也很不服,我覺得我才是對的,他只能讓世人劍心消磨,從此不復武道之盛。難道你真不知?」

  「我知道,從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慕劍璃平靜地道:「但我覺得,或許那沒有什麼不好。」

  「你們都背叛了武者之路,我才是對的。」風烈陽喃喃道: 「我才是對的,只是我欠了運氣……」

  萬千劍意從他身周各處綻起,帶起了無數淒美的血花,血花裡帶著淡淡的霧氣,四散消失不見。

  原來剛才的交鋒裡,生死相合的劍花已經侵入了他渾身要害,他已經敗了。

  慕劍璃靜靜地看著風烈陽渾身浴血的模樣,血花合著冰霧「噝噝」的響,很美,就像是陽光曬在積雪上,消融的聲音。

  風烈陽睜著雙眼一動不動,已然氣絕。

  死了還是站著的,屹立如山。

  慕劍璃沒有再看,慢慢轉身,剛剛邁出一步,「噗」地一口鮮血噴在冰面上,她辛苦地柱劍於地,神色蒼白地喘息。

  前方的冰霧裡忽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音,似是有什麼在接近。

  慕劍璃深深吸了口氣,猛地仗劍而起,飛光指向冰霧深處。

  一個巨大的冰球慢慢從薄霧中顯現,身邊跟著一個人影,手持重劍。

  「冰獸履霜?常……天遠?」慕劍璃瞳孔微微一縮,她認出了這兩個身影,心卻不覺下沉,沉到了冰底。

  上古冰獸,洞虛之巔。雖然眼下看著千瘡百孔,四處劍痕,但在這冰底邪祟之地,慕劍璃很懷疑它的實際戰力並沒有減弱多少。

  而常天遠渾身是血,眼睛裡沒有眼球眼白,只是徹底的一片血紅。他的神情猙獰,略彎著腰,口中「嗬嗬」地發著無意義的音節,形如野獸。

  慕劍璃知道,他已經不是常天遠了。如果說風烈陽之變起於他自己的內心,邪煞只是起了引導作用,他還有自己的戰意和基本理智;那麼常天遠這就是徹底的邪煞附體狀態,根本沒有任何為人的理智可言,他存在的一切價值就是毀滅和殺戮。

  真正概念上的「邪煞」,只為了毀滅而存在的東西。

  慕劍璃內視了一下。

  剛才風烈陽說得沒錯,吃了玄天草的風烈陽理論上無論力量還是戰技都是比她強的,她取勝相當艱難,怎麼可能不受傷?以眼下的傷勢,單獨對付這兩個怪物的其中之一都沒有把握,二者齊至,她怎麼抵抗?

  恐怕跑都未必跑得掉。

  莫非真要死在這裡?

  「薛牧……」

  慕劍璃低聲念叨著,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低聲自語:「我死在這裡的話,你該知道這裡有問題了吧?那也算是不負所託了。」

  「錯啦!」有人從身後氣喘吁吁地跑來:「你要是掛了,盟主非炸了不可,哪來的不負所託?」

  慕劍璃轉頭看去,只見縱橫道主許不多擦著冷汗飛速接近:「快走,只是跑路還有機會!可別瞎猶豫,把老子也坑在這裡!」

  慕劍璃哪裡是拖泥帶水的人,立刻轉身就跑。

  身後冰獸和常天遠加速接近,迅如流光。

  許不多飛速往身後灑東西,慕劍璃瞥眼看過去,倒也認得分明:縛足陣、困龍陣、融冰水、纏仙藤……琳瑯滿目,簡直就是一貨櫃。全是級別超高的陣盤或異寶,便是洞虛者被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高級貨困住也絕對是要拖延腳步的。

  饒是在這種生死一線的緊急時刻,慕劍璃都忍不住想笑,縱橫道的正面武力不高,卻總能屹立魔門三宗四道之列,果然還是有他的門道。

  兩人一路拐出山谷,且兄弟進了來時的冰窟之路。後面的冰獸與常天遠速度果然受到拖累,雖然距離還是在緩慢拉近,可一時半會也未必追得上了。

  許不多吁了口氣:「快,到了外面你問劍宗也有強者,再做計較。」

  「許宗主怎會在此?縱橫道不是已經撤出此地了?」

  「我縱橫道說話你們也聽?盟主幾月前就交代過,讓冰原人手關注他家劍璃的安全……咳,就算他沒交代,老子也會跟在你們後面撿漏,都撿多久了……」

  慕劍璃:「 ……」

  「本來佔了便宜就想跑,可特麼你要掛了,老子明明在附近還坐視不理,這還了得?被盟主知道了,老子這顆光頭不夠砍的,林東生向錢進可還盯著縱橫之主的位置吶!」

  慕劍璃微微一笑,心中柔情滿溢。

  果然薛牧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可能對她不聞不問,名為支持她在冰原歷練冒險,實際還是交代了自己人時時關注著……若不是他的壓力在背後頂著,許不多這種出名的重利輕義者也不可能跑出來冒死相助。

  不管風烈陽怎麼認為,慕劍璃依然覺得,薛牧那樣的有什麼不好?

  誰對誰錯,涉及道不同,慕劍璃懶得去爭執,只知道在自己心裡,薛牧就是對的。

  這就夠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20 14:55
娛樂春秋 第七百零九章生死逃亡



  兩人奔行在冰窟裡,正覺得把追兵甩遠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前方冰窟路徑忽然封閉,地底堅冰豎了起來,堵住了去路。

  兩人急速剎了下來,許不多順手就是一擊,冰壁卻隻轟開一個小洞。

  就這麼一個阻礙,後方的追兵氣息已經迅速接近。

  「日,怎麼回事!」

  「恐怕是冰獸之能,可以挪動冰壁,改變路徑。此時破冰不及,走不掉了……」慕劍璃持劍轉身,看著追近的兩個怪物,微笑道:「抱歉了許宗主,還是坑了你。」

  「……」許不多臭著臉摸出了一個瓶子,一瓶水潑在了冰壁上。

  萬載玄冰肉眼可見地開始融化,變脆。

  慕劍璃立刻抓住機會,一劍破在冰壁正中。

  「嘩啦啦……」明明沒用多強的力量,這萬載玄冰就跟玻璃一樣粉碎。

  「好一個融冰神水。」兩人繼續飛奔,慕劍璃笑道:「怕是萬兩黃金?」

  許不多板著臉道:「最後一瓶,再來一次怎麼辦?」

  「那就戰吧。」

  許不多沉默片刻,咕噥道:「老子真想賣了你。」

  聽這話的意思,恐怕他獨自一人還是有辦法跑路的。慕劍璃瞥了他一眼,搖頭笑笑:「你去吧,薛牧不會怪你。」

  許不多嘆了口氣:「知道我為什麼聽薛牧的,虛淨怎麼忽悠我都沒用麼?他給我許諾的東西,或許薛牧十輩子都給不了我。」

  慕劍璃道:「願聞其詳。」

  「我們縱橫道是生意人,盛世也好,亂世也罷,我們都可以用不同的套路攫取最大的利益,唯有一種情況不行。」

  慕劍璃頷首:「滅世。」

  「沒錯,老子再是貪婪,再是無厭,再是不講義氣,也知道他娘的先要活著才能賺錢,才能享受賺來的錢。陪他滅世,老子又不是腦殘。」

  「他直接告訴你要滅世?」

  「他當然說他不是為了滅世,看著言辭懇切,可他欺天宗說話,還是騙傻子去吧。」

  慕劍璃啞然失笑。

  「所以吧,既然站了隊,就站個徹底。只要救了你,薛牧會給我更多。」

  前方再次立起了冰壁。

  許不多二話不說地拋出了一個圓球。

  神機門特製轟天雷,以許不多手裡這種能夠炸毀一座小山的檔次,整個世上都只有十幾枚。看得出來許不多這也是拼了老本了。

  「轟」地一聲,冰壁上炸了一個巨大的凹陷,數尺冰壁大約只剩不到一尺了。

  慕劍璃奮力一劍,兩人再度破冰而出。

  「是,薛牧會給你更多。」慕劍璃微微笑著,心中卻奇怪地掠過那句話——虛淨說他不是為了滅世,言辭懇切。

  在許不多這樣的聰明人看來,虛淨說話當然是一個字都不能信的,演得再懇切也沒用。可真是奇怪,是她慕劍璃傻嗎,為什麼直覺感到這話很可能並不假呢?

  也許是因為她總覺得人做事需要有個理由吧?虛淨到底為什麼要滅世?只為了欺天,連自己都活不了了有意義嗎?

  正有些走神,心中警兆忽起。

  前方的冰面再度隆起。

  可這回不是冰壁封路,而是慢慢地隆起了一個圓球。

  冰獸履霜……它竟然直接在前面「長」了出來!

  兩人緊急剎車,神色頗為震撼。還有這一手,這一手搞出來就真不是許不多藏著的各類物品能解決的了。

  許不多再度擲出一枚轟天雷。

  冰獸張開大口吞了下去,那轟天雷直接啞了,居然炸不開。

  「嗖!」重劍從身後呼嘯而來,劍還未至,洞窟已經變得窒息,彷彿所有的空氣都被抽了個一乾二淨,只剩真空的極致壓力。

  慕劍璃纖腕一振,飛光驟起。

  砰地一聲,雙劍交擊,慕劍璃重重地摔退,再度嘔出一口淤血。

  她身後就是冰獸,已經張開了大口,迎著她的身軀。

  許不多暗暗叫苦,不得不飛起一個金環,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許不多修行也不過入道之巔,而且不是實戰派,單論正面作戰能力,恐怕還比不上如今重傷的慕劍璃呢……

  慕劍璃在空中猛地一扭身,劍印驟起,一把巨大劍影轟向冰獸的大嘴,冰獸立刻閃現,看似圓滾滾的臃腫身軀,居然間不容髮地避過了劍影,擦身而過。

  慕劍璃落在地面,前方是冰獸,後方是帶著重劍直撲而來的常天遠。左右是不知道多少厚度的冰壁。

  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無處可退。

  許不多低嘆道:「我現在賣了你,不會怪我吧?」

  慕劍璃淡淡一笑:「不會,已經很是感謝。」

  許不多轉頭看著慕劍璃,此時她渾身血污,髮絲凌亂,可眼神清澈堅毅,偏偏看著更美了,別有一番風情。他心裡也嘆息一聲,這真的是絕世尤物,世間少有,也難怪薛牧念茲在茲,可在自己小命面前,她還是死了好點……

  許不多伸手摸出了另一個瓶子,這是引魂香,只要往慕劍璃身上一灑,對方這種沒有理智的怪物就只會把所有注意力放在慕劍璃身上。

  他是能跑的,慕劍璃這種時候恐怕都會主動讓他灑……

  慕劍璃看著他的瓶子,沒說什麼。邪祟之地,許不多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沒什麼可苛責的。

  常天遠重劍已經劈來,與此同時冰棱四起,向兩人鋪天蓋地地射來。

  許不多飛速拔開了瓶塞。

  慕劍璃沒管他,飛光一個迴旋,反而把射向許不多的冰棱挑落。

  許不多眼神有些複雜,正要潑水。

  一道劍芒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彷彿流星乍現,又彷佛冰晶忽閃,在這並不大的冰窟之中忽然充盈天地,照亮了千丈冰底,璀璨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冰獸忽然四分五裂,連個反應都來不及。

  一個峻拔的人影忽然出現在慕劍璃面前,長劍斜撩,輕輕點在常天遠重劍之巔,那排山倒海的重劍居然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常天遠毫無理智的血色紅瞳似乎也有了點駭然之意。

  來人漠然開口:「你若還有靈智,告訴本座,虛淨在哪裡。本座之前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卻忽然失去。」

  常天遠當然無法回答,狂吼一聲,重劍疾掃。

  「不知道?那你也就去死吧。」

  劍芒閃過,常天遠的喉頭忽然出現一個紅點,重劍僵在空中,繼而砰然墜地。

  兩個理論戰力都在洞虛巔峰的強敵,各自在來人面前連一招都沒撐過去,一劍秒殺。

  兩股霧氣從冰獸與常天遠的屍身中浮起,向來人籠罩過去。

  慕劍璃失聲道:「師父當心!」

  劍芒再閃。

  彷彿天地分離。

  兩團霧氣分崩離析,變成了清涼的冰霧,在空中緩緩消散。

  「就這倆玩意都追得你上天下地的?」藺無涯轉頭看著慕劍璃:「回頭閉關去,丟人現眼。」

  慕劍璃微微撅著小嘴:「我只是受傷了。全盛時才不怕他們。」

  藺無涯沒去和徒弟爭,事實上徒弟的狀況他很清楚。他瞥了許不多一眼,目光掠過他手裡的瓶子。

  許不多尷尬地把瓶子藏到身後。

  藺無涯卻沒說什麼,只是收劍歸鞘,低頭看著兩個怪物的屍身,又看著空氣中清涼的冰晶。

  看了很久很久,低聲自語:「邪煞……人心的具現……真是有趣的東西。」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20 14:58
娛樂春秋 第七百一十章知道自己要什麼

  更為有趣的是,世人公認最貪婪最逐利的許不多,以及世人公認最一心突破的藺無涯,對山谷裡可能還留存的玄天草都不屑一顧,根本連轉身過去查驗一下的心思都沒有,就帶著慕劍璃離開了冰窟。

  他們都是最清醒的人,一個明晰利弊,一個劍心通明。根本不用查驗也知道裡面的玄天草必有問題,這整個環境都是邪祟重生,裡面可能給你長出一個天道異寶?開玩笑呢。

  多半這些長出玄天草的地底下都是遍布煞氣,長出來的究竟算是個什麼東西都兩說,與其說是玄天草還不如說是邪煞草呢,再誘人也沒用啊。

  況且藺無涯從不認為,自己需要這樣的東西來合道。

  他的道早就定性了,本就只差一層窗戶紙。

  慕劍璃偷眼看著自家師父,直到離開冰窟,看見了光亮,她才吁了口氣,露出了輕鬆的笑意。

  「怎麼?」藺無涯冷冷道:「以為師父會去貪那些玩意?」

  「呃……」慕劍璃賠笑道:「沒有沒有……」

  「每個人都需要認清自己,至少要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不要什麼。」藺無涯看了眼離去的許不多:「那個光頭胖子就很明白。所謂劍心不染,所謂萬法皆空,所謂明晰利弊,其實殊途同歸。許不多這種人沒有洞虛,不過是雜務太多了……可這正是他所求,可謂求仁得仁。」

  慕劍璃微微頷首。她想起了風烈陽,他明不明白?

  也許他也明白,也是求仁得仁。

  每個人需要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薛牧呢?

  「薛牧想要什麼,為師可能沒你明白,但我知道,他對自己的認識一直很清晰,否則也走不到今天。這便是道。」

  「是。」

  師徒倆短暫終結了對話,藺無涯目光投向東邊大海:「殺了常天遠那一刻,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人在哪裡,這便去了,你自行療傷。」

  慕劍璃奇道:「師父要找虛淨?莫非是阻止他的亂世之舉?」

  這可真不像師父啊,師父會在乎這些?

  「亂不亂世與我何干?」藺無涯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次我找薛牧麻煩的時候,你躲遠點,不然連你一起砍。」

  說完化作劍光,眨眼不見。

  慕劍璃懵逼地看著劍光消失的方向,師父這到底是找虛淨麻煩還是找薛牧麻煩來著?

  慕劍璃有點小糾結,她最怕的就是師父和薛牧有且兄弟突了……

  哎呀想這麼多幹什麼,還不如趕緊向薛牧報信,這裡沒星羅陣,得找人飛去才行……恰好也快到春祭之時了,順便派個人去觀禮?

  「問劍門下聽令。」

  「宗主,我們在。」

  「守住此窟所有入口,任何人不得進入,直到薛牧來了為止。」

  好幾個人都在懷疑:「薛……薛牧會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慕劍璃笑笑:「他當然會來。」

  …………

  由於近處沒有星羅陣,消息傳達薛牧耳朵裡沒有這麼快。

  這幾天也是薛牧醉臥禁宮,最是膨脹的幾天。

  連莫雪心都住進了宮裡,活脫脫從一個宗門領袖自甘墮落成了帝王後妃,可帝王每夜和她們一起服侍同一個男人呢……真正的帝王是誰?

  可群臣噤然,對於宮闈亂像一句話都沒人敢說。

  大部分人也不願去說,因為這幾天京師幾乎是肉眼可見地開始興盛,夏侯荻一連下達了好幾道政令,提拔能臣,減免稅賦,提高官員薪俸,權力利益重新分配,朝野得益者一片樂滋滋,誰去說那點私事,自找不痛快?

  減稅提薪都要錢,錢從哪來?

  抄了上百勳貴,財產盡入內庫,皇帝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有錢,搞得夏侯荻眼睛碧油油地盯著很多官員,那眼神簡直就像盯著一頭頭肉豬,琢磨著從哪裡開刀似的,嚇得很多人主動跑去交贓款,於是夏侯荻更有錢了……拿內庫的錢貼補朝廷,捏住了上下錢袋子的皇帝更是言出法隨,於是做了更多古怪的政令。

  第一道政令叫推恩令。除了八大宗門那種象徵性的爵位之外,其他正式爵位都可以開枝散葉地傳給子孫,比如你現在是公,可以給兩三個兒子繼承侯爵,十幾個孫子繼承伯爵,食邑也照此分割,皆大歡喜。

  明眼人都知道沒什麼皆大歡喜的,不超過幾代,這爵就沒了。還想像大周立國千年來那樣世襲罔替已經不可能了……

  但眼下皇帝權威太甚,而且京師都被屠得沒剩幾家爵爺了,其他分佈地方也鬧不出什麼麼蛾子,這道政令就此成行。

  第二道政令是官紳一體納稅令,往昔姬無行這些人的酒樓賭場不要稅收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山林土地產出都不收稅,導致土地挂靠,日漸兼併,民眾失了安身立命之本,淪為佃戶,而朝廷也越來越收不了什麼東西。官紳一體納稅,也許也不是治本之計,但對於這個狀況的一時緩解是有效的。

  這同樣也是一項在普通時候會引發極大抵觸的政令,可在眼下就沒有問題。

  暴君要做什麼事情,總是要比仁君容易。

  第三道是禁令,皇室成員與官員不得有財物往來。如忘憂園那樣的地方,名為租借,實際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姬無憂私有的情況再也不會存在。

  再加上針對沂州白地的五年免稅令,贈送土地山林,贈送糧種植株,號召人口遷徙,被各種壓迫和兼併的民眾紛紛湧入千里沂州,京畿和周邊富裕地帶瞬間輕鬆下去,梳出了條理。

  在很多新舉措之中,夾雜著一道很有趣的分封。

  京師北郊問鼎潭周圍十里,變成了薛牧的封地。沒有一戶人口,也沒有什麼價值的土地,就是一個沒有任何靈氣的潭水,封地之後薛牧也沒有大興土木在那兒蓋宮殿,只是帶著他的妹子們去泡了一天澡……

  這項奇怪的敕封也就在人們的搖頭不解中,不起一絲漣漪。

  其實夏侯荻也不知道薛牧為什麼要這個潭,只知道是薛牧想要的東西……區區一個潭,當然送他啦……

  時間很快就到了春祭前一天。

  京師越發熱鬧,天下官員入京覲見,參與春祭,同時還包括了八大宗門代表,連當初姬青原在位時的春祭都沒這個面子,眼下夏侯荻的威權可想而知。

  各大宗門並不是給皇帝面子,也不是因為新帝是之前負責江湖事的前夏侯總捕,也不是完全給薛牧面子,而是報紙的文宣作用真正展露了可怕的效果。

  權威一是震懾出來的,二是做實事做出來的,這第三,當然就是宣傳出來的。

  這個時候的薛牧就在京師記者站,看著黎曉瑞寫宣傳稿:「……帝聞安國公等魚肉百姓,社稷號泣,聲聲泣血,不由怒髮且兄弟冠,冠冕俱裂,嗔目怒叱曰:殘民之賊,當吾劍不利乎!左右勸曰:恐動搖國本。帝怒曰:為民請命,即國本也!縱龍輦崩碎,朕自當之!」

  「神特麼冠冕俱裂……」薛牧很是嘆氣,卻沒反對。怎麼看這些玩意都是確實不用自己教了,不但比自己還能吹牛逼,這渲染還很感人,而且這文筆還很可觀……哪裡還是個武道之世,早都歪到十萬八千里去了……

  沒什麼被赶超的失落,自己要的不就是這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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