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變故(一)
“閣下,法術,高強,我們不是對手。”穆穆帖面色蒼白,撫著前胸說道,向面前的少年深深躬了一禮。落下地面後,他身上的禁制也便都解開了,雖然氣血仍然滯澀,但已不礙行動。邢人萬不避不讓,受了他一禮,面上仍舊沒有一絲表情。
“不知道,閣下,高姓大名,能不能告訴我們?”
“你們是想日後報仇麼?”邢人萬微微轉目看他,口氣很淡,“對了,你們的師傅叫通天法師,應該很厲害吧。”
“不,我們不報仇。”穆穆帖搖頭說。“閣下的法術,我們比不過。我們原來不相信中原人,厲害,現在,相信了。”
“閣下言重了。” 這時班可言已經走到邢人萬身旁,接過了穆穆帖的話題說道,“中原大地,不知有多少法術名家,你們二人來到中土時間不長,自然無緣見識。”他笑了笑,道: “我邢兄弟僥倖贏你,並不是說他有多厲害,只是行險取巧罷了。”側過身子,指了指周圍群豪,“在場有這許多前輩高人,哪一個不是浸淫本業多年的宗師大家?論及功底之紮實,對法術之領悟,比我們兄弟倆高明得多了,只是他們自重身份,不願意跟你交手,所以讓我邢兄弟班門弄斧,獻醜了。”說完,笑呵呵抱拳向眾人作禮。群豪不知道他這句話是真的客氣還是意存譏諷,都沒人說話。
穆穆帖心眼實,哪知這些中原武人送面子假謙虛的把戲,大搖其頭,說道:“不!不是取巧,是真的很厲害,我,打不過,很佩服。”說完,單手合胸,又向邢人萬鄭重的拜了一拜。班可言還待說話,哪知這時壽星公趙老爺子已經走過來了,拱手笑道:“這位少俠,就不用再謙虛了。令弟法術高強,令人耳目一新,便是我老頭子也要自愧弗如。哈哈,江山代有人才出,老夫久居莊中,竟不知江湖中出現了這樣了得的年青俊彥,了不起!了不起!兩位必是名門高弟,只不知尊師如何稱呼?”
趙家莊眾弟子都是面面相覷,適才三度打鬥,實是太過突然,其中尤以最後一場邢人萬與穆穆帖的交手最為詭異和叫人意外。眾弟子只顧著關心戰局了,竟沒人給趙東昇傳報這二人的來歷,眼下老爺子問出這樣的問題,可有些糟糕。
班可言躬身笑道:“趙老前輩謬讚了,實在愧不敢當。趙家莊乃法學拳藝鼎盛之地,我們豈敢在這裡班門弄斧。只是剛才舍弟看見這兩位客人不太通曉中原規矩,攪了眾位英雄的雅興,想到今日老前輩大壽,莊中各位師兄弟恐怕不宜動手。所以僭越代勞了,實在鹵莽!還望前輩恕罪。”頓了頓,又道:“邢兄弟和我如今忝任青龍門奉器弟子與護法之職,敝門主聞知前輩慷慨豪邁,名傳俠烈,為當代之雄,心折已久,只是門中事務纏身,與前輩緣慳一面,常常為之惋惜。前些日子,聽說前輩要辦七十大壽,敝門主便遣在下與邢兄弟二人前來,向前輩面賀,並獻上拳譜一套,以表敬意。”說完,從袖中摸出一軸書冊,雙手呈給趙東昇。
“你們是青龍門的?”老爺子萬料不到面前二客竟然是青龍門人,不由得微微一怔。然而他終究胸藏城府,很快,面容便恢復正常,接過拳譜笑道:“好,好,貴門主有心了,多謝多謝。老夫已當風燭之年,一個快入土的老頭子而已,當不起他給的那些溢美之言,唉,人不服老不行啊。”說話間,展開了手上圖冊,看清冊上四個古拙的篆字,不由得白眉一軒,“逍遙拳譜?”
班可言笑道:“吐蕃諸部裡,有一個門派叫象河聯家的,不知前輩有沒有聽說過?相傳此門創始者為當年一代神偷立針錐,蜀山失竊的三部拳典,便是被他盜走……”正說話間,猛聽得外面街道一陣吵嚷,有人大聲怒罵,雜著杯盤摔裂之聲。班可言眉頭微皺,今天他說的話幾次三番被打斷,著實讓他不快。未已,聽見又一聲大喝,一個身著白衣的人驀然高縱而起,越過高牆,飛快地翻了下來。
眾弟子們只當是又來攪席的惡客,‘嗆啷啷’連聲,七八名弟子亮出了兵刃,齊圍上去。哪知那人落地後,卻站在原地立足不動,只高聲喊道:“老太爺!趙老太爺!小人有事求見!”
“我在這裡,你是誰?”趙東昇問道。
那人循聲望來,見果是正主,立即單膝跪下,道:“老太爺,小人是翔鶴樓的弟子,六月間曾與家師到此拜訪,有急事稟告!”趙東昇聽說,看那人果然有些印象,揮揮手斥退了弟子,問他:“什麼事這麼著急,你說。”那人趨步上前,湊著趙東昇的耳朵低低說了幾句話,趙東昇聽完,當時白眉一振,身子陡然挺高起來,原本黯無神采的眸子,也突然冒出了懾人的精光。
“有這等事?!”
“是!現在人已經在路上,我聽師傅的命令,先來向老太爺求援。”那白衣人肅手答道。
“走,你跟我接人去!”老爺子袍袖微擺,向前踏進一步,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他人已閃到了莊門口。“光遠,你快請花師叔和續脈大師到靜心齋,讓他們備好針具,準備救人!”趙東昇說完這句話,人已杳在百丈之外。
庭中看客盡皆駭然,老頭子顯的這一招步法,豈止可以用“星丸跳擲”來形容!一步一踏翩若驚鴻,瞻之在側,忽焉已渺。便是邢人萬先前現給眾人看的鬼魅身法,與之相比也大為遜色。邢人萬的進退趨避,快則快矣,然而功力高的看客從他轉折時的動作,仍能察覺到剛硬生疏之處,未免失於飄逸。而老爺子的步法,由心而發,從容大氣,不由得眾人不歎服。
穆穆帖怔怔的看著莊門,似乎還不相信那糟老頭兒已經這樣從他眼皮底下消失了。邢人萬和班可言也是目光閃動,對視一眼後各不言語,顯然心中頗有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