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風波 寒背驚睹非生人
丁馬二人答應上前扭住了胡不為。
師兄弟倆心頭大怒。本以為這個貪婪官差吃了二人銀子多少做個順水人情。哪知他剛吃完手裡的又將爪子伸到鍋裡。才一見面之下馬上就將胡不為說成是官府追捕的犯人了。其意不言自明當然是貪圖胡不為身上的財寶。師弟性子急躁當即橫眉立目怒罵起來:“你這狗官……”話未說完又讓他師兄給攔住了。
聽他說道:“將軍怕是認錯人了吧?這個小賊只是跟我們有些誤會偷了我們的銀子怎會是逃犯呢?”他刻意在“銀子”二字上加重語氣便是提醒狗官莫要忘了剛剛二人奉上的賄賂。看在銀子的面上別要做得太過。
哪知那官差心中自有想法面沉如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冷冷說道:“官府批捕犯人旁人無須多嘴!再敢多言捕到牢裡按同案犯論刑處置!”一句話說來氣勢凜然官威十足當真是擲地有聲。那師弟聽說哪裡還按捺得住提起缽大拳頭就望前衝去這狗官見利當場便忘義翻臉不認人當二人是軟柿子好捏得很麼?
十餘個騎兵見有人竟敢冒犯長官齊一聲喊紛紛抽出腰刀策馬上前在那領面前圍成一個半弧刀鋒直指干犯者刃光如雪。
那師兄到底冷靜見一番吵鬧又引得左近的住民遠遠觀望。當此情景殺官劫丹之事已成空談。當下喝住了要施放法術的師弟向那官差抱拳道:“如此便不打擾將軍辦案了山長水闊若是有緣我們日後再見。”拽著氣鼓鼓的兄弟轉過彎道投往他方去了。
一行官差將胡不為父子綁得緊緊的向城東府衙馳去此時天色明亮觀者眾多他們卻也不敢當場剝他衣服搜刮財寶。
胡不為被一名官差揪在馬上腦中渾渾噩噩全不知眾人將他捉向何方。蜈蚣內丹性子屬火補力何等猛烈他身體單弱法術底子也薄又不會像一般術士那樣運用氣息慢慢轉化補力在閣樓急切吞嚥之下便已被猛力傷害。丹丸落下腹中後才不過半枝香工夫便迅猛作開來。胡不為但覺自己身子成了一座火爐熱力如火柱般升騰而起上頂咽關經口舌鼻眼直衝頂門百會。又有許多強弱不同的熱氣在五臟六腑間四躥延著經脈四肢奔騰直去。只片刻間無數熱流如熔岩激衝開來登時催動他的氣血運轉。胡不為周身麻木感覺手臂腿腳並二十個手腳趾頭彷彿瞬間腫大了幾倍。這一番煎筋煮髓的歷練可比什麼刀棒傷害猛烈得多他長這麼大以來卻何曾遇過?周身難過非常胸中窒息腦門突突直跳。只不多時熱力衝擊腦海登時‘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腦中昏沉神智已經有些糊塗。
只是心頭到底存著一念別要讓那好心婦人枉送了性命。憑著一線清明迷迷糊糊便從樓梯爬下來哪知腿腳不甚爽利爬到中段便仰面摔下了。適才的一聲悶響便是他從樓上翻落的聲息。閣樓只一人多高他又正值丹力作的時候不覺疼痛。只苦了小胡炭震盪之下登時放聲大哭。
虧得胡不為這數月來勤奮學法到底立了一些根基。法力運行之道已粗具其形。這內丹進入體內後順著渠道一番強力衝擊便自行散化了透入他各竅靈氣中與原本法力互相融合。只是熱力鬱結腦筋一時卻還不能馬上復原回來。
得得聲中十餘騎穿過小巷回到大道上來。官差們高聲吆喝揮鞭驅趕擋道的人群。只不多時便回到城東的府衙院內。那官差領辟了一間密室仔細搜刮鬍不為。本來還滿懷希望盼能搜出許多金珠寶貝來哪知他通身上下只一個油布包裹藏有東西。翻開來看也沒見到什麼精彩物事一棵烏黑碩大釘子兩張人皮也似東西一本木封書看不出值什麼錢。只一面白玉牌似乎能當得幾兩銀子。另有許多黃紙符咒是胡不為照《大元煉真經》書畫之物。那更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大怒之下一把將胡不為搡倒在地罵道:“你這狗頭騙子!怎麼身上一點值錢東西都沒有?金珠寶貝呢?你藏哪去了?!”胡不為哼哼連聲雙目痴呆哪裡知道答話。官差狠狠踹了他幾腳見他即不躲避也不呼痛分明便是失心瘋模樣。正無計可施之際忽然想起騙子是從那農婦家中出來的說不定把珠寶藏在她屋裡了。當下喚來兩人將胡不為暫時送進牢裡關押。自己翻身上馬點了幾個手下又向桑農家中奔去定要把藏著的珠寶都搜出來。
一頓折騰下來胡不為精神倒略略恢復了些。兩個禁軍兵士將他送到牢裡直接被兩名胖大獄卒領進牢裡去了。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腳下漸行漸低似乎正向地底走去。胡不為探頭探腦跟在獄卒後面不住眼打量這個新鮮所在。此時已不見天光只憑著前行獄卒手中的火把微光觀看四周。但見頭頂及兩側都由巨大青石砌成略微用灰泥固住並不著意擺放平整了。許多石頭突將出來邊緣棱角甚是鋒利若不小心行走只怕要被傷害。石面上甚是潮濕許多水滴凝在石上粒粒分明便跟蟲卵一般。在甬道行了不過一會他的頭臉早讓頂壁滴下的水珠淋得精濕。倒補了他早晨未曾洗臉的功課。
行不多遠轉過一處彎道前面一片火光跳躍卻是幾支火把插在牆上熊熊燃著照亮前面一排並立的十餘個巨木牢籠。西京是臨近皇城的重鎮人員又多這牢房也造得分外寬大。裝得下幾百號人。
腐味、霉味、便溺臊氣一同灌入鼻來胡不為登時皺眉。抬眼過去但見十幾個牢籠裡裝滿了人內中男女老幼盡都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見兩個獄卒到來眾囚立時鼓噪不住的拍打牢柱鐐銬嘶聲叫嚷。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冤枉啊!大人我是被人陷害的啊……”
“行行好把我放出去吧行行好……”
又有許多幼童婦女悲聲號哭一時間牢裡各種聲息齊作哭喊斥罵與哀求詛咒雜作一團。兩名獄卒老大不耐煩聲如震雷怒喝道:“閉嘴!閉嘴!都給我閉嘴!”眾囚哪裡聽他仍是哀哭不斷。驀的有人縱聲長笑甚是喜悅開懷在一片哭罵聲中顯得極為突兀。
眾人愕然間聽見那人笑道:“有趣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我長這麼大從沒見過如此有趣的事情。”卻不知他看到什麼事這等有趣。
兩名獄卒循聲看去見到第六間牢籠裡一個黃瘦漢子靠在牆上滿面笑容正咧嘴說話。心中疑惑不解他為何這般樂不可支。走近了一卒問道:“什麼有趣事情?你說來看看。”那人排眾上來一邊道:“讓開讓開讓我和兩位大人說話。”眾囚不知他有什麼古怪都避到一側讓他走到牢前來。
哪知他才挨到牢門‘撲通!’一聲跪下大哭道:“大人啊你就行行好放了小人吧小人家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半歲小兒我若再不回去他們可要餓死了!”眾人啞然片刻間回過神來登時將他拖到一旁重新佔位哀求哭叫。原來這人身體單薄擠不到前面。煩惱之下想出這條奇計來標新立異眾人大哭他反而哈哈大笑果然引得兩名獄卒注意。不過害處是顯而易見的當下被兩名憤怒壯漢摁到一邊拳拳著肉不住嘴的呼痛求饒。
一段小小插劇過後獄卒將胡不為領到最靠裡的木籠推了進去又用粗大鐵鏈將牢門捆鎖上了。那獄卒從懷中取出一張符來扔進去道:“這張護身符你要收好別要丟了否則出事全是自找跟爺們沒幹系。”
胡不為聽話從地上撿了符紙放進懷裡。他不曾進過監牢還以為每一處牢房都是如此給囚犯護身符的。絲毫不以為意。
兩名獄卒又問道:“還有誰要符紙?趕快說來晚了可不再給!”當下又有幾人跟他要走數張。胡不為察看四周見這牢籠倒頗寬敞地上覆著許多麥稻秸桿是讓囚犯睡覺的。此刻雖當夏季但地底森寒在冰冷地面上睡得久了人會害病。同牢的還有二十餘人男女混雜此刻正忙著向獄卒哭叫申訴冤情也沒人來搭理他。
正沒趣間一名獄卒忽道:“阿唷!快到酉時了!”另一人登時色變回頭張望。見一切無異兩人如喪家之犬匆忙提了火把逃出門去了。
眾囚失望嘆息又有人哀哀哭泣有人喃喃咒罵。卻不再大聲申辯叫嚷。只不多時各人回到角落裡養神去了牢內立時恢復了安靜偌大的牢房裡只聽見水滴落入地面的滴答聲和火花爆裂的嗶剝聲。
不時雜一兩聲無辜小童的低低抽噎。
胡不為找了一處地方靠牆坐下來。胡炭哭叫累了此時又已睡去。可憐的孩子整整一日沒吃奶水了又遭受許多顛簸折磨火光下看來。見他小小瘦瘦的臉蛋上兀自掛著淚痕一隻拇指含在嘴裡想來他是餓得狠了不住吮吸指頭直到睡去。胡不為看得心酸忍不住便要落下淚來小胡炭未滿月便跟著他外出奔波餐風露宿時常便是這般飢一頓飽一頓的。他一向又不大會照顧人兼又沉心研習法術哪有什麼心力來看管愛護孩子。算來孩子出生有半年多了也只在蘇府劉府做客之時過得幾天安穩舒適日子。較之天下許多同齡小童他又何其不幸。
正自唏噓聽到牢門外‘當!’的一聲大響有人喊道:“酉時到了!你們小心了!”眾囚登時慌亂爭相擠到角落裡也不知為的何事。
胡不為見同牢的幾個人都面露驚恐之色將獄卒給的符紙緊緊捏在手中。齊齊把目光投向最裡邊的角落的刑房中。
各個牢籠裡的囚犯擠擠挨挨聚成一團。卻再沒人說話。胡不為心中疑惑看到同牢的十餘名男女囚犯也是這般縮在角上驚恐目光齊聚一處。抬目看去刑房中黑幽幽的火把光線照耀不到也不見有什麼出奇之處。
正尋思間隔壁牢內一個女童“哇!”的大哭起來叫道:“娘!我怕!我怕!”她娘趕緊寬慰:“乖囡囡不怕娘護著你他們不會傷著你的。”話是這麼說但嗓音帶顫顯然她也是驚恐不已。小女童的哭音一開短時哪易收住淒淒咽咽之下登時又引得其他牢裡的小童一片哭叫。
胡不為籠裡的一個少年行動得晚了沒擠進最裡正自緊張聽得四處一片號啕大哭再也忍耐不住跳起來怒聲咆哮:“你們都閉嘴!閉嘴!閉嘴——!誰再哭我捏死你們!”受了群情渲染胡不為也不禁心中打突害怕起來。看這數百人的緊張之狀全不似做偽卻不知有什麼恐怖之事讓他們如此懼怕。心神慌亂之下趕緊抱著胡炭也望人堆裡扎去。
便在此時牢房中平地生風一陣猛烈大風突兀颳起帶著許多稻草貫入甬道中去了。火把受了氣流衝擊不住跳蕩一時牢中明滅不定。這陣風一刮牢中便似忽然進入三九嚴冬一般寒氣大盛起來。眾人卻再不敢說話了驚懼的父母們大氣都不敢出把懷中孩兒的嘴巴掩緊不讓他們出一絲聲息。
牢中登時一片死寂。一個小小龍卷緩緩轉動將地上散落的雜物卷將起來。稻稈磨著地面出‘嚓嚓‘的輕微聲響。
“嗆啷”一聲刑房牆上的鐵鉤忽然交擊了一下輕輕晃動起來。眾人盡都身體大震。那是審訊重犯人時鉤鎖肩胛骨用的刑具十分巨大沉重擺動開來駁榫處鏽鐵相磨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音。許久不絕。胡不為寒毛倒豎只覺得心底涼。眼見刑室裡面明明一個人也沒有那對原本靜止的烏沉鐵鉤卻會突兀晃動似乎有人經過時不小心碰撞了一下。
正在緊張萬分之際一聲低低的呻吟彷彿從牆壁裡擠出來一般那是瀕死者絕望的聲息含著許多痛苦和悲涼似乎還有憤懣和無奈。聽到這一聲似乎遙遠卻又近在咫尺的痛苦哼聲,胡不為心裡‘格登!’一下心臟‘撲撲’的劇烈跳動起來。一時只覺唇乾舌燥手心汗出如漿。
呻吟長一身短一聲似乎有個垂死的老人正躺在刑室裡面耗竭氣力做最後的掙扎。可是裡面明明沒有人啊!胡不為突遇這等詭異之事一時嚇得周身麻木寒氣嗖嗖直冒。整個人便如墜進了冰窖中。屏住了呼吸不敢稍動。
那呻吟卻停止了。眾人側耳細聽似乎牆壁裡有什麼東西在緩緩爬出。黑暗中看不真切只偶爾聽到傳來的‘嚓嚓’碎響。片刻後‘撲!’的一聲似乎有一個沉重的東西從牆面掉到地上來了。人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只不知爬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便在這時一陣猛烈大風驟然橫摧‘呼!’的大響一聲狂風自刑房中激盪開來如一團柔軟卻密實之物猛擊到牆壁上出‘嗡嗡’的沉悶聲響。氣流翻捲處登時將牆上的三支火把都吹脫掉‘啪!’的撞到囚室頂壁跌落下來熄滅了。濃稠如烏血的黑暗瞬間吞沒了整間牢房。
眾人駭極狂呼。尖叫聲和哭喊聲響來不絕。牢房中一時各種聲息齊作。胡不為雜在眾人中聽到身邊的少年和女人都聲嘶力竭的大聲叫嚷恐懼已達頂點。差點兒便欲與眾人一起張口狂呼。哪知胡炭被眾人哭叫聲驚醒了哇哇哭叫起來揮手踢足一拳砸到他的脖子上倒把他砸得稍稍清醒一些。
聽得起伏不斷的哭喊聲中。許多細細密密的聲息穿雜其中。似乎有物伏地爬行又似有人慢慢踏步走近。喉嚨被割破時出的漏氣血水滴落在地面上的滴答之聲喘息聲詛咒聲磨牙聲。倉促下辨來竟似牢籠外各處都有東西湧出然而深沉的黑暗遮掩了一切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在出這些細碎聲響。這片刻間絕望和恐懼已攫取了全牢數百人。
隔壁牢房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叫:“啊!啊—!不要擠!不要動!我的護身符掉了!”話音未絕一聲低沉的咆哮迅疾而至衝進牢內。眾人只聽見一聲慘烈的叫聲嘎然而止。同牢中的囚犯狂喊:“啊!血!血!他死了!他被吃了!”
天啊!吃人!有怪物吃人!
胡不為哪還能忍耐得住。跟著眾人瘋狂呼喊起來。叫得聲嘶力竭想把胸中的驚怕也喊出去一些。隔壁的血腥氣傳了過來熱騰騰的腥濕味道中人欲嘔。
看不見的東西正是最可怖的東西。
與胡不為同牢的那個少年心志最弱被這麼大嚇一下已經神魂錯亂了。驀的狂叫一聲迅疾跳起又哭又笑在牢中亂跑喊道:“死了!哈哈哈哈!完了!死了!嗚嗚嗚……”躍入人群中不住腳的蹬踏眾人心中驚怕已極哪還有憤怒之意只不住的躲閃驚叫。胡不為肩上挨了幾腳也不計較心中只是狂喊:“那是什麼東西!會吃人!”驚駭間從那少年方向飛來一小團濕軟之物打到他的面上掉落了下來。
胡不為‘啊!’的一聲驚跳而起。一聲厲嘯從遠撲來瞬息便到面前。胡不為雖看不見但黑暗中能真真切切感覺到飛來的東西就站在面前冰涼有如寒鐵。沉重的逼壓之感讓他喘不過氣。當下急退兩步‘騰!’的一聲後背靠上了冰冷的牆壁。
只聽‘喀嚓!’骨頭碎裂的聲響。那少年聲息立止。
腥熱的血氣瀰漫開來同牢裡眾人哪裡還能鎮靜同時厲聲哭喊紛紛向四處逃去。胡不為腦中一窒驚悚不可抑止駭絕之下體內靈氣轉動右手奮力橫揮出去。平時練熟的控土法術自然而流但聽‘咯咯’的聲響過後面前土地上已有變化黑暗中看不到土柱到底有多高但地皮震顫似乎不小。
這法術召動過後胡不為登時驚醒過來。他會火術啊!當此漆黑恐怖之時再不使用出來更待何時?
牢裡片刻之間連傷兩條人命眾人都已陷入瘋狂之中。只不住的嘶聲叫嚷奮力拍打牢柱。膽小的便溺齊齊失禁腦中空白。昏暈者不知其數。
黑暗之中忽然聽到第十三間牢房裡有人顫抖著念道:“丹書紫字以鎮六宮。內化金由外降飛龍。瓊輿羽蓋玄張軒昂。雲騎來迎四會八通。七曜紫景悄行太空……”片刻後但聽‘悠’的一聲響明光入目牢裡猛然亮兩三個大如菜藍的火球懸在半空不住轉動登時將牢房裡外照得通明。
待得看清火光照耀下顯形的那些東西眾人更是心膽俱裂。立時便有人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鬼啊!”
“救命啊——!”
那是怎樣恐怖的面容!胡不為只盼自己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只盼自己能把這些惡夢般的景象全都忘掉。在以後的日子裡他時常在夢中看到那些令人驚駭欲絕的臉面每每嚇醒過來再也睡不著覺。
牢外站滿了數不清的死物身穿染滿血跡的破爛袍子或手足殘缺或頭顱斷折慘然立著出憤恨和詛咒之聲。眼睛或碧綠或通紅儘是獰惡暴戾之意。
跳蕩的火光中一個渾身裹滿黑煙的老人在胡不為面前扭曲掙扎出死蛙一般的鳴叫聲火光刺目他不習慣這樣明光耀眼的環境伸出兩隻烏黑畸形的枯瘦爪子護住了面龐。他的面龐!他的面龐!胡不為心臟欲裂只尖呼一聲身體大震手一抖火球熄滅胡炭掉落到草堆裡。
那是一個滿懷怨毒的老人。臉上皮肉全部潰爛半是腐肉半是白骨焦黑斷裂的皮膚翻捲成一片片粘在骨骼上。在眼窩處晃悠的眼球半吊出眼眶外青綠的液體流下面頰淌過殘缺紫黑的嘴角和利齒中漏下的血沫融在一起。
那隻唯一的青綠的眼睛凶光灼灼透過手指注視胡不為。那是一種怎樣刻骨的仇恨啊!恨一切人一切物一切有生者只想把眼前看到的所有活物都撕裂吃下!這般恐怖之景胡不為膽子再大又怎能冷靜面對?和許多婦人漢子聲嘶力竭的叫喊一顆心突突突突直跳直要撞破胸腔掉落出來。
聽見蛇蟲一般的聲息慢慢遠去了胡不為腦中兀自空白。那副恐怖妖異的面容仍在他眼中晃動。
虧得胡炭一陣適時的大哭把他喚醒了回來。胡不為收攝心神把孩子抱起來了又施起控火術只是心中恐懼已極身上的顫抖止也止不住。於是眾囚便看到一個滿面蒼白的中年漢子一手抱著哇哇大哭的小嬰兒一手虛托抖得跟篩糠一般燃起三個慢慢轉動的火球。火球受他顫動影響也是不住跳蕩把一間囚室照得風雨飄搖明滅不定。
只是火光既明那些死物便不敢再來侵擾了。如潮般退卻只不過片刻後消失得乾乾淨淨若不是兩間囚籠裡各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眾人直以為只過一場恐怖的噩夢。
這一夜間眾人便在忐忑不安中等待過去了。牢中不知天光眾人將心弦繃得緊緊的也不知捱到幾時。便在胡不為法力不繼火球越變越小快要熄滅的時候牢門外鐵鎖聲響一個獄卒叫道:“吃飯了!”提著火把走了進來。他手中拎著一個裝滿餿飯的大木桶。
片刻後又有兩個獄卒進來將兩具屍體都搬走了也不擦拭血跡將稻草胡亂堆上便算了事。
眾囚大聲叫嚷:“大人留步!大人!我要換監牢!”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0-7 12: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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