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新仙鶴神針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0-17 17:36: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 1938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8 15:38
一〇

  馬君武看那青衣少女年約二十一二,雙頰淡紅、眉目如畫、櫻唇菱角、瑤鼻通梁,襯著細細柳腰、合度驕軀,算得上一位絕色美女,只是眉目間透著一種迫人英氣。她一面答著話,一面逼近馬君武身邊。

  馬君武退幾步問道:“姑娘有話只管請說——”

  青衣少女截住馬君武的話道:“我說出來,要是你不答應呢?”

  馬君武聽她語氣迫人,心中冒著火,劍眉一揚,答道:“答應不答應,這自然在我,難道你還敢迫我不成?”

  青衣少女一聲嬌笑,道:“你倒是很橫,你認為我不敢嗎?別說是你,就是你師父我也照樣敢。”

  馬君武被她激得怒火萬丈,冷笑一聲,答道:“你是誰?好大的口氣。”

  青衣少女柳眉一聳,滿臉冰霜,喝道:“藏真圖是否落在你們崑崙派手中,如果帶在你身上,那就趁早拿出來,彼此免傷和氣!”

  馬君武冷冷笑道:“如果藏真圖不在我身上,或是我不願拿出來,你要怎樣?”

  青衣少女握劍笑道:“那你今天就不要想出這山口,不信就闖闖看。”

  馬君武看情勢不動手是不行了,回頭對李青鸞低聲說道:“跟著我闖。”

  話出口,健腕一翻,三尺長劍出鞘,一個騰步躍出去一丈多遠,耳際響起青衣少女銀鈴般清脆的嬌笑,眼前青衣飄動,寒光電閃,青衣少女已仗劍攔在馬君武前面。馬君武心裡一怔,暗想:這少女好快身法。

  他心目中驚悸未定,青衣少女已橫劍笑道:“再想想,是不是一定和我打?”

  馬君武長劍一推,厲聲喝道:“你簡直欺人太甚,難道我真的怕你不成?”

  話出口長劍隨發,一招“寒風滄波”,劍尖銀芒顫動,直刺過去。青衣少女橫劍一架,雙劍交擊,響起一片龍吟虎嘯之聲。馬君武只覺右臂一震,長劍幾乎脫手,再看那青衣少女,也是滿臉驚疑神色,秀目深注在馬君武臉上,怔了一會神,才出手還攻。

  那邊李青鸞早已和隨同青衣少女來的幾個大漢交上了手。

  馬君武意在脫身,不願久戰,看青衣少女劍招精奇,纏鬥下去,不是短時間可分勝敗,心裡一急,施出追魂十二劍中連環三招,“起鳳騰蛟”、“朔風狂嘯”、“霧劍雲收”三劍迴環猛攻,凌厲無匹,直似風雷進發。

  追魂十二劍威勢非同小可,青衣少女被迫得連連後退。馬君武迫退敵人,一個騰步躍到李青鸞身側,出手一劍,震飛一個大漢手中單刀,低聲對李青鸞道:“跟著我闖出山口。”

  李青鸞點頭一笑,右手劍“分花拂柳”,青芒閃閃,向幾個圍攻大漢刺去,幾個大漢,早就被李青鸞劍光迫得心慌,此際被馬君武內力震飛一個手中單力,如何還阻得李青鸞住?長劍過處,三人紛紛退避,李青鸞趁勢一縱,躍出去一丈多遠,和馬君武一起如飛而去。

  那青衣少女持劍呆立山口,看兩人背影消逝,長長地嘆息一聲,回頭對幾個大漢說道:“你們去通知鄭局主一聲,就說人家已經闖出了山口,叫他暫回洞庭湖去吧。”說罷縱身上馬,一抖韁繩。獨自向李青鸞和馬君武去路追趕。

  幾個大漢看青衣少女粉臉上冷若冰霜,哪裡還敢開口多問!瞪著眼看她縱騎而去。

  且說馬君武和李青鸞一陣急步,回頭不見有人追來,才放慢了腳步。李青鸞抬頭看天,陰霾四合,不禁叫道:“武哥哥,要下雨了。”一語甫畢,狂風陡起,接著一道閃光,雷聲大作。馬君武打量四周形勢,不過出了東茂嶺三四里路,距岳陽還有一段路程,看天色驟變,大雨即至,不由皺著眉答道:“這附近一望野坡,四無村舍,恐怕我們要遭雨淋了。”

  李青鸞搖指東方笑道:“你看那面森林中,隱透屋角,我們先到那裡避一下雨好嗎?”

  馬君武順李青鸞手指望去,果見一里外幾株大樹環繞之中,隱見有一排屋脊透出,便點了點頭笑道:“你很細心,要不然,我們恐怕要被雨淋成落湯雞了。”說話間,幾滴黃豆般大小的雨點兒,已落在兩人的臉上。

  馬君武喝聲:“快走。”兩人都展開迅捷無匹的身法,一會兒工夫已進叢林,看那林中房舍,原是一座久絕香火的廟宇,門漆剝落,亂草雜生,殘瓦斷簷,異常淒涼,幸好大殿房頂還是完好如初,神案後幾座高大神像,法身殘損,已分不出供奉的是什麼尊神。兩人剛進大殿,外面已大雨如注,雷似連珠,風若海嘯,這場雨狂暴已極。

  馬君武和李青鸞坐在殿側一角,看雨出神。忽然她轉過頭向著馬君武問道:“武哥哥,你是不是真有藏真圖?”

  馬君武搖搖頭笑道:“沒有。”

  李青鸞嘆口氣道:“這些人真是不講理,你沒有藏真圖,他們為什麼還要找我們打架呢?”

  馬君武聽她問得天真,不禁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李青鸞瞪大眼睛又問道:“怎樣?我說得不對嗎?”

  馬君武笑道:“我沒有說你不對呀。”

  李青鸞滿臉迷惘,看著馬君武,秀目中含蘊著兩眶淚水,慢慢把頭靠在馬君武肩上,道:“我知道,很多事我都不懂,只要你能告訴我,我就會用心學的,將來我大了,什麼事都會明白,那我就不再問你了。”

  馬君武遇上這樣一位嬌稚的師妹,很是為難,看她一臉纏綿淒然神情,不覺心動,伸手輕攬她嬌軀,低聲慰道:“你傷心什麼呢?我決沒有嘲笑你不懂的意思——”

  李青鸞轉過靠在他肩上的臉兒,滿臉淚痕問道:“那我問你話,你為什麼要笑我呢?”

  馬武輕拂著她秀髮答道:“那不是笑你,而是覺得你說的話好笑,他們都希望從我們身上追出藏真圖的下落,所以就處處截住我們。”

  李青鸞眨眨眼睛道:“那他們太笨了,你既沒有藏真圖,他們截住我們有什麼用?”

  馬君武道:“他們準備擒住我們做人質,好逼著我師父交出藏真圖。”

  李青鸞又問道:“這麼說,藏真圖是在玄清師伯那裡?”

  馬君武笑道:“這個我也不大清楚。”

  李青鸞滿意地笑笑,又把頭靠在馬君武肩上。殿外風聲狂吼,大雨傾盆,殿裡卻是春意盎然,李青鸞依偎馬君武懷中,柔肌軟滑,溫香襲人,任你馬君武心如鐵石,也不由心旌搖惑,周身俱覺有些異樣,低頭看李青鸞,柳眉舒展,星目微閉,面露笑容,如花盛放,但意態之間,純潔已極,毫無異樣感覺。

  馬君武本來想推開她,忽的心中一凜,暗問:她只是發乎一片純情,倚我懷中。是一種很自然的舉動,我怎可對這樣一位純潔的孩子心存邪念,趕緊收斂心神,澄清雜念,一任李青鸞偎倚懷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8 15:38
一一

  驀地裡,雷聲中傳來一聲長嘯,馬君武推開李青鸞一躍而起,就這一剎那工夫,大殿外已有人笑道:“這場雨恐怕還要下上一二個時辰,你看大殿屋頂還好,我們先進去躲躲雨再說。”

  馬君武急拉李青鸞躲到神像後面,兩人不過剛剛藏好身子,殿門中一先一後進來兩人。

  第一個道家裝束,黑袍椎髻,身軀高大,紫臉長鬚,環眼重眉,年約在五旬以上,肩上斜背一柄似劍非劍、帶有雙鉤的怪兵刃。第二個是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儒生,此人白面無鬚,方巾藍衫,腰中微微隆起,似是帶著軟兵刃。

  兩人進了大殿,先把衣服上雨水抖去,然後對面坐下。中年儒生先開口道:“三清觀主也不是好惹的人物,那藏真圖必要經過一番慘烈爭奪,據我這兩天觀察所得,各方面來的高人確實不少,實力最大的是天龍幫和華山、崆峒兩派,其他如武當、少林、峨嵋、青城等各派,雖也有弟子趕來,但他們主腦人物還都未到,自不足畏,可怕的還是華山派和天龍幫兩股,實力最大。聽說華山派八臂神翁杜維笙親率門下高手趕來,天龍幫海天一叟蘇朋海本人雖沒有來,但屬下紅、白、黑三壇主,都已到了湖湘,崆峒派來的什麼人還不清楚。”

  那白面儒生說到此處,略頓一頓道:“掌門師兄未到,憑我和師兄兩人的力量,似不足和天龍幫及華山派抗衡。”

  那道人點點頭笑道:“三弟所處慮甚是,不過事情做法不同,天龍幫和華山派來人雖多,但他們主要人物都集中在三清觀,玄清道人劍術武學決不在八臂神翁杜維笙之下,他們去的人雖多,縱然可合力擊敗玄清道人,但如果想生擒,決辦不到,我們避實就虛,先擒住他的弟子,然後堂堂正正到三清觀去找玄清道人,以他弟子性命作質,我料他必定屈服,那藏真圖我們可以得到手了。”

  道人話剛說完,殿外突然傳進來一聲大笑,接著殿門口出現一個童顏鶴髮的老者,灰布長衫,白髯如銀,手握竹杖,含笑而入,進門後連混身雨水也不抖一下,兩邊眼神如電,望那道人和中年儒生笑道:“兩位雅興不淺,到這古廟裡談起來,令師兄沒有來嗎?”

  兩人細看來的這老者,正是華山派掌門人八臂神翁杜維笙,心裡一驚,忙拱手作禮,齊聲答道:“掌門師兄忙於派中瑣務,過去很少下山,我兄弟山野閒人,經常在江湖上走動,不想在此竟遇上杜兄了。”

  杜維笙撚鬚笑道:“點蒼派自令師兄接掌門戶之後,聲威大振,這固是令師兄領導有方,但兩位輔助之力,功不可沒,老朽對你們點蒼三傑,素來敬佩,久欲拜訪,恨無機緣,此時此地,得遇兩位,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黑袍道人接口笑道:“杜兄掌華山派門戶,俠名滿天下,這次大駕親臨湘北,不知有什麼事要辦?”

  杜維笙掃了兩人一眼,冷冷笑道:“你這話問得可是出自內心嗎?兩位來意如何,難道還用我說不成?”

  那中年儒生淡淡笑道:“大家湊巧罷了,彼此心照不宣,深究無益,杜老兄,我們還是談些別事吧。”

  杜維笙接著說道:“這麼看起來,我們華山、點蒼兩派倒是有緣先會了。”

  那中年儒生濃眉一揚,道:“杜兄彈指金丸,素有武林一絕之稱,也許我們點蒼雙雁這次有機會欽仰絕技。”

  八臂神翁杜維笙哈哈一陣大笑,聲如龍吟,只震得屋瓦作響,笑聲一停道:“點蒼三雁名滿江湖,老朽得會其兩,總算不虛湘北之行了,美中不足的,是令師兄沒有同來,不能齊會三雁,這一點老朽倒略感遺憾。”

  黑袍道人笑道:“這個大可不必,就是三雁聚齊,也不定要一一侍奉杜兄。”

  八臂神翁杜維笙面色一變,雙目神光閃動,說道:“這麼一說,老朽是一定要領教兩位武藝了。”

  說到這裡,猛聞殿外傳來陣陣哨聲,八臂神翁杜維笙提竹杖步出殿外,仰天兩聲長嘯,和那哨聲遙遙呼應,一剎工夫,大雨中飛奔來兩個大漢,低聲對杜維笙說幾句,八臂神翁立刻冒雨而去。

  杜維笙剛走,中年儒生對那黑袍道人說:“杜維笙這老兒必是接了門下的報告,我們盯著他看看去。”

  黑祖道人點點頭,站起來和那中年儒生一塊兒出了大殿,也冒雨追去。

  馬君武和李青鸞躲在神像後面,把三人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三人走後,李青鸞問道:“武哥哥,剛才那三人也是找我們的,若是碰上了一定又得打架。”馬君武聽三人剛才談話口氣,知都是各派宗師高手,一旦遇上,恐怕非人敵手,還不知有多少強敵在暗中伺伏,目前處境,真是步步危險。想了一陣答道:“就在廟裡等到天黑再走吧,盡一夜工夫緊趕一程,只要出了湘北,就擺脫他們包圍了。”

  李青鸞是從不反對馬君武的意見的,兩人就在大殿上席地而坐。這陣雨直到初更過後,雲散天晴,已是臘月當空。馬君武帶李青鸞步出大殿,清光流輝中夜風微寒。兩人放開了腳步,不避泥水向前急趕,不大工夫,已走出十幾里路,離開東茂嶺連綿高山,馬君武停住腳步,看李青鸞紅衣上儘是泥漿,不由笑道:“看,你要變成泥娃娃了。”

  李青鸞答道:“我不是娃娃了,我長大了。”

  馬君武笑道:“好,就算你大了,那你——”

  馬君武話未說完,驀聞背後冷笑接道:“兩位雅興不淺,還有心情說著玩呢!”

  馬君武回頭看,又是白天和自己在山口動手的少女,不過這時候已改穿一身黑色緊裝,玄布裹發,中綴明珠,纖纖柳腰,束一條白繡花汗巾,足套鹿皮小劍靴,背插長劍,左腰掛一具鏢囊,輕盈曼立,兩隻大眼中秋波如電,脈脈注在馬君武身上。

  馬君武看她似無惡意,笑問著道:“姑娘何苦步步緊逼我們,彼此素無仇恨,難道連一步餘地都不肯留?”

  黑衣女淡淡一笑道:“我們、我們的,叫得很親熱,她是你什麼人?”

  馬君武臉一熱,微溫笑道:“你說話要有點分寸,她是我師妹,你要迫得我沒路可走,馬君武也不是怕事的人。”

  黑衣女格格一陣嬌笑道:“你凶什麼?分光劍法我已領教過了,要是真的拼上命,我不見得就一定輸給你,你師妹很漂亮,我也喜歡她。”

  話答得不著邊際,馬君武還真是沒有辦法,瞪了人家一眼,轉臉對李青鸞道:“我們走。”

  猛見黑衣女嬌軀凌空施出“八步趕蟬”輕功絕技,落在兩人面前,笑道:“百里以內,到處是攔截兩位的高手,要闖出去談何容易?”

  馬君武怒道:“這件事不用你管,你要是不讓路,休要怪我硬闖!”

  黑衣女臉上顏色一變,道:“你以為我真的怕你嗎?你打聽打聽,無影女俠蘇飛鳳怕過誰來?我好心好意通知你,你倒是越來越橫了。”說完話,面色又變緩和,兩道炯炯眼神中,隱含無限柔情。

  馬君武怔了一下神,笑道:“如此說來,是馬某人錯怪姑娘了。姑娘自稱姓蘇,可是天龍幫蘇幫主的千金?”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8 15:38
一二

  蘇飛鳳滿臉驚奇地問道:“我沒有告訴過你,你怎麼會知道呢?”

  馬君武心說:不過是聽長江神蛟一句無心之言,想不到這一猜竟猜對了。他心裡想著,嘴裡卻答道:“蘇姑娘大名遍傳遐邇,馬君武聞名已久,傳警盛情,留待日後報答,再見啦。”說畢,拉著李青鸞,急奔而去。

  蘇飛鳳被馬君武拿話一扣,一時倒是不好再攔兩人,看他們攜手急走,背影兒逐漸消失在月光中,這位一向縱橫江南、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頭,此刻心中忽然湧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抬頭望明月,清光溶溶,禁不住幽幽一聲長嘆,心底裡翻起來一絲情愁,馬君武英姿瀟灑的姿態,在匆匆一見之下,已嵌入她芳心深處。

  忽然間,她又似想起一件緊要的事,一蹬小劍靴,向馬君武和李青鸞去路追去。蘇飛鳳號稱無影女俠,輕身飛行術造詣特深,月光下直似一道輕煙流矢。

  且說馬君武拉著李青鸞一陣急走,轉過兩個彎,前面有一片樹林,馬君武放慢腳步,繞林而過,剛剛轉過一個林角,猛見路中間站著個骨瘦如柴、白鬚黑衫老者,手握蛇頭手杖,高立月光下動也不動,夜風吹得他的白鬚和黑衫飄蕩,看上去愈覺陰森森,饒是馬君武膽子夠大,也嚇了一跳,李青鸞更是嚇得把身軀直向馬君武身上倚靠。

  馬君武定下神,拉著李青鸞想從路邊繞過,猛聽那老者陰森森一聲冷笑,說道:“我也懶得和你們兩個娃兒動手,只要你們能老老實實地告訴我,那藏真圖究竟藏在什麼地方,我不但不加害你們,而且還可以護送你們離開湘北,天龍幫在水月山莊附近監視你們的伏樁,都被我點了穴道,要不然,你們早就碰上麻煩,不過在這岳陽百里以內,仍散佈很多攔截你們的高手,就憑你們兩個娃兒,決闖不過,生死兩條道路,隨你們自擇一條。”

  馬君武心裡暗想:“這瘦弱白鬚老頭兒看上去陰氣森森,兩眼中卻神光如電,口氣又很大,自然不是等閒人物。”

  他心裡風車般打了幾轉,立時笑道:“藏真圖是什麼樣子,我都沒見過,如何能說得出它在哪裡?”

  白髮老者又一聲陰沉冷笑,道:“你說沒有見過藏真圖也許是實話,不過藏真圖落到三清觀玄清道人手中,也是千真萬確的事,你那牛鼻子師父可能不會告訴你——”

  白髮老者說了一頓,慢慢迫近馬君武,又道:“那我先把你們兩個娃兒活捉住當人質,再叫你牛鼻子師父以圖換人。”

  馬君武退一步,厲聲答道:“你是什麼人,這樣狂妄——”

  馬君武話未說完,老者一聲怪笑接道:“你還不配問我名號。”

  一句甫落,遙聞長嘯傳來,月光下一個黑影捷若流星飄風,剎那工夫,已近三人,馬君武細看之下,暗裡叫苦,來的正是荒廟中所見的八臂神翁杜維笙。

  杜維笙手提竹杖,先看那手握蛇頭杖的老者一眼,冷冷說道:“陳兄好長命啊,你倒是還沒有死?”

  瘦老者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好說,好說,杜兄的耳目很靈,你也聞風趕來,咱們緣分不淺,想不到在這裡會碰上頭。”

  杜維笙不理瘦老者的話,轉頭看著馬君武和李青鸞問道:“兩位可是崑崙派玄清道長的門下嗎?”

  馬君武在荒廟神像後面,聽他和點蒼派雙雁對話,知他是華山派掌門宗師,抱拳一禮,答道:“晚輩正是崑崙派門下,老前輩可是華山派的八臂神翁嗎?”

  杜維笙聽了一怔,暗想這娃兒還真有點邪門,只得點點頭道:“不錯,老朽就是杜維笙,你怎會認識我?”

  馬君武思量目前情勢,不得不用拖延之法,笑道:“老前輩一派宗師,晚輩常聽家師談起老前輩的豐儀,家師和晚輩對老前輩都很敬仰。”

  他幾句話說得杜維笙滿臉歡容,呵呵大笑道:“這就難怪了,老朽和玄清道友有過數面之緣,華山和崑崙兩派都是武林中的正大主脈。”說至此,又轉過口氣問道:“風聞傳言,令師得到了藏真圖,可有這件事?”

  馬君武知此刻如果說不知,可能要惹怒杜維笙,那就更不好辦,想了一陣,答道:“據晚輩所知,家師最近確得到一個精巧玉盒,不過盒裡是不是藏真圖那就不曉得了。”

  杜維笙又問道:“令師已離三清觀,到哪裡去了,你知道嗎?”

  馬君武未及答話,那瘦老者已暴喝一聲:“好啊!你敢騙我,我先打發你再說。”

  話出招發,蛇頭杖“飛瀑流泉”向馬君武猛點過去。

  杜維笙竹杖“攔江截斗”架開蛇頭杖,同時冷笑一聲,道:“憑你蛇叟陳彪在武林的輩份,這樣對付一個晚輩,不怕叫人齒冷嗎?”

  陳彪怒道:“你不要盡講好聽的話,你千里迢迢跑到湘北,還不是為的要搶人家藏真圖?”

  杜維笙大笑道:“這個倒是不假,藏真圖誰都想要,不過能得到手的只有一個,玄清道人去處不明,他的徒弟正好做人質,崑崙派分光劍法和天罡掌馳名武林,你陳彪自信能勝得過崑崙三子嗎?依我說,不如你賣個交情,讓我把這兩個人帶走,也免傷和氣。”

  陳彪陰森森地冷笑一聲:“杜兄說得很輕鬆,只怕事情不如你所想的容易。”

  杜維笙道:“怎麼?你真敢攔我不成?”陳彪一舉蛇頭杖道:“這倒不一定,你認為我不敢嗎?”

  杜維笙大怒道:“那你就試試看!”右手竹杖一招“迅雷擊頂”迎面劈下,陳彪蛇頭杖“腕底翻雲”架開竹杖,趁勢橫掃過去,杜維笙長笑一聲,縱身而起,竹杖展開快攻,只見一團碧影,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向陳彪打去,要知杜維笙是華山派掌門人,一派宗師,武功自是不凡,此時又急欲求勝,出手怪招連綿,招招狠辣異常,別看只是一支竹杖,在他手中,聲勢卻非凡響,上下飛舞,丈餘內勁風逼人。

  可是蛇叟陳彪亦是江湖中出類拔萃人物,手中蛇頭杖自成一家招數,兩人二十年前就動過一次手,蛇叟敗在杜維笙的手下,陳彪認為這是畢生中的奇恥大辱,因此潛藏九華山中,苦苦研究武學,功力較二十年前精進很多。杜維笙七十一招伏魔杖法,天下武林名家很少能接他十招,此時一連搶攻了二十多招,竟是奈何蛇叟不得,不由大怒,青竹杖愈發攻打得迅猛無匹。

  蛇叟陳彪一支蛇頭怪杖,也是奇招百出,縱揮橫擊,隱隱有風雷之聲。

  馬君武看兩人越打招式越怪,杖風也愈來愈強,心知兩人由拆招換式,漸漸把內家真力貫在杖下火拚,此時,馬君武本可趁機逃走的,但這兩位武林罕見高手過招,攻拒之間,神妙異常,馬君武看得神往,哪裡還想起逃走的事?忽然,他覺得右側衣角有人牽動,心想必是李青鸞,隨手抓去,果然握到一隻滑膩的小手,只覺柔若無骨,軟滑似玉,同時幽香襲人,耳邊響起清脆嬌言:“你還在這裡發的什麼呆,還不趁機逃走,等一下還走得了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8 15:40
一三

  馬君武聽出聲音,不似李青鸞,回頭一看,不禁羞得俊臉發熱,連忙鬆了握著人家的一隻手,紅著臉,吶吶地講不出話,原來那人不是李青鸞,而是無影女俠蘇飛鳳。

  馬君武本想說幾句告罪的話,但蘇飛鳳卻脈脈含情地看著他微微搖頭,馬君武神志一清,也感覺目前處境危險,乃轉頭看著李青鸞。這位嬌稚丫頭,見剛才攔路的黑車少女此際正一臉溫和神色,站在她和馬君武之間,心中覺得奇怪,正想發問,馬君武已拉著她的手,低聲道:“不要說話,我們快走。”

  蘇飛鳳用迷惘的眼光,看著李青鸞被馬君武拉入林中。馬君武對李青鸞的親切樣子,令無影女俠心裡不由自主生出一絲妒恨,轉看杜維笙和蛇叟陳彪,已打到緊要的關頭,雙方都用內功真力發招互拚,周圍數丈以內,潛力激盪迫人,蘇飛鳳看雙方功力都達這等威勢,心裡暗暗吃驚,如再不乘機逃走,要等他們一分勝敗,再想走就不容易了,說不定會因馬君武的逃走,遷怒自己身上,誰知她心念剛動,杜維笙已發覺馬君武走了,大喝一聲,竹杖橫掃,逼開陳彪的蛇頭怪杖,左掌呼的一聲,打出劈空掌力,一股強勁罡風猛向陳彪劈去,這一聲直似江河潰堤,力道何止千斤。

  蛇叟陳彪知道如果硬接這一記劈空掌勢,雙方就得立判生死存亡,只得縱身一拔,凌空而起,避開掌勢,一陣急猛勁風,直撞入身後林中,罡風過處,斷枝紛飛。

  八臂神翁杜維笙一掌打出,逼開蛇叟陳彪,人卻橫裡一躍,攔住蘇飛鳳的去路,冷冷問道:“你這女娃兒是什麼人?剛才那一對男女哪裡去了?”

  蘇飛鳳心裡暗想:馬君武剛走未久,如要告訴他去的方向,憑此老腳程不難追上,這人武功卓絕,世所罕見,看樣子足可和自己父親海天一叟蘇朋海一爭短長,他要是追上,馬君武自是凶多吉少,一時間她心中湧出愛和恨兩種味道,沉吟良久,答不出話。

  杜維笙見黑衣少女只管沉思,不答自己問話,怒道:“難道你這女娃兒也是崑崙派門下弟子嗎?再不答我的問話,可別怪我老人家欺侮你們後輩了。”

  蘇飛鳳回頭一看,陳彪橫著蛇頭杖攔在身後。八臂神翁和蛇叟陳彪拼了半天命,卻因馬君武乘機溜走而敵意全消,一前一後擋住了蘇飛鳳。

  無影女俠蘇飛鳳看看情勢,心知無法逃脫,定下神,淡淡答道:“我也是在追尋崑崙派門下弟子,看你們兩人打得很熱鬧,所以在旁觀戰,現在你們不打了,我也該走啦。”說罷,緩步向前走去。

  杜維笙乃一門派宗,見蘇飛鳳對自己毫無禮貌,輕輕鬆鬆答了幾句話,就想走,不由燃起怒火。

  杜維笙冷笑一聲道:“好橫的女娃兒,你走得了嗎?”說完右掌一推,一股潛力逼去。

  蘇飛鳳轉身,避讓開掌勢,她在海天一叟百般愛護下長大,一向驕縱,哪受過別人的欺侮,明知不敵,亦不服氣,翻腕抽出長劍,揚著柳眉兒厲聲答道:“你攔我去路,是何用心,你要再不讓路,我可要硬闖了。”

  八臂神翁杜維笙一聲大笑道:“好大的口氣,你試試看能不能闖得過去。”

  蘇飛鳳嬌叱一聲,長劍橫掃,杜維笙左掌打出“手揮琵琶”,彈力震劍。蘇飛鳳剛才見過他劈空掌的威力,心知長劍如被他內力彈上,不撒手就得傷腕,立時沉腕變招“鐵騎突出”。劍風下擲,斜劈他的雙腿。杜維笙袍袖一拂,膝下彎曲,腳不移步,只覺颯颯微風,人已逼到無影女俠蘇飛鳳身側、右手握竹杖始終不動,左手運勁若鋼,“揮塵麈談”,又向長劍拂去。八臂神翁杜維笙要保持他一派掌門的身份,不肯出手向蘇飛鳳還擊,只想用內功震飛她手中的兵刃。

  這一來,無影女俠蘇飛鳳占了不少便宜,長劍展開蘇朋海傳授的絕技,剎那間冷芒如電,連攻了二十餘劍。

  杜維笙原想在三五招內必可震飛她手中兵刃,哪知對拆了二十多招,仍是沒有震飛那長劍,蘇飛鳳劍術已得海天一叟十之七八,除了火候不夠之外,劍招卻是精奇絕倫。

  八臂神翁杜維笙看這少女劍招變化捉摸不定,竟看不出是何門派,頗覺奇怪,天下各門派以劍術見長的為武當、崑崙、峨嵋三派,但這少女劍路卻出三派之外,以自己身份而論,讓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兒家,在手底下走了二十幾招不敗,面子上實在有點過不去,何況還有蛇叟陳彪一旁觀戰,心裡一急,呼、呼、呼,搶攻三掌。蘇飛鳳如何能抵受得住杜維笙深厚功力?三掌猛攻,宛如波翻浪湧,逼得無影女俠蘇飛鳳後退了一丈多遠,但她驕縱成性,哪肯就此服輸,一咬牙,手中長劍“挾山超海”,又猛撲上去,杜維笙見她如此倔強,也動了真火,心想:不給她點苦頭嘗嘗,她是不會停手。左臂行氣運功,力貫左掌,等劍鋒攻到。

  蘇飛鳳猛覺長劍被一股潛力吸住,脫手欲飛,心知不妙,再不撒手丟劍,就得傷及右腕,只得一鬆手,三尺長劍若斷線紙鳶,飛到七八丈開外才力盡劍落。

  無影女俠蘇飛鳳丟下長劍,立時從鏢袋中取出一枚燕子追魂鏢,玉腕揚處,帶著嗚嗚怪叫,向八臂神翁杜維笙打去。這燕子追魂鏢,其形如燕,左右各有純鋼做的燕翼,鋒利如刃,比起真的燕子還要小很多,腹有機簧,立即激射而出,而且這種暗器的手法,也和一般暗器不同,出手後不走直線,而成弧形取敵,由上向下曲落,或左右繞飛攻敵,全由發鏢人的打法操縱。

  蘇飛鳳被杜維笙震飛手中長劍,急怒之下,打出燕子追魂鏢,鏢出手如巧燕翻飛,帶著怪叫,向八臂神翁權維笙頭上落去,饒是杜維笙見多識廣,也認不出這怪器的來路,看來勢緩慢,由上面盤旋下降,離頭頂七尺左右,猛然直線下落,快速異常,月光下寒芒耀目,疾逾電閃。

  杜維笙早有防備,左掌一揚,打出一股罡風,燕子追魂鏢吃他內力一震,斜向右側落去,但腹內機簧也吃這內力震動,口藏毒針激射而出,一絲細如髮絲的銀線,一閃而至,杜維笙內功精純,目力超人,看出有異,立時應變,縱身逼到蘇飛鳳身邊,怒道:“好丫頭,竟使用這種歹毒暗器,今天我非好好懲戒你一頓不可。”話出口,掌隨著劈去。

  蘇飛鳳第二枚燕子追魂鏢還未及打出,杜維笙強猛掌風已到。八臂神翁杜維笙這次出手不已不留情,無影女俠自知和他功力相差懸殊,不敢硬接,一仰身“金鯉倒穿波”,後退一丈多遠。

  杜維笙如影隨形,跟蹤而至,右手並食中兩指直點風府穴,蘇飛鳳吃掌力震得血翻氣湧,哪裡還能閃避,眼看八神翁杜維笙兩指就要點到無影女俠風府穴上。

  突然間兩條人影破空而下,人落地雙掌齊出,掌風颯颯,勁道奇猛,八臂神翁杜維笙顧不得傷敵,縱身一閃,避開掌風,定神看去,距自己七尺遠近,並肩站著兩人,都是五旬開外的年紀,全著一身黑眼勁裝,一個腰圍軟索三才錘,一個背負青鋼日月輪,兩人都是江湖上極負盛名的人物,背著雙輪的是天龍幫紅旗壇壇主百步飛鈸胡南平,腰圍軟索三才錘是黑旗壇壇主開碑手區元發。

  胡南平搶前兩步,扶住蘇飛鳳搖搖欲倒的身子。

  區元發卻冷冷說道:“好威風啊!好神氣啊!一派掌門宗師,竟對一個年幼的弱女施辣手,你八臂神翁還有什麼臉見天下英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8 15:40
一四

  杜維笙聽得臉上一熱道:“我幾次問她姓名,她都不說,只管連下辣手,我一直用一隻左手對付她,兩位不信時,可問問在旁觀戰的陳兄,你姓區的出口傷人,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區元發冷笑一聲道:“太客氣,咱們誰也用不著怕誰,天龍幫早晚要鬥鬥你們號稱武林九大門派的高人。”說罷,仰起臉一陣狂笑。

  胡南平扶著蘇飛鳳走幾步,低聲問道:“你運氣看看,是不是受了內傷?”

  無影女俠依言運氣後,搖搖頭道:“不要緊,還沒有傷到內腑。”

  胡南平放下了心,轉過臉看杜維笙滿臉怒色,正望著開碑手區元發暗用內功,凝神斂氣,腳踏丁字步。好個百步飛鈸,心知兩人都在潛運功力,準備火拚,知道一發之勢,都是兩人畢生功力之所聚,不分生死,決難停住。他為人陰險,心機深沉,不願在此重要時刻,多作無謂之爭,一上目光,站在兩人中間笑道:“兩位且慢準備動手,聽我胡某人一言如何?”

  杜維笙、區元發都已到蓄勢待發境界,聞言各斂功力,四日一齊注視胡南平。

  胡南平對區元發道:“杜兄雖然震傷蘇飛鳳,但他不知她是我們幫主的愛女,好在蘇姑娘也未受重傷,就目前情勢而論。不宜就此動手。”說罷一陣大笑,復對八臂神翁道:“杜兄彈指金丸絕技,獨步武林,區兄和小弟都是久仰大名,好在我們幫上有柬邀武林九大門派來此切磋武學的心意,這場武林盛會為期當在不遠,到時不但可以領教杜兄的華山派各種絕學,而且其他八大門派中高人也要出席,彼此切磋有日,何必急在一時?我望兩位還是免了今夜這場爭執吧。”

  八臂神翁杜維笙一橫右手青竹杖,笑道:“貴幫主有此雄心,那是再好沒有,我們華山派定當全力促成這場盛會早日實現,至於今夜誤傷貴幫主愛女一事,老朽的確事前不知,兩位見著貴幫主時,請代致歉意。”說罷,長嘯一聲,如飛而去。

  當杜維笙走後,百步飛鈸胡南平轉身對蛇叟陳彪道:“你是玩長蟲的老兒,臭架子倒是不小,我們幫主派人去找過你三次,你都避不見面,今晚上既讓我和區兄碰上,你還有什麼話說?”

  陳彪笑道:“想要我加盟貴幫不難,但必須得先讓我瞧點顏色,蘇幫主既然能使兩位拜伏,當然手段非凡,不過我姓陳的一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等我親會到蘇幫主後再說,反正我三五年還死不了,急個什麼勁呢?”

  區元發冷笑道:“你倒是真敢說出這種大話來,再讓你練個五十年,也接不了幫主十招,不信我先陪你走幾招試試。”

  蛇叟陳彪兩道眼神似電,盯在區元發臉上笑道:“這樣說起來,區兄也是接不下貴幫主十招了?”

  開碑手區元發又一聲冷笑道:“天龍幫中五旗壇主,哪一個都不比你姓陳的差,也不過只能和幫主走三招五式,難道你那幾下子,還自信比我強嗎?”

  陳彪面色一變,冷笑道:“好,姓陳的半年之內,必去貴幫親向蘇幫主領教,我現在沒工夫和你鬥嘴,咱們老朋友犯不著動手過招,再見吧。”說罷,也轉身而去。

  那蛇叟陳彪走後,胡南平問蘇飛鳳道:“你見過玄清道人的弟子嗎?”

  無影女俠蘇飛鳳想了一會,答道:“我已見過一次,只是我截不住他,被他脫梢逸去,玄清道人可還在三清觀嗎?”

  區元發搖搖頭道:“那牛鼻子早走啦,你怎麼會和杜維笙動上手呢?”

  蘇飛鳳素知五旗壇主,以紅旗壇主胡南平最陰沉,心計最多,黑旗壇主區元發脾氣最壞,手段最辣,如果告訴他們馬君武和李青鸞的方向,馬君武必要吃苦頭,不說吧,那藏真圖是父親夢寐以求的奇寶,姑娘左右為難,想了半晌,還是沒有說出實話來,淡淡一笑道:“我今天在東茂嶺山口碰見了他們,崑崙派的劍法很凶辣,我打不過他,被他闖過去逃走了,我追到這裡,見那姓杜的和姓陳的兩個人在打架,我就站在旁邊看熱鬧,不想他們見了我就停手不打啦,硬指我是崑崙派門下弟子,那姓杜的就和我動上了手。”

  胡南平聽完話,轉臉對區元發道:“據我想,玄清道人已趕赴浙南括蒼山去了,他如果真尋到《歸元秘笈》,就是捉到他徒弟,恐怕他也不肯以秘笈換人,倒不如我們回去勸幫主,盡出五旗壇高手趕到括蒼山去截他。玄清道人老謀深算,他決不會把藏真圖交給徒弟,就是捉到他徒弟,也無大用。”

  蘇飛鳳笑道:“胡壇主說得對極啦,兩位最好就立刻回去對我爹說,免得讓別人搶了先著。”

  區元發點點頭,道:“那你就和我們一塊走吧,目前湘北一帶各門派高手都有,你脾氣又壞,一言不合,難免要和人動手,要是你受了委曲,叫我和胡壇主如何向幫主交代?”

  蘇飛鳳抿著小嘴道:“我不怕,你們先走吧!見著我爹時,就說我半個月後就可以回去啦。”說罷,也不待兩人再答話,撿起被杜維笙震飛的長劍,兩三個縱躍,走得沒有了影兒。胡南平、區元發知她刁蠻慣了,再說她也不會聽,只好由她自去。

  §第二章 俠門憶情愁 深谷驚絕藝

  再說馬君武拉著李青鸞急急穿過樹林,施展輕身提縱術,全力奔跑,一口氣走了二十多里路,才放慢腳步,喘著氣道:“你怎麼不通知我走呢?”

  李青鸞很溫柔地看看馬君武笑道:“你正在用心看人家打架,我怎麼好拉你呢?我怕拉你走,你心裡會不高興。”李青鸞說罷,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道:“武哥哥,我有話問你,不知道你會不會再笑我。”

  馬君武看她臉上神情,無限嬌婉,很憐惜地拉著她左臂笑道:“你只管問吧。”

  李青鸞問:“那穿黑衣的姑娘,不是要找我們打架嗎?她為什麼很和氣地站在你身邊,好像是我們的朋友一樣?”

  馬君武嘆息一聲道:“今晚上要不是她幫我們,恐怕我們就難以脫身啦。”

  李青鸞啊了一聲道:“那黑衣姑娘真好!”

  馬君武見她說話神情自然,毫無妒意,不禁低聲說:“你也很好。”

  李青鸞聽馬君武讚她,心裡高興,嬌媚一笑,箭一般向前跑去。

  月光下快如怒馬狂奔,她跑得太快,猛的一個轉彎,幾乎撞在別人身上,李青鸞趕忙收住急衝的嬌軀,可是那人出手更是迅若閃電,玉腕揚處,扣住了李青鸞一條左臂,這一下也逗發了李青鸞的脾氣,嬌叱一聲,右掌迎面劈去。

  那人是個二十三四歲的道姑,鳥雲椎髻,柳眉粉面,秋水流波,櫻唇噴火,雖然是出家人,卻長得十分好看,她見李青鸞掌勢極快,不敢怠慢,左手一翻,反點李青鸞曲池穴,李青鸞這一掌旨在分敵心神,其實全身功力都搭運左臂,見她駢指點穴,趁勢撤招,左臂一用力掙脫,全身躍退了八九尺遠,翻腕抽劍,劍如閃電,冷芒捲風,橫掃上盤。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8 15:41
一五

  那妙齡道姑看李青鸞出手幾招不凡,倒也不敢大意,縱身讓開一劍,也從背上扯下兵刃,那柄劍電掣虹飛,眨眼間拆了八招。八招已過,兩個人心裡都感奇怪,因為兩人這幾招全是分光劍法中的招式。那道姑雖然想停手問問李青鸞來由,無奈李青鸞劍招如冰點驟落,不容她有緩手說話的機會。

  兩人又拆了幾招,馬君武已趕到,看李青鸞和人動手,又誤認為是攔截兩人的高手,心中急謀趕路,也沒有細看那道姑劍法,也拔劍出鞘,兩招疾攻,他功深力大,比李青鸞高出許多,用的又是追魂十二劍中“石破天驚”、“潮泛南海”兩著殺手,那妙齡道姑如何能承受得住,吃馬君武兩劍緊迫,逼退了七八尺遠,這還是馬君武手下留情,才沒有震飛她手中兵刃。

  馬君武迫退道姑,拉著李青鸞向前就跑,剛剛跑出去五六丈遠,猛覺眼前人影閃動,微風撲前,一個羽衣星冠、眉目娟好的中年道姑,手執拂塵,背插長劍,滿臉莊嚴,攔住去路。馬君武急於脫手,出手就是“白燕剪尾”橫掃過去。

  那中年道姑見馬君武一出手就是狠招,臉上微泛怒意,手中拂塵“乘龍引鳳”,架開馬君武長劍,“神龍擺尾”、“分花拂柳”、“開尺導流”,刷、刷、刷,一連搶攻三招,別看只是一柄輕盈拂塵,在那道姑手中威力卻是絕大,只震得馬君武一條手臂發麻,長劍幾乎脫手。

  那中年道姑逼封住馬君武長劍,喝道:“你剛才用那追魂十二劍中幾招,是什麼人傳給你的?”

  馬君武聽她一下子就認出崑崙派的絕學,不由一怔,收劍答:“晚輩是崑崙派門下玄清道人弟子,鶴駕是什麼人,何以識得晚輩劍法?”

  中年道姑還未答話,和李青鸞動手的妙齡道姑已大聲喝道:“既是大師伯門下弟子,怎地見了三師叔還不下拜?”

  馬君武還在猜疑,那中年道姑已接著道:“我乃玉真子,你師父告訴過你嗎?”

  馬君武疑慮盡除,棄劍拜伏地上答道:“弟子奉師命西上崑崙,一來叩候兩位師叔金安,二則奉呈師父秘函,不想在此地巧遇三師叔了。”

  玉真子打量馬君武一陣,笑道:“想不到大師兄會把追魂十二劍也傳給你了,那位穿紅衣的姑娘是不是我們崑崙派門下弟子?”

  馬君武急拉李青鸞拜伏在地上,從懷中取出玄清道人交付的兩封信,雙手奉上,答道:“弟子拜別恩師時,恩師交給弟子兩封信,命弟子面呈兩位師叔,一切詳情在內,請師叔過目便知。”

  玉真子接過信看,果然是玄清道人的親筆,不禁回想起三十幾年前往事,那時候玉真子還是一個妙齡少女,夾在大師兄和二師兄情愛之間,難作抉擇,師父仙去之後,本該大師兄玄清道人接掌門戶,可是玄清道人看出二師弟對三師妹情重愛深,已到無法自拔,為了免傷師兄弟間和氣,留書讓師弟通靈道人接掌門戶,自己飄然出走,一去就是五年,這五年中,通靈道人和玉真子雖然找遍了天涯海角,但始終找不到玄清道人的去處,通靈道人沒有辦法,只得遵照師兄留書,拜了祖師遺像,接了掌門之職,哪知通靈道人接了掌門的第二年,玄清道人卻返回崑崙山金頂峰三元宮中。

  通靈道人本來要把掌門之職讓還師兄,玄清道人卻堅持不受,他說:“既已行過掌門大典,豈可任意再作更換,我已經尋得一個去處,等拜過掌門之後就走。”果然玄清道人在金頂峰三元宮小住十餘日,又離了崑崙山,安居湘北三清觀中,很少回崑崙山去。

  玄清道人心意,是想等通靈道人和玉真子情愛成熟,合籍雙修之後,自己再回三元宮去。

  可是通靈道人和玉真子,都看透了大師兄的心意,兩人也就不好再談兒女私情,何況玉真子那時芳心本屬意於大師兄,又怕傷了二師兄的心,這種微妙心事,一直維持了幾十年,誰也沒有提過一句,可是內心裡都有著很深的隱痛,如今玉真子也到了五旬左右的年紀,這些事自然都成過去,不過這種師兄弟各居一方的微妙關係,卻始終沒有打開,因為誰也不好意思揭穿個中隱秘。

  玉真子想得出神,可就苦了馬君武和李青鸞,兩人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來,還是那妙齡道姑看不過去,走到玉真子身邊,輕聲道:“師父,叫他們起來吧?”

  玉真子從往事中清醒過來,看馬君武和李青鸞並肩齊跪,淡淡一笑道:“你們起來吧。”

  一面就在月光下拆開信看。看完信,臉色微變。轉頭問李青鸞道:“你叫李青鸞嗎?”

  李青鸞點點頭。

  玉真子一皺眉頭道:“你願意投在我崑崙派門下嗎?”

  李青鸞又點點頭,轉臉看著武哥哥,馬君武低聲說道:“快些叩拜師父。”

  李青鸞拜伏地上,說道:“鸞兒叩見師父。”

  好在玄清道人信上已述明李青鸞出身來歷,要玉真子收列崑崙門牆,這拜師一節,也就不過禮到就算,玉真子扶起李青鸞說道:“那位是你師姊,快去見個禮。”

  李青鸞轉身對妙齡道姑深深一揖,叫聲:“姊姊。”

  那道姑也合掌還了一禮,握著李青鸞一雙手道:“妹妹,我叫龍玉冰。”

  馬君武不待玉真子吩咐,搶上兩步躬身一揖,也叫聲:“玉冰師姊,小弟馬君武有禮。”

  玉冰還給他一個微笑,道:“你看上去像比我大些,又是大師伯的弟子,還是稱我師妹吧!”

  馬君武笑道:“恐怕我沒有你入門早?”

  龍玉冰眼圈一紅道:“我是無父無母的苦命人,兩歲之時被師父救上崑崙山去,算起來十八年啦。”

  馬君武道。“那我還得叫你師姊,我從師才十二寒暑。”

  李青鸞嘆息了一聲,接道:“冰姊姊,我也沒有爹娘,和姊姊一樣可憐。”

  玉真子心中正在盤算如何處理當前的大事,因玄清道人信上告訴她得到了藏真圖,並決定和華林寺悟空大師結伴到浙南括蒼山,若尋得《歸元秘笈》,立時回轉崑崙山,並囑通靈道人和玉真子不要到括蒼山去找他——玄清道人做夢也沒有想到玉真子會到湘北來看他。

  玉真子想了一陣,對馬君武道:“你師父確已得到了藏真圖,而且已趕奔括蒼山去了,我這幾天風聞傳言,還不深信,恐怕傳言有誤,現證實是千真萬確的事了,今晚上如果不是巧遇你們兩個,我還得多跑一趟三清觀。”

  玉真子頓了一頓接著又說:“本來你師父信上意思,是讓你和李青鸞都留在三元宮中,可是目前形勢不同,你師父沒有想到我會來湘北,此地距崑崙山遙遙萬里,藏真圖風聲又洩,你們雖學了十幾年武功,但卻沒有一點江湖閱歷,讓你們自己上崑崙山我更不放心,不如我們一起上浙南括蒼山去找你師父,也可助他一臂之力。”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8-10-18 15:42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8 15:43
一六

  幾句話提醒馬君武,立時把兩天來連續遇上各派高手截擊的事,很詳細說給玉真子聽。

  玉真子聽完,一皺眉頭道:“華山派掌門人八臂神翁杜維笙、點蒼三雁和蛇叟陳彪等,都是江湖中極負盛名的人物,天龍幫勢力遍及江南,自更不應輕視,你師父本領再大,也應付不了這麼多高手,好在這些人的目的都在藏真圖,圖未到手之前,他們也許不會用什麼陰狠手段傷你師父,我們今晚上就兼程南下——”

  玉真子說到這兒,倏然停住,一轉臉星波電閃,望著三丈外一棵大樹,問道:“哪位高人駕到,為什麼要藏頭露尾,難道玉真子不配迎接尊駕嗎?”

  一語甫畢,大樹上枝葉茂密處傳來一聲大笑,月光下一團黑影飛起,恍如巨鶴衝天,直飛起三四丈高,半空中身子打旋,快逾隕星飛瀑,腳落地已停在玉真子五六步外,童顏鶴髮,白髯如銀,身穿灰布長衫,手握竹杖,微笑著答道:“老朽杜維笙,山野草莽,談不上什麼高人,何足以和崑崙三子相提並論?”

  馬君武見來人就是八臂神翁,怕他突起發難,手握劍把,暗中戒備,玉真子卻淡淡笑道:“原來是華山派掌門宗師,貧道失敬了,大駕是一人到此,抑是還有別人?”

  杜維笙哈哈大笑道:“不敢不敢,崑崙三子果然是名不虛傳,雖然還有兩位,不過那是監視我老頭子的。”

  玉真子大聲笑道:“何不請出來大家見見?”

  五丈外暗影處,又傳出兩聲大笑,笑聲中兩條人影如箭,一陣颯颯風聲,現出來一道一俗,道人身軀高大,紫臉長鬚,環眼重眉,年約在五旬以上,另一個儒生裝扮,白面無髯,方巾藍衫,看上去頗似教書先生。

  八臂神翁杜維笙笑道:“我來給三位引見引見,這位是名震雲貴點蒼三雁中的老二老三,這位是崑崙三子中的玉真子。”

  玉真子微笑道:“久仰點蒼三雁大名,今幸得會其兩,貧道緣遇不淺。”

  那中年儒生雙手一拱答道:“崑崙三子,俠名滿武林,我兄弟有幸得很,想不到在湘北能碰上俠駕。”說話間那中年儒生雙掌一揮,一股潛力向玉真子直逼過去,玉真子柳眉一揚,右手拂塵一擺,左掌當胸一立,躬身笑道:“過獎了,貧道當受不起。”借躬身之勢,發出內家真力。兩股強猛力道,暗中一陣激盪,玉真子羽衣飄動,那中年書生雙肩晃了兩晃。

  杜維笙微笑著說道:“兩位太客氣,咱們括蒼山再見啦。”說罷,左掌平推而出,又一股力道從兩人中間穿過,人卻轉過身子,幾個縱躍,如飛自去。

  那中年儒生轉臉望著杜維笙背影,叫道:“杜兄慢走一步,咱們結伴同行如何?”

  說畢,又轉頭對玉真子笑道:“後會之期不遠,別讓杜老搶了先著,我兄弟也要先走一步了。”說完話,一拉那紫臉黑袍道人,如飛鳥般聯袂疾奔而去。

  玉真子看三人走遠,仰天嘆息一聲道:“我一時大意,幾句話無疑給他們指明大師兄的去處。”說時,低聲對馬君武道:“我們也快趕路吧!”

  括蒼山在浙江東南部,距湘北達數千里路程,玉真子心急大師兄安危,不分晝夜趕路。她久歷江湖,閱歷豐富,由她領頭,沿途自用不著馬君武再多操心。李青鸞初涉旅途,處處感到新奇,可惜幾人趕路太快,不能飽覽沿途風光。

  經過了二十多天的行程,已入浙江仙居縣境,仙居縣是括蒼山脈中一個山城,地方談不上繁華,但客棧酒店倒是一般都有,玉真子帶馬君武等,選了一家最大的客棧住下,四個人都住在三進院中,玉真子和馬君武各一室,李青鸞和龍玉冰合住一個房間。

  玉真子吩咐店主送上一桌精美的素食,吃完後對馬君武等三人說:“明天我們就要入山,括蒼山連綿千里,奇峰如林,危壁深壑,險阻重重,要找人自是不易,不知要在山中走上多長時間,你們今夜好好休息一下。”說罷閉目靜室,馬君武等也各自回到臥室休息。

  第二天一早,四個人就離開仙居縣,向括蒼山走去。玉真子雖然是久歷江湖,但此刻好像一葉江洋中失舵小舟,括蒼山千峰萬嶺,幽谷深壑,數不勝數,這千里荒山,想尋人談何容易,玄清道人又未說明《歸元秘笈》在山中何處,任是玉真子機智絕倫,也不禁望著那連綿奇峰發愁,山路愈走愈崎嶇,初還見三五樵夫,砍柴山腰,漸漸人蹤絕跡,連那羊腸小道也沒有人了。

  好在四個人都有極好的輕身功夫,認定了入山方向,攀蘿附葛,縱躍繞越於危峰絕壁之間。翻越過十幾道峰嶺,已是夕陽斜照。玉真子還看不出什麼,但馬君武、李青鸞和龍玉冰已是頂門見汗,微微喘氣了。

  玉真子讓三人拿出帶備的乾糧,在一塊大山石旁休息食用,自己卻施展出絕頂輕功,向右一座峭壁排雲的山峰上攀去。只見她疾似飛鳥,在那如削的絕壁上遊行揉升,一瞬工夫,已躍升數百丈。

  李青鸞看得無限羨慕,道:“師父的輕功真好,我要能練得師父一樣就好啦。”

  馬君武道:“那要下苦功才行。”轉過頭向左邊一條深谷看去,立時發出一聲驚叫,龍玉冰和李青鸞不約而同,四道眼光齊向那深谷中看去。

  原來那百丈深壑中,有一條兩丈左右的大蟒蛇和一隻大白鶴在搏鬥,那蟒蛇通體如墨,鱗片在日光下閃動耀目,白鶴也大得出奇,要比普通大三四倍,鶴頂紅冠如火,盤空飛舞,旋撲下擊,那蟒蛇下體盤成一圈。

  蟒蛇上身挺立,蛇頭隨著飛舞在空中的鶴身亂轉,每當巨鶴向下撲擊時,蛇必張口噴出一團毒霧迎去,那巨鶴似乎很怕蛇口噴出毒霧近身,立時巨翅一展,閃避開去,然後又追逐在毒霧周圍,長嘴亂張,不時發出怪叫。

  這一鶴一蛇足足鬥了有一刻工夫,那墨鱗蟒蛇口中毒霧越噴越稀,幾次要趁巨鶴在呼吸毒霧時,乘機逃走,但巨鶴乖巧異常,只要蟒蛇挺立上身一收,立時捨棄呼吸毒霧迅猛撲下,蟒蛇逃走不得,只好再挺立上身迎敵。

  馬君武細看那巨鶴,似是在故意逗那墨鱗蟒蛇噴出毒霧,然後它繞著毒霧飛行,長喙連張,慢慢把蟒蛇噴出毒霧吸在腹中。那蟒蛇大約又支持一刻工夫,毒霧愈發淡薄,巨鶴卻似意猶未盡,不時向下撲去,逗蟒蛇噴出毒霧。

  驀地裡那墨鱗蟒蛇全身暴起,箭一般向那巨鶴撲去,大口盆張,紅舌閃動。那巨鶴也發起神威,右翅閃電般撲將下去,雙爪猛向蟒頭七寸抓去。一迎一撲,去勢極快,蛇鶴略一交接,那墨鱗蟒蛇便由空中摔下,但臥地上不動,大概已被那巨鶴傷了七寸要害。

  巨鶴傷了蟒蛇之後,毫不客氣地用雙爪抓起蟒蛇,翻轉過肚子,長喙一劃一啄,吃了蛇膽,然後振翅一聲長嘯,長頸一伸,直線上升,轉眼工夫,便高出深壑數丈。

  猛的鶴身翻轉,在馬君武等三人頭頂丈餘盤旋飛舞,雙翅展開足足有四五尺大小,龍玉冰久居崑崙山中,見過不少怪獸巨鳥,但像這巨鶴還是初見。看它通體羽白如雪,頂上紅冠如拳,長喙若鋼,利爪似鉤,盤旋了一陣,破空向東飛去。李青鸞一直仰臉看那巨鶴沒有了影兒,才暗裡嘆了一口氣,心想:這只白鶴真大,要是它讓我騎,我就可以飛上天啦。

  馬君武正在用心想著剛才鶴蛇相鬥時幾種迎撲姿勢,而且還不時以手作勢比劃。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8 15:43
一七

  龍玉冰卻低著頭,出神細看那深壑中死去的墨鱗蟒蛇,發現那是一條罕見的奇毒怪蛇,名叫墨鱗鐵甲蛇,這種奇毒怪蛇,很難長大,普通的不過兩三尺長,五尺以上的就很少看見,而這條墨鱗鐵甲蛇,竟有兩丈左右,如無千年以上,決難這樣長大,聽師父說過,墨鱗鐵甲蛇的皮最為寶貴,可避刀槍,武林中的人視若珍寶,只是這種怪蛇很難遇上,即使找到,也是兩三尺大小,再說這種毒蛇奇毒無比,性又靈巧,一經咬過,或吃它口噴毒氣,在百步之內必死無疑,因此它身上鱗皮,確是稀世奇珍,卻是很少有人得到,即使費盡心機,打死一條,也因鱗甲太小,無什麼大用,像這樣大的墨鱗鐵甲蛇,可以說絕無僅有。

  三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正想得入神,李青鸞忽然想起應該把想騎那大白鶴的事告訴武哥哥,轉臉看馬君武正在微皺著劍眉沉思,不由覺得奇怪,輕聲問道:“武哥哥,你也在想騎大白鶴嗎?”

  哪知馬君武正在思解剛才巨鶴雙爪抓那蛇頭七寸的方法,全神貫注,沒有聽見李青鸞的問話。

  李青鸞看馬君武不理會自己,正想再叫,猛見他左臂高舉,右手平伸互相撲擊,心裡更是不解,不由自主伸出右手去拉馬君武,驀地裡伸過一隻玉腕,輕輕扣住李青鸞右手,耳際響起女人的聲音,道:“不要打擾他。”

  李青鸞回頭見是師父,不由低聲問道:“師父,他在做什麼?”

  玉真子微笑答道:“他在練功夫,你師哥悟性很高,確是難得的奇資異稟,無怪你大師伯把追魂十二劍也傳給了他,下一代掌門非他莫屬,我們崑崙派將來能不能光大門戶,恐怕全在他身上了。”

  玉真子幾句話有感而發,李青鸞哪裡能完全明白,不過她心裡知道師父在稱讚武哥哥,心中高興,跳起來笑道:“師父,武哥哥人最好,他什麼都比我強,我有什麼事不明白都去問他。”

  玉真子看她笑的神態天真可愛,臉上嬌痴無邪,微一皺眉頭,暗裡嘆息一聲,這又使她想起自己一段往事,巧的是馬君武是大師兄的弟子,李青鸞又被大師兄薦入了自己門下,玄清道人本是她心目中最敬愛的人,為顧全大局,她不能和大師兄合籍雙修,三十年好夢難圓,寸心仍留下一片悵恨。如今自己這個弟子,又愛上她的師兄,幾十年的創傷隱痛,使一代俠女玉真子動個奇怪念頭,她想盡力促使李青鸞和馬君武一對弟子花好月圓,上一代夢空成恨,不要再使下一代落個抱恨終生,她有了這層想法,不禁對嬌稚的李青鸞生出愛念。

  龍玉冰這時候也轉過身子,接嘴道:“師父,你看那深壑裡的大蟒,是不是墨鱗鐵甲蛇?剛才它和一隻巨鶴搏鬥時,口中不斷噴出毒霧。”

  玉真子凝神看了一陣,心裡暗暗吃驚,那深壑巨蟒形態,確和墨鱗鐵甲蛇無異,只是這樣長大,不要說沒有見過,就是想也不曾想到,心裡拿不準,只好笑道:“我們下去看看。”

  要知墨鱗鐵甲蛇,是極難遇上的奇珍,玉真子自是不肯將之輕輕放過。

  四個人看準落腳地方,縱身而下,踏著崖上伸出松枝,直落谷底。玉真子伏身撿起一塊山石,運足腿力,抖手打去,石若流星,正中蛇身,砰然一聲,如擊鋼鐵,只打得蛇身翻滾,山石碎飛,但那蛇身鱗片卻是絲毫未損。

  玉真子領三人走近死蛇,笑道:“這也算千古奇遇,我們無意中得此奇寶。你們抽出劍來,看看是不是能斬斷蛇身!”

  馬君武不知墨鱗鐵甲蛇的鱗皮可避刀劍,聞言長劍出鞘,健腕一揮劈去,哪知連砍三劍,蛇身片鱗未斷,那三尺精鋼劍鋒,卻砍得缺口斑斑,不禁一呆,站在那裡說不出話。

  玉真子接過馬君武手中長劍,翻轉蛇身,劍鋒沿蛇肚上一條白線而下,蛇血奇腥,中人欲嘔,好在四人內功都好,趕忙閉氣,剝下蛇皮,在谷底山泉中,洗滌乾淨,才笑對馬君武等道:“這墨鱗鐵甲蛇,是一種罕見的毒蛇,性殘嗜殺,不管人獸,遇上它無一倖免,產於大山中陰暗地方,口中可噴毒霧,中人立即昏厥,據說這種毒物是由不同類型毒蛇雜交而成,故而數量極少,蛇雖奇毒,鱗皮卻是難得奇珍,今天讓我們遇上,而且又是不勞而獲,可算是曠世奇逢,這鱗皮經滾醋浸煉柔軟之後,製成軟甲,可避一切毒掌刀劍,崑崙派得此奇珍,足可傲視江湖,抗拒各門派歹毒的掌力暗器。”說罷,把鱗皮折迭好帶在身上,攀上崖壁。

  四個人又向那萬峰連綿的重山走去,剛才玉真子登峰瞭望,見山勢形態,東南方迭峰凝翠,氣勢雄偉,心裡想起藏真圖埋藏在白雲岩上的傳說,既稱白雲岩,大概必是一座高出雲的山峰,這推斷不一定對,但總比瞎走亂撞強些。東南方重山迭峰,奇峰層立,她想白雲岩可能在東南方,就帶著馬君武等三人向東南方走去。

  四人當夜就在荒山中露宿。這時四人已進入括蒼山脈腹地,放眼看山勢越發奇險,絕峰插天,危崖壁立,瀑佈雷鳴。驀地裡一聲悶雷般獸吼,只震得深山幽谷中一片回鳴,玉真子轉頭看去,峰側一角,緩緩走出一隻黃毛黑紋的大獅子,一雙怪眼圓睜,仰首望著四人,李青鸞心裡害怕,一把拉著龍玉冰問道:“妹姊,這黑虎真大,它咬人嗎?”

  龍玉冰笑道:“這不是老虎,是獅子,你怕嗎?”

  李青鸞點點頭道:“我有點怕,不過它要來咬我們,我就打死它!”

  這當兒,玉真子等四人正停身在一個斷崖突岩上,距崖底約有數十丈高,那巨獅注視四人一陣,伏身又一聲大吼,猛的一躍,躥起丈餘高,捷逾閃電流星,撲到四人停足突岩下面,玉真子暗運功力,蓄勢以待,只要那巨獅一向突岩撲擊,立刻用劈空掌力打去,同時馬君武、李青鸞、龍玉冰都翻腕抽出背上長劍,並肩而立。

  哪知巨獅到了突岩下面之後,忽又轉過身子緩緩向來路而去,玉真子心覺奇怪,因為這種百獸之王,兇猛至極,性最嗜殺,既然發現了人,決無自動退走的道理。正自思索不解,忽聞高空裡又是傳來一聲鶴唳,抬頭看,雲層下一點白影,似隕星飛瀉而下,不大工夫,已可見鶴頂紅冠,李青鸞高興地拍著手叫道:“武哥哥,快看,那大白鶴又來了。”

  巨鶴到距地百丈時,猛的雙翅一展,沿著崖壁繞峰而去,奇怪的是鶴與獅去路相同,都隱沒在右側峰壁盡處。

  玉真子心覺有異,凝神靜聽,果然那松嘯聲中夾雜一縷簫音。那簫聲雖然不大,柔韻裊裊中,似卻含蘊無上威力,玉真子聽一陣,只覺心神不寧,幾乎要隨那簫聲起舞,不由大驚,趕緊收斂心神,微閉星目,運起內功。

  這時馬君武等,也被簫聲吸引住了,三人功力較淺,感應更烈,玉真子心裡一急,正想出手點住三人穴道,那簫聲卻倏然停住,餘音裊裊散入高空。

  馬君武清醒之後,問道:“師叔,這簫聲有點奇怪,音律靡靡,嬌婉動人心魂,弟子以本門內功心法,仍難制止心猿意馬,幾隨簫聲起舞。”

  玉真子沉吟一陣道:“剛才簫聲,是武門中一種極高內功,據我所知,天下有此功力的人,實在不多,莫非那玉簫仙子也趕到括蒼山來了?真要是這個女魔來了,你師父處境,實在危險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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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馬君武問道:“那玉簫仙子是什麼人,難道比八臂神翁杜維笙、天龍幫蘇朋海等還厲害嗎?”

  玉真子點點頭道:“玉簫仙子是什麼樣子,沒有人能夠說得出來,很少人見過她,但她那柔靡的簫聲,卻經常在江湖上出沒,江湖上不少武林高手,就栽倒在她那玉簫聲中,因為那簫音聽起來極盡柔和嬌婉,故江湖中人就送她一個玉簫仙子的綽號。傳說玉簫仙子是一個愛穿黑衣的女人,臉上也經常蒙著黑紗,她就是這樣一個出沒無常的怪人,但她究竟是什麼樣子的,還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玉真子話剛說完,又遙聞幾聲鶴鳴獅吼傳來,這次聲音越發淒厲刺耳。玉真子心中一動,道:“我們過去看看。”

  說罷,首先躍上懸崖,帶著馬君武等,向左面峰角繞去。拐過幾個彎,眼前境界突然一變,一道深谷繞著山峰,曲折伸延而入,谷底足足有三四丈寬,地勢平坦,奇花雜出,山風拂面中香氣襲人,兩旁山色凝翠,遍地碧草如茵,風景如畫,那一獅一鶴,卻是不知去向。

  玉真子見馬君武和李青鸞等,臉上都微現倦容,遂停步回頭笑道:“這谷底溫暖如春,風景又好,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再走。”

  這時候太陽已快下山,晚霞流照,回光反射谷底,蒼松翠色,讓夕陽一照,愈覺青翠色凝。

  李青鸞仰臥在草地上,看著天上紅雲變幻,嘴角笑態盈盈,不知在想什麼。

  玉真子卻是星目四顧,默查四周山勢,不時用手在草地上划來划去。忽然她一躍而起,走近崖邊,提聚丹田真氣,脊背貼在石壁上,整個身子蛇一般向那千尋削壁上升去,百多丈削壁斷崖,不過一杯熱茶工夫,已升上峰頂。

  馬君武低聲向龍玉冰道:“三師叔壁虎功實在了得,一口氣能揉升百多丈高,我只能上三四十丈就不行了。”

  龍玉冰笑道:“那你比我強,我大概只能揉升二十多丈。”

  馬君武正待答話,李青鸞忽然叫道:“武哥哥,有人來了。”

  說著挺身坐起,龍玉冰、馬君武一齊轉過頭看去,果然東邊走過來是一個青衣少年,步履輕逸,看上去走得很慢,其實迅速驚人,眨眼間已到三人身後,馬君武連人家面貌都未看清楚,只聽一聲冷笑,青衣人已從三人的身邊過去,三人都不覺轉過頭去看那青衣少年背影,這一留神細看,馬君武、龍玉冰都嚇了一跳。

  原來那青衣少年,兩腳並未落在實地,只踏在谷底青草上面,這草上飛行功夫並不算太難,馬君武自信也能來得,難在人家一口氣走這樣遠的距離,因為草上飛的功夫,全憑丹田中一口真氣,功夫好的一口氣也不過走過三五十丈遠近,而這青衣少年一段行程,少說點總有兩三里遠,更難得的是他步履飄逸,舉重若輕,形緩實快,馬君武只看得心中驚奇不定。

  再說玉真子登上峰頂,極目望去,只見東方品字形突立著三座高峰,正中一峰有一條銀線下垂,晚霞照射裡,閃閃生光,玉真子看了一陣,忽地醒悟到那倒垂銀線,可能是一道瀑布,就目力所及,山勢形態,以那三峰最為雄奇,再看停身峰下幽谷,雖然蜿蜒回轉,但伸延去向,卻是對著那三座奇偉的山峰。玉真子看清楚山勢,又用壁虎功游下削壁。

  馬君武把剛才見到那青衣少年的事,說給玉真子聽,這位名馳武林的女俠,聽完話臉上竟變了顏色,凝神沉思,良久不語,因馬君武描繪那青衣人所用身手,並非一般草上飛的功夫,似是一種極高的凌空虛渡神力,要知道武林中摘葉傷人、飛花殺敵,也是借一葉一葦之力方可橫渡百里江河,不過凌空虛渡神力,只是武林中一項傳說,玉真子幾十年江湖行走,見聞廣博,還沒有聽說天下武林人物中,哪一個有這種功力,馬君武描繪入微,當非虛言,這確實使玉真子吃驚不小。

  她想了一陣,故作鎮靜,問道:“你看那青衣人有多大年齡?”

  馬君武思索半晌,答道:“弟子慚愧得很,那人步履輕逸,有如行雲流水,看似緩慢,實則快捷無比,弟子雖很留心打量他,但始終沒有看清他的真正面目,看他身材纖瘦,似是年紀很輕。”

  玉真子搖搖頭道:“如果你說的不錯,那不是草上飛的功夫,他經過你們身後時,是不是帶有一陣微風?”

  一句話提醒馬君武,怔了一下,答道:“不是師叔問起,弟子倒還想不起來,青衣人經過時,不但未覺帶有微風,而且他衣袂不飄,雙膝不曲,碎步輕移中,恍如落絮流煙,和一般草上飛行身法大不相同。”

  玉真子心中更覺驚異,但仍保持著鎮靜,淡淡一笑,不再說話。

  馬君武雖然覺得師叔言未盡意,但玉真子不說,他卻是不敢追問。

  天色漸漸入夜,東方天際,冉冉升出一輪明月,清光如水,把碧翠山色浸潤在月華之中,幽谷更靜,景物更美。

  玉真子緩緩站起,仰望草地,神態間甚是悠閒,龍玉冰卻知道師父心中,正在思解著什麼難題。忽然間靜寂的山谷裡傳來一聲長嘯,馬君武霍然坐起,李青鸞和龍玉冰也接著跳起來。玉真子卻凝神靜聽,直待那嘯聲餘音全絕,才回頭低聲對三人說:“很多武林高手,都已趕到括蒼山來,這嘯聲當在五里之內,你們收拾一下,立刻趕路吧。”

  四個人展開了飛行身法,足足跑了兩個時辰,估計至少有七八十里,這條幽谷似無盡無止一樣,愈深入愈覺得雄偉秀奇。又轉過兩個大彎,驟聞瀑布如雷,抬頭看,月光下三座奇峰環立,一前兩後排成了品字形,正中一峰上有一條巨瀑激濺而下。月光下看那條瀑布,像一匹白絹由峰頂垂下,同時幽谷也突然開朗,奇花爛漫,香氣襲人。

  幽谷盡處,蒼松林立,一鬆特高,宛如撐傘,蔭地最少有畝許大小。松林後是一座壁立小峰,峰不大,卻很秀奇。一道清溪,繞巨松下一塊半畝地大小的大石,向左側一個深澗流去,巨瀑雷鳴聲中,隱聞溪水淙淙。

  玉真子帶馬君武等走到那深澗旁邊,向下探視,溪水如一道水簾而下,竟是聽不出水落澗底的回音。這深澗長不過十丈,寬不過三丈左右,說它是條深澗,倒不如說它是一個深洞,玉真子神凝雙目,伏身向下細看,無奈深洞中黑暗異常,玉真子雖有精湛內功,超人的目力,也不過只能看到十丈左右,無法窺到洞中景物。

  猛然那沉沉黑暗中有點白影閃動,急如電光石火,剎那工夫已到洞口,白羽如雪,雙翅生風,原來就是那隻啄死毒蟒的大白鶴,白鶴剛剛飛出洞外,李青鸞已拍手嚷道:“啊,原來這大白鶴住在這深洞裡。”

  她一叫,馬君武心裡一動,倉促間無暇思索,奮身一躍而起,左掌護面,右手施出天罡掌中絕招,“赤手搏龍”急如離弦弩箭,猛向那白鶴撲去。

  巨鶴本正昂首急上,見有撲擊,猛的一轉,左翅閃電下擊,勁風奇猛,力道逼人。馬君武掌勢未到,鶴翅搧出勁風已自罩下,馬君武只覺全身吃那勁風打中,心神一震,勁力頓失,人從一丈多的高空中跌下,那巨大白鶴在打落馬君武之後,卻抬頭直上而去。

  玉真子道袍一拂,人便急搶過去,正好接著馬君武下落的身子。

  李青鸞直急得兩眼流淚,望著武哥哥說不出話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8 15:44
一九

  玉真子左手在馬君武人中穴上微微一掐,馬君武緩過一口氣,睜開眼挺身而起,看李青鸞呆呆地望著他,淚如斷線珍珠下墜,搖頭笑道:“你哭什麼?我又沒有受傷。”

  李青鸞抬起右袖抹去臉上淚痕,道:“那大白鶴壞死,我不再想騎它啦。”

  李青鸞話剛出口,松影中傳出來一聲沉喝道:“鸞兒嗎?你怎麼會跑到括蒼山來了?”

  這聲音是李青鸞十餘年聽慣的熟悉聲音,不用回頭看來人是誰,立時大聲喊道:“師父,師父!”

  松影下走出來兩人,正是玄清道人和悟空大師。

  李青鸞張開雙臂,撲入悟空大師懷中。老和尚左手扶著禪杖,右手輕撫著她一頭秀髮,無限慈愛地說:“你已是崑崙派門下弟子了,怎麼還是這樣叫我?”

  玉真子驟見大師兄出現眼前,數十年情愛往事齊湧心間,呆了一陣,合掌問道:“大師兄,你好?”

  玄清道人含笑還了一禮道:“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呢?掌門師弟好吧?”

  玉真子目含淚光,笑道:“二師兄身體很好,他和我都很想念大師兄,我跋涉千里到湘北去看你,路上遇見他們,拆閱師兄密函後,才知道大師兄到括蒼山來了,我就帶著他們尋來,想不到竟會遇上。”

  玄清道人微微嘆息一聲,似要說什麼,但卻沒有出口,轉身替玉真子引見了悟空大師。

  老和尚宣了一聲佛號,立合掌躬身聲笑道:“常聽令師兄談起鶴駕,恨無緣早日會晤,鸞兒身世悲慘,孤苦無依,老衲教育無方,致使她野性難馴,望能費心神多加管教,老和尚先代她拜謝大恩。”說罷,又是一禮。

  慌得玉真子雙掌合十,躬身回拜著答道:“鸞兒武學已盡得大師真傳,玉真子有何德何能,敢收這等弟子,不過大師兄令諭難違,只得厚顏承諾,後日裡恩怨餘波,我決不會置身事外——”

  玄清道人接口笑道:“三師妹不要太客氣了,大師兄也得遵守掌門師弟令諭,這件事還望你稟明掌門人,來日餘波非同小可,事關門派之事,我如何能做得主!”

  玉真子笑道:“二師兄雖掌門戶,但他數十年都在感懷著大師兄恩賜之德,這件事儘管放心,他決不會反對。”話說完,臉上笑容隨斂。悟空大師不知道崑崙三子之間也有著一段情愛余痛,自是聽不懂話中的弦外之音,聽玉真子說得斬釘截鐵,無疑答應承攬李青鸞身世恩怨,這就激起老和尚英雄豪氣,一頓左手鐵禪杖道:“老衲雖非你們崑崙門下,但極願為貴派一盡綿力,只要需用得著我,火裡火去,水裡水行,萬死不辭。”說罷,仰起臉哈哈一陣大笑。

  玄清道人心中則另有所思,他知道藏真圖是天下武林道上夢寐以求的奇寶,真要得到手,必將引起一番慘烈爭奪,玉真子把馬君武等帶來括蒼山中,這不但幫不了忙,反得分心去照顧他們。心雖不滿,卻又不忍出言責備,只是暗裡發愁。

  玉真子十幾年未見大師兄了,見面之後,心裡甚是高興,幾個人圍坐在月光下面,她把一路見聞驚兆詳盡地說給玄清道人聽。

  各派高手,聞風雲集湘北,爭奪藏真圖,原在玄清道人意料中,不過他倒沒想到會這樣快,而且聽玉真子所述經過,華山派八臂神翁、點蒼雙雁都已齊來括蒼山了,天龍幫主蘇朋海一代怪傑,恐怕更有嚴密佈置。但最使玄清道人感到驚異的,還是玉真子述說幽谷中聽到的玉簫聲和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青衣怪人。玉簫仙子隱現江湖神出鬼沒,直如飄忽魔影,青衣怪人來路不明,更使人難測高深,而且這兩人出現都在這條幽谷之中,距此不過百里,看來這場慘烈爭鬥,說不定在轉眼之間就要在括蒼山中展開了。

  玄清道人心裡是愁思重重,但外表仍很鎮靜,望著玉真子笑道:“我和悟空大師按圖索驥,在括蒼山中尋了六七天,才找到這條幽谷,你們一進山就摸到這裡,且還比我們先到一步。”

  玉真子道:“這只能算是巧遇,被我暗走亂撞碰對了。”

  玄清道人知此刻光陰寶貴,也不再多說,月光下攤開藏真圖,看白絹外面一層所繪山勢,三座高峰品形排列,中間一峰,頂端一道瀑布倒垂,正和這幽谷背景相同。再看裡面同一層所繪景物,亦和幽谷盡處完全一樣。《歸元秘笈》就在附近,已是無可置疑,只是圖上並未明示秘笈藏處,這還得費一番思解。幾個人研論一陣,一時倒難語解。

  玄清道人抬頭看天,見月光透松而下,風搖松影,滿地銀星閃動,遂低吟圖上偈語下兩句道:“蒼松歸明月,石上流清泉。”

  他猛然一躍而起,繞著巨松下面大石細心查看,潺潺清流,環繞大石半周,流入百丈外一個深洞。玄清道人細查那大石,天然生成,四周並沒有絲毫痕跡可疑,雖然如此,仍不敢放鬆,拔出背上長劍,細細地在石上敲打,足足消耗去一個時辰,卻仍是找不出一點頭緒。

  李青鸞忽然想起兩三天沒有洗澡了,看到那清流水光,不禁心動,步至溪邊,脫下靴子,把兩隻白玉般的足浸在水裡。這條山溪是積雪融化而成,溪水水冷入骨,李青鸞經過一陣奔走,身上微感發熱,雙足入水,一陣清涼,只覺舒暢無比,心中高興,提著靴,順清流走去,水流長不過數十丈,李青鸞走一陣已至盡處,只見七八尺寬的溪水,如一條簾般倒垂入深澗中,心裡暗想:這深澗要是淺些,累月積水,必成一個大水潭,我在這裡洗澡多好。她想著,一陣悵惘,嘆息一聲,坐在溪邊的草地上,雙腳浸在水裡,望著深洞出神。

  馬君武正在思解那藏真圖上偈語含意,回頭不見了李青鸞,心裡不覺有些發急,順流看去,只見她坐在那深澗邊緣,立時趕奔過去。李青鸞正在想得入神,雙肘放在膝上,兩手支腮,柳眉微蹙,注視那無底深澗,長發紅衣,在夜風中同時飄動。他輕著步走到她身邊,低聲問道:“你在想什麼?還在想騎那大鶴嗎?”

  李青鸞回過臉兒,搖搖頭笑道:“我在想這個山澗太深了,要是淺些,不是可以變成大水潭嗎?”

  馬君武啊了一聲,腦際閃電般掠過一個心念,暗想:這條山溪不知流了數百千年,這個大洞般的深澗,不管有多深,只要沒有出水的地方,也該流滿了,看來這澗底必然另有出水道,通往別處。

  心念一動,不覺走近澗邊伸手一摸,光滑溜手,仔細一看這十丈長短、三丈寬窄的深澗,四周都是天然生成的石壁,宛如一塊完整的山石經人工開鑿而成,不禁想起藏真圖上那句“石上流清泉”的含意,心中一高興,失聲叫道:“不錯,這深澗底中,必另有一番天地。”

  玄清道人等正在苦苦思索圖示偈語,不能悟解,聽見馬君武一嚷,全都趕奔過來,馬君武把無意發覺深澗四周都是石壁的事告訴了玄清道人。

  玄清道人俯視深澗,一片漆黑,而且四壁光滑,著足無處,要想探視,必得甘冒奇險。想了一陣,抬頭吩咐馬君武道:“你去採集些老藤來。”

  說罷,靜坐草地閉目運行內功,玉真子知道大師兄已有冒險探澗心意,口雖不說什麼,心裡卻有些難過。

  一會工夫,馬君武攜著幾大捆老藤回來,玄清道人霍然站起,笑道:“這深澗四壁光滑異常,而且不知多深,壁虎功恐怕難揉到底,我要借這老藤之力,一探澗底景物,你們可在此過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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