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74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5

第380章 無路可逃

  張鼓聲率領船隊在前方翻江倒海,而齊威則帶領著三十余艘唐級戰艦擺好陣勢沖來。

  此番為了將叛軍水師殲滅在此地,不給李九成投奔建奴的機會,趙烈調來了濟州大半的唐級戰艦,就是為了給叛軍致命一擊。

  趙烈之所以沒有攻打水城,也是認為折損過多的軍兵完全沒有必要,李九成只能從海路逃跑,否則就在水城餓死,到了海上,那就讓他嘗嘗東方最強水師的厲害。

  張鼓聲將叛軍的陣勢攪散後,齊威帶領著三十余艘唐級撲入敵陣。

  每艘唐級戰艦都有五十門大炮,兩側各有十八磅、二十四磅炮、三十二磅炮,這樣的火力打擊叛軍最大不過是二百來噸的大號福船以及百多噸海滄以及小些沙鳥,簡直是無敵的存在。

  叛軍的水師炮手在步軍的威逼下也發射了僅有的十幾門十二磅九磅的紅夷大炮以及幾十門大弗朗機回擊。

  但是對於唐級戰艦的厚木船板沒有大的傷害,最多造成一些破虜軍水手的傷亡和帆索的破損。

  而破虜軍的中炮一旦擊中叛軍的戰船,小船基本滲水停滯,大船也會受創減速。

  當三十餘個巨無霸橫衝直撞的犁過叛軍的船隊後,海面上一片狼藉,有三四十艘叛軍海船癱在海上,其中有六七艘海船開始下沉,一些水手撲騰在海中。

  破碎的船板、兵甲、以及船上的雜物漂浮在海面上,簡直是淒慘至極。

  李九成不管這些,此時什麼多些軍兵投靠建奴能多受重用,多帶些金銀都是次要的事,他就想著一件事,沖出去,沖出去,活著沖出這片地獄就是勝利。

  沖出去後是投靠建奴還是當個海盜,到時再說了。

  他下令船隻向北急進。

  破虜軍的戰船則是在他們身後兩裡處開始挑頭,他們不緊不慢,天氣晴朗沒有雨霧,不愁叛軍水師匿蹤,而雙方的船速嘛,真是差的太多了。

  齊威和張鼓聲放慢船速也是為了讓火炮降溫,反正就是不急,這才是辰時末,日子還長。

  半個時辰後,大小五十餘艘破虜軍戰船又是分為兩隊重新殺回叛軍船隊。

  老辦法,從中突破,兩面開花,破虜軍不是一字長龍,而是分成幾大股從各處突進。

  轟轟轟的火炮聲又開始響徹這片海域,這可是一千餘門炮相續轟響,簡直是此起彼伏,沒有消停的時候,附近的海鳥都已驚絕。

  叛軍水師各個膽戰心驚,唯恐成為下一個被擊打的目標,他們東躲西藏,甚至出現了好幾次自家的船隻為了躲避破虜軍戰船而相撞的事故。

  張鼓聲興奮的看著破虜軍水師的巨艦橫掃千軍、藐睨一切的氣勢,說實話他一直在石島看家護院,參加的大戰少,此時看到破虜軍水師的威猛無匹,心中自豪、感歎是不用提了。

  齊威就淡定多了,數次大海戰都已經經歷過,對於眼前叛軍水師這幹不入流的對手,說實話,齊副總鎮有點提不起興頭來,就像大人虐小孩一般,全無抵抗。

  齊威就是用鼓號和旗幟指揮船隻保持這個鬆散的隊形轟擊前行,從各處給叛軍的戰船最大的打擊。

  一顆彈丸從李九成的座船左側一閃而過,黑紅的虛影讓眾人心顫,好在它一頭紮在一旁的一艘海滄身上。

  這艘百來噸的大號海滄痛苦的顫抖了一下,側舷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破洞。

  這顆二十四磅提亞哥炮彈丸造成密集的木片雨向四周擴散,所到之處將遇到的所有水手擊傷,立時海滄上面慘嚎一片。

  這兩艘船也就是幾十步的距離,上面的慘狀李九成船上的人看到一清二楚,提亞哥炮造成的大洞極為巨大也不規則,好在沒有在水線上,而是在上部,這艘受創的海滄還能航行,只是水手已經大部受創,行進艱難,開始掉隊。

  李九成船上的眾人都是臉色發白,極為絕望,他們以前哪裡看過如此兇殘的炮戰,這,這也太殘暴了。

  他們都是心中畫魂,還能沖出去嗎,好像不可能啊,怎麼辦。

  破虜軍水師又一次造成一地狼藉破陣而出,他們昂然不顧身後他們造成的後果和一眾絕望的叛軍,遠遠的駛出五六裡又開始挑頭。

  此時只要不是腦殘就曉得,破虜軍就是打算用這個法子反復攻擊,直到將叛軍戰船全部擊毀,這還有活路嗎。

  也難怪他們絕望,此番又有大小四五十艘戰船或開始沉沒或是在海面上打轉,破虜軍水師僅僅兩次沖陣就造成了百艘叛軍戰船失去戰力,叛軍總共才有幾個百艘戰船,這是斬盡殺絕的節奏啊。

  還真有活路,正當叛軍惶恐時,十來艘一直在旁觀望的飛剪船靠攏過來。

  船上有人開始大喊這,“繳械投降者不殺,俘獲叛軍軍將者賞銀百兩,將李九成俘獲者賞銀三千兩。”

  立時海上到處是如此喊聲,簡直是此起彼伏。

  此時破虜軍喊出來效果當然不一樣,兩次打擊,徹底摧毀了叛軍水師的信心,破虜軍水師正在整隊就要再來一遭,這邊喊話就極為的威壓。

  就像是一個人拿著火銃對著腦殼問降不降,能說不降嗎,降了還有活路,不降分分鐘讓他們重新做人,這個選擇真是太容易了,只要不是腦殘都想投誠。

  立時很多船上發生了變亂,壓船的步軍和水手們衝突起來,傳來喊殺聲,火銃聲和慘叫夾雜期間,怎的一個混亂了得。

  有的船隻上步軍占了上風,血湧頭上一時收不住將偷襲的水手殺了大半,然後,沒然後了,誰行船啊,一些這樣的船隻立時橫在海面上開始水中漫步。

  有的船隻水手偷襲成功,將步軍撲殺,即刻歡天喜地的掛上白旗,尼瑪,終於逃出升天啊。

  當然也有的水步軍溝通愉快,一起豎起白旗。

  整個海面上的叛軍水師亂成一團,很多船隻只顧爭鬥,根本顧不上航行,陣勢全亂,有的照常行進,有的四散開來,有的停船扯旗降了。

  李九成看著眼前的一切立時目瞪口呆,全失控了啊。

  他警惕的看看自家船上的眾人,這裡肯定有要將他擒住領賞的,就是敢不敢而已。

  就是他的家丁親衛他也感覺不牢靠了,雖說他看過去,他的家丁看上去還是那麼恭順,但是李九成從來不相信看上去。

  孫元化、尤世祿就是毀在看上去上面,讓孔有德、耿仲明賣了個底掉。

  李九成怎麼會相信人的面相,他向來信奉的就是財帛動人心。

  突然,右側臨近的一艘福船上爆發了激烈的衝突,船上的水手和步軍相互拼殺起來。

  這裡有個叛軍的遊擊,這也是幾百兩的賞銀,關鍵是既得了賞銀還能有個活路,為什麼不幹,水手們在船頭帶領下發動了突襲。

  別說,這個船頭估摸素有威望,船也大些,水手不少,他們同步軍用火銃、刀槍互毆,人數相等的情形下,水手占盡了上風。

  很簡單,在起伏不定的海船上很多步軍暈船的厲害,他們只能勉力維持,十成戰力使不出五成,而水手當真是如履平地一般,兩方人數相等時高下立判。

  李九成眼看著步軍漸漸不支,他是目眥欲裂,說什麼他也沒想到他能落到如此地步。

  他正在聚精會神的看著一旁船上的局面,突然兩人沖上來將他夾住。

  李九成驚恐的回過頭來,只見十幾個護衛在護衛頭目楊老六統領下將他圍住。

  兩名護衛正在用繩索捆住他。

  李九成拼命掙扎,他大喊道:“楊老六,我李九成對你等不薄,金銀上面從沒虧待你等,為何你如此背主。”

  “呸,你給我等的不過是每月兩三兩銀子,就是這船上你們父子藏匿了三十萬兩銀子,給我等的不過是小小一點,卻是讓我等為你們父子賣命。”楊老六啐了一口。

  “這也罷了,惹了誰不行,你竟然惹了聲震大明的趙烈,真是自尋死路,你自己找死,別拉上我們弟兄。”

  “楊老六,你的放了我,老爺我給你等十萬兩白銀,絕不食言。”李九成看到局勢不妙,急忙用上最後一招。

  “呸,你個李九成說的話,誰敢信,自家唯一的兒子你都能扔在登州不顧,自家逃命,放了你,轉身你就能砍了我等。”楊老六可是不傻。

  就在此時,艙門被撞開,另一個護衛頭目張馳領著一些護衛堵住了艙門。

  “楊老六你這是賣主求榮。將元帥放了。”張馳大喝道。

  “不可能,張馳你莫非也想給這個老狗賣命,你好好想想,這船隊還他娘的能沖出去,你是想沉海喂魚蝦吧。”楊老六看到張馳的人數也是不少,不敢大意,還是說說理,能將張馳勸服最好。

  “張馳,還要將老爺救出去,賞銀萬兩。”李九成看到了救星,大聲嚎叫著。

  張馳一夥要衝進來,楊老六等人頂住,雙方人數差不多,誰也不想先動手,結果就是兩夥人相持不下。

  僵持了盞茶功夫,遠處破虜軍水師鼓號齊鳴,數十艘戰船重振旗鼓衝殺而來。

  張馳大急,他說出一番話,讓其他人目瞪口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5

第381章 物是人非

  “楊老六,沒多少時候熬下去了,李九成算是我等一同獻上的,你他娘的說成不成。”張馳惡狠狠的盯著楊老六。

  “否則老子寧可讓你也得不到。”

  “咳咳咳。”楊老六被張馳的瞬移也是下了一跳,尼瑪,你擺出一個忠臣的模樣,原來打的也是這個背主的主意。

  楊老六看看雙方的實力,也真是沒法取勝,還是和為貴吧,“張兄弟早如此說,楊某也不是不通情理,大家一同發財嘛。”

  “多謝楊兄弟了,如此,讓我兩個兄弟一同看押李九成。”張馳一揚手兩人進入艙內,走向李九成。

  楊老六也是允了,他也是派兩人看押李九成。

  李九成也是被張馳這個瞬移雷懵了,當兩人商議完畢,各派兩人看押他時,這位叛軍的都元帥噴出一口老血昏厥過去,有比自己親將出賣更羞辱人的嗎。

  當破虜軍水師氣勢洶洶的抵達近一裡的距離時,幾乎所有的戰船都升起了白旗,打不過逃不了,還不趕緊降了。

  只有十餘艘戰船逃散,他們也不敢沖向破虜軍水師戰陣,而是向兩翼逃去。

  這裡面肯定有在登州窮凶極惡的事幹多了的,冒死突圍也不敢投降。

  此時在兩翼伴隨的飛剪船如餓狼般撲上去,他們甲板上四門九磅和十二磅炮也不是吃素的。

  飛剪船不適合艦隊決戰,這是由它火炮太少決定的,但是打冷槍它可是勝任愉快。

  在他們的火炮轟擊下,逃跑的叛軍戰船很快陷入苦戰,而且是只能挨打,攻擊不到破虜軍戰船。

  飛剪船太靈活了,叛軍戰船想接近近戰,飛剪船保持距離就是用火炮轟擊。

  叛軍這些戰船一看就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張鼓聲很遺憾,真的,他的艦隊不過是剛剛熱了熱身,海戰就結束了,他當真有李廣難封的感覺,打一場痛快的海戰為什麼這麼難呢。

  齊威來到甲板上端詳整個戰場,很多投降的戰船都在降帆等待,不降帆降速不行啊,深恐被破虜軍水師戰船當作逃亡的轟擊。

  這裡只有一艘叛軍戰船沒用下帆等待,而是繼續向破虜軍戰船靠近。

  船頭的叛軍瘋狂的揮舞白旗。

  當接近到只有半裡時,他們大喊著李九成被擒在此,不斷的喊聲讓周圍的破虜軍水師同叛軍水師軍兵都聽清了。

  有的叛軍船上甚至傳來歡呼聲,可見李九成的“威望之高”令人髮指。

  張鼓聲大喜,他讓衛青號向敵船迎去,這可是最後的敵酋了,其他的孔有德、耿仲明、毛承祿、王子登都已授首,李九成被擒意味著叛軍的所謂都元帥重新聚首了。

  兩船接舷,楊老六、張馳親自將昏迷的李九成送上衛青號。

  張鼓聲還真認識李九成,當時李九成到石島威脅趙烈時,他打過照面。

  張鼓聲踢了一腳李九成,看看他還是人事不省,“你倒是有福氣,這時候能昏過去,他娘的。”

  張鼓聲詢問了楊老六和張馳兩人,在這艘福船上有二十五萬兩銀子,還有一艘在後面的福船上面有十萬兩白銀。

  張鼓聲很滿意,此番大人交代的事情無一遺漏,都已辦妥。

  接下來,破虜軍水師看押著叛軍水師戰船返回水城,當然速度極慢,因為很多叛軍的戰船都是戰損嚴重,可以用龜速來形容。

  申時末,天色暗下來,大隊才返回水城,大大小小數百戰船鋪滿了海灣。

  李九成拋棄了水城數百軍兵,這些軍兵也是不傻,李九成剛走,他們就大開城門降了。

  蘭明山、王海州、關明入城接管了整個城防,支持登州完全被破虜軍收復。

  所有的叛軍戰船依次停靠碼頭,叛軍水步軍依次下船投誠。

  破虜軍戰船停在灣口擋住了航路,防止有不死心的沖出海灣,此時天黑,如果沖出去,不怕觸礁,真有可能沒于暗黑中。

  直到亥時初,所有的叛軍水師步軍才全部登岸完畢。

  “恭喜兩位兄弟,今日聽聞立下大功啊。”當齊威、張鼓聲踏上燈火通明的碼頭時,王海州笑著拱手道。

  “同喜同喜。”齊威、張鼓聲笑呵呵的回禮。

  “嘖,我等步隊拼死拼活,讓你等水師討了一個便宜,到哪裡說理去。”蘭明山酸溜溜道。

  登州也是經過苦戰的,這都是步隊的兄弟們拼出來的,到了李九成被水師擒住,也難怪步隊軍將不平衡。

  “這可是沒法子,李九成的護衛將他獻出的,嘖,我還以為得有一番苦戰呢,嘖。”張鼓聲真的很是遺憾。

  蘭明山看著張鼓聲那張欠揍的臉,上前虛晃一下,說實話他真想給他一下子,太特麼能顯擺了。

  此時,李九成被捆著抬上了岸,這個時候,他已經醒了,但是閉目不言,說什麼都晚了。

  抓住李九成是件大事,他們不敢耽擱,由張鼓聲和王海州即刻押解李九成前往登州。

  趙烈此時正在登州府衙中安慰王僉。

  王僉此時穿著三品武將的官袍,但是身上全然沒有了昔日登萊水師指揮使的威嚴,他的頭髮全部銀白,腰也彎了,臉上出現了密集的褶子。

  數月的牢獄生涯給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回到家中兩名侍妾被叛軍搶走,金銀也被搶掠,種種悲喜就不用提了。

  “大人此番雖說喪失水師,不過是因為耿賊出賣水城所致,我等也會上書求情,想來朝廷不會過於苛責。”趙烈看看老態龍鍾的王僉,心中感慨。

  恍惚回明七八年,當時王僉是登萊水師指揮使,趙海明的頂頭上司,對於趙家就是天一般的存在,現下再看看面前的老翁,慨歎世事無常。

  “多謝趙大人。”王僉深深的施了一禮,被執後的世態炎涼讓他極為感謝趙家的伸手相助,“好在家裡還有幾百畝薄田,只要不是抄家下獄,還能勉強度日。”

  其實他心中忐忑,失城陷軍的過失可是不小,他唯一自持的就是他沒有投敵,只是孫元化也沒有叛敵,如何,還不是被砍了腦袋棄市,生死全在天子一念之間啊。

  趙烈微微一笑,王僉對於田畝的執念極深,家財大部分用在了購買田畝上,在登萊的田莊就有十餘個,回去安享晚年毫無壓力。

  “想來趙某的上書,內閣和天子會給幾分薄面。”趙烈安慰王僉道。

  這話說的有點霸氣,但是王僉覺得理所當然,如果是他奪回登州,消滅叛軍十萬,也有如此底氣。

  “多謝趙大人幫襯,若有差遣,必不敢辭。”王僉拱拱手道。

  “王大人多慮,昔日趙家職掌威海多年,王大人照拂太多,今日不過是替老父回報一二。”趙烈拱手回禮。

  王僉一時老淚縱橫,他曉得王家或可無恙了。

  “趙大人此番奪回登州,有利有弊,想來朱大人高監軍不是那麼痛快,就是萬歲……,這個……”王僉說的很隱晦。

  趙烈當然曉得王僉的意思,朱大典高起潛在沙河大敗叛軍,正是要將叛軍剿滅,奪回登州,立下潑天大功的時候,趙烈殺出來平定叛軍,這個心裡不用問憋屈極了。

  只是朱大典這個督師還差些,還有高起潛這個內臣呢,這都是給天家看家護院的走狗,你說得罪得起嗎。

  至於天子對趙家的態度盡人皆知,此番趙烈雖說為大明平定了叛逆,但是趙烈大出了風頭,天子當然不喜,就是明面上褒獎,暗地裡會更加忌憚。

  “多謝老大人提點,只是恐怕也由不得天子和內閣諸公了。”趙烈笑著拜謝。

  此時趙烈感覺已經不用太過謹言慎行,他數年的籌畫如今也算是結出碩果,就是朝廷有些動作也動搖不了他的根基。

  外面有人來報,張鼓聲、王海州求見。

  “拜見大人。”兩人進入室內向趙烈施禮。

  “免禮。”趙烈回了禮。

  “秉大人,屬下和齊大人在外海伏擊叛軍水師,不負大人所托,將叛軍水師大部擒獲,就連叛首李九成也被屬下等生擒活捉。”張鼓聲高聲拱手道,心下自豪。

  “哦。”趙烈也是驚詫了一下,擊敗叛軍水師是應當應分的,但是能生擒活捉李九成就很不易了。“李九成竟然被活捉,你等功勳不小啊。”

  “大人有所不知,李九成是被身邊近衛抓獲獻俘的,當時此逆被氣的吐血昏迷。”張鼓聲笑道。

  “難怪。”趙烈點點頭,如果不是向孔有德、毛承祿等人的傷重無力,叛軍頭目要被俘時都是自殺身亡,叛逆的罪名足夠淩遲滅族的了,所以趙烈才有此一問。

  “哈哈哈,此獠有如此下場,大快人心,此獠授首之時,老朽也會到場生啖其肉。”王僉一旁聽聞李九成被執,心中大喜,當然家中的傷痛也是湧上心頭,對這個罪魁禍首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趙烈沒有見李九成,對於這個惡貫滿盈之徒,趙烈只是感到噁心,他只是讓人將李九成下獄,同他的寶貝兒子李應元相聚去了。

  想來兩人相聚會是人生一大快事,定會發生很有趣的事,趙烈也是頗為期待。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5

第382章 暗黑手段

  這天晚上,風頭漸起,暗淡的月光忽隱忽現。

  楊景堂的府上書房內,老嚴大馬金刀的居於上位,而楊景堂則是恭順的一旁恭立,他連坐下都沒敢。

  叛逆的身份將他的腰早已壓彎了,就是兵部的堂兄也未必保住其身家性命,何況如今登州的掌控者是同他有各種仇怨的趙烈。

  自從趙烈攻下登州,他全家都被軟禁了,所有人許進不許出,直到今晚此人來到室內。

  老嚴來此就是完成杜立交給他的任務,很簡單,那就是壓榨身家豐厚的楊家,不能便宜了這個狗才。

  “楊大人,今時不同往日,就是楊家在京城兵部的堂兄也不能給你說項吧,但是,如果主持登州軍務的趙大人上書言稱,楊大人在光復登州時立有殊功,想來朝廷也會給些顏面,你的兄長也好借機發力。”老嚴笑眯眯的勸道。

  來時,杜立交代過,楊景堂恐怕不能輕易屈服,這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到時可說趙大人可以上書為其開罪,楊景堂自是曉得怎麼做。

  “嚴大人,如果趙指揮使能上書自是沒有問題,朝廷定會應允,畢竟趙大人立有平定登州十萬叛軍的殊功,只是。”楊景堂停下來看看老嚴,躊躇道:“昔日楊家有事冒犯了趙家,這個……,能否讓楊某面見趙大人請罪。”

  老嚴斜睨了楊景堂一眼,“楊大人,你如今是待罪之身,面見趙大人,你覺得合適嗎。”

  楊景堂額頭冒汗,他的兩個笑痕如今更深了,這多半年他也是度日如年,孔有德耿仲明逼著他附逆,否則就是滅了他全家。

  他扛不住,他怕死啊,只好允了,就是如此家裡也被孔有德壓榨去十萬兩銀子,廖承更是被李九成滅了門,就是為了貪圖廖承家的錢財。

  此番趙烈收復登州,他預感自家不會有好果子吃,果然如此。

  “大人,不是楊某吝嗇,方才大人所言讓楊某將登萊所有田莊發賣給這幾個人,楊某可以照辦,只是,趙大人能否不計舊怨為楊家出頭,這個……”楊景堂這個掙扎,他如今算是嘗到了昔日憑身份地位碾壓他人的感受了。

  “這個楊大人放心,昔日兩家些許小事都已過去,趙大人當然不會介意,反倒是趙大人希望楊大人能夠修書給京城楊大人,在褒功時要多多美言幾句,只要此事辦妥了,楊大人即可自由出入。”老嚴笑眯眯道。

  他娘的老賊,如果不是有個京城兵部的好堂兄,我還用同你好言好語,早就用刀槍逼著你發賣了。

  “這個好說,這個好說,楊某定會上書多多進言,只是能不能給楊某保留一個莊子養老,此番楊某自知丟官返鄉是必定的了。”楊景堂試探道。

  “呵呵,楊景堂大人,你家裡的銀錢足夠你家人開銷的了吧,至於莊子還是獻出來好,這也是向趙大人表明心跡,否則趙大人如何上書為你開罪。”老嚴臉色一沉。

  老嚴如此說,楊景堂反倒放心不少,因為如果老嚴輕易允了,反倒讓老楊狐疑趙烈是否知情,老嚴不允說明在此事上趙烈發話了,所以老嚴說了不算。

  但是想到數萬畝良田盡失,這是楊家幾代人積攢下來的,在他手上一朝盡失,這個滋味就別提了。

  “看來楊大人還是沒想明白啊,如果楊大人獲罪,這些田畝家產全部被收繳,家人遣戍,到時看看人財兩失的楊大人還捨得還是不捨得。”老嚴冷笑著起身走去。

  “嚴大人留步,萬事好商量。”楊景堂急忙哀求道,此時什麼顏面都不顧了。

  老嚴繼續走向房門,理都沒理楊景堂。

  “楊某,楊某允了。”楊景堂一咬牙狠下心來道。

  “這就是了,只要楊大人人在,有京城楊大人幫襯,重振家業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吧。”老嚴停步笑道。

  哼哼,你惹了趙大人,如今不過是破財免災已經是趙大人寬宏大量,如若是我定讓你家破人亡。

  楊景堂頹然長歎,留下幾滴老淚。

  老嚴同楊景堂交接了許多的田莊事宜,又商議了給京城楊大人上書的事,這才施施然離開楊家,折返水城。

  在水城一個不起眼的宅院裡,老嚴向杜立交代了此行收穫。

  “這楊景堂也是臨老昏聵,如大人不予他進言,楊家莊子錢糧盡皆沖入官庫,到時也不曉得便宜了那幾位大人,如今不過是破財免災,家人得保,有何看不開的。”老嚴將事情一一稟報,言罷感慨道。

  “誰說趙大人說過為其進言,保全其性命。”杜立冷冷道。

  “呃,今日不是杜大人所言……”老嚴瞠目結舌道,他說什麼也沒想到杜立說出此話來。

  哦,原來趙大人根本不曉得,這是你杜大人誆我啊。

  “你要曉得,趙大人宅心仁厚,有些事不忍做,但是我等做屬下的要盡心盡力,將不利於趙大人大業的人物一一清除。”杜立眼神淩厲的看向老嚴。

  “是,是,老嚴曉得,曉得。”老嚴磕絆道。

  “嗯,你講講,如楊景堂脫困是否還是怨恨趙大人,是否與其堂兄勾結做出些不利於趙大人的事來。”杜立一一誘導。

  “這是必然。”老嚴心道被仇家搶走十幾個田莊,楊景堂當然更加憤恨趙大人,“楊景堂甚至會給京城的楊大人通風報信。”

  既然杜大人如此態度,老嚴當然得順著杜立的話頭來,再者他相信楊景堂官宦一生,不會如此就擒,弄不好會弄出些動靜,現下是趙大人掌控登州,如其他朝廷大人到來呢,比如現下就要到來的朝廷大軍或是新任的登萊巡撫。

  如果楊景堂到處求告,詆毀趙大人,到時也確實是麻煩事。

  “嗯,你曉得就好。楊家就交給你處置,比如全家入水,失火不甚闔家遇難,嗯,也是可惜了,好歹也是登萊世家。”杜立提點老嚴。

  老嚴目瞪口呆的看著杜立,合著還得他去幹這個破事去。

  “嗯,怎的,有難處。”杜立看老嚴沒言語,沉聲道。

  “不敢,不敢。屬下一定辦妥,一定辦妥。”老嚴急忙應聲道。

  “只是京城的那位楊大人定是不會善罷甘休。”老嚴問道。

  “呵呵,從今以後,趙大人還用在意小小的兵部郎中嗎,就是登萊新任巡撫來了,也得對大人畢恭畢敬。”

  老嚴層次低些,不曉得這裡的干係,杜立卻是曉得趙大人此番就是為了掌控登萊軍務了,為此甚至敢於同朝廷翻臉,一個郎中,哼,還真不夠看的。

  老嚴恍然大悟,是啊,如今趙大人這份潑天大功,還有兵部核准嗎,如今就是全天下的人眼裡看著呢,朝廷怎麼敢不封賞。

  他想的同杜立想的不一樣,但是不耽誤他辦事。

  “屬下遵命,定會將事情辦妥,看來楊大人自覺無言羞愧滿門自焚了。”

  “再有,聽聞孔有德王子登家中也有子女,不曉得成人後是否糾結舊怨,大人也是很難為啊。”杜立看著手裡的信劄道。

  “屬下定會辦的妥帖。”老嚴身子一顫,急忙躬身道。

  “嗯,老嚴你很不錯。”杜立露出笑容,“你要曉得,趙大人才是我等的天,如果趙大人有事,你我都得同楊景堂一個下場,曉得嗎。”

  “屬下明白,明白。”老嚴深深一揖。

  “好,你的屬下此番折損不少,明日我給你補足,本官希望這兩日聽到好消息。”杜立點頭道。

  老嚴躬身拜謝退了出去。

  第二日亥時初,登州巡撫官署,趙烈、黃漢、徐鴻、唐顯文等圍坐在一起。

  “大人,經過幾日忙碌,登州官庫裡的所有的金銀都已厘清。金一萬兩千四百二十七兩,銀九十七萬六千八百一十六兩,此外,軍兵身上收繳的銀兩十一萬七千兩,李九成帶走被追回的三十五萬兩,合計金一萬兩千四百二十七兩,銀一百五十四萬三千八百餘兩。”

  唐顯文臉色紅潤的高聲報出收繳的金銀數量。

  “加上黃縣等處收繳的一百一十余萬兩銀子,金銀核算就有二百八十九萬兩銀子,這可是鉅款,大人,夠安置難民的用處了吧。”徐鴻合計一下看向趙烈。

  按說是夠了,但是趙大人花錢的本事你也得服,金山銀山也能開銷出去,當然也換來了如今強盛的破虜軍。

  “不急,這個以後再議,顯文接著說。”趙烈笑道,他也是很滿意,這些金銀能大大緩解財政的危機了。

  “此番登州城俘獲叛軍一萬零四百六十三人,兵甲無算,但是其中鐵甲只有四百餘,戰馬二百餘,紅夷大炮二十三門,千斤弗朗機三十六門,小弗朗機三十九門,戰船大小合計二百七十六艘,只是有百艘左右須整修。”唐顯文將繳獲一一道來。

  “大人,此番繳獲的兵甲堆滿了三大庫房,只是無我軍制式全然不同,我軍用不上啊。”徐鴻搖搖頭很是可惜。

  “這個不急,可令通過水城即刻運往石島,留下些殘破的和六萬兩銀子即刻。”趙烈大手一揮定了。

  “大人,我看給留下萬兩白銀也是不少了。”黃漢嘀咕道。

  趙烈搖搖頭,打下州府只有幾萬兩銀子已是太少了,一萬,呵呵,太過寒酸了,恐怕兩位督師和監軍要發飆。

  突然,城南傳來陣陣銅鑼聲和隱隱人聲,須臾,護衛來報,城南一戶宅院失火,正在救援。

  趙烈吩咐注意火燭,接下來與眾人接著商議。

  會後,趙烈得到消息,楊景堂一家畏罪自焚,全家合殉,趙烈很滿意,他不會因為多幾個無辜的人而猶疑,楊景堂該死。

  但是,幾天後,耿仲明的家人在前往東江投靠耿家族人時船隻傾覆身亡的消息傳來。

  趙烈將杜立喚來大發雷霆,杜立則是一言不發的領受責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5

第383章 朱大典的猜測

  楠勇失神的坐在道旁的土崗上,看著官道上忙碌的軍兵發呆,這個姿勢保持很久了。

  魯厚財開始時以為楠勇是監看軍兵們勞作,後來發現不對,軍兵已經離開那個位置了,楠勇的眼神還是望向那個已經空空蕩蕩的地方。

  “千總大人,這段路挖的差不多了,你看……”魯厚財跳上土崗喊道。

  “呃。”楠勇哢吧著眼睛看看已經空空無人的官道,苦笑一聲,對於袁剛的戰死他還是沒有緩過乏來。

  “嗯,向下走走,再挖幾裡。”楠勇看看到處都是被成坑窪的官道,點點頭。

  “大人,其實只是給你一月禁閉,也不能算重。”魯厚財抓抓腦袋道。

  “這我曉得,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可惜了老袁。”楠勇哢吧一下嘴道。

  “這也沒啥,我說不定也有那一天。幹的就是這個活計。”魯厚財大咧咧道。

  “你小子就沒有一個吉利話。”楠勇瞪了他一眼。

  “大人,這路也該挖的差不多了吧。咱們是騎軍,不是勞什子修路的遼民。”魯厚財擦了一把汗道。

  “就你事多,這是趙烈大人的命令,說是登州轉運東西太多,讓我等破壞一下官道,讓官軍走的慢些。”楠勇瞪了他一眼,“要不你同趙大人打個商量去。”

  魯厚財縮了縮脖子,“趙大人識得俺是誰啊。”

  “去去去,就你怪話多,接著幹活,直到官軍到了再說。”楠勇不耐煩的打斷他。

  轟轟的馬蹄聲響起,幾名破虜軍夜不收從遠處馳來。

  “秉千總大人,官軍的大隊離此五裡了。”一個夜不收拱手道。

  “嗯。”楠勇點點頭,“同你等交手了嗎。”

  “他們夠不上啊,俺們都是這種馬。”夜不收得意的拍拍石島馬。

  楠勇微微一笑,石島馬的大長腿撩開了,蒙古馬那個小短腿是不夠看的,當然長途行軍不算。

  “整隊,不用挖土了。”楠勇拍拍屁股上的灰土道。

  魯厚財笑著離去,這才好嘛,騎軍成了挖土的了,象什麼樣子。

  吳三桂還是作為全軍的前鋒,統領本部一千騎軍在大隊前五六裡前行。

  在黃縣目睹了叛軍的慘狀後,眾人心中都是信了趙烈大敗數萬叛軍這個事實,如果說昔日趙烈只是讓遼鎮諸將聽聞,到此番是實見了,卻是一員有勇有謀的悍將。

  這是祖大樂的說辭,其他遼東諸將也沒說個不字。

  吳三桂自從軍來,向來自負武力和見識,常常想如果朝廷能讓他掌軍如何如何,心中始終有個職掌遼鎮,同當年的李家比一比的念頭。

  對於這個年紀同他差不多的年輕驍將心中還是頗為不服的,想早日看到這個趙烈的心思更為強烈。

  奈何,大隊人馬加上炮隊行進緩慢,一天二十餘裡,對吳三桂來說完全是個煎熬。

  今日,前方的夜不收來報說,前方遇到明軍打扮的夜不收,但是對方始終不同他們接話,就是遠遠的對視著。

  此外夜不收說的兩點讓吳三桂注意到了,這夥明軍都是身穿鐵甲,雖說是夜不收也是穿著半身鐵甲,再有,明軍的坐騎比他們坐下的蒙古馬大一圈有餘,馬速極快。

  看來是同趙烈的部下遇上了,吳三桂統軍急進兩三裡。

  他們在一段官道上停下步伐,這裡的官道上佈滿坑窪,吳三桂的麾下幾乎沒法前行,一個不好就會讓坐騎受傷。

  吳三桂正在想怎麼辦,只見對面塵土飛揚,大股騎兵賓士而來。

  “列隊,備戰。”吳三桂大喝道。

  他麾下軍兵也算是遼鎮精銳,其中有三百是他家中親信家丁戰力極強,他一聲令下,這些軍兵很快排好陣勢。

  轟轟轟的馬蹄聲響起,只見一條紅黑的長龍出現在視線裡。

  所有的軍兵都是統一的鐵甲戰袍護體,坐下戰馬十分高大,目測比他坐下較為雄俊的坐騎還要大一圈。

  前面飄揚的大旗是靖海衛、楠。

  看到靖海衛的旗幟,吳三桂曉得是趙烈部下無疑了。

  他手搭涼棚估摸一下大略有數百全身俱甲的騎軍,陣型極為整肅,是他看過的最為齊整的騎軍,沒有之一。

  “前方是山東來的朝廷大軍嗎。”對面的兵馬裡有人大喊。

  “正是,你等是誰人手下。”吳三桂中氣十足的大喊道。

  “本將乃是靖海衛指揮使趙烈大人麾下騎軍千總楠勇。”對面的人拱拱手。

  “本將那是先鋒官遼鎮吳三桂。”吳三桂回禮道:“請問楠大人,這裡的道路都是如此難行嗎。”

  吳三桂用馬鞭一指坑窪的官道。

  “這是叛軍為了阻止朝廷大軍快速行軍挖壞了道路,往前很多地方都是如此。”楠勇臉不紅心不跳的回道。

  “本將聽聞楠大人怎的也是遼東人。”吳三桂狐疑道,這個口音是純正的遼東腔,不會錯。

  “正是,楠勇乃是遼東複州人,天啟五年被趙烈大人從旅順解救來到山東,如今數年了。”楠勇感慨一聲。

  哦,這個趙烈還去過遼東,倒是沒聽聞過,吳三桂心道。

  吳三桂看看官道兩側都是麥田,馬上就要收穫了,長勢不錯,戰馬踏上去可惜了,但是前方沒有好的道路啊。

  他剛要下令從用側麥田穿過。

  “好叫吳大人得知,我家趙大人發下了斬殺令,如踐踏麥田者斬首。”楠勇的大嗓門傳來。

  什麼,沒聽錯吧,敢斬首小爺,吳三桂聞言詫異,“我乃是大軍先鋒,須得探查前方叛軍蹤跡,些許麥田也顧不了許多了。”

  “不急,不急,我軍已經攻下登州,朝廷大軍可以慢慢前行。”楠勇大喊著。

  吳三桂大笑一聲,“楠大人說笑了,登州城池堅固,又有巨炮環衛,趙大人如何一舉攻下的。”

  吳三桂是一百個不信。

  楠勇道:“好叫吳大人得知,數日前我軍已經裡應外合拿下登州,陣斬逆首耿仲明,活捉逆首李九成。”

  吳三桂一時失神,難道是真的,不可能,絕不能。

  話雖如此,吳三桂前往一探的心思更重了,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他即刻發話讓軍兵從一旁麥田行進。

  他麾下軍兵剛剛踏入麥田。

  對面的騎兵也動了,他們中的一部分下馬向遼鎮軍兵跑來。

  當他們離著遼鎮軍兵只有幾十步時,他們拿出了短銃指向遼鎮軍兵。

  吳三桂面沉似水的沒有言聲,這幫子靖海衛軍兵太過分了。

  他沒有言聲,麾下軍兵也是繼續前行。

  砰砰砰,幾把火銃擊發,將遼鎮軍兵前方十步的地面擊打的飛沙走石。

  “如再上前一步,即刻擊殺。”帶隊的百總大喝道。

  所有近百把短銃瞄向遼鎮的先頭人馬。

  此時道上只剩下戰馬的嘶鳴,遼鎮軍兵都是被驚嚇住了。

  他們回頭望向後方的吳三桂,吳三桂面色鐵青,他一揮手,數十手拿三眼銃的軍兵沖上去指向靖海衛軍兵。

  讓吳三桂詫異的是,這些軍兵面對三眼銃絲毫不懼,只是用短銃指向他們。

  雙方相持在這裡,誰也不肯讓步。

  吳三桂看看地形,如果擊發,雙方就是兩敗俱傷,如果用騎兵衝擊能擊潰對面軍兵,他不介意試一下,但是這個破道騎兵根本沖不起來,他遲疑了。

  雙方就這樣相持不下,直到兩臂酸麻,遼軍先支援不住了,三眼銃可是比短銃沉重多了,老是這般舉著也不是辦法。

  很多遼兵的手臂搖搖欲墜。

  “撤回來。”吳三桂憋屈的大喊。

  遼鎮軍兵聞言都從麥田撤回。

  而對面的軍兵也收起短銃,但是沒有回撤,還是在原地戒備著遼兵,擺明就是不讓遼兵再次踏入麥田。

  吳三桂壓下胸中萬丈怒火,他派人即刻回去通秉後隊的督師和監軍,這事他管不了,這幹靖海衛軍兵太邪門了。

  後陣的大隊在兩個時辰後趕到了。

  朱大典、高起潛、金國奇、吳襄、楊禦藩、祖大樂、黃龍等一大票人都趕到這裡。

  他們聽聞也是驚詫,來到此地看到兩軍相持的情形,各個被雷的不輕,這是什麼情況。

  “前方何人,這是皇上總督登萊山東軍務的朱大人和高監軍,還不快來拜見。”金國奇突前大喊道。

  “本將乃是趙烈趙大人麾下,只奉趙大人軍令。”楠勇在那邊大喊著。

  此言傳來,眾將都是面面相覷的看向朱大典和高起潛,這話說的真是太霸道了,就是他們身為總兵、參將的也不敢這麼說啊。

  話說這樣對待督師和監軍就是找死的節奏,按說上官根本護不住,就是是軍將的嫡系手下也不行。

  但是對面的千總就是說了,還是毫不猶豫毫不客氣的。

  高起潛臉色泛紅,他感覺作為天使的尊嚴被冒犯了,這是不給天子面子。

  朱大典則是眯著眼盯著對面的軍兵思量一下,他忽然問道:“對面軍兵這般攔阻朝廷大軍,趙烈意欲何為,他為何不怕朝廷怪罪。”

  “大人是說,趙烈在猛攻登州,意欲搶下頭功。”金國奇遲疑道。

  “金大人所言極是,趙烈定是這般想的,就是得罪了朱大人也顧不得了。”楊禦藩附和道。

  眾人恍然大悟,如果趙烈單憑自己孤軍拿下登州,立下潑天大功,不理會朱大典怎麼了,只是這件功勞就是足夠了。

  “對面軍將說趙烈已經在幾天前拿下登州了。”吳三桂言道。

  “不可能,如果趙烈拿下登州,如今一定大張旗鼓的前來迎候,順便炫耀下武功。”朱大典嗤笑道,他太瞭解大明官員的模樣了。

  其他人紛紛附和。

  “不用管他們,命令軍兵平整道路,儘快趕到登州。”朱大典決斷道。

  其他諸將轟然領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5

第384章 修路大軍

  九月裡日頭還是很足的,朝廷軍兵們在軍將的呼喝下揮汗如雨,用鐵鍬、腰刀挖土平整道路,一轉眼的功夫,都成了修路大軍。

  看到軍兵們沒有從麥田裡經過的意思,楠勇將一個百總的騎隊從前方撤回,悠哉悠哉的在遠處監看修路的情形,簡直就是監工的存在,讓吳三桂等人氣的牙癢。

  “這幫子渾球。”吳三桂氣哼哼道。

  “別說,這幫子登萊兵有點意思,對這些大老爺理都不理。”祖寬笑呵呵道,他一向對文人監軍嗤之以鼻。

  “這個趙烈如今剿滅叛軍數萬,又開始攻擊登州,此番誰能說出他的錯處,只是這般對待天使,呵呵,日後有苦頭吃了。”祖大樂幸災樂禍道。

  他對於朱大典、高起潛和趙烈的對掐很是幸災樂禍,反正同他們遼鎮沒什麼關係,且掐去吧,都是一樂。

  祖大弼也是在一旁附和,遼鎮這些軍將勾連甚深,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存在,相當的抱團,這也是為了自保。

  他們都明白離開遼鎮,離開自家有眾多莊子的遼西,一旦奉調入關,他們什麼也不是,所以抱團取暖是必須的,如此朝廷也確實投鼠忌器,不敢輕易的使用小手段瓦解遼鎮。

  “我說,我們這裡從這頭平整官道,你等就不能從那邊修修這條破路,都是朝廷一脈,相互幫襯些。”祖寬趨前一些大喊道。

  須臾,那邊楠勇大喊道:“軍令在身,恕不能奉陪,見諒則個。”

  破虜軍還是全無動靜,就是遠遠看著,全無幫手的意思。

  “哈哈哈。”祖寬不以為意,他笑著回道幾人身邊,“他娘的,這個趙烈部下真是誰都不理睬,就只聽他的將令,你等看看朱大人、高大人的臉色。”

  幾人偷眼一看,只見高起潛面沉似水,眼光閃爍,很是不滿。

  而朱大典面上倒沒什麼,只是今日寡言少語。

  他們兩人都聽到了祖寬和楠勇的對話,對於趙烈的膽大妄為也是極為憤怒。

  就這樣,一連幾天朝廷討逆大軍成了修路大軍,以龜速向登州前行。

  楠勇前面監看,後面接茬挖,前面平整多少,後面挖斷多少,目的就是一個,就是為了拖住朝庭大軍。

  直到六天後,加新統領著他的雜牌千總隊,前來增援楠勇,並且帶來了趙烈的命令,可以放行了。

  其實裝運有個兩天就可以了,但是俘獲的眾多戰船修補費時最多,趙烈對於那些大號的福船和海滄可是不會放過,如今運送大批難民,又出現了運力緊缺的問題,自建商船沒有那麼快,而且也是耗費不起,如今幾十艘大船憑空出現,可以一次運載萬餘遼民到北華,可算是驚喜了。

  但是這些船要麼年久失修,要麼在此番戰鬥中大部破損,這都要修補,這才用幾天時間休整一番,當然時間短促,如今就是簡單修理,能行駛到石島再行細細休整,畢竟沿著山東海岸行駛和遠洋航行根本不是一個道道。

  既然大人命令已下,楠勇也就結束了挖路的大業,且看朝廷兵馬輪班修路吧,說是輪班修路,其實主要是關內的昌平、薊門、保定、山東等處兵馬修路,遼鎮諸位大爺基本不參與。

  在這個朝廷大軍中,也是齷齪到處都是,用遼鎮參將祖大樂的話說,擊敗叛軍是我遼鎮,修路也用遼鎮,其他家軍兵來此作甚。

  對於遼鎮的跋扈,朱大典、高起潛也是沒轍,只要這幹渾球能上陣殺敵就是萬事大吉,其他事情也就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了。

  於是其他關內軍兵只能撅著屁股幹活吧,楊禦藩、劉澤清、黃龍等也是憋了一肚子氣,他們麾下幹的都是輔兵的活計。

  到得第八天,終於走出了這段坑爹的路途,官道平整起來。

  待得大軍包括炮車出了這段路,又用了一天時間,朝廷大軍幾乎成了憋氣大軍了。

  幾乎所有軍將都是憋了一肚子的邪火。

  吳三桂又是擔負起全軍的先鋒,繼續向登州前行,但是他們不是最前方的人馬了,楠勇和加新的千隊在前面不緊不慢的領行,也是監看。

  這日離登州只有十餘裡了,吳三桂的部下嫌道上等候大軍路過的百姓的獨輪車礙事,直接給扔到了旁邊的溝塹裡,將大人小孩幾十口人攆到了道邊麥田,弄的大人哭孩子叫。

  這在遼鎮軍兵看來稀鬆平常的事情惹了馬蜂窩。

  前方的楠勇聽聞後即刻帶領軍兵返回。

  “將百姓的車子抬到路上,賠償百姓的折損。”楠勇帶著十幾名護衛來到官軍的隊伍前大喝道。

  “哈哈哈。”吳三桂簡直無語中,他狂笑一聲,“擋了朝廷大軍的路,兄弟們幫把手將他們挪開也是個事,楠大人不是得了失心瘋了吧。”

  吳三桂早就看楠勇不順了,這幾天真是有夠憋屈。

  “趙大人發佈軍令,搶掠百姓者死,損毀百姓物件的雙倍賠償。”楠勇面無表情道。

  趙烈如今將登萊已經視為自家地盤,他需要聚攏登萊的軍心士氣,因此下令緝捕流散叛軍,並對劫掠百姓行徑嚴加打擊。

  此命令已經在三日前頒佈,楠勇作為戰兵統領說實話真是對此事有點蛋疼,但是他不能不管,否則鎮撫會上報此事。

  “呃,你們趙大人管的真是寬泛,我等就是不管又待如何。”祖寬冷笑道。

  祖寬就是後世所說的刺頭,看啥啥不順眼,就是這位,對於破虜軍膽敢挑釁遼鎮,他當然看不下眼。

  “那就當場拿下。”楠勇一揮手,後面的破虜軍大隊向遼鎮軍兵圍攏過來。

  “兄弟們抄傢伙。”祖寬大喊道。

  所有的千來名遼鎮軍兵拿起兵器也是靠攏過來。

  立時雙方在官道上對峙起來。

  而後面的大隊遼鎮官兵聽聞消息,也是向出事地點前行,就連朱大典和高起潛都被驚動。

  “大人,事情不妙,我等為了這些百姓同遼鎮火拼,趙大人是否……”魯厚財上前道。

  楠勇皺了皺眉頭,說實話他心中也是沒底,趙大人發佈的命令時候,恐怕也沒想到會因為此事同遼鎮和朝廷援軍衝突起來吧。

  但是撤離也不是個事,難為楠勇,他就是個衝鋒陷陣的,此事尺度的拿捏他真是不堪。

  “後撤數裡,飛馬回報趙大人。”楠勇下了決斷。

  他即刻下令派人將這些百姓帶離,一騎帶一人罷了,不是多大事,他深恐遼鎮軍兵拿這些百姓撒氣。

  看到破虜軍騎兵開始退卻,很多遼鎮官兵哄笑起來,甚至有人吹起呼哨羞辱破虜軍騎隊。

  “本將還以為這個趙烈多有種,也不過如此。”祖寬砸吧著嘴道,他是絕不怕事大,天生就是這樣的人。

  “估摸怕崩了自己的牙口。”吳三桂傲然用馬鞭一指後方,只見大股煙塵從後面升騰,不用看就曉得,祖大樂、祖大弼帶兵來援了。

  在登州水城駐守的王海州這兩天較為清閒,所有的大型海船都同濟州唐級戰艦主力,駛離了水城,如今海灣裡是一百多艘破敗不堪的海船。

  就連叛軍中登萊水師本部的水手都一同招募了,沒法子新增這些戰船造成水手的不足,只能從這些水手中想法子。

  好在叛軍水手沒有參與陸上作戰,也就沒有作惡的機會,加上登萊水手很多家眷就在登萊,因此只要調教好了,這都是助力,破虜軍當然不能放過。

  如此水城就剩下兩千天津水手和破爛戰船,王海州和蘭明山當然樂的清閒。

  只是好日子向來不長遠,這日午時初,登州快馬來報,趙烈大人有令讓王海州騎隊即刻整隊,到登州同大隊人馬匯合。

  王海州不敢耽擱統領著他還剩餘八百人的千隊從水城出發南進。

  等王海州來到登州南門時,登州本部的三個戰兵步騎隊正從城內賓士出來。

  趙烈帶領數百護衛最先出了南門,正在一個土坡上等候大隊人馬整隊。

  “秉大人,王海州奉命帶隊趕到。”王海州上前施禮道。

  “王海州,本將命你即刻統領麾下軍兵前往增援楠勇所部,曉得他,先不與朝廷援軍大部接戰,等本將到後一同處置。”趙烈用馬鞭一指西南方向。

  “屬下遵命。”王海州施禮下了土坡回轉大隊。

  須臾近千騎兵在王海州的統領下向西南開進。

  朝廷大軍正在官道上繼續前行,不過,由於離著登州已是只有十餘裡了,今日差不多就是到了,又因為方才的衝突,朱大典派金國奇來到先鋒營中,他也是急於曉得登州如今的情形,這才是他此番的職責所在。

  只不過,來路都在破虜軍手中,到如今也沒有曉得登州的戰況,朱大典和高起潛當然心焦。

  離著登州還有十裡,前方地勢開闊起來,遠方三四裡的地方,兩個半整齊的軍陣出現在眼前。

  上面飄揚的旗幟表明,還是趙烈所部,其中就有那個刺頭楠勇所部。

  “哈哈哈,這些趙烈部下還真是不死心啊。”祖寬看到面前軍兵大笑道,戰陣讓別人恐懼,卻是讓他興奮。

  “嘶,這麼些俱甲騎兵。”吳三桂咂舌道。

  他先前看到楠勇部下都是俱甲騎兵,雖說羡慕趙烈豪闊,但是也沒太意外,誰沒有些嫡系兵馬,這都是武將看家的實力。

  但是看到這兩三千騎軍都是俱甲騎兵,這就不同尋常了。

  稍後位置馬上的金國奇也是看到前方阻路的趙烈所部,他心頭此番大怒,登州之敵還在頑抗,趙烈不是與來源大軍合二為一,而是處處找麻煩,真是膽大妄為。

  就在此時,東方騰起大股煙塵,大地微微震動起來。

  金國奇大驚,怎麼這般多騎軍,難道是登州叛軍出擊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5

第385章 話不投機

  祖寬、吳三桂一同向煙塵起處張望著,他們也是狐疑,畢竟早先他們得知趙烈所部是兩三千騎兵,應該都在他們眼前擺著呢,那麼這些騎軍是誰。

  當同樣的紅黑在塵霧中顯露出來時,他們驚疑不定,難道還是趙烈麾下,這是多少騎兵。

  當所有的騎兵蜂擁而來,同原有的兩千餘騎兵匯合後,一杆大旗向前移動,靖海衛指揮使,趙,說明了一切。

  煙塵剛剛有消散的意思,又開始升騰起來,只見所有的後來的騎兵都下馬,有騎兵將數千戰馬收攏向後而去。

  這些所謂的騎兵開始整隊,須臾,一個齊整的步軍大陣出現在金國奇、祖寬、吳三桂面前。

  這個大陣的兩翼正是方才阻路的兩千餘騎軍。

  祖寬和吳三桂面面相覷,什麼情況,真是迎接督師、監軍和朝廷大軍,還是向眾人顯示武力,要說是迎接,趙烈的大旗在大陣的後方,根本沒有前提相迎的意思。

  要說是顯示武力,騎兵下馬是什麼意思,在這個時代都是騎兵為王,騎兵是沖陣能遊擊的主力,而步陣說實話主要還是防禦的,勝不能追、敗則大潰,就在於此。

  “這個趙烈真的在京畿和宣川大敗建奴?”吳三桂不可置信。

  “呵呵,看來這個趙烈也是花了不少銀兩打點上官和兵部。”祖寬撇撇嘴,心中鄙夷,眼睛卻是貪婪的盯著數千俱甲破虜軍,這是多少銀錢打造的啊。

  “兵部的老爺可是賺到了。”吳三桂懶洋洋道,什麼名震大明,也就是銀樣鑞槍頭罷了,步隊對騎軍,呵呵。

  金國奇想的可不是這個。

  “派人通秉趙烈,讓他即刻前來陛見。就說天使和督師在此。”金國奇咬牙切齒道:“讓他即刻,即刻。”

  中軍急忙派出兩騎飛奔過去,同破虜軍交涉。

  須臾,後陣的趙烈的大旗開始向前移動,大陣也為其展開了一條通路,轟轟轟,數百騎向前賓士。

  趙字大旗下數名亮銀色盔甲的軍將極為顯眼,金國奇等人當然曉得這幾個人中必有趙烈。

  數百騎來到離著遼鎮軍兵只有二百多步的距離上停了下來。

  “登萊都司靖海衛指揮使趙烈在此拜見總兵大人。”趙烈向金字大旗下拱手大聲道。

  趙烈對於來援軍兵的軍將爛熟於心,姓金的總兵只有一位,那就是被朱大典任命為全軍督帥的金國奇,說白了行軍佈陣都是金國奇職掌,畢竟朱大典只是文臣督師。

  金國奇面色一青,心中怒極,朝廷和天子任命的總督山東登萊軍務的督師來到,這個趙烈竟然不即刻去拜見,簡直是目無天子和朝廷,這是蔑視嗎。

  金國奇雙腿夾馬,身邊幾十名護衛也一同他前往,一行人在離著趙烈幾十步的距離上停下。

  “趙大人,如今登州叛軍還未剿滅,你盡起軍兵攔阻朝廷大軍,所為何來。”金國奇厲聲喝道。

  “好叫大人得知,我軍已於十日前收復登州鎮城和水城,殲滅叛軍兩萬餘,俘獲戰船百餘艘,逆首耿仲明被殺,李九成被俘,如今登州已經沒有叛逆了。”趙烈拱手笑道。

  “你,你說的是真的。”金國奇皺眉道,這不可能嘛。

  “此處離登州十裡,如趙某虛言,大人須臾即可知曉,豈不貽笑大方。”趙烈正容道。

  “這麼說是真的。”金國奇一鄂,他沒想到趙烈竟然真的將登州拿下了,想來不是虛言,此處離登州不遠了,虛實一看就知。

  “如此,趙大人請讓開大路,讓朝庭大軍到登州歇息,你且與我前往拜見督師大人和監軍大人。”

  “秉金大人,收復登州之日,介於叛軍對百姓姦淫擄掠無惡不作,百姓對官軍也是避而遠之,本將下令官兵有劫掠淫辱百姓者死,損毀百姓物件者加倍倍償,這是在登州內外張貼告之百姓的,今日,遼鎮軍兵損毀百姓物件,驅趕百姓如豬羊,必不能饒。”

  趙烈一擺手道。

  “只要將這些遼鎮軍兵交於我軍懲處,並賠償這些百姓損失,本將自會放行。”

  “嗯?”金國奇定睛看看趙烈,心道你失心瘋了,定要同我遼鎮作對,“趙大人,不過是幾個粗鄙小民,為了他們同遼鎮交惡殊為不智吧。”

  金國奇還真不能同趙烈講道理,你能說這點事算個屁,我遼鎮這一路上這事幹多了,就是搶掠也做了不少,干係子民,他還真不能這麼講,否則就是到後面文臣督師朱大典那裡也說不出道理來。

  但是他打算提點一下趙烈,你小子搞清楚,你要與我遼鎮結下冤仇不成,今後你在登萊還混不混了,要曉得登萊時常支援遼東作戰,到時,哼哼。

  “在某眼中,軍法無情,絕無寬縱。”趙烈冷冰冰道。

  金國奇聞言兇狠的盯著趙烈,趙烈也是毫不讓步的回視著他。

  兩人眼神簡直是刀劍交鋒,讓周圍的隨從都是感到大中午的天氣怎麼這麼冷。

  “趙大人好自為之,遼鎮軍兵一向同建奴血戰,極為彪悍,某恐怕不能一一說服。”言罷,金國奇打馬而回。

  他這也是嚴厲警告趙烈了,遼鎮軍兵看你還不順眼,在這麼鬧下去,小心兵戎相見,你個虛報軍功的能抵擋得住。

  嗯,馬上就該叫我回來來吧,金國奇暗道,他奔出五十步,趙烈還是沒有喊他。

  就在此時,身後馬蹄聲響起,金國奇嘴角一翹,到底是跟來了,他回頭一看鼻子差點沒氣歪了,趙烈統領護衛調轉馬頭回返了。

  金國奇氣的一踢坐下馬,飛奔回陣,尼瑪,讓一個衛所指揮使如此跋扈,真是無顏。

  “金大人,這個趙烈還待如何。”祖寬和吳三桂來到近前。

  “呵呵,讓你等交出麾下軍兵,並賠償那幾個小民錢糧。”金國奇著實說了,他相信兩個人不會讓他失望。

  果然祖寬和吳三桂聽聞後,具皆大罵不止。

  “我看這個趙烈一定是掉得馬下讓馬踢了,患了失心瘋,讓我吳家交出軍兵,決不可能。”吳三桂氣極反笑。

  “看來這個趙烈當真不曉得我遼鎮兵馬的厲害,金總兵,您看是不是該讓他知曉一番。”祖寬獰笑道。

  “這個不好吧。”金國奇矜持道。

  其實他心裡想說的是,你們趕緊去吧,千萬別耽擱。

  其實祖家和吳家有姻親關係,還是遼東世襲軍將,在遼東根深蒂固,就是袁承煥在位時也沒有動搖他們分毫,對於金國奇不是太敬畏。

  金國奇心裡也很是厭煩他們的跋扈,趙烈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金國奇也是深惡之,他們衝突起來對他金國奇有損失嗎,沒有,這裡也沒有金國奇的一兵一卒,且掐去吧。

  就在此時,對面轟然響起“虎。”

  只見趙烈的麾下一同向趙烈敬個軍禮,趙烈在陣前喊著什麼,接著,雄渾的號角響起。

  轟轟轟,趙烈的大陣動了。

  這個軍陣整整齊齊的向西開進。

  前排的軍兵是四排火銃手,他們火銃上肩,後面是密集的長槍手,他們精神抖擻,無所畏懼的向遼鎮軍兵前進。

  轟轟轟,齊整的步伐震動原野。

  “大人,這可是趙烈威逼我等的。”祖寬獰笑道。

  “這些軍兵有些邪門啊。”金國奇疑惑道。

  “不過是些表面功夫,大明這般官兵多了,上了戰陣,火炮一響,騎兵一沖,即刻潰逃。”祖寬撇撇嘴,大明這般樣子貨的軍兵真是不要太多,一旦對上建奴即刻哭爹喊娘。

  “我等的軍兵少了些。”吳三桂看看破虜軍的五六千人的數目,“我怕折損太多啊。”

  這裡都是他的軍兵,折損多了心疼啊,他倒是沒考慮敗北。

  此時西面馬蹄轟響,一眾軍兵滾滾而來。

  “哈哈,不少了,祖參將一道,就不少了。”祖寬回頭一看。

  須臾,祖大樂、祖大弼統領著三千騎兵到達這裡,兩人向金國奇見過禮。

  他們行軍在後,聽到前方的動靜不對,即刻飛馬前來。

  待他們聽聞祖寬、吳三桂講訴了經過,看到破虜軍囂張的開進到只有一裡多的地方,還在齊整的逼近。

  祖大樂、祖大弼立時暴跳,交出軍兵,什麼時候他們做出過這麼窩囊的事。

  “揍他一頓就好了,教他曉得進退。”祖大樂陰森森道。

  此事是打吳家祖家的臉面,絕不可忍。

  “祖寬、三桂,你們統領這四千兵衝垮他們,讓趙烈哭喊著跪地求饒。”祖大樂吩咐道。

  “大人放心,不過是些未經戰陣的步軍,估摸我等還沒破陣,已經嚇尿褲子了。”祖寬大咧咧道。

  幾人哄堂大笑。

  金國奇恍如未聞,兩敗俱傷才好呢。

  此時破虜軍已經接近到一裡來地,祖寬和吳三桂即刻統領四千騎軍包括數百夷兵轟然沖陣。

  他們剛剛沖了下去,後面幾十匹快馬飛奔而來,當他們沖到一半路程,這幾十騎與金國奇等匯合。

  “見過朱大人、高大人。”金國奇急忙見禮。

  原來後面的朱大典和高起潛聽聞前方趙烈所部要同遼鎮交鋒,登州還沒攻下,明軍內部內訌,這還了得,兩人急忙快馬前來阻止,結果,他們看到的是遼鎮軍兵已經來到離趙烈軍陣不到二百步的距離上了。

  晚了啊,朱大典捶腿大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6

第386章 當頭棒喝

  祖寬、吳三桂帶領著橫掃叛軍騎兵的四千鐵騎直沖而下,他們如同建奴般狂野的呼哨著沖陣。

  遼鎮軍兵是第一次進入大明腹地平叛,幾次大戰,叛軍一觸即潰,戰力簡直不值一提。

  偏偏這股叛軍數次擊敗內地明軍,從數千人膨脹到近十萬,可想而知內地明軍的戰力如何糟爛。

  也就是此番征戰讓遼鎮軍兵生出天下之大舍我其誰的霸氣,真是論天下強軍為我大遼鎮,咳咳,當然得拋去建奴不提。

  祖寬隨著戰馬起伏賓士在隊伍中後部,他隱約看到前鋒離著趙烈所部也就百步之遙。

  嗯,趙烈這幹樣子貨該崩了吧,多少內地軍兵遇到大批騎軍沖陣,還沒接陣盡皆逃散,想來趙烈所部也是概莫能外。

  嗯,怎麼還不崩呢,祖寬有些畫魂。

  突然遠處號角齊鳴,砰砰砰,趙烈所部的第一排火銃手轟響開來,煙霧中火光顯現,三百餘彈丸激射出來。

  立時很多戰馬中彈倒地,它們痛苦的嘶鳴打滾,或將主人飛跌出去,或是將主人碾壓在身下,遼鎮的第一排騎兵亂作一團。

  就是後部的戰陣也不平靜,很多遼鎮的戰馬從沒有聽到過如此密集的火銃聲,他們不安的蹦跳著,造成一些騎兵落馬,遼鎮騎陣紛亂起來。

  砰砰砰,第二排的軍兵擊發,又是百來匹戰馬撲倒地面,人仰馬翻,給後面的騎軍造成極大的麻煩。

  好在,前面的遼鎮騎軍已經能夠可以用騎弓回擊了。

  絲絲絲,羽箭破空聲不斷,遼鎮騎兵瘋狂的齊射,如雨的箭枝飛瀉而下,在破虜軍軍陣中也造成傷亡,當然破虜軍全身鐵甲防護,絕大多數只傷不死。

  砰砰砰,破虜軍的第三排擊發,彈丸傾瀉而去,又是百餘匹戰馬飛跌出去,此時馬匹痛苦的鳴叫響徹原野。

  一顆彈丸從縫隙中鬼使神差般穿過,擊中了吳三桂的戰馬屁股,戰馬四蹄失去控制,踉踉蹌蹌的跑出十幾步,一下翻到地上,吳三桂手腳極為靈活,他急忙跳了起來,落地後一個趔趄站穩。

  吳三桂看著他的黑色坐騎疼的在地上痛苦的滾動,他急忙上前幾步,來到坐騎跟前,這匹戰馬陪同他刀林箭雨,特別是在去年的援救大淩河之戰中,馱著他從亂軍中殺出,感情極深。

  吳三桂看看戰馬前胸撕裂的巨大創口,大股的鮮血汩汩流出,戰馬的口鼻也噴出血沫,它的栗色眼睛眼淚汪汪的看著吳三桂,仿佛哀求什麼。

  吳三桂抽出佩刀大吼一聲刺入坐騎的胸口。

  此時砰砰砰,破虜軍的火銃又開始轟鳴,吳三桂痛恨的看向前方,他看到是大批人馬撲跌倒地,他娘的怎麼這麼多的火銃。

  此時,遼鎮的三眼銃也零星的還擊,但是戰果不大,因為第一二排大批手拿三眼銃的軍兵大都已落馬傷亡,何談反擊。

  祖寬在坐騎上看到軍兵大批的傷亡為之咋舌,趙烈麾下的軍兵火銃就像是連綿不絕,給遼鎮造成了極大的傷亡。

  他在間隙中看到前鋒馬上就要衝入敵陣,但是對方的火銃手也隱入陣中,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長槍手。

  在陽光的照射下,星星點點的寒光顯露出來,已經迫近到十余步的很多戰馬突然收住腳步,動物本能的驚懼讓它們遠離這些點點寒光。

  這就造成遼鎮軍兵亂作一團,前方停止,後方刹不住,前兩三排不斷撞擊在一起。

  很多人馬在痛苦的喊叫,後面刹住的人馬都是不知所措,就連祖寬也是如此,他以往遇到的對手在大股騎軍衝擊箭雨的打擊下,在還有幾十步遠時就開始崩潰逃散,他們要做的就是大砍大殺。

  如今是什麼情況,趙烈所部如山不動,大亂臨近崩潰的是他們。

  面對齊整的槍林,傻子也曉得不能冒進,但是不攻進去,在此地傻看著嗎,祖寬此時發現他的頭腦很不夠用,想不出任何法子來。

  就在此時後陣鳴鑼退兵了,這解決了遼鎮軍兵的尷尬,還在馬上的都開始調轉馬頭返回。

  而落馬的能活動的就步行返回,至於吳三桂早就有護衛讓出他的戰馬,自是不愁。

  受傷的就只能在地上哀嚎了。

  破虜軍沒有在後面開槍送行,趙烈已經用號角旗幟下達了他的命令,不要追擊。

  畢竟是大明一脈,不好徹底撕破臉。

  來時狂野的氣勢洶洶的遼鎮軍兵此時灰溜溜的返回著,後面還有不少一瘸一拐的尾巴,再就是大批戰馬屍首,這是由於趙烈下令向戰馬開火,減少遼鎮人員的傷亡,這些戰馬都是為遼鎮軍兵擋了災。

  當真是來時有多張狂,回去時就有多狼狽,吳三桂、祖寬更是抬不起頭來,他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疼。

  萬勝、萬勝、萬勝,山呼海嘯般的歡呼響徹原野,所有的破虜軍軍兵將手中的刀槍舉起慶祝的,仿佛歡騰的紅黑海洋。

  命令收兵的朱大典凝神看著遠處流動的紅黑,面色凝重。

  高起潛則是面皮抽動,眼神飄忽,像是盤算什麼。

  而金國奇、祖大弼、祖大樂則是驚詫的嘴巴都合不上,神馬情況,遼鎮脆敗,就是同建奴也沒敗得這麼快這麼慘啊。

  “祖參將,如是你能否突入戰陣。”金國奇轉向祖大樂。

  “某也突入不進,當然如是死命相搏,可打馬沖入肉搏,但是如此長槍陣,同石柱臘杆兵有一拼,還有火器助陣,當年建奴在渾河邊上可是吃了石柱兵大虧,最後是用火炮轟開敵陣的。”祖大樂陰翳道。

  “趙烈既有這般多火銃,他也定有火炮,對轟罷了,不能定局。”金國奇搖搖頭。

  “金總兵何在。”朱大典喊道。

  金國奇急忙過去施禮道:“大人,屬下在。”

  “派人將趙烈喚過來,就說本官召見。”朱大典道。

  “大人,方才屬下已經通秉大人和天使在此,趙烈回道須得遼鎮軍兵交出軍兵,還有賠償小民,這,我等遼鎮軍兵不忿,這才衝突起來。”金國奇回道。

  在兩巨頭面前給趙烈上上眼藥的機會,他是不會放棄的,無他,就是看趙烈所為不順眼不舒服。

  “怎的,天下萬民無不是我皇治下百姓,損毀了百姓財物賠償如何,儘快打理。”朱大典呵斥道。

  作為進士及第出身的重臣,在眾人面前對萬民福祉張口就來,當然背後如何只有天曉得了。

  “這……”金國奇為難的看看祖大樂,這些軍兵名義上屬於遼鎮,其實就是祖家和吳家的私兵,不是他金國奇的直屬屬下,他也做不了主。

  祖大樂臉上掙扎了一下,向來驕橫的祖家和吳家載了這莫大一個跟鬥,他心中也是猶疑,服氣肯定是不服氣,他們遼鎮服過誰,但是如果不低頭如何了局。

  “呵呵,祖大人還猶豫什麼,如今登州叛軍情形還未可知,如何自家人內亂起來,這讓萬歲爺知曉如何了得,再者說,你等一舉擊敗趙烈所部尚可,如今大敗還不儘快了局。”

  一旁的高起潛不耐道,他作為內臣,職責就是監督討伐叛逆的大軍的文臣武將,不要出象上番劉宇烈諸般醜態,如今登州就在眼前,卻是不能抵達,他如何不心急。

  其實他對天子忌憚登萊趙家的心思極為清楚,遼鎮真能打壓一下趙家,他是樂見其成,正好在後面上下其手一番,讓趙家多吃一些苦頭,想來天子也是喜聞樂見,甚至可能暗地裡褒獎他一番。

  問題是你遼鎮不爭氣,大敗於此,夫複何言,這個時候低下頭能死啊。

  要說朱大典是督師,位高權重,遼鎮諸將即使不從,朱大典也得按照官面文章處置他們遼鎮諸將,但是面前這個死太監不同,得罪了他,會很麻煩,倒不是說祖家、吳家有性命之虞,而是這幫子內臣動起手腳會讓祖家吳家在朝廷辦事處處掣肘,要曉得巨額的遼餉都是在朝廷手中掌控分發的。

  “屬下即刻同趙烈商議,賠償那些小民。”祖大樂不情不願道。

  高起潛一揚手,讓他趕緊辦理,爺等著到登州呢。

  祖大樂這個憋氣,其實他也是不得不低頭,戰場上還有很多傷兵以及兵甲沒有收攏,不低頭,趙烈如何肯讓他們前往處置。

  此時祖大樂倒也爽快,帶著親衛直驅趙烈的大陣,在半裡處喊話趙烈。

  趙烈也統帶著幾十名護衛來到近前。

  雙方商議一下,交出十名遼鎮軍兵各領十軍棍,賠償那些百姓十兩銀子,趙烈所部允許遼鎮收攏傷患兵甲。

  當然談判的過程那是絕對的沒有好腔調,祖大樂簡直用咬牙切齒來形容,對趙烈暗示,早晚有一天還回來。

  趙烈是不以為意,只要我不去遼鎮,你能奈我何。

  對於拜見督師和監軍,趙烈當然要去,這是官面的文章,當然不能放過。

  但是出於大明文臣內臣的節操極為的不信任,他號令所有的護衛陪同他一同前往。

  結果就是浩浩蕩蕩五百餘鐵騎旌旗招展的轟然西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6

第387章 鬱悶的遼鎮

  五百護衛將趙烈圍攏在其中向前賓士,他們繞過狼藉一片的戰場,從西南方向接近了遼鎮軍兵軍陣。

  來到距離朱大典、高起潛只有數十步時,百多人護衛先行下馬,他們排成緊密的隊形一致對外,將趙烈圍在中間,方才打臉遼鎮,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趙烈拜見朱大人、高大人,甲胄在身,恕屬下不能全禮。”趙烈在馬上拱手施禮。

  他看到消瘦的朱大典以及高壯的高起潛,他歎道,這兩位應當換換,可惜高起潛的大好皮囊了。

  前世身在遼東,對於高起潛他可是曉得不少,這位後來的遼鎮的鎮守太監,貪腐和逃跑都是行家裡手。

  朱大典則是看著一群全甲護衛隨扈的趙烈,全身亮白盔甲,甲胄樣式他沒見過,估摸是這位趙指揮使夫人所在弗朗機國的,這個趙烈披掛上倒是極為的威武。

  此人面目黝黑,身材高大強壯,甚至可說是巨大,對上他們兩位朝廷要員氣度沉穩,不見絲毫怯意,就好像方才這場激戰與他無關。

  “免禮。”朱大典淡淡道,你這種甲胄式樣跪下絕不成問題,你小子就是找個藉口罷了,“聽聞軍兵言道,你麾下軍將言稱登州叛軍已經被你剿滅,登州已經收復,是否屬實。”

  這才是朱大典關心的,平定叛軍是他這個督師的職責,能早日平定叛亂,他也是早一日解脫了。

  “秉大人,下官派人混入城中裡應外合奪城,登州鎮城和水城的叛賊或殺或降,登州如今重回我大明治下,叛逆耿仲明被殺,李九成父子被俘獲,水師戰船俘獲百餘隻。”趙烈高聲道。

  朱大典聞言失望、欣喜不知道什麼滋味,沒有親自率軍收回登州,只是解了萊州之圍,當然失望。

  但是作為大明官員的起碼操守他還是有的,他原來預計圍城攻打怎麼也得有一兩月的時間,還得折損不少兵馬,畢竟登州是有數的堅城,但是如今顯然用不上了,明軍的損失可以大為減少,怎麼也算是喜事,明軍已經經不起太多的折損了。

  “登州既已收復,趙指揮就應在城中安撫百姓,盡忠職守,如何盡起大軍來此阻擋朝廷大軍的去路。”既然登州已然收復,高起潛倒是安穩了,這是他此行的目的。

  現下倒是敲打敲打趙烈這個刺頭的時候了,想來萬歲爺也是樂見。

  “稟告大人,登州已然收復十天,城內已然安頓,只是亂兵禍亂已久,城內外百姓對我官軍也是頗為疑懼,因此下官發佈軍令,劫掠淫辱百姓者死,損毀百姓財物加倍倍償。不意,遼鎮軍兵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驚嚇百姓,損毀百姓財物,置軍令不顧,麾下軍將稟報後,下官此來也是逼不得已。”

  趙烈恭敬回道。

  “好個不得已,不得已就刀槍相對。”朱大典呵斥道,如論如何,明軍之間兵戎相見都是不允許的,他仿佛已經聽聞京師禦史台彈劾他的聲音。

  “大人有所不知,叛軍禍亂登萊久矣,百姓錢糧已被叛軍搶掠一空,十餘縣治荒廢,數十萬百姓遇難,百萬百姓成為流民,餓殍遍地,民間對我朝怨言極多,此時如有居心叵測之人鼓動,此地有成為山陝民亂之危機,下官只好頒佈嚴令不可擾民,讓百姓休養生息,怎奈遼鎮軍兵跋扈,全然不顧登萊百姓疾苦,不遵軍令,如此軍令崩壞,登萊再起民亂,鬧出大事誰可制之。”

  趙烈拱手侃侃而談。

  高起潛一鄂,這個還真沒法說,確實登萊的百萬流民是綽綽有餘,田畝大半荒廢,今年定是歉收,冬天和明年春天必定有不少百姓餓凍而死,高起潛對這個是曉得一二,至於成為山陝誇張些,但是民亂定會是有,活都活不下去了,反了還能如何。

  要說趙烈下令不得擾民也不能有錯,要說錯也是遼鎮和趙烈都有錯處,都是跋扈。

  “不知趙大人一個小小的衛指揮使如何敢逾制行事。”金國奇一旁冷冷道。

  金國奇這句話很是誅心,意思很明顯,你個衛指揮使不經過督師和監軍,就敢刀兵相見,膽大妄為之極。

  “憑的是我軍擊破孔有德數萬叛軍,憑的是我軍收復叛逆老巢登州,憑的是戚爺所講,兵是殺匪的,不是禍害百姓的。”趙烈暴烈的回擊道。

  這話說的極為霸氣,憑的是什麼,是孤軍擊敗叛軍主力,是一日間攻破登州這個堅城,憑的就是讓遼鎮大敗虧輸。

  “今日始,登萊地界上如再有傷及百姓者斬立決。”趙烈淩厲的目光將金國奇、祖大樂、祖大弼環視了一下,甚至看了看朱大典、高起潛。

  朱大典大怒,臉色上現了一絲血色,但是看看前方遼鎮的慘狀,他強壓下怒氣。

  高起潛則是眯縫著眼睛看著趙烈沒有言語,但是眼神飄忽若有所思。

  “哼哼,趙大人一個衛所指揮使竟有五六千騎軍,竟然比一鎮的騎軍都多,呵呵,少見少見。”祖大樂陰陽怪氣到,言罷他看看高起潛。

  高起潛大怒,心道,你看我是什麼意思,趙烈確實跋扈,你等遼鎮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祖大壽說是詐降返回,但是子侄在金國都是身居要職,不要以為朝廷一無所知,竟然對我指手畫腳的。

  “家父看到叛軍肆虐登萊,而朝廷援軍一敗再敗,家父深恐登萊東部南部也喪於叛逆之手,這才散盡家財整軍備武,本官趁孔有德不備偷襲其後,裡應外合拿下登州,怎的,我趙家散盡家財招募勇士為國平叛,也是做的錯了,是否繼續讓叛逆肆虐登州為好呢,祖大人,到底是誰其心可誅。”

  趙烈一步不讓,當即反擊。

  “只是這些銀兩來源很是可疑啊,這些馬匹兵甲餉銀不下數十萬兩銀子,嘖嘖,不知道趙大人家中何有這般多金銀,按說一個指揮使的俸祿有限得僅。”吳三桂一臉恨意的走過來。

  他對趙烈恨極,坐騎被殺,他也丟盡顏面,此時就是要補上一刀,他也是聽聞趙家是海貿發家,這在大明是做得說不得的,畢竟海禁是祖制,只要從事這個行當都是走私海貨,大明律定會嚴懲的。

  “家中在登萊幾輩人素有積蓄,本將夫人家族也資助了不少銀兩,這才勉力成軍,慚愧,沒有二百萬金銀整軍備武,否則能象戚爺般逐南伐北才是武將之榮耀,如今如有戚爺在,何必困守遼西。”

  趙烈的回答也是極為惡毒,譏諷遼鎮每年耗費大明兩百多萬兩白銀卻是只能困守遼西,簡直是趴在大明身上附骨吸髓的蛀蟲。

  “夠了,都是同殿為臣還是精誠合作,為天子盡忠盡力吧。”朱大典大喝一聲,打斷了幾人的唇槍舌劍。

  他心裡膩歪極了,趙家的海貿能查嗎,很多官員勳貴都私下做這個,收益頗高,查趙海明,攀咬嗎。

  遼鎮的餉銀那是明面上二百萬,實際到手也就是一半多點,這裡多少衙門官員漂沒,皇上其實是一清二楚,但是不能動,這裡干係太大了,官員、勳貴和遼鎮軍將勾連,你就是換了官員,只要遼鎮在,就還得如此辦理。

  至於遼鎮能換嗎,只怕徹查的風聲一出,就投建奴去了吧。

  這兩個爛事都是不能說不能粘上的,這兩個渾球就在這大庭廣眾下胡言亂語。

  “趙指揮前頭帶路,大軍今日到登州休整。”

  朱大典吩咐道。

  祖大樂、祖大弼、祖寬、吳三桂聞言惡狠狠的看著趙烈,心中的憋屈和憤怒是不用說了,不與追究,當然是對勝利者趙烈有利,而遼鎮只能打掉牙往肚裡咽。

  “下官遵命。”趙烈拱手道。

  趙烈看看幾位遼鎮軍將,“各位大人好生約束麾下軍兵,如再有此事,本將定斬不饒。”

  幾人面色鐵青的看著趙烈上馬會同護衛回返軍陣,只留下一地的爛攤子讓他們收拾。

  朱大典、高起潛、金國奇等人在護衛的隨扈下向登州開進。

  再走數裡,他們遠遠望見了堅城登州,城上飄揚的旗幟表明趙烈所部確實收復了登州和水城。

  只是這一樣,就讓這些人在心中不禁暗贊一聲,只有數千兵馬卻是能夠三戰三捷,剿滅近十萬叛軍,收復堅城,趙烈不虧是聲震大明的勇將。

  但是,朱大典和高起潛沒有太多高興的意思,首先這座堅城在趙烈收復的,叛軍主力也是趙烈擊敗的,朝廷數萬大軍沒有太多戰績,當然可以厚著臉皮說有牽制的作用。

  再有如今登州的掌控者是趙烈,從方才趙烈的舉動看,頗有些自家當家作主的意味在,如此愛民所謂何來,這兩人都是老于世故的通達之人,趙烈此舉不會是收買人心吧。

  那麼趙烈能甘心將登州交於朝廷嗎,這都是疑慮,所以兩人曉得日子長著呢,決沒這麼簡單。

  他們入得城中,趙烈早已將巡撫衙門讓出,作為兩位重臣的駐地。

  他自己則是搬到原耿仲明的府邸居住。

  兩人剛剛安置下來,爛事就又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6

第388章 窮困登萊

  遼鎮打掃了戰場,軍兵有一百餘人陣亡,一百餘人重傷,二百餘人輕傷,陣亡的人數不多,戰馬卻是死了五百餘匹,這些戰馬一旦被火銃擊中,基本就是沒救了。

  當他們收攏了傷患來到登州已是傍晚時分,當祖大樂等安置軍兵在南門外安營後,祖大樂、祖大弼、祖寬等人就要帶領數百護衛入城休整,憋了一肚子氣的吳三桂就是不打算踏入趙烈控制的登州了,年輕氣盛嘛。

  祖大樂等人不同,經過多少天的行軍打仗,就是沒有休整的時候,如今他們就是想一件事,好好洗個澡,大吃一頓。

  可惜,願望雖好,實現不易。

  他們在城門被破虜軍軍兵攔阻,言明每人只能帶十個護衛入城。

  祖大樂等人當場暴跳,與破虜軍軍兵在城門僵持起來。

  結果破虜軍備軍一個千隊從城內沖出與祖大樂等對峙,吳三桂等待著一千軍兵也來到城門接應。

  於是兩軍又開始頂牛,事情鬧大了,還得朱大典拿主意。

  可憐老朱路途勞累,也是想早點休息,結果睡著沒有半個時辰,就被左右叫起。

  朱大典心中的惱火就甭提了。

  他即刻下令兩軍各自回營,第二天處置。

  雙方都很給老朱面子,當晚各自回營,此番還是遼鎮吃了虧,這城池還是沒有進去。

  第二天,趙烈發佈嚴令,無論哪裡來的軍將入城都只能帶十個護衛,違者驅離登州。

  趙烈目的很簡單,就是登州由破虜軍控制的現狀不能打破,入城兵丁太多絕不可以,當然打出的口號是為了減少擾民。

  遼鎮軍將乾脆就是不進城了,受不了這個窩囊氣。

  而朱大典、高起潛他們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他們發現即日起他們接手了一個爛攤子。

  趙烈將登州所有的庶務交給了朱大典,他只負責登州的城防,其他不管。

  到此時,朱大典、高起潛發現他們到手的一個燙手山芋,還是甩都甩不脫的。

  登州城和水城此時有苟活的四萬余百姓,城外有被昌平、保定、山東等處軍兵看守的四萬叛軍俘虜,可是城裡只有幾百石米糧,五萬餘的白銀。

  加上大軍共有十二萬餘張嘴,卻是這麼點家底,此外,還得恢復登州的耕作,否則冬麥都耕種不得,明日春季如何了局,那會迎來到處是饑荒,流民四起的登萊。

  朱大典其實已經內定山東巡撫了,而從山東左布政使遷至登萊巡撫的陳應元還沒有到任,但是此時他還肩負巡撫登萊的責任。

  如果一個安置不好,鬧出亂子來,朝廷第一怪罪的肯定不是陳應元而是他朱大典。

  高起潛更是如此,天子的日子過的多苦逼,他是一清二楚,他此行一個監督文臣武將,再有就是平定叛亂後,儘量少給朝廷添麻煩,這是萬歲爺臨行前交代的,朝廷財賦窘迫到極點。

  兩人面對一籮筐爛事發愁,結果還有加碼的。

  登萊下屬威海衛、大嵩衛、成山衛等幾處衛所在指揮使帶領下,各自統帶兩三千兵馬前來馳援。

  這些位指揮使聽聞登州被趙烈收復時,都是沒想來,太沒臉面了,這些衛所在叛亂期間一日三驚,甚至有的軍戶叛逃去投靠叛軍,弄的是風聲鶴唳。

  他們能守住衛所就是不錯,何談其他,沒想到趙烈只是率領靖海衛兵馬就三次大敗叛軍,收復登州。

  這讓很多指揮使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他娘的你能不能不這麼能幹,你趙烈這麼能幹,同是指揮使我等豈不是太無能。

  所以誰也沒想到登州給趙烈慶賀,趙烈你自己玩去吧。

  當朝廷大軍來到登州的消息傳來,這就不一樣,那是必須得去,表明自己的態度,否則還想不想在大明官場混了。

  他們到得登州後,朱大典和高起潛理都沒理這幾條雜魚,激戰正酣戰事緊迫時,他們一個不見,此時平叛完畢一個個都來了,歇著去吧。

  他們只好找都司報備。

  如今的都司就剩下一個掌總的,黎有德。

  湯謙被執,楊景堂滿門自焚,三巨頭剩下了這麼個第三巨頭。

  黎有德接待了這些軍將,聽到了這些軍兵的訴苦,他們已經是近一年沒有領到糧餉了,登萊巡撫都被執了,誰還管他們,能堅持到現下已是不錯了。

  但是,如今他們堅持不下去了,用他們的話講這幾個月都是用他們自家私財貼補軍戶,如果再沒有糧餉,軍戶就要掌控不足了,鬧餉是肯定的。

  黎有德也曉得此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登萊幾個衛所數萬軍戶真有可能鬧餉,有些活不下去的軍戶賣兒賣女的都有,甚至有闔家自裁的。

  黎有德並沒有能力解決這些問題,他只能請示,向誰請示,當然是趙烈。

  如今黎有德對趙烈的感激那是滔滔不絕,如果不是趙烈在登州失陷前用趙海明的名義將他一家誆來,想來他也是同湯謙一個下場。

  說實話,叛軍真是拿刀槍威逼他為其做事,黎有德真是沒法不顧家小的性命,也只能昧心的為叛軍出力。

  因此是趙烈將他拉出了這個泥潭,如今是敢不效命。

  如今他大事小情第一個就是請示趙烈,至於朱大典、高起潛,嗯,對不住,你們不是還得走嘛,這登州還得是趙家說了算,這點黎有德是看的真真的。

  趙烈的答覆很簡單,如今登萊的民政軍政都在督師和監軍手中,因此,還得由兩位朝廷大員處置。

  黎有德這才向朱大典和高起潛稟報,並發出警報,也算是烽火預警了,登萊衛所堅持不足了,有昔日固原的危險。

  固原也是因為欠餉,在建奴入寇前,軍戶鬧餉殺死軍將官吏,必死巡撫武之望,很多軍兵向東投向了陝西亂匪,大大加強了陝西亂匪的軍力,可說是當時民亂擴大的重要因由。

  朱大典和高起潛聽聞是大吃一驚,如果剛剛平叛,登萊衛所再有兵亂,他們倆去職待勘都是輕的。

  兩人接見了諸位指揮使,這幾位道賀平叛之後,就是訴苦不斷,甚至有軍將大哭起來,說是如今軍令傳不出三裡,其他千戶所都不聽號令了,無他,沒有糧餉約束。

  朱大典好言安慰,說的話不礙乎就是一切都會有的,朝廷不會不管登萊衛所的。

  其實他心裡有數,恐怕朝廷真沒有錢糧支應了,只是平叛就將朝廷財賦耗盡。

  朱大典甚至出城看望了登萊的衛所軍兵,其瘦弱破敗讓朱大典心驚膽戰,登萊完了。

  登萊戰兵在叛亂中戰死、逃亡、附逆為之一空,衛所兵欠餉如此地步,還有效命朝廷的心思和能力了嗎。

  什麼拱衛京畿東南,支援遼鎮,襲擾遼南,這都是成為一紙空文。

  當晚,兩巨頭碰了碰,如今這個局面不儘快解決不行了。

  “高大人,如今最快捷的辦法就是讓三萬援軍回返駐地,登萊決計供應不起了。”朱大典拱手道。

  如果這些軍兵離開就是少了數萬張嘴,這會大大減輕登萊的負擔。

  “此是當然,只是可恨趙烈如今還是不交出登萊、水城,如大軍回返,趙烈會不會……”高起潛看向朱大典。

  這裡面意味明顯,趙烈會不會反了。

  “決計不會,如是如此,趙烈早已同孔有德合流了,甚至在後面暗中援助孔有德,讓朝庭同孔有德兩敗俱傷才好。”

  朱大典搖搖頭道。

  “再有,趙家也算忠義,到了此處我才曉得,早在天啟五年趙家父子就在旅順斬首建奴數百級,京畿、宣川更是不用講了,如是有了異心,宣川之戰就是自損實力了。”

  高起潛一想也對,京畿之戰,趙家也算是大明有名的驍將了,如果有了心思正是保存實力,何必在宣川與建奴血拼,據說近半傷亡。

  想來也是建奴的戰力強橫,趙家家丁不付出大的傷亡也難於取勝,這說明趙家還真不是早有異心。

  “我看趙家是想成為登萊的李成梁和祖大壽。”朱大典詢問的看向高起潛。

  高起潛一想,嗯,還真是,兩者太像了,就是半獨立的藩鎮了。

  想當年李成梁家丁八千,祖大壽如今的家丁也有數千,就是在錦州握著,說是抵禦建奴,還不如說是中立。

  “這個不可能,萬歲爺絕不會將登萊總兵的職位交給趙家。”高起潛搖搖頭,萬歲爺對趙家的提防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歷經數年了。

  當時趙烈不過是小小千戶在京畿立下大功時,萬歲爺就是不讓其掌控戰兵,果然,即使不入戰兵營,趙烈的實力還是大漲,如今是擁有數千強兵的指揮使了,如果掌控而來戰兵,如今豈不是不可制。

  “登萊總兵不可行,外鎮總兵呢。如果沒有實職要職,趙家不會放手的。”朱大典搖搖頭,心道萬歲爺不允,問題是如今趙家允不允朝庭接管登州。

  “如此不若同趙烈商議一下,將事情擺開,總好過如今這個局面,登萊等不起了。”

  高起潛點點頭同意了朱大典的安排,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6

第389章 討價還價

  趙烈在三百名護衛隨扈下來到巡撫衙門,今日的會晤趙烈等待多時了,他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但是沒想到朱大典和高起潛拖得這麼久,可見多麼的不情願。

  趙烈的護衛照例有一百人在官署外警戒,其他兩百名護衛隨著趙烈進入官署,將庭院擠得是滿滿當當。

  對於大明督師的操守,趙烈向來嗤之以鼻,斬殺大將不是一回兩回了,趙烈可是不想拿項上人頭試試朱大典高起潛的膽略。

  入得官廳,朱大典居於主位,高起潛在側位,兩位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臉上帶笑的看著趙烈,甭管是真笑還是假笑,最起碼比上兩番見面好看些。

  “趙烈拜見督師大人,監軍大人。”趙烈跪拜見禮。

  “請起。”朱大典笑著一抬手。

  高起潛還是那副高冷範,板著臉點點頭。

  趙烈也是渾不在意,指著天子的近臣能對他有好臉色簡直是笑談,除非不要前程了。

  “趙大人,此番請你來,是有要事相商。”朱大典端起茶碗示意了一下。

  趙烈端起茶碗,笑道:“督師大人但有機宜儘管吩咐,趙烈敢不從命。”

  高起潛聽聞嗤笑了一下,他對於趙烈此言表示可笑,在空寂的大廳內很是清晰。

  當然今日談話高起潛就是扮白臉的,也沒什麼太大顧及。

  趙烈眼皮都沒瞭他一下,徑直喝茶,同高起潛沒什麼可談的。

  “趙大人,此番平叛後,登州殘破,百姓流離失所,本官與高大人也是忙於此事無暇他顧,今日終於有些閒暇,故此喚來趙大人,就是商議向朝庭和天子請功的事宜。”朱大典向北拱了拱手。

  “向天子和朝廷請功乃是兩位大人職責所在,下官不敢多言。”趙烈笑道。

  “之所以與趙大人商議,那是因為此番趙大人所立的殊功,以區區數千兵馬三戰三捷剿滅近十萬叛軍,確是有大功於社稷。因此,本官向朝庭請功之前還是想問問趙大人的意思,趙大人屬意何職啊。”朱大典笑眯眯道。

  趙烈聞言假意思量片刻。

  “趙大人,按說升遷事宜都是內閣和天子決斷,向來由不得官員自身好惡,只是趙大人戰功彪炳,我等也是特例詢問下趙指揮的意思,望趙大人千萬小心回答為上。”高起潛陰冷的聲音傳來。

  趙烈朗聲一笑,“趙烈一家世代居於登萊,素來仰慕戚爺的事宜長大,因此不願離開登萊,經孔有德、李九成等賊禍亂,家鄉殘破不堪,某心如刀絞,下官不才願自薦為登萊總兵官,為朝廷鎮守登萊,襲擾建奴身後,為天子分憂。”

  高起潛冷笑著看看趙烈,你終於將你的籌謀說了出來,呵呵,果然是登萊總鎮。

  “趙大人說笑了,趙大人如今年不過三十,畢竟資歷尚淺,我大明還沒有如此年輕的總鎮,想來內閣不會核准。”朱大典笑著搖頭,心道你有所求就好,且有的談了。

  “作為軍將,憑的就是戰功,下官七八年來同建奴多番大戰,幾無敗績,請問朱大人大明有幾位總兵能有某的軍功,為何不能選賢任能。”趙烈顯得有些激動,音調大了些。

  “趙大人勿急,總兵一職不但要自身勇武,也要資歷足夠,才能壓服其他眾將,畢竟總兵一旦出征不但掌控自家人馬,也要派遣其他軍馬,甚至同其他軍鎮的總兵參將配合作戰。”朱大典笑著解釋了一番。

  “就是,例如遼鎮總兵官,就要統領山海總兵、錦州總兵,甯遠參將等一同作戰,如資歷不住,壓服不住,不定會出什麼亂子。”高起潛懶洋洋道。

  “下官本欲為國任事盡忠,看來有些好高騖遠了,讓兩位大人見笑了。”趙烈自嘲道,臉面上身為寂寥。

  “這個,唉,本督不忍傷了趙大人忠君愛國之意。”朱大典正容道:“決議上書為趙大人建言,只是登萊乃是僅次於遼鎮的大軍鎮,朝廷閣老們恐憂慮趙大人年輕氣盛,不會核准,如任寧夏、山西等處總兵官趙大人之意如何。”

  “趙大人可是要深思熟慮,我等二人也是為國惜才這才破格舉薦,年紀輕輕就任總兵官也是國朝頭一份了。”敲邊鼓的高大人適時出現,真是相當之及時。

  “多謝兩位大人美意,家鄉殘破至此,趙烈怎能在此時背離,萬萬不可啊。”趙烈推辭道。

  哼哼,早料到你等要調虎離山了。

  “如此,著實難辦。”朱大典痛心疾首狀,讓人一看就是很為趙烈惋惜。

  裝,接著裝,都是影帝,都是後世奧斯卡級別的,趙烈如果看不出兩人一唱一和的逼其就範那就白白在兩世歷練這麼久了。

  “既然大人如此為難,趙烈倒是可以退一步,登萊都指揮使司都指揮使如何。”趙烈說出了他的第二個目的。

  “嘶,這個。”朱大典驚詫道:“登萊都司下轄九個衛數萬軍兵,是僅次於遼東都司的大衛所,事情也是難辦啊。”

  “是啊,趙大人的要求都很讓我等為難。”高起潛一臉便秘狀。

  其實兩人昨天商議良久,估摸朝廷只能同意趙烈到外地任總兵,或是登萊都司任職,至於參將之流就不用提了。

  趙烈只手剿滅近十萬叛軍,收復登州,朝廷再是不願也不能如此苛待功臣,無他,怕其他軍將心寒,如今天下動盪,正是提振軍心士氣的時候,如果傷了將士敢戰之心就不好辦了。

  “如此不提也罷。”趙烈也是很無奈,臉上露出不忿之色。

  “嗯。”朱大典略一思量,“也非不可,只是,趙大人,聽聞你趙家豪富,此事為真否。”

  趙烈心道來了,“家中昔日略有資財,只是京畿和此番大戰已是將其耗盡。”

  朱大典笑呵呵的點點頭,心道,我聽聞人說上番京畿之戰後你也是如此說的,結果此番你的軍兵多出不少,誰信啊。

  “此國難之際,如趙大人鼎力相助登萊渡過難關,想來我等向朝廷上書,內閣諸公和萬歲定會應允。”朱大典開出了條件。

  “嘶,我趙家如今也是囊中羞澀,這兩戰我趙家也是竭盡所能了。”趙烈很是肉疼。

  “呵呵,趙大人過謙了吧。”高起潛皮笑肉不笑道:“前幾日昌平兵、山東兵詢問降兵時,曉得他們幾乎每人都身帶銀兩,這個可都是讓你的麾下收走了,趙大人不會說你一無所知吧。”

  昌平兵、山東兵、保定兵甄別數萬降兵時,極為簡單粗暴,不老實說即刻斬首,他們正好沒有斬獲呢,殺幾個俘虜正合適。

  結果很多降兵什麼都說,交代隱匿降兵中的叛將,甚至身上的銀兩都被破虜軍收走了也講了出來,為了活命什麼都是說。

  這下昌平總兵楊禦藩、山東團練總兵劉澤清可是不平衡了,這是大幾十萬兩銀子啊,他們一說,遼鎮也曉得了,那真是各個眼紅。

  於是朱大典高起潛也曉得了,這也是他們同趙烈談的因由,他們懷疑登州城內的銀兩也讓趙烈隱匿了,估摸也得有幾十萬兩銀子,如果趙烈交出來,登萊困局就會迎刃而解。

  “正是,據叛將講怎麼也得有百萬兩銀子。”朱大典盯著趙烈看著。

  “絕無此事,雖說從叛軍那裡收攏了二十余萬兩銀子,但是我軍陣亡近兩千人,按照招募時的文書,每人一百二十兩燒埋銀子,都要交給家眷。這些銀子就都一掃而空了。”趙烈臉上筋肉抽動,簡直是肉疼至極。

  趙烈後世商議談判經歷多了,歷經一年的都有,雙方較勁良久,最後成了,就一樣,不能讓對手曉得你的底牌。

  雙方猜測,籌算,最後誰先頂不住誰先讓步。

  趙烈曉得他們也就是風聞,沒有真憑實據,現在就是訛詐他,小伎倆而已。

  “二十萬兩銀子還是不足啊,不能解決登萊的虧空,我等如何上書舉薦啊。”朱大典很無奈的表情,其實心中大樂,真有二十多萬,估摸趙烈最少能隱匿四十萬,否則趙烈這混蛋不會出口。

  “嘖,我趙家還要撫恤戰沒的勇士,這個……”趙烈顯得極為糾結,他皺著眉頭盤算著。

  “呵呵,區區二十萬兩銀子怎麼能夠,趙大人如是捐出四十萬兩銀子,咱家向萬歲爺舉薦你。”高起潛豪爽的大包大攬。

  “著實沒有,大人。”趙烈大急,“家中真是沒有這般多了,最多三十萬,最多三十萬。”

  趙烈急的滿頭是汗,甚是窘迫,他焦急的看向朱大典。

  朱大典極為深沉的思量著什麼,其實心中大爽,難題解決了,他盤算三十萬也是將夠了,這基本將趙烈榨幹了,多少也得給他留些燒埋的銀子。

  “唉,將將堪用吧,趙大人還是太過吝嗇了。”朱大典很不情願的點了頭。

  “我這還得籌措撫恤銀兩,弄不好還得向我家夫人暫借,唉,傷亡太大了。”趙烈額頭冒汗,很是狼狽。

  “為國分憂嘛,趙大人此舉定會簡在帝心。”高起潛笑著打著哈哈,三十萬兩銀子當然可以解決很大的問題,最起碼這些平叛軍兵的開拔費用和獎賞的銀子都有了,此外衛所的糧餉也可以發放一些,登萊只要軍兵不亂就好說。

  兩人心中暗樂,趙烈也是心中爽快,他是打算用五十萬兩銀子砸到這個職位的,如果有了這個職位,日後誰人可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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