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74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3

第370章 大戰開端

  孔有德叛軍在此整隊時,破虜軍也動了起來,除了留下一個百隊看護換乘下來的蒙古馬,其他軍兵都開始整隊前行。

  一時間東方煙塵大作幾乎遮罩了趙烈所部,只能看到巨大的一團煙霧向前滾動著,表明了大股騎軍行進的方向。

  這團巨大的煙霧進入了谷地,此時一陣大風襲來,將所有的煙塵吹散。

  只見紅黑色的騎兵大隊顯露出來,他們就像紅黑的小溪流入谷地,開始時人數較少,流動的細微些。

  隨著後面大股的騎兵湧入,這個溪流洶湧起來,最後仿佛是澎湃的紅黑大河撲面而來。

  陽光照射上去,暗黑色的金屬光澤和頭盔上亮紅色的紅纓映襯起來,形成了強烈的色彩反差,紅纓的跳動和暗黑色的巍然不動像是火焰流動在黑色的長河中。

  佇列前方不同軍將的軍旗飄揚著,佇列後部,一杆紅色大旗,黑色的大字,靖海指揮使、趙。

  數百騎甲聚攏在這幹大旗下。

  孔有德眯著眼睛看著東向鋪滿大地的黑紅色,心中感歎,這個趙烈的隊伍又擴大了,兩年前交手時趙烈騎兵不足兩千,如今呢,恐怕得有五六千之眾,這個趙烈是從哪里弄來的如此多的錢糧。

  偏偏你個姓趙的,為何總是與我過不去,你也是朝廷和天子猜忌的,正應同我等聯手對敵,你個混小子卻是如此行徑,豈不是讓朝廷漁翁得利。

  孔有德下令全軍衝擊。

  西方煙塵大起,叛軍所有的騎兵開始讓馬小跑起來。

  排在破虜軍前列的是兩個半騎兵千隊,畢竟他們才是專業的騎兵,步騎兵雖說經過幾個月的整訓可以騎兵沖陣了,但是他們離開了密集陣型,武力就差遠了,這個不是數月能磨練出來的。

  之所以有兩個半騎兵千總,是因為這裡有兩個破虜軍騎隊,還有半個是由七百女真人和蒙人組建的騎隊。

  他們的頭領是加新和額圖渾,其實這七百人早在一年多前就準備好了,都是從東江尋覓的同大金有深仇的女真人和蒙人。

  為了磨礪他們的火氣,變得象獵狗般聽話,趙烈可是費了般心思,幾經整訓,如今終於登上戰陣。

  他們全身的甲胄同破虜軍一致,只是帽子五花八門,有的帶著蒙人的氊帽,有的帶著女真人的頭盔,當然避雷針趙烈是不允的。

  雖說加新同額圖渾十分的順從,但是趙烈絕不敢大意,將楠勇的嫡系手下同女真人水火不相容的巴根調去做副千總,管轄蒙人軍兵,讓這個異類的千隊不能在內部形成合力。

  趙烈看到叛軍開始沖陣,他下令破虜軍整軍迎敵。

  激昂的銅號聲響起,象徵趙烈的大旗旋轉舞動。

  所有的破虜軍騎兵讓坐騎啟動,小跑著迎敵,立時兩股灰塵大團由慢到快的接近著。

  當接近到半裡時,雙方軍兵呼喝著戰馬讓馬速提起來,如兩股怒濤衝撞起來。

  接近到五十步,破虜軍的火銃擊發,砰砰砰的轟響成一片,無數近千發彈丸呼嘯而至,將叛軍前排大半的人馬擊倒。

  立時叛軍前鋒大批人馬撲地,人的慘嚎和馬的嘶鳴震動了谷地。

  接著,叛軍的三眼銃也擊發了,他們的射程比破虜軍的少了十步,這決定了等到射程夠了的時候,大半的三眼銃騎兵已經傷亡落馬了。

  但是剩餘的一百多門三眼銃連續發射同破虜軍的第二波短銃互相擊打著,有近百的首排破虜軍軍兵傷亡,而破虜軍前排軍兵第二把短銃擊發,又將數百叛軍人馬擊倒。

  一時間馬蹄踏地的巨大轟鳴和人馬傷亡的慘呼響徹大地。

  加新看到對面三眼銃冒出的火光和濃煙,他下意識的一貓腰,他對這個東西一點不陌生,遼鎮用這個的很多。

  砰的一聲,加新的頭盔飛了出去,他的腦袋嗡嗡作響,加新使勁的晃了晃腦袋,差點喪命讓他凶性大發,他用右手厚背大刀一敲左手鐵盾,只用雙腿夾馬,直驅敵陣。

  他的幾個女真護衛急忙相隨,上面可是交代了,一定要維護好這位爺的安全。

  兩個護衛加速前行到他前面,最起碼不能讓這位爺第一個沖陣吧。

  轟的一聲,兩軍對撞在一起。

  加新前面的兩個護衛一人同一個叛軍軍兵同歸於盡,一個頭盔被大棒掃落,肩甲也被蹭了一下,他卻是將叛軍一槍刺死,破陣而入。

  就在此時,他們四周的叛軍有人大喊,是建奴,是建奴。

  登時,四周大嘩,很多叛軍看向他們兩個沒帶頭盔的女真人,他們頭上黑長的大辮子在迎風飄著,也是太過明顯了。

  登時,很多叛軍注意到這些所謂的明軍的不同,他娘的,這哪是明軍,這些都是建奴。

  看到叛軍如此怯弱,很多的女真兵丁甩掉頭盔,奮勇沖陣,也是著實驍勇。

  許多叛軍即刻調轉馬頭,躲著他們走,都是被建奴嚇破了膽的,怎敢對陣。

  加新、額圖渾、巴根登時感到壓力大減,他們很輕鬆的沖入敵陣,而此時很多的明軍騎兵不過是剛剛接戰。

  這股亂勢擴大開來,叛軍軍陣的左翼大亂,之所以這樣很簡單,前些日子,遼鎮所屬女真和蒙人的近千騎兵猛烈地沖陣將很多叛軍騎兵膽子都嚇破了。

  如今看到又是女真人和蒙人,他們以為那些夷兵又來了。

  叛軍的左翼整個亂了。

  左翼一亂,中路的叛軍也是受了很大的影響,這個時代戰陣上無從聯絡,他們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也是慌亂起來了。

  沒有受影響的只有右翼了,楠勇正在此處。

  楠勇前方的四名護衛分為兩排在前方護衛著他。

  三眼銃擊落了一個護衛下馬,剩餘的三個護衛又有兩人在同敵人的肉搏中落馬。

  當沖入三排之後,楠勇前方的敵人只能靠自己搏殺了。

  前方一個叛軍的斬馬刀輪來,楠勇仿佛未覺,他用盡氣力前刺,騎槍先于對方的馬刀刺入,大股鮮血標出,對方的大刀失去了氣力,只是隨著慣性揮動下來,被楠勇用掛在左臂彎上的小鐵盾擋開。

  楠勇隨手抽出馬鞍上的馬刀,沖向下一個對手,這個叛軍一槍刺來,楠勇用鐵盾利用角度輕輕一磕,右手馬刀刀背橫劈在其側面。

  叛軍被擊打的從馬鞍上飛出,旋即被側後的馬匹撞飛,接著落入地上無數的亂蹄中,只留下驚恐的喊叫。

  下一個叛軍狼牙棒一棒揮下,楠勇有盾牌格擋,在即將相遇時輕輕一抖卸力,楠勇身體輕輕一頓,繼續前行奔下一個叛軍。

  這個叛軍手拿長劍直刺楠勇,楠勇左手格擋,右手揮下,將叛軍的右臂斬下,叛軍狂嚎著掉入馬下。

  楠勇催馬向前,多年的歷練讓他手腳俐落,用他總結的話講,馬戰就是將馬速和自己的氣力結合起來,如果借用馬速不好,那不是好騎軍。

  魯厚財沒有用小圓盾,他的小圓盾掛在馬鞍一側,他雙手揮動厚背大刀使用蠻力奮勇前行。

  對面一個叛軍揮動三眼銃砸來,他看多沒看,力劈華山而下,大刀立即將叛軍右側身子砍掉,而叛軍的三眼銃也因疼痛不曉得甩到哪裡去了。

  下一個對手剛把長槍刺向魯厚財,魯厚財旁邊的護衛一槍刺去,這個叛軍手忙腳亂的側身躲避,魯厚財如何能放過這個機會,一刀斬下,叛軍身首異處。

  這就充分看出密集隊形的好處,往往以多打一,而叛軍稀疏的隊形往往讓他們以少擊多。

  此時就是看出不對,也來不及調整了,因為密集隊形沒有數月之功不能成軍,根本不是臨時抱佛腳的事。

  袁剛揮動長槍將一個叛軍刺于馬下,他剛拿抽出馬刀,一個巨漢揮動大棒砸來,他急忙用小盾格擋,一個巨力傳來,他的半身發麻。

  兩馬交錯,相互迎向下一個對手。

  袁剛比較悲催的是下一個對手也是一個大棒,氣力雖說沒有那個氣力大,但是他的左臂酸麻,小盾飛出,袁剛左臂血肉模糊。

  袁剛用盡力氣將馬刀砍入對手的右側肋下,但是沒有氣力拔出來了。

  當下一個對手的長槍刺來時,袁剛已經沒有氣力躲避了。

  他眼睜睜的看著長槍的槍頭越來越近。

  加新則是縱馬突入敵陣,一個叛軍臉露驚恐的沖向他,沒法子,前方擋著,他沒看清前方的竟然是個建奴啊,否則打死他也不敢啊。

  加新用左手的鐵盾輕輕一卸,將對手的長槍帶偏,右手的馬刀輕輕前送,這個叛軍的左肘飛起,他嚎叫著從馬上掉落。

  加新下一個對手,對手斬馬刀疾劈向他左側,加新此番沒敢借力,小盾硬頂,嘡的一聲,右手長刀麾下,對手的握在刀柄上的手指全部消失。

  叛軍疼的打滾著翻落馬下,被後面的馬匹踐踏而死。

  加新的馬刀和盾牌使得出神入化,而額圖渾則是神力驚人,他使開狼牙棒先後砸飛了幾個叛軍,突出重圍。

  但是讓他們大發神威的機會不多,很多叛軍躲避了他們,造成了叛軍軍陣大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3

第371章 窮途末路

  吳晗所在的韓建千總隊在中路的王海州騎隊身後沖入敵陣。

  此時叛軍前方較為嚴整的陣勢已經不復存在,在騎隊後面的步騎兵的沖陣相對輕鬆不少,雙方經過前方激烈的搏殺,後面的速度都慢下來不少。

  吳晗統領著百隊以密集隊形向前沖陣,經過前方騎總的衝擊,叛軍的軍勢淩亂,他們頭一遭遇到密集陣型衝擊的明軍,很多時候都是以少擊多,加上破虜軍戰馬的高大,往往造成他們出於下風的不利局面。

  因此,如今的叛軍完全不成陣型,屬於兵找不著將,將找不著兵的混沌狀態。

  因此韓建千總隊的沖陣極為迅速,將中路的叛軍陣勢幾乎摧垮。

  吳晗的騎槍已經留在一個叛軍身上,如今他用鐵盾和馬刀向前拼殺。

  正面一個叛軍虎槍刺來,身邊的季剛用槍格擋開去,吳晗趁勢用鐵盾將其擊打馬下,坐騎的左後蹄將其踐踏在泥土中。

  陣勢繼續前沖,吳晗已經看到叛軍稀疏後方的空地了,叛軍的陣勢就要鑿穿。

  而王海州的騎隊此時已經鑿穿敵陣,向西急進了。

  西面的緩坡下,孔有德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自己麾下的軍陣七零八落,而趙烈所部騎軍大多保持隊形搏殺著,雖說自家麾下的軍兵以少有的鬥志繼續拼殺,但是孔有德曉得大勢已去,軍陣之所以緊要就是保持殺敵的陣型,而自家麾下已經全然散亂。

  “老孔,事情不濟了。”毛承祿咬牙切齒的將頭盔戴上。

  “承祿,今日我等誰人回到登州照顧好另一人的妻小。”孔有德拿起手中的大刀。

  “這個放心,你的妻小就是某的家人。”毛承祿大大咧咧的回道。

  “好,兄弟痛快。”孔有德翻身上馬。

  他縱馬來到他和毛承祿的一千親信家丁面前。

  “兄弟們,前面戰況不妙,我等如今就是一條路,只要不想讓官軍砍了腦袋,那就是拼死殺回去登州去。”孔有德揮舞大刀喝道。

  “登州、登州。”一眾家丁呼應著。

  “沖。”孔有德當先催馬向東疾馳。

  轟轟轟,千匹戰馬順著緩坡沖下,蕩起砂石無數。

  孔有德半途收攏馬速,他的家丁們紛紛越過他,揮舞著刀槍紅著眼向著破虜軍的騎兵軍陣沖去。

  王海州領著軍兵迎頭阻擊,立時雙方騎兵展開殊死搏殺。

  王海州所部利用密集隊形衝擊,目的還是破壞對手的陣型,讓其散亂,無法相互配合保護。

  而此番孔有德的家丁都曉得能不能殺回登州在此一舉,倒也殺出了血性。

  人喊馬嘶兵器相交的爆響以及時不時的慘嚎在西側突然響起,搏殺很快,雙方都沒有太多的耐性,很多軍兵傷亡從馬上跌落,局面開始混亂起來。

  當然,大部分傷亡的家丁,防護不足、陣型的散亂都是致命的弱點,根本不是一時的血勇能夠解決的。

  但是在家丁捨生忘死的搏殺下,王海州的騎總被衝開幾個通道,孔有德毛承祿在近衛的護衛下沖了出來,當然近半的家丁倒斃馬下。

  韓建千總隊已經擊破敵陣,向著剩餘的數百孔有德部衝擊過去。

  吳晗在馬上起伏間看看老兄的身影,他大約看到了馬文、高波,他心中一寬,還成,老兄弟還在。

  當然季剛就在他的左側。

  兵刃相撞的清脆聲和甲胄盾牌被擊打的沉悶響聲,不時響起的軍兵的叫嚷又開始清晰起來,前鋒同敵人交手了。

  吳晗握緊了手中的馬刀,今日能不能堅持到底,勝利返家看看兄弟妻子就看這一遭了。

  馬文的騎槍也不見了,他揮動盾牌將一個叛軍的狼牙棒擋開,兩馬交錯而過,馬文感到左臂酸麻,這個狗娘養的氣力真大,馬文心中大罵。

  一枝騎槍疾刺而來,馬文用鐵盾一磕,雖說將長槍磕開,但是鐵盾也脫手而出,馬文勉力用馬刀將對手的左臂卸下。

  就在此時一柄長刀直劈馬文,無從格擋,他急忙抬起馬刀格擋,可惜晚了,他的右臂劇痛,手臂齊肘而斷。

  馬文疼的臉面變形,他打著滾從馬上跌落,被側後的馬匹撞飛,最後的念頭就是見不著妻兒了,旋即隱入黑暗。

  吳晗看到了左前方馬文的落馬,也看到了馬文右側後的軍兵一槍將那個叛軍刺于馬下,但是馬文不在了。

  吳晗眼中帶淚,用右手馬刀一擊左手盾牌,狂吼一聲加速前沖,此時什麼保持隊形約束百隊都已是拋之腦後,他只想報仇。

  前方大團人馬沖入,一柄馬刀劈向季剛,吳晗馬刀砍向敵人,叛軍急忙回刀格擋,季剛一槍深深刺入叛軍的左肋。

  季剛鬆開了長槍,抽出馬刀,看到一個叛軍大棒擊打向吳晗,季剛馬刀疾劈將其斬于馬下。

  兩人充分利用緊密隊形往往以二敵一,連斬數個叛軍,毫髮無損的沖入敵陣。

  一個全身鐵甲的叛將沖了過來,原來方才的兩個叛軍就是他的兩名護衛。

  這名叛將奮力一槍刺向吳晗,吳晗左手盾牌一檔,砰的一聲悶響,鐵槍將鐵盾刺個正著,吳晗馬刀疾劈,對方向左閃身,躲過了馬刀,馬術著實不錯。

  問題是他面對的是兩騎,左面的季剛一刀將叛將的左臂卸下,叛將大聲嚎叫著從馬上跌落,隨即被馬匹踐踏而過。

  叛將的身後傳來驚呼聲,一柄馬刀砍向吳晗,吳晗勉力用盾牌擋開馬刀,他的左臂也是真的酸痛。

  接連兩下的重擊讓吳晗緩不過氣來,接著一杆長槍刺來,季剛一刀疾劈,圍魏救趙,叛軍回槍格擋,吳晗一刀削去了叛軍的頭盔,兩馬交錯,沖了過去。

  當吳晗又同季剛配合斬殺了一個叛軍後,前面為之一空,鑿穿敵陣了。

  孔有德的頭盔不見了,甲葉幾處破碎,頭髮披散,雖有護衛隨扈,但是在萬馬奔騰的戰陣中受傷難免,能從破虜軍齊整的軍陣中破陣而出,已經讓他們欣喜若狂了,其他顧不上了,至於毛承祿已經陷於亂陣之中。

  趙烈和五百護衛在後陣一直觀陣,並沒有什麼舉動,即使有些星星散散的破陣而出的叛軍,他們也全然無視,這些都是群龍無首的亂軍,即使逃亡也成了喪家之犬,沒什麼大不了的。

  趙烈用遠望鏡看著幾十騎叛軍亂陣中沖出,雖說已是旗幟全無,但是在叛軍四散奔逃的局面下,還能聚攏沖陣的只有這一支兵馬,估摸就是叛軍的大將了。

  趙烈做了一個手勢,短促的號角響起,所有的護衛都檢查了他們的兵甲和馬匹。

  趙烈左手鐵盾,右手長槍,輕輕一磕坐騎,坐騎小跑起來。

  五百餘騎的齊整軍陣向前躍動著,先是小跑起速,兩百步後,馬速提了起來。

  趙烈左手輕觸放下了面甲,他看著同那夥叛軍越來越近,此時一人一騎突然提前擋住了他的馬前。

  餘大寶這個巨漢經過老夫人和夫人的幾番教導,此時曉得在軍陣中一定攔在趙烈的前方。

  而趙達和另一名身手極好的護衛一左一右的夾著趙烈。

  趙烈不禁苦笑,以後親身上陣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

  雙方接近到三十余步,趙烈麾下衛們手舉短銃擊發,砰砰砰的響聲中,二十餘騎叛軍人仰馬翻,倒在地上掙扎。

  孔有德全然不顧他用刀柄刺了坐騎一下,飛奔向前。

  雙方的前鋒的衝撞短促激烈,二十余騎相續落馬,孔有德的前方只餘下四五個護衛。

  他揮舞大刀狂吼著沖前,他前面的護衛在與趙烈的護衛的互搏中相續落馬。

  一柄騎槍向他左肋刺來,孔有德左手鐵盾磕飛,右手大刀砍斷了一支騎槍,接著他用鐵盾將一個過於靠近的明軍擊打下馬。

  一支鐵棒帶著嘯音撲面而來,孔有德急忙用鐵盾格擋,砰的一聲悶響,鐵盾飛了出去,孔有德的左臂也被鐵棒掛了一下,他曉得左臂肯定是斷了,孔有德感到整個半邊身子都麻木了。

  兩馬交錯,他看到了趙烈,雖說趙烈面甲護面,但是這個身形,他至死不忘,這個卑鄙無信的小人。

  孔有德勉力舉起大刀,就在此時,一股巨力從後傳來,餘大寶轉身飛擲出的鐵棒擊中了他的後背,全無防備的孔有德身子一顫前傾,吐出大口鮮血。

  趙烈縱馬前行需要做的就是用鐵盾狠狠的給了孔有德一下,孔有德像是被巨錘擊中般飛出接著被破虜軍的戰馬撞飛。

  趙烈繼續前行,看到餘大寶用巨型雁翎刀砍碎了兩騎叛軍,他們面前一空,敵人蹤跡全無了。

  趙烈和他的護衛們打馬向前沖了百余步,開始調轉馬頭,重新飛馳回。

  在趙烈的吩咐下一些護衛開始下馬救治傷患,而另一些護衛則是給落馬負傷的叛軍補刀。

  趙烈、趙達、餘大寶則是從馬上下來等候著。

  趙烈除下了頭盔,心中有些遺憾,他的此番征戰就是用鐵盾輕輕一擊。

  遠方的戰事也告一段落,叛軍全盤崩潰,很多軍兵向四周逃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3

第372章 報應不爽

  趙烈看著方圓數裡遍佈人馬的屍首,以及還在嘶喊的傷兵傷馬,他無語的搖搖頭,他如今雖說心腸已是冷硬多了,但是眼前的一切還是讓他從心裡往外的厭惡。

  一個民族的血脈在此碰撞,也許讓孔有德李九成之流十分興奮,但是只會讓趙烈深深厭惡。

  遠處破虜軍留下了一些人馬收攏傷患,其他的軍兵開始四處追擊逃亡的叛軍。

  沖陣而出的叛軍最多不過幾百人,其他的有的向來路逃去,有的來到兩側臺地,放棄戰馬開始爬山,只要能逃脫一死,所有的手段都得試試不是。

  過了頓飯時間,幾個護衛將一個滿身鮮血的叛將抬了過來。

  一個護衛粗魯的抓住此人的髮髻將其腦袋抬起,趙烈一看正是叛軍的都元帥、原登州鎮守參將孔有德。

  孔有德能存活下來正是因為鐵甲護身和一定的運氣,但是如今他渾身多處骨折,坐起來都不能夠,全無一個時辰前威風凜凜的都元帥的氣派。

  “呦呵,這不是都元帥大駕光臨嗎。”餘大寶嗤笑道,他如今這個嘴也損的很,也算是一種進展了,同往日拙嘴笨腮不同。

  “趙烈,你個卑鄙小人,你我本應聯手同抗朝廷,你卻從背後下刀子,你日後也是我的下場,不得好死。”滿臉青腫的孔有德沒理會餘大寶,他呸的吐出一口血罵道。

  “哈哈,都元帥此言差矣,所有的協議都是用來撕毀的,前宋宋金合議、宋元合議,哪次不是如此,就是都元帥大人用招撫這招害了朱萬年、抓住了謝鏈,讓萬千明軍送命,這個毀諾的事萬萬不能由都元帥來說吧。”

  趙烈長笑一聲,孔有德竟然拿私下交易的事說事,真是讓人好笑。

  就是叛軍做出的一樁樁一件件欺騙山東登萊幾任巡撫,甚至將督師劉宇烈都玩弄的團團轉,就是反復無常用空話誘敵罷了。

  趙烈所為真是沒法同這幾位比,孔有德、李九成等粗漢將一個個飽讀詩書的朝廷大員玩弄掌骨之間,他趙烈自歎不如。

  “多說無益。”孔有德老臉一紅,好在此時已經全然看不出來了,“只說一件,朝廷和崇禎如此忌憚你趙家,你不應是正該坐擁漁翁之利,為何讓那個坐在京師裡的黃口小兒得利。”

  孔有德百思不得其解。

  “本也如此。”趙烈看看四周戰場的殘骸,他伸手一指,怒道:“你當本將願意看到麾下好男兒躺在這個骯髒的塵土裡嗎。”

  趙烈淩厲的眼神看向孔有德,孔有德心中一抖,“聽聞都元帥打算投靠大金了。”

  趙烈突然來了個瞬移,孔有德驚詫道:“你怎麼曉得。”他的回答完全是下意識的。

  這件事有多駭人,孔有德、陳有時、李九成、毛承祿、王子登等人一清二楚,他們麾下許多人同建奴有血海深仇,他們商議一旦沒有戰勝官軍只能投靠大金這個事時,都是暗自商議,不敢讓軍兵曉得,就是屬下護衛都不敢告之。

  他們就是怕軍心動搖,這個事他們倒是沒想太多漢奸賣國賊這般,在這個時代沒有這一號。

  他們所為雖說背棄了祖宗,但是為了活命也沒法子,就連祖大壽也降了,雖說後來偷跑回去,但是畢竟是曾降了大金。

  更不要說李永芳、範文程、石庭柱之流了。

  “難道是王子登說的。”孔有德脫口而出,在他想來毛承祿在此,李家父子在登州,還有誰,只有王子登了。

  “要想人不知道除非己莫為。”趙烈搖了搖頭,心道,我在此才曉得王子登,但是你們後來的降金我是一清二楚,根本不用問。

  “我等也是逼不得已,朝廷逼著我等上遼東同建奴拼命,各地刁民謾駡淩辱我等遼人。”孔有德臉上橫肉抽動,“既然逼的我等沒有活路,不如放手一搏。”

  “好個逼不得已。”趙烈不屑道:“你等逼不得已,就能讓百萬百姓流離失所,能讓數十萬百姓身首異處,讓數萬婦孺斃命在此。”

  趙烈用手一指孔有德,“你等就是反了,帶著家小眾軍出海到東江到朝鮮自立門戶,也算逼不得已,山東百萬百姓與你何干,讓你等驅趕虐殺,他們有多少不得已。”

  “哼哼,不過是些螻蟻。”孔有德滿不在乎,人他從遼東到山東殺的多了,他是當真不在意,都是些兩腳羊罷了。

  “嘿。”趙烈自嘲一笑,同一個畜生爭辯什麼,當真好笑,“將這個螻蟻拉出去淩遲了。”

  “趙烈,我孔有德向來很少求人,今日就求趙大人給個痛快的可否。”孔有德不只一次的淩遲過旁人,這當真是酷刑,還不如車裂,一下完事死求的了。

  “都元帥見諒,趙烈也是逼不得已啊。”趙烈笑眯眯道。

  孔有德開口大罵接著又哀求不已,只求速死。

  兩邊上來的護衛用破布將其嘴緊緊塞上,手腳捆住,另有人手將一個木樁子豎在一旁,將其捆綁其上。

  趙烈此時對這個人渣已是全無興趣,他下令今晚就在此安營,即刻建立傷患營,救治傷患。

  他還沒有安置完,一聲淒厲的長嚎傳來,孔有德開始受刑了。

  當同樣身受重創的毛承祿被抬過來時,孔有德已經半昏迷了。

  “孔兄,等兄弟一會,某馬上就來陪你。”毛承祿有氣無力道。

  毛承祿被抬到趙烈面前時,先說話的是不是趙烈,而是毛承祿。

  “你就是趙烈,嗯,你的麾下軍兵確是勇烈,難怪斬首建奴千級。”毛承祿看著面前的趙烈以及身邊殺氣騰騰的護衛,毫不在意。

  雖說說話聲音不大,但是不改大大咧咧的本色。

  “嗯,久聞你是毛帥手下第一將,今日一見你果然刀槍臨頭而不改色。”趙烈贊道。

  毛承祿即使有鐵甲護體也是深受重創,他的護心鏡被馬蹄踏癟,雙腿也被踏斷,尤其是斷了的手臂幾乎流盡了他身上的血,如今氣息奄奄。

  但是如此,他也不哀聲求饒,全無懼色。

  “毛帥,唉,毛帥要是還活著多好。”提到毛帥,毛承祿精神了一些。

  “聽聞你每到節日必是祭拜毛帥,可見你是個忠義之人啊。”趙烈笑道。

  “毛帥與我有知遇之恩,我本小卒,如無毛帥看中收為義子,恐早已埋骨遼東,此恩如同再造,此番一去到能同毛帥一聚,也是快事。”毛承祿眼中含淚道。

  “你毛承祿也算是知恩圖報,今日趙某不得不殺你,你等讓數十萬百姓蒙難,也算是你的報應,看在你還有忠義之心的份上,還有何遺言,趙某為你辦了。”

  趙烈看看天色,忠義忠義,什麼忠什麼義在這個時代都模糊了。

  “登州還有妻子在,別讓他們進教坊司,毛承祿就是拜謝了。”今日頭一遭,毛承祿正容看向趙烈。

  范官子女變賣成奴僕很正常,女子被發配教坊司,充為官妓更是平常事,這輩子就是毀了,這也是毛承祿唯一在意的了。

  “本將允了,可惜了。上路吧。”趙烈一擺手道。

  “沒啥,等了很久了,今日倒是暢快了。”毛承祿倒是渾不在意。

  須臾下面傳來一聲悶哼,護衛來報,毛承祿伏誅。

  楠勇、魯厚財和護衛來到浮屍處處的戰場,到處翻找袁剛的下落,終於在一處馬屍傍邊找到了袁剛的屍首。

  袁剛的面相很平靜,長槍刺透了他的心臟,他幾乎當時就死去了。

  楠勇和魯厚財用刀將槍桿的兩端鋸斷,深怕過於驚動袁剛的屍身。

  楠勇和魯厚財沒有用別人來抬袁剛,他們倆一起抬著袁剛返回千隊。

  來到千隊的集合處,不斷有騎兵押著抓住的叛軍返回。

  一個叛軍把總罵罵咧咧的走著,不礙乎是他的一把好刀被搜走了,這可是從登州一個遊擊家裡搶來的,怎麼樣能有幾十兩銀子。

  他剛剛被俘時,深恐被砍了腦殼請功,這個惶恐,這會他覺得沒了危險了,他看到不少叛軍被收攏回來,那就不會被殺了,否則當場砍殺多爽利,至於這麼費時費力嗎。

  於是碎嘴子的毛病又出來了,旁邊還有他的兩個護衛起哄。

  楠勇黑著臉催馬來到近前,一刀揮下將這個把總身首異處,兩個護衛嚇得回頭就跑,被楠勇追上一一砍殺。

  登時引起一些降兵的恐慌,亂作一團,魯厚財急忙上前拉住楠勇的韁繩,擅自殺俘肯定是要受軍法的了。

  其他軍兵好一通忙碌將炸了營的其他降兵收攏起來。

  晚上,趙烈收到了鎮撫報上來的戰績。

  此戰斬殺自孔有德、毛承祿以下叛軍四千八百七十餘人,俘獲一千八百餘人,兵甲無算,金銀十三萬七千餘,戰馬兩千一百四十餘匹,駑馬五百六十餘匹。

  可謂是戰果彪炳。

  破虜軍陣亡三百四十六人,重傷二百二十六人,輕傷八百餘人。

  三分之一的戰力喪失。

  趙烈雖說心中早有準備,還是肉疼了良久。

  其實他完全可以用步陣擋住叛軍去路,打掉了叛軍鋒芒後騎兵沖陣,這樣會大大降低傷亡。

  但是玉不琢不成器,破虜軍的騎兵須得磨礪,而七千餘的叛軍騎兵正是好陪練,戰力不弱,還不象建奴那般難纏,練手正好,當然自家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但是總比日後付出更大的傷亡要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4

第373章 接連震攝

  吳三桂統領著他的麾下騎兵千人作為朝廷平叛大軍的前鋒在大隊前探查。

  吳三桂心情極佳,好幾個總兵參將來爭搶前鋒的位置,他一個小小遊擊被督師朱大典相中,為大軍先鋒,可見對其的看重。

  沙河一戰,轉瞬就擊破叛軍,讓官軍上下軍心大振,什麼十萬之眾,什麼東江兇悍,遇上我大遼鎮就是個渣。

  遼鎮五千騎兵此戰後聲名大振,這幾年來,他們也是夠搓火的,同建奴的接連敗北,讓大明上下對遼鎮一片罵聲,什麼靡費國幣,什麼貪生怕死畏敵如虎,什麼戰力不堪一味避戰。

  大明上下文武說起建奴,不罵上遼鎮幾嗓子就不痛快,遼鎮簡直成了大明人的出氣筒。

  此戰過後,遼鎮自統兵的金國奇、祖大樂以下都是趾高氣揚,昌平、保定、天津、京營、山東等各處兵馬圍剿,屢戰屢敗,遼鎮一出,即刻斬將奪旗。

  說明什麼,說明遼鎮不是戰力不堪,而是建奴戰力太強。

  而遼鎮還是那個大明武力第一的大遼鎮。

  此番官軍上下軍心提振,人人喊著願為前鋒,當真各個爭先,當然朱大典可是對其他軍兵怕了,怕再一次被他們打臉。

  於是派出了吳三桂這個敢打敢拼的遼鎮的後起之秀。

  大軍行進的速度不快,因為有十餘門紅夷大炮要一同上路,因此速度快不起來,叛軍有數十門紅夷大炮,運到前線有個二十門就夠官軍喝一壺的。

  這大炮對明軍的陣勢還是破壞力十足的,朱大典只能以毒攻毒,帶上紅夷大炮對轟,此外如果攻擊登州等大城,沒有紅夷大炮更是不可。

  吳三桂開始的時候很輕鬆,後來孔有德的襲擾讓吳三桂有些疲於奔命了。

  叛軍的數千騎兵不斷的襲擾官軍,讓吳三桂不敢離開大隊太遠,吳三桂有股血勇,但是頭腦可是一點不差,他不覺得自家一千騎兵就可以力敵孔有德的數千騎兵。

  因此他就在大隊前二十裡行進,絕不冒進,這樣走了十來天,突然,叛軍的大隊再也沒來襲擾,只有叛軍的斥候同他們如影隨形。

  最近三天連斥候都不見,都沒了,要多乾淨有多乾淨,一個叛軍沒有了。

  接著手下俘獲了十幾個叛軍逃兵,他們言道叛軍被登萊軍的趙烈伏擊全軍覆沒了。

  吳三桂聽了大笑,這是什麼,誘我孤軍深入嗎,笑談,數萬叛軍被那個什麼趙烈一舉剿滅,不用剿滅,就是擊潰也是笑談。

  孔有德呀孔有德,你這個計謀當真拙劣。

  可惜,他麾下的幾個刑偵好手百般上刑,都是這般說法,直到死的不能再死了,這些叛軍還是這個說法。

  吳三桂也是感歎這個孔有德有一手,能弄出這些死士為其效命,咬牙熬著也不告發,可見其也非同尋常,算得上是個梟雄。

  感歎是感歎,他還是不慌不忙的行軍,你越是要我急,我越要穩,反正只要朝廷大軍平推過去,再有一次大戰,就可以一戰而定,此時吳三桂的頭腦極為的清醒。

  這天臨近午時,前方夜不收來報,前方數裡的谷地發現數個堆滿人頭的京官,能有數千人,好像都是叛軍的。

  吳三桂即刻下令前往探查,多了這幾裡路,他真不怕孔有德的埋伏,大隊就在後面二十餘裡,援助他極為迅快,就怕孔有德不來,只要來了,他麾下纏住孔有德,後面的大軍掩殺,又是一場大捷。

  吳三桂率領著七百漢軍騎兵三百夷人騎兵向前急進,當他們進入穀口,一股濃重的腐臭直沖鼻端,讓人緩不過氣來。

  吳三桂看到地上散佈者兵甲的碎片和斑斑血跡,草地也被踐踏的七零八落,雖然經過數天的恢復還是能看出當時的遺跡。

  這是個戰場,沒錯還是很多騎兵大戰的場所,這個吳三桂太有經歷了,遼鎮可是有著大明最多的鐵騎。

  當他來到數個千餘人頭堆放的巨大京觀時,也是深深為之震攝,在京觀的前方放置一塊大石,上面刻畫著殺人者恒殺之,荼毒百姓者死。

  這些大字警告的意味明顯,這是用數千顆血淋淋的人頭示威。

  關鍵是這些人頭是誰的,只要曉得他們是誰的屍身就曉得書寫警告的是誰了。

  但是這些人的屍體全無,數千人頭、沒有屍身,太詭異了,讓經歷不少戰後慘像的吳三桂也是心中發毛。

  這不科學,按說,有了這些人頭,屍身也應該在這裡,就是數千屍身也不能憑空失蹤不是。

  吳三桂心中發寒就在這裡,太詭異了。

  前方的探馬回報,前方一個檯子有個被淩遲而死的軍將無頭屍首。

  吳三桂趨前一裡多地,看到一個無頭的軍將屍首被掛在柱子上,身邊拜訪著破爛的魚鱗甲,身上被割的到處是傷口,如今傷口已經浮腫變形,整個身子也膨脹起來。

  吳三桂此時是萬分無語,這個谷地留給他的疑問當真是太多太多,他的頭腦想不清到底這數千人是誰殺死的,再就是殺人者是誰。

  吳三桂此時已經無心向前,他派出快馬飛報後面的大隊,讓督師監軍定奪吧。

  雖說只有二十多裡,但是依照四平八穩的龜速,大隊直到第二日過午才抵達。

  吳三桂昨日是在谷口外安營的,沒法子穀裡沒法待,那個味道太濃烈了。

  朱大典、高起潛、金國奇一到,即刻被吳三桂引領著眾人前往一觀。

  當他們來到穀內後,也被穀中詭異的場面驚呆了,朱大典和高起潛更是從沒見過如此場面,他們倆臉色蒼白,眼睛躲閃著那個巨大京觀,知曉了這個場面就可以了,他們真怕看多了會當眾出醜。

  “大人,屬下以為這些人的屍身不會太遠,就在左近。”楊禦藩巡視了四周道。

  “嗯,楊總兵講講。”朱大典示意他繼續。

  “大人,數千屍身太過沉重,運到它處何用,屬下估摸還是在這裡。”楊禦藩一指地面。

  眾人恍然大悟,對對,忘了這個茬了,埋在地下就可以了嘛,他們即刻派出軍兵四處查探。

  結果在官道右側發現了數個新近培高的土丘,上面已經稀疏的小草,但是畢竟同其他地貌不同。

  待軍兵挖開一個大坑,裡面都是戰馬的腐屍,再挖開一個裡面出現了大量無頭屍首,他們身穿大明破爛戰袍,有的就是簡單的勁裝,還有破爛的棉甲、皮甲,不一而足。

  這太明顯了,打了多少交道的叛軍裝扮,這些軍將一看就看出來了。

  眾人譁然,這是數千叛軍的屍首無疑了,那麼接下來就一個,誰做的,這不是阿貓阿狗,是叛軍裡戰力最強的騎軍。

  雖說前些日子脆敗於遼鎮騎兵手中,但是前幾番數次大敗官軍,這些騎軍居功至偉,乃是叛軍的頂尖戰力。

  在登萊誰有這般戰力,如果是官軍,他們早幹什麼去了。

  此時,吳三桂只好將幾天幾個叛軍俘虜說的話交代出來。

  “趙烈?”從朱大典、高起潛到楊禦藩、吳襄、祖大樂、祖大弼盡皆驚詫。

  “趙烈不是宣川一戰損失慘重,傷亡過半了,如何還有如此多的軍兵。”高起潛第一個疑問道。

  朱大典意味深長的看看高起潛,看來萬歲對趙烈的猜忌是千真萬確的了,高起潛脫口就說出趙烈所部的境況,可見此番來此,萬歲爺交代了一些啊。

  “聽聞趙家海貿豪富,整補起來也不稀奇。”楊禦藩接著道。

  “絕無可能,這些叛軍騎兵戰力頗強,絕不是一般衛所兵能圍殲的。”祖大樂斜睨了一眼楊禦藩道。

  話裡的意思明顯,這幫子東江兵不弱,一般明軍不是對手,也就是我遼鎮。

  至於什麼傳出來的威震大明的趙烈,誰曉得有多少戰果是真的,虛報軍功在大明軍將來說都是行家裡手,誰曉得兵部點驗,趙烈花了多少錢糧打點的。

  楊禦藩臉上一紅,他可是數次敗在叛軍騎軍手中,祖大樂這話真是打臉,但是他還說不出什麼,如今遼鎮被督師和監軍因為泰山支柱,你個敗軍之將同他們衝突,看看這兩位爺向著誰。

  其他人也並不相信趙烈所為,太玄奇了,如果這是數千步軍,他們還有可能相信,這可是數千騎軍,流動性強,戰力也不錯,趙烈恐怕力有未及。

  不管怎麼說,這個疑問很大,眾人各懷心事統領大軍繼續上路。

  接下來的行程還是沒有叛軍的動靜,連叛軍的夜不收也是不見,讓朱大典等人疑神疑鬼,真是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幾日後,他們來到黃縣大營時,近萬的叛軍頭顱又一次展現在他們面前。

  此番他們徹底無語了,也就是說近半的叛軍主力已經不復存在了。

  當然所有的一切還是指向趙烈,盤算一番登萊也找不出別的勢力了。

  此時趙烈所部的強悍讓眾將驚懼,難道趙烈以往戰績都是真的不成。

  就連進入關內後一慣跋扈的遼鎮諸將也是驚疑不定,難道這個威震大明的趙烈所部真的是如此勇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4

第374章 坐困愁城

  當朱大典等人在黃縣驚疑不已的時候,登州城外戰旗飄揚,破虜軍數千大軍圍困了這個叛軍的大本營,真的就是數千大軍。

  說是圍困有些牽強,數千人圍困近兩萬人,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這就是如今的現實。

  李九成站在水城的城頭眉頭緊鎖,甚至可說是有些無所適從,他的簡單的頭腦應付不來這個複雜的局面。

  李九成和李應元聽聞了黃縣大敗,畢竟從黃縣大營逃亡的軍兵不少,很多逃回了登州這個大本營。

  李九成第一個反應就是將登萊巡撫謝鏈殺死,他曉得什麼議和招撫,在黃縣大敗的時候就是水中花了。

  當時李九成就決定坐鎮水城,親自保護水城這個後路。

  當然,他和李應元沒有即刻乘船出海,就是因為他們還抱著一線希望,那就是孔有德擊敗趙烈的阻攔返回登州,這樣雙方合兵一處上船出海。

  因為他手下的軍兵還是太少了,帳面上一萬餘,其實戰兵只有數千人,其他都是雜兵和叛軍的家眷。

  這些軍兵出海能做什麼,東江還有黃龍舊部,他就是打算投建奴,也得沖過東江的阻攔不是。

  因此他只有等,最好孔有德能帶回數千兵馬,這才有希望沖過東江的堵截,前往大金。

  再者軍兵人數多些,也受大金的重視不是。

  可惜,李九成最後等到的是趙烈的兩千騎軍的到來,並且一到登州,立刻截斷了登州和登州水城的聯繫。

  李應元被困在登州城內,李九成只能在水城望洋興嘆。

  遠遠的旌旗飄揚,又有趙烈的軍兵趕到,紅黑色的裝束一看就是他的軍兵,在登萊獨此一號。

  李九成估摸孔有德完了,否則趙烈絕不敢這般圍困登州,孔有德所部一旦回返登州,兩面夾攻,趙烈必敗無疑。

  耿仲明、李應元此時就在登州城頭遙望趙烈所部的軍陣,他們心中冰冷一片。

  耿仲明心中頗為悔恨,如果他不獻城,如今……

  李應元考慮的是他怎麼沖到水城和李九成匯合,登州如今是死地了好嘛。

  四裡外,趙烈用遠望鏡好好端詳了一下登州城防,只見城上紅夷大炮、大將軍炮遍佈,能有數十門,城上站滿了叛軍軍兵。

  “大人,這是一座堅城啊,攻取不易。”黃漢此時放下遠望鏡道。

  登州如今只剩下登州一地的叛軍,黃漢已經沒必要在石島堅守了,如今也來到登州同趙烈匯合。

  “當真是堅城。”趙烈點頭慨歎,如果不是裡應外合,叛軍想攻下這個堅城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想想萊州城就曉得了,萊州城防距登州遠矣,卻阻擋叛軍四個多月,叛軍想盡辦法也沒能破城。

  登州呢,周九裡,城高三丈有餘,闊兩丈,盡皆包磚,當時有萬餘軍兵,巨炮數十門,當時叛軍不過數萬,攻此堅城絕無可能。

  因此孫元化被朝廷下獄真是不冤枉,命數如此啊。

  “大人,探馬來報,朝廷大軍已到黃縣,留給我軍的時候可是不多了。”黃漢也是有些發愁。

  他發現破虜軍簡直同建奴入寇一般無二,數千人就可以圍住州城,州城裡的軍兵再多也不敢出城,無他,破虜軍野戰無敵啊。

  但是破虜軍攻取大城也是不易,總不能像建奴般驅使百姓為先驅攻城吧,如果破虜軍軍兵攻城,破虜軍當真折損不起,此番破虜軍兩個步軍千總和三個戰兵隊和一個騎兵千隊,不過五千餘人,如何攻城。

  杜立走上前同趙烈低語幾句,趙烈點頭贊許。

  耿仲明看到破虜軍開始在六七裡外安下大營,心知趙烈這也是害怕城上的紅夷大炮。

  他還真不怕趙烈攻城,怕就怕趙烈不攻城,趙烈這點人手攻城定是折損極重,但是趙烈不攻城等朝廷大軍一到,登州絕無幸理。

  但是如今他怎麼辦,跑路吧。

  耿仲明回到城中,即刻下令城中嫡系收攏金銀細軟、兵甲準備突圍,他估摸朝廷大軍到來還得有個十天半月,畢竟這麼多人馬輜重火炮行軍不可能太快。

  只是這個細軟收攏起來並不容易,多半年來打下的二十餘城池搶掠的金銀財寶都堆積在登州的府庫中,這些物件不可能都帶走,因此甄別也是個活計,得有個一天時間。

  當然還得派人黑夜潛出同水城的李九成聯絡,到時突圍到水城,水城城門不開就是萬事休矣。

  夜晚,東面把守城門的把總劉奎回到家中,他回來也是讓家裡婆娘準備細軟準備逃離的。

  好在家裡只有婆娘和一個半大兒子,俐落多了。

  他返家不久正在同婆娘交代事宜,突然商人老嚴前來拜訪。

  老嚴幾個月來從他這裡打探了不少的消息,他也沒在意,可能看到官軍圍城,這是坐不住了,反正要走了,劉奎不在意賣他一個人情。

  “老嚴啊,官軍如今圍城,我等就要突圍走了。到時亂兵起,你同家裡人還是躲避一時為好。行了,家裡有事要忙,就不留你了。”劉奎低聲吩咐道。

  這幾月來他從老嚴那裡得到數百兩銀子,臨了讓他們全家避避兵災對得起老嚴了。

  “大人勿急,嚴某此來就是送給大人一場富貴。”老嚴笑眯眯道。

  嗯,這話很歧義啊,劉奎抬眼看向老嚴,此時的老嚴雖然還是如以往的笑著,但是腰板筆直,氣度儼然,同以往彎腰屈從的模樣不可同日而語。

  這是什麼情況,劉奎又細細端詳了一下老嚴。

  “某乃是靖海衛指揮使趙烈大人麾下百戶,在登州公幹多年了。”老嚴此番收起笑容,遞上一塊銘牌。

  劉奎一看太熟悉了,正是明軍的身份銘牌,當然這玩意可是能夠仿照。

  “老嚴,怎麼曉得你不是假冒的。”劉奎也收起笑容道。

  他倒也沒慌張,老嚴要是即刻對他不利,好像不用這麼費心費力的交往數月吧,尤其是近半月,他任職東門,老嚴走的更是勤快了,看來這是早有預謀啊,難道是東門……

  “一個牌位而已,某有其他證明的物件。”老嚴來到門前打了個呼哨。

  夜色中突然出現了十幾個短打扮的人,他們警惕的看著四周圍攏過來。

  “這都是我等石島在登州的人手,當然這是一小部分,足以證明我軍的實力了吧。”老嚴一揮手。

  這些人迅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劉奎眼睛差點沒瞪出來,他沒有發現自家周圍埋伏著這般多的人馬啊。

  “怎麼樣,劉把總看到了吧,我們能否談談呢。”老嚴胸有成竹道。

  “老嚴,你等看上了本官把守的東門了吧。”劉奎不傻,傻子到不了他這個地位。

  “劉把總目光如炬,我軍就是要從東門入城,如劉把總能獻出東門,我家趙大人不吝賞賜。”老嚴拱了拱手。

  “小的曉得趙大人在登萊的威望,當真是聲震大明的英雄人物。”世事變換快啊,如今是劉奎討好陪笑道。

  “東門有軍兵數百,劉某的軍兵只是少數,到時其他軍兵阻攔,少不得刀兵相見。這個……”

  既然是交易,當然擺在桌面上談好。

  “既然劉把總談起,嚴某就將大人所言交代一番,我們大人講了如果劉把總獻出東門,賞紋銀三千兩,此外趙大人可保劉把總的身家安全,到時劉把總願意到哪裡,大人派人護送。”老嚴將事情擺明。

  “咳咳咳。”尼瑪,三千兩銀子,劉奎驚得一陣咳嗽,這是多少銀子,劉奎小算盤一打,發現他就是給他麾下每人十兩銀子,他還能留下近兩千兩白銀啊,夠他這輩子開銷了。

  但是得隴望蜀是人的天性啊,劉百總也是不能免俗。

  “咳咳,嚴大人,您看能不能在趙大人麾下為小的謀個一官半職的,小的家中也有一大家人要養,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劉奎笑著拱手,連腰都彎了下去。

  “呵呵。”老嚴腰板筆直的斜睨了他一眼,看看家裡的小貓三兩隻,“劉把總,這個嚴某也做不得主,嚴某只能做主再給你加五百兩銀子。”

  劉把總要求被拒,心中微微不爽,尼瑪就是給個平級的把總也行啊,你們趙大人也太摳門了吧。

  “劉把總看來不太滿意啊,要不將我送與耿仲明,劉大人也是大功一件啊,然後劉把總也好隨耿仲明出海東江一遊。”老嚴笑眯眯道。

  老嚴也是這個膩歪,破虜軍的官職也是你能惦記的,也不看看自己鳥樣子。

  說實話這些銀錢還是杜立發話的,至於趙大人,老嚴這些日子根本就沒見著。

  看到老嚴話裡的意味不對,劉奎可是不敢在猶疑了。

  “嚴大人,此番干係身家性命,趙大人可是要說話算話啊。”

  “呵呵,劉大人多慮了,趙大人何等人,因為這個點小小的錢糧反悔,可笑之極。”老嚴嗤之以鼻。

  “娘的,幹了。”劉奎一咬牙一跺腳,“只是嚴大人千萬要說話算話啊。”

  老嚴聽聞直翻白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4

第375章 總有意外

  第二日,劉奎照常當值,他表面上倒也沉得住氣。

  但是越到傍晚,他心中越是忐忑,心跳的厲害,畢竟這也是掉腦袋的事情,如果被人發現抓獲,他能被耿仲明和李應元淩遲了。

  申時中,天天剛剛黑下來,劉奎心裡好不容易平復了一些,他看到老嚴在幾十步外隱蔽的打了個招呼,那是昨晚商議好的,表明一切按照昨晚說的辦,沒有變化。

  劉奎登上城樓細細端詳遠方的夜色,他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可能還是太早了,他們商議獻城的時間是子時中,還是太早了啊。

  城樓下傳來喧鬧聲,他皺了皺眉,真他娘的有膽大的,都是什麼時候了還有這般不知進退的。

  劉奎同幾個護衛來到樓下,只見數十名的護衛等在下面,李應元正在從馬上下來。

  “拜見總兵大人。”另一個把總老肖急忙跪拜。

  “拜見總兵大人。”劉奎搶前幾步急忙跪拜。

  “免了吧,今晚你等當值啊。”李應元一開口就是一嘴的酒氣。

  他身形搖晃著連路都走不好了,他的近衛急忙攙扶著。

  幾人將李應元攙扶到城樓上的閣樓安置好。

  劉奎心叫苦也,特麼的你個色鬼什麼時候來不行,今日來值守,往日你都是點個卯就走的,今日來了還不走了。

  關鍵不是李應元,而是他帶來的幾十個護衛,城門的其他百多名兵丁就夠收拾一陣的,加上了這幾十個護衛不好辦了。

  要知道李九成對他這個兒子寶貝的很,配給他的親衛不弱,這可如何了局。

  李應元在樓上呼呼大睡,近衛在樓上樓下戒備,劉奎心中惴惴不安。

  他左等右等,這個色鬼也不醒來,往日裡他一看李應元點個卯就去花天酒地,心裡不曉得罵過多少回,那是羡慕嫉妒恨啊,他沒有這個機會啊。

  今日他心中默念,李大少你特麼就趕緊醒了找幾個粉頭去樂呵樂呵去得了,馬上就要人頭落地了,還不趕緊及時行樂。

  李應元肯定是沒聽到他的話,接著大睡。

  轉眼已是亥時中,外面已經是寂靜一片,還是沒有趙烈軍兵的動靜。

  劉奎心下安穩不少,看來今晚趙烈沒有出軍,否則不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劉福貴聽聞定會大罵,你特麼眼瞎耳聾怨不得別人,沒看到爺爺在這裡等了兩個時辰了嗎。

  申時末,破虜軍用馬隊照舊繞城巡視,今日的規模還大了一些,就是為了掩護破虜軍靠近城池。

  劉福貴所部和另一個備軍千總此番出戰,就是個打掃戰場收攏俘虜的活計,比較憋屈。

  但是此番偷襲城池,輪到他們步隊出馬,折損了一些戰力的騎軍此番就是攔截逃往水城的叛軍,可以歇歇了,趙烈也不打算讓寶貴的騎隊折損在巷戰裡。

  劉福貴用手掃掃在臉上穿梭的蚊蟲,越到秋末這個蚊蟲越是兇猛,兩個時辰他已經被叮咬了十多次了,十幾個小饅頭是必有了。

  娘的,過的真慢,他也不曉得如今大致的時間,估摸就是亥時。

  等著吧,劉福貴接茬同蚊蟲做著鬥爭。

  李輝臉上也有了幾個小饅頭,這還是他不怎麼招蚊蟲,否則更多。

  他身上卻是癢癢的厲害,他伸手掏了半天,摸出了一個爬蟲,天太黑,他也看不清是什麼。

  他摸著了身上的鐵甲,鐵甲上都用破布包裹著,就是連接的縫隙也被破布填充,破布不夠就將裸衣撕碎了填充,畢竟一時間到哪裡找那麼多布頭。

  手裡的鐵槍都用布包著,就連木質的握杆也是如此,就是怕撞擊發出聲音,至於鐵裙子、下面的護甲更是沒穿戴過來,此番就是半身甲了,沒法子,為了儘量不出動靜,能省的都省了。

  李輝看著城頭灰暗的風燈和隱約的人影,心道這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有命令出擊。

  郭二胖則是無聊的數著星星,反正什麼時候出擊有上官定,他就是等著。

  盧海和羅霄也是靜靜的趴在那裡,盧海如今也是什長了,經過了宣川的血戰,他們也算是有了歷練,心情沒那麼忐忑,等著吧,等著信號的到來。

  劉奎哪裡知道裡許外已經有兩千餘人在哪裡等候了,他此時正在慶倖外面沒什麼動靜,恐怕趙烈所部沒有出動,唉,躲過一劫啊。

  心情安穩一些,他開始大罵李應元,你個色鬼,毀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的清白,是個什麼東西,你們李家父子就沒一個好東西,都是色中餓鬼,早晚讓官軍砍了腦殼。

  此時劉奎已經不知不覺將屁股挪到了另一邊,用官軍的角度想事了。

  亥時末,那個被登州無數人罵做色中餓鬼的李應元醒了。

  這個李大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辦每天的大事,什麼大事,就是到青樓找幾個粉頭瀉火去。

  於是李大少邁著穩當不少的步子,在幾十名的護衛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劉奎在身後將其祖宗八代罵個遍,今晚可是把他嚇壞了,很是心跳的厲害,汗出幾重啊。

  如今這個禍害可算是走了。

  如今已是子時初,萬籟俱寂,城樓裡門洞裡很多的軍兵開始打起呼嚕,正是困乏的時候。

  只有劉奎心中不斷嘀咕,到底這個老嚴來不來,此時李應元和他的護衛不在了,他反倒是想早點獻城得了,省的心驚膽戰的熬著。

  過了一刻鐘,城門裡響起腳步聲。

  “站住,是哪個。”城門裡值守的軍兵大喊一聲。

  “俺是劉把總的親戚,有事找劉把總。”老嚴那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劉奎心中一跳,心道終於還是來了。

  “是老嚴嗎,給我拿酒來了嗎。”劉奎壓住砰砰的亂跳的心臟,步出門洞。

  “劉頭,這不拿了些好酒好菜和你喝上一點,有點事也和你商議一番。”老嚴又恢復了老樣子,腰弓著,臉上諂媚笑道。

  “嗯,走著吧。”劉奎看看老嚴身後,只見他後面兩個人一個拎著酒罈子和酒碗,一個領著食物。

  “給兄弟們留下點啊。我這個當把總的也不好只是一個人嚼穀不是。”劉奎道。

  “那是,俺老嚴做人劉頭放心,都有份。”老嚴點頭哈腰道。

  他吩咐兩個人將酒碗和大罎子酒食物放下。

  他則是拎著一個小酒罈和熟食跟著劉奎來到城樓上,此時另一個把總老肖已經睡著了。

  兩人將酒菜擺上,老肖和幾個護衛已經聞到味醒了過來。

  立時加入酒局,半夜天冷喝點小酒暖和一下身子真是好不快哉,至於老嚴為啥給劉奎買酒,呵呵,如今商販被叛軍劫掠怕了,找個靠山,有事報個名號多了去了,老肖也有這樣的所謂朋友,他根本就沒懷疑。

  老嚴很是周到的讓著酒,很快,酒乾杯盡,下酒菜一掃而空,幾人都喝得二麻二麻的,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老劉,老嚴,你們接茬聊,我得接著睡去。”老肖硬著舌頭道。

  劉奎、老嚴謙讓著,老肖裡倒歪斜的進了閣樓裡。

  老嚴此時向劉奎點了點頭。

  劉奎一咬牙,將幾個自己的護衛叫來,在城上嘀咕起來。

  護衛一聽趙烈前來攻城,劉把總要獻城,當然是跟隨了,眼見前路茫茫,此刻可以保住性命,不用出海,還有每人十兩銀子的獎賞,不用多講,幹了。

  劉奎又將他的手下兩個頭目叫到樓上一說,兩人都是點頭追隨劉奎,也不是劉奎威信多高,而是傻子也曉得叛軍完蛋了,白日裡趙烈的破虜軍的已經拿著孔有德的人頭和旗幟喊話了,也就是說外援已經斷絕。

  城內軍兵之所以還在堅持,就是怕官兵砍去腦袋請功,如今說劉頭已經同趙大人取得了聯絡,今晚獻城,沒說的,就是追隨劉頭了。

  如此劉奎的部下都應允了,劉奎按照幾個人先進去將老肖幾個困了起來。

  老肖幾個喝的人事不省,醉夢中就被捆個結結實實,連嘴巴也被嚴嚴實實的堵上了。

  老肖此時酒是半醒了,可憐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眼神向劉奎求饒。

  劉奎一句話老實呆著,就不會傷了你等性命,否則直接從城上扔下去。

  幾人將頭點的如小雞琢米一般,事關項上人頭,不敢不低頭。

  當劉奎老嚴走下城門樓,下面的一眾兵丁喝的昏天黑地,很多已經昏睡過去。

  只有兩個越喝越精神的老肖手下還在胡侃,劉奎示意了一下,他的兩個護衛將其輕輕的放倒。

  其他軍兵簡直是一對一將其他軍兵打死打昏,數十息間全部解決,顯示了劉把總的手下打悶棍的高超技巧。

  老嚴則是讓兩名手下出去將六七十手下叫了進來,他們各個勁裝打扮,手裡拿著短兵器,沒法子,長兵器是沒法拿在手中。

  劉奎讓軍兵開始拉開千斤閘。

  千斤閘是要靠絞索絞起來的,在大半夜裡這個聲音當真是刺耳之極。

  這些人都焦急的四處看著周圍的動靜,千斤閘氣的很慢,重量在那裡,是防護城門的主要屏障。

  嘎嘎的聲響中,千斤閘不緊不慢的上升中。

  就在此時,幾聲大喊聲傳來,只見百余步外一大群人正向門口走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4

第376章 城門喋血

  原來耿仲明已經告訴李大少,明日後半夜出城奔水城,也就是說今晚是他們在登州的最後一夜了。

  李大少來到離東門不遠的牡丹樓點了幾個粉頭喝了幾杯,忽然感慨大發,決定帶著粉頭酒菜到東城頭的閣樓繼續,也讓明軍看看,老子不怕,即使你們來了,老子也是照常飲酒作樂。

  他這個腦洞大開的想法於是讓他們一行人來到離東城門百步遠時,發現有人正在往上絞起千斤閘。

  此時不用什麼聰明的頭腦,李大少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這是有人要獻城了。

  此時什麼粉頭、什麼城頭飲宴,去他的吧,如果城門被打開,一個時辰後他就得人頭落地。

  砰砰,兩聲火銃爆響,這是李應元的護衛報警,其他人在李應元的呼喝下向城門口沖來。

  劉奎此時一眼就看出是李應元和他的護衛,他心裡將李應元的祖宗八輩罵個遍。

  “劉把總,你帶人上城頭,別讓兩翼的叛軍沖過來。這裡我的人把守。”老嚴大吼一聲。

  劉奎聽聞打個磕絆,老嚴什麼時候也這麼勇烈了,向來老嚴不都是軟糯糯的嗎。

  他答應一聲,即刻帶著百來人從梯道跑向城頭,畢竟如今叛軍枕戈待旦,城上都有叛軍,如果從城頭攻下來,就是腹背受敵了。

  而讓劉奎和他部下把守城門,老嚴實在不放心,別看到事情緊急,自家先跑了。

  老嚴的屬下都是軍情司的殺手隊,此時即刻布好陣型。

  前排的十餘人拿出了火銃,這是來之前就填充好的,他們瞄向了叛軍。

  老嚴焦急的回身看看還在不緊不慢上升的千斤閘,這個無奈,特麼的太慢了。

  砰砰砰十幾把火銃擊發,李應元的護衛倒下了近十人,那裡人員太密集了,打過去就有。

  一顆鉛彈劃過李應元的頭側,他的酒意被嚇醒大半,一個護衛急忙將他壓倒在地,太嚇人了。

  李應元大吼著,“上上,奪回城門老子賞銀千兩。”

  護衛們聞言紅著眼沖了上去。

  雙方登時展開殊死搏殺。

  百息功夫已經有十餘人倒地掙扎,當然大多數是單打獨鬥的李應元護衛。

  其他的眾人還在激烈肉搏中,老嚴看著千斤閘就要升上去了,心中欣喜。

  外面的劉福貴聽到了裡面的火銃爆響,心道還是讓叛軍發現了這是,怎麼辦,是不是即刻起身沖向城門。

  又等了數十息,聽聞裡面喊殺不斷。

  後面傳來黃漢的喊聲,“奪城門,出。”

  劉福貴起身喊了一嗓子,他們的千隊所有軍兵都起身向城門跑去。

  此時城上有些地方點起了火把,很多叛軍被驚動了,甚至有叛軍將火把投下城池,城上的叛軍們影影綽綽的看到大批黑影向登州城沖來,登時他們呱噪起來。

  這是明軍大軍攻城了,而且也摸到了護城壕邊上了。

  即刻很多羽箭發射過來,好在正對著破虜軍的城門上方正在激戰,其他地方的羽箭稍遠,沒有太大的威脅。

  軍兵們用鐵盾護衛,只有少數幾人被傷了下半身,畢竟為了夜襲,軍兵們都是半身甲。

  劉福貴焦急的看著城門,軍兵們已經來到了正對吊橋的護城壕邊上,不能在此等候太多的時間,他心中腹誹,這城裡的內應活的幹不俐落,摸個城門也鬧得滿城皆知,要是劉爺去了,這城門早就拿下了。

  老嚴如果聽了,一定大喊冤枉,這個籌畫多久了,只是盯著劉奎這個人就是一個多月,誰想到今晚李應元能冒出來。

  簡直是天降災星,他到哪裡都能惹出事端來。

  李應元的護衛短短的時間丟下三十來具屍首退了下去,李大少的懸賞真是誘人,但是也得有命花不是,躺在地上的幾十位肯定沒有這個幸運了。

  但是老嚴一點沒感到輕鬆,他看到影影綽綽的很多叛軍正向這裡奔來,而樓上劉奎用哭聲喊著,怎麼還不開門啊。

  好在千斤閘終於絞上去了,幾個人上去將巨大的門閂打開,大城的城門大開都是繁瑣極了,真是不太輕鬆。

  此時,數百叛軍向城門攻來,後面還是李大少發狂的聲音,大喊,“奪回城門,賞銀千兩。千兩啊。”

  一眾叛軍紅了眼睛,向城門沖去,因為城門處也就是幾十人,這讓他們勇氣倍增,敵人不多,獎賞豐厚,為什麼不試試。

  吱嘎一聲,大門終於打開了,兩個老嚴手下來到門洞,開始將吊橋放下。

  說來這個吊橋也是大鐵鍊吊起的,不然一般的經受不住這個重量,但是這就有個問題,他絞起放下就艱澀一些,不是太快。

  問題是老嚴壓力太大了,他手下方才傷亡十餘人,而此時數百叛軍奔向城門,同他手下交上手,戰況焦灼,但是戰線在緩慢的向城門洞推進。

  砰的一聲巨響,吊橋終於放下來,此時最先的破虜軍已經踏上了吊橋。

  李輝快速的奔跑著,他的百隊就是最先踏上對岸的破虜軍,一些羽箭落了下來,其中一支擊中李輝的胸口,發出悶響,但是距離有些遠,力量幾乎用盡,最後只是掛在胸甲外面的布頭上。

  李輝此時顧不得這個,他呼喝著軍兵沖向城門。

  此時城門洞前的戰鬥已是白熱化了,老嚴的手下一多半已經倒下,而雪上加霜的是城門上的劉奎帶著剩下的二三十人狼狽的跑回城下,城門樓失守了。

  李輝這個百隊剛剛進入城門,城門樓上的箭雨密集起來甚至有些滾木扔了下來,當然巨石還沒有扔下來,畢竟石頭大而沉重,要幾個人配合抬起扔下來。

  “火銃手向城樓開火。”劉福貴大喊著。

  砰砰砰,上百名火銃手擊發,登時將城門樓上數十人擊倒。

  但是一些叛軍不用冒頭,就可以對空漫射,一樣可以傷到破虜軍。

  當李輝的百隊沖入門洞,同叛軍接陣時,老嚴都已親自上陣,身受兩創,當李輝帶人接過敵人時,老嚴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捂著右肋下盈寸深的傷口。

  “總算完事了。”老嚴自言自語道。他總算是不負杜大人所托,接應軍兵入城了。

  “是啊,總算是完事了。”一個哭腔傳來。

  老嚴回頭一看,滿身血污的劉奎正坐在離他數步遠的地方,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老嚴無力多言只是給他一個白眼。

  劉奎看看老嚴,曉得老嚴眼神的意思,他心中也是苦啊,叛軍怕被陷城,方才是捨生忘死的衝擊,尼瑪,劉奎什麼時候看到過這個場面。

  轉瞬間他們百來人就有點支撐不住了,他同手下也是搏命拼殺,劉奎和手下曉得如果被叛軍抓住,肯定不得好死,什麼淩遲、點天燈,都是可能的,對付叛徒叛軍從來不手軟。

  但是兩面夾攻下,劉奎的手下很快只剩下不足一半人手,最後實在抵擋不住,這才撤了下來,這個路上又有十餘人被從背後射殺,唉,容易嗎。

  一想到老嚴的白眼,劉奎心裡就堵得上,心中更委屈了。

  李輝此時也是苦苦掙扎,他的軍兵在前方用長槍陣刺死了兩排敵人了,後面的叛軍還是瘋了般突入,他們都曉得一旦城門失守,官軍大規模入城,他們可能都得被砍掉腦袋。

  而人多密集,火銃無法使用,這讓他們失去了攻堅利器,只能肉搏。

  此時城上漫射造成的傷亡越來越多,畢竟軍兵只有半身甲,盾牌也沒有太多,雖說造成陣亡的幾乎沒有,但是受傷的太多也就失去戰力,這還沒進城內,就沒有戰力了,入城後怎麼辦。

  “李輝快點,這幫子爛貨也讓你這麼費事,你個沒用的東西。”劉福貴大喊道,他是真急了。

  李輝即使在噪雜聲中也聽到了劉福貴的大嗓門,尤其是沒用的東西這句話讓他臉面變得通紅。

  “二胖、盧海,你兩個帶著人跟我上。”李輝也是大喊起來。

  “遵命。”其實大家都聽到了千總的怒駡,都有些受不了了,誰也不想是廢物不是。

  李輝向著這兩什大喊著,“後面的兄弟們還在挨箭雨,我等今日拼死也要殺出血路來,否則沒面目見人,萬勝。”

  “萬勝。”眾人回應著。

  李輝帶著自己的護衛和二十人沖向焦灼的陣線。

  對面一支短矛刺來,李輝看也不看一槍刺出,穿透了叛軍的胸腹,對方的短矛停在了他的胸甲上。

  李輝順手將短矛奪下,向下一個手拿長槍的叛軍擲去,距離太近,叛軍只來得及側一下身子,但是沒有避過,短矛刺入他的下腹,他手捂著傷口痛苦的跪下打滾。

  他的身後一名叛軍持刀沖來,李輝抽出雁翎刀一刀劈下,全然不顧對方的刀光,他的雁翎刀將叛軍的脖頸砍斷,叛軍的長刀看破他肩上的鐵甲,卻是失去了氣力,刀嵌在甲葉上,李輝渾然不覺沖向下一個對手。

  下一個對手看到李輝連殺數人,心膽俱裂,回身就跑。

  引起其他叛軍一陣騷動,這夥明軍太兇殘了。

  盧海身前的叛軍短斧砍來,盧海用長矛調開,接著一腳將對方踹了出去,下一個叛軍一槍刺來,盧海一閃身,也是一槍刺出,對方的槍頭在鐵甲上劃動,劃出大大的劃痕,盧海的長槍一槍刺入他的頸部。

  盧海一腳將這個叛軍踹了出去,叛軍脖頸噴出大股鮮血,嚎叫倒地。

  一連兩槍不閃不避的刺死了兩個叛軍,他身上也受創兩處,因為他急啊,李輝已經領先沖入敵陣,這太危險了,他可不想讓年紀輕輕的妹妹守寡。

  在李輝百總隊忘死的衝擊下,前方的叛軍開始後退逃跑,他們一逃,後面的叛軍已經頓時沒了士氣,他們就是一口氣拼到現在,如今氣一卸了,登時攻勢瓦解,幾乎所有的叛軍都轉身逃亡。

  李輝等人前面的壓力一輕,他們追逐著叛軍沖入城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4

第377章 登州光復

  劉福貴帶著大隊冒著箭雨進入城門,他即刻命令鄒懷恩強佔城門樓,這個地方太討厭了,所有的對破虜軍的攻擊都是從這裡來的,給他們千隊造成的傷損也是最大的,劉福貴是把這裡恨透了。

  鄒懷恩即刻統領兩個百隊從梯道向城上攻擊,遇到叛軍抵抗,即刻用火銃轟擊,轟殺了事,此番有了一定距離,火銃又派上了用場。

  他們很快攻上了城頭與叛軍展開爭奪,此時城頭上的叛軍可是沒工夫向城下攻擊了,如今他們是自顧不暇,這讓另一個千總隊順利沖入城中。

  如果說劉福貴千總隊是在城門上下追擊叛軍,而這個千總隊沒有戀戰,一直向城內沖去,因為他們發現城內的大街上十分空曠,正是進軍的好機會。

  李輝帶著人在敵人後面追著,不斷有叛軍跌倒,被他們追上一一解決,就是有人求饒,李輝也是沒管,方才差點喪命的經歷,讓他對叛軍恨之入骨。

  追著跑著,他們畢竟是經過激戰,體力漸漸不支,看著叛軍象一群兔子般跑遠了。

  “歇會。”李輝大喘著氣,方才血拼的勁頭如今是過去了,他胸腔上下起伏,口乾舌燥,呼吸不暢,太累了,畢竟是接戰了好些時候了。

  撲通一聲,李輝一看只見郭二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著又有幾個軍兵也累得坐在地上不動了。

  李輝想了想,也坐在地上。

  盧海和羅霄也是大喘著氣坐下歇著。

  幾十個兵丁都是如此,四周沒人,他們的粗重的喘氣聲倒是傳出很遠,遠處還有不斷的喊殺聲傳來。

  李輝看看這是個十字路口,至於在哪裡,他也不知道,早就跑暈了,他如今雙腿灌鉛只想歇歇。

  右側街道傳來劈啪的腳步聲,李輝做了手勢,所有的軍兵都起來列陣。

  近百叛軍從那邊跑過來,他們從街道裡跑出,猛然看到一個小小的軍陣對著他們,尤其是前排的十幾把火銃對著他們。

  “俺們降了,降了啊。”即刻有機靈的扔掉了刀槍。

  其他軍兵也是丟了兵甲,尼瑪,跑不掉就降了吧。

  李輝派人將他們的兵甲收了,其他人都是讓他們坐在地上。

  剛忙亂完,從另一個道路也跑出一些叛軍,李輝他們是如法炮製,又俘獲近百人。

  結果是他們短短半個時辰,俘獲了六百餘人,叛軍一看城門失守,破虜軍入城,軍心全無了,能降就降了。

  李輝他們是哪裡也去不成了,且等著吧。

  李應元和幾十名護衛打開北門摸黑向水城跑去,身後是千餘名的叛軍追隨著他們,李應元根本沒來及乘馬,破虜軍在身後追趕太急了。

  他們擔驚受怕的跑著,破虜軍的騎兵很是兇悍,他們的威名在登萊還是遠為傳播的。

  此時好像正是他們劫殺的機會,為什麼他們沒有來呢,這種明明知道他們就在附近隨時要撲殺過來,但是就是看不到的感覺太煎熬人了。

  等他們跑到半途,遠方火光亮起,馬蹄踏地的聲音傳來,喊殺聲鋪天蓋地而來。

  王海州的千總隊已經是等候多時了,他們手拿火把照亮了夜色中的原野,將千餘叛軍狼狽逃竄的景象照射出來。

  夜色中破虜軍騎兵面甲上骷髏、刀劍、火焰顯得那般猙獰,很多叛軍當場崩潰,他們即刻扔下了刀槍跪地投降。

  李應元在護衛的隨扈下拼命的跑著,他的胸口火燒火燎的難受,他什麼時候受過這個罪,但是他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就是不爭氣,怎麼也快不起來。

  後面的破虜軍騎兵越來越近,火銃的轟鳴不斷,一些頑抗的叛軍慘叫聲不斷傳來,在沒有遮攔的平地步軍如果不成陣勢抵抗騎兵,那就是與自殺無疑。

  馬蹄聲在身後不足百步轟轟的響起,李應元使勁的倒蹬著灌鉛的雙腿跑著,他嘴裡大喊著,“爹爹啊,快出城救我啊。”

  喊聲淒厲,但是隱沒在轟轟的馬蹄聲和噪雜聲中。

  離著水城只有一裡地了,李應元紅著眼看著水城的城門,但是後面的追兵只有幾十步了。

  砰砰,十幾聲火銃爆響,彈丸發出嘯音將李應元一群人中的幾人擊到在地。

  李應元的身邊護衛開始散亂,很多人開始放棄了李應元,誰讓李應元的速度這麼慢呢,大難來時個人顧個人了。

  李應元看到這個情形心氣一下就卸了,沒有護衛的保護他根本不可能到達水城。

  他踉蹌了一下,腳下無根跌倒在地,李應元大口的喘息著,說什麼也走不動,也不想逃了。

  他身邊幾匹戰馬停了下來,李應元看都沒看,他看到前方正在奔跑的十余個護衛被騎兵追上砍殺。

  活該,他大罵著,這個解氣,全然忘了他如今被俘的身份。

  登州大亂的時候,李九成就曉得了,他即刻披掛來到水城南城,看著遠處攻伐不止,喊殺聲震天的登州城。

  救援是甭想了,張文煥帶領的援兵將幾乎所有的騎兵都帶走了,如今登州和水城加一起也就幾百匹戰馬,水城只有一百餘匹,這都是李九成和他近衛的。

  這點人馬出城救援不夠塞牙縫的,至於步隊,還是算了,別看就這數裡的距離,軍心喪盡的叛軍能在破虜軍騎隊一個衝擊下潰散。

  李九成看著躁動不斷的登州,心想應元啊應元,你聰明的話就開城向水城跑。

  結果就是半個時辰後,登州北城大開,影影綽綽很多叛軍跑向水城。

  李九成即刻下令準備打開城門,他預感這裡面很可能有李應元。

  但是半途殺出的破虜軍騎隊開始大砍大殺叛軍,李九成此時天人交戰,沖出去救救應元,一百多人的沖陣有可能救出李應元。

  但是在夜色中找到李應元並救出,怎麼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看到叛軍幾乎沒有抵抗,李九成即刻放棄了出城的願望,兒子沒有了,他還可以再生,他要是沒了,才是真的完了。

  此時李九成在李應元和他自己之間選擇了自身,當然做出決斷之後,李九成心中冰冷一片。

  他眼看著原野上的叛軍要麼被殺要麼被俘,漸漸的沒有了大的聲息。

  此時隱隱傳來幾聲哭號,像極了李應元的聲音,李九成聞聽頹然跌坐在地上。

  當韓建和蘭明山統領著兩個千總的戰兵入城後,整個城池很快被控制起來。

  原巡撫官署如今孔有德居住的地方也被拿下,孔有德的妻妾家眷都被俘獲。

  鼓樓等城內高處也被破虜軍掌控,此時城中只有一處地方沒有被攻下。

  原登州道官署如今是耿仲明的住所,城內大亂髮生時,護衛將忙碌一天昏睡不醒的孔有德叫醒。

  耿仲明急忙披掛起來,等他和數百親信家丁準備妥當,準備出門時,城池已經被破,全城亂作一團。

  此時耿仲明可以選擇逃向水城,但是他太曉得素來與他不睦的李九成,他絕對不會給他開城門的,絕對不會。

  一時間孔有德有了天下之大竟沒有其立錐之地的感慨,他沒有出府,來不及了,他曉得如果城池不破,叛軍還可以勉力支撐,如果一旦官軍入城,叛軍的軍心即刻大崩。

  他就是下令固守府邸,殺死一個夠本殺死兩個賺一個。

  當破虜軍的戰兵攻擊府邸時,遇到了激烈的抵抗,耿仲明的護衛火銃、弓弩齊全,傷了戰兵十餘人。

  韓建即刻下令停止攻擊,用大人的話講,每一個軍兵都是珍貴的,不可靡費。

  韓建即刻下令將這個府邸團團圍住,不使一人走脫,既然敢頑抗那就都死在這裡吧,一個都別想跑了。

  他派出人手到城頭弄兩門紅夷大炮過來,目的就是一個拆房,不過是幾十個藥包和幾十個彈丸的事。

  紅夷大炮要從城上吊運下來不是個容易的事,這個活計一個弄不好不是炮毀就是人傷,夜晚做不成。

  因此黃漢帶領著最後一個戰兵隊進入城內後,就是將耿仲明團團圍困在府中,等待著天明。

  趙烈以及護衛作為全軍最後入城的,他入城的時候,正看到兩門紅夷大炮裝到幾頭牛拉的牛車上,他一問才曉得原來耿副都元帥在負隅頑抗,這兩門大炮就是為了對付這個副都元帥的。

  對給這樣一個葬送水城和尤世祿的人物送行,趙烈極為感興趣,他一定要看看這個大奸似忠人物的下場。

  他沒有聽從趙達的勸阻到巡撫官署去,而是隨著大炮直驅登州道的官署。

  一路上他看到路上幾乎沒有人跡,登州百姓也是被叛軍禍害苦了,雖說如今都知道叛軍被圍殲,換了靖海衛的官軍,但是這年頭官軍的聲名也是狼藉,誰敢出來,都是在家裡避避風頭。

  此時出來的都是家無餘糧,必須出來找食的,吃的都沒有了,還怎麼活,只能出門。

  趙烈一看滿街僅有的稀稀疏疏的登州百姓,簡直可以用登州難民來形容,這就是原來還算是富庶平和的登州城。

  狗日的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4

第378章 巨奸伏誅

  兩門紅夷大炮被運到登州道的官署門前,軍兵們紛紛開始卸載大炮。

  趙烈則是同黃烈碰碰頭,他讓黃漢即刻前往巡撫官署,讓破虜軍的指揮中樞運作起來。

  趙烈則留下來看看耿仲明的下場。

  兩門大炮就位後,韓建即刻下命令開炮。

  轟轟,兩聲巨響,鐵皮包裹的朱漆大門四分五裂的碎開,露出門後空空蕩蕩的庭院。

  耿仲明的護衛也是不傻,他們都退避開來,紅夷大炮的威力真是不能力敵。

  他們退守中院,繼續頑抗。

  破虜軍軍兵急忙將火炮前移,對準中院的大門轟擊,也是打的粉碎,此番護衛都退避官廳裡。

  趙烈下命令用大炮摧毀官廳,既然不出來投降,那就用大炮轟殺了,反正趙烈是不打算用人命去填。

  就在破虜軍軍兵將大炮前移時,官廳裡白旗伸了出來,裡面耿仲明大喊著,如不殺麾下軍兵,他願意出降。

  韓建看向趙烈,這個事如果沒有趙大人在,就是他做主了,如今趙大人在,只能趙大人決斷。

  趙烈就是一句,即刻放下兵甲,無條件投降。

  此話喊出後,裡面一片靜寂。

  韓建即刻下令轟擊。

  火炮擊發後,彈丸將門口打的稀爛,就是門旁的牆壁也被損毀。

  此時,耿仲明全身披掛從官廳走出。

  “耿某出降,望放過麾下軍兵。”耿仲明高聲道。

  他將佩劍扔在了地上,其他家丁也紛紛扔下了手中兵甲,和被鐵蛋擊碎比起來,還是砍頭爽利些,被彈丸撕碎太恐怖了。

  破虜軍官兵這些日子裡受降無數,經驗豐富,他們沒有馬上搶前,而是讓降兵來到空場,將身上的兵甲脫下,再逐一搜身。

  幾個軍兵將耿仲明壓了上來。

  耿仲明今年不到三十歲,身材高大,很是英武,皮相真是不錯。

  趙烈好好端詳了一下耿仲明,他們二人早就見過面,但是從沒有這麼近的接觸過,趙烈看到此時的耿仲明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後世那句,你個濃眉大眼的怎麼也做了漢奸。

  此人從表像上看真是一臉正氣,氣度儼然,只是如今眼睛發紅,甲胄有些散亂,可見平日裡如何衣冠楚楚。

  耿仲明也看到了趙烈,他拱了拱手笑道:“此番登州變亂,想不到最後得利的是趙大人。”

  “耿大人過獎了吧,趙某剿滅叛逆,小有功勞,不過是官階上升個一級,家裡誥命蔭子而已。”趙烈微微笑道。

  “趙大人休要隱瞞了,如某估摸不錯,趙大人今後即可稱霸登萊了吧。”耿仲明搖了搖頭。

  “耿大人何出此言啊,趙烈惶恐。”趙烈笑眯眯道,他心中卻想,這個耿仲明是個人物啊。

  “哈哈,看看如今大人哪有一毫惶恐之意。”耿仲明仰天長笑,“趙大人的軍力恐怕在我等舉義之時就能擊敗我等,趙大人卻是苦苦忍耐了大半年的功夫,唉。”

  耿仲明笑的眼中帶淚,“可笑我等還在做著白日夢,待我等屢次擊敗官軍,大損了朝廷的實力後,趙大人才出手,一戰而定登萊,佩服佩服。”

  “過獎,不得已而為之。”趙烈正容拱了拱手,“耿大人不虧是多智之人。一眼看穿了趙某的籌謀。”

  “呵呵。”耿仲明笑的臉上筋肉扭曲,“不才不過是在趙大人擊敗孔兄後才通曉一二,晚矣,徒讓他人得利,真是一大笑談。”

  “耿大人如此人物奈何做賊。”趙烈搖搖頭。

  他只能慨歎孔有德、耿仲明等都是從遼東衝殺出來的,深悉遼東山東機宜,都算是人物,也正因為如此才打死不願上遼東與建奴為敵,因為他們曉得那就是一條死路。

  “不得已而為之。”耿仲明咬牙道。

  “好一句不得已而為之,登萊數十萬百姓喪命、百萬流離失所盡在你等不得已而為之。”趙烈冷聲道。

  “成者王侯敗者寇,夫複何言。”耿仲明苦笑道。

  “尤世祿大人當時被困水城,也可以不得已而為之,但是尤大人忠勇猛烈,不屈而死,這才是我輩楷模,彪炳千秋。”趙烈對著古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今日只要耿大人說出尤大人屍骨埋葬的地方,趙某可給你一個痛快,此外留下你的家小。”

  “好,某信得過趙大人,當日某將尤大人和他兩名近衛的燒焦的屍骨收攏埋葬在……”耿仲明對這個交換條件很滿意,按說反叛被俘那是要淩遲處死,家裡也得被族誅,因此他痛快的說出了地點。

  至於說趙烈能不能守信,那就是多說無益的事了。

  趙烈一揚手,餘大寶抽出長刀逼向耿仲明,耿仲明雙眼望天紋絲不動。

  鐵器入肉聲音傳來,餘大寶一刀趕緊俐落的將耿仲明的頭顱砍下,耿仲明的屍身頹然倒地。

  徐鴻、唐顯文統領著百余名青年吏員步向登州府庫,這裡的官倉在破虜軍奪城後,即刻封存,所有的物件都是許進不許出。

  待全城平穩後,徐鴻、唐顯文即刻帶人來此點檢。

  登州官倉同其他地方的官倉沒有大的區別,都是較為陳舊,磚木失去了本色,但是還可以將將使用,只是落入叛軍的這大半年,那不用說了,破敗不少。

  前五個是糧倉,徐鴻唐顯文進入一看,只有一個糧倉裡有米糧,不足五百石,其他都是都是空空如也,眾人可以看見倉鼠亂竄。

  帶到第六個七個大庫,這裡原來是兵家庫房,如今空空蕩蕩,叛軍急劇的從三萬膨脹到近十萬眾,兵甲全部用上都是不足,何況其他。

  到了第十和第十一個庫房,庫房外幾十名軍兵,嚴密把守。

  兩人打開庫房進入一看,只見庫房裡擺滿了木箱子、藤箱子,大大小小不一而足,而靠近門口很多的箱子都破碎開來,裡面的金銀錠散落一地,顯然這裡曾經也算是有序,只是城破時有人抄掠些離開,才如此狼狽。

  正因如此門口滿眼金色也讓人炫目,徐鴻、唐顯文兩人對視一眼,都是看到對方滿臉的驚喜,因為他們曉得趙烈趙大人最缺的是什麼,就是金銀財貨。

  此前趙烈同他們講過,這數十萬難民如果安置妥當,沒有百多萬兩銀子不可,雖說破虜軍如今賦稅鹽貨海上的所得每月也有三十萬兩銀子,但是這裡很多都有用處,收益都是明面上的。

  比如安達盧西亞戰馬收購不能停,這個干係到重裝騎兵能不能成軍,戰船建造不能停。

  如今破虜軍的地盤在登萊、濟州、北華,都要海船溝通,如此商船的建造不能停,而尼德蘭人、倭人水師的虎視眈眈,戰船也不能停止建造。

  此外北華和石島的水師還須戰船加強,因此如今最大的開銷還是造艦,就像是無底洞般,已經大吃大喝五六年了,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再有,如果大人掌控登萊,這個登萊各個衛所須得象靖海衛一般分配田畝,打造灌井,分發種子口糧,這是海量銀錢。

  可說石島財政肯定是不足了,這會大大影響難民的安置,最後影響破虜軍的擴大和整軍。

  此前在黃縣等處,俘獲百萬兩金銀,但還不夠,如今這裡收穫了如此多金銀,怎能不讓兩人驚喜。

  兩人如今前程甚至身家性命都執于趙烈一身,當然想破虜軍越發壯大越好,趙大人職掌整個大明當然是最好的了。

  兩人即刻帶領著百來人開始清點,其他都是不顧也要清點出來金銀,這干係大人下一步的走勢,萬不可輕忽。

  這些青年吏員都是石島從遼民和軍戶子弟中擢拔的,經過學堂的教導,又在靖海衛經歷庶務,可說大多可獨當一面。

  石島多年培育的人才終於開花結果了。

  趙烈在巡撫官署也沒閑著,介於很多登州百姓都被叛軍劫掠一空,如今吃飯都是問題,趙烈命黃烈派出人手,在城中開始施粥。

  這個在遼民時代就百試不爽的法子,一可安撫百姓,不至於造成餓死人後的恐慌,二是讓破虜軍收攏人心,那就是登州百姓可以怕任何軍兵,就是不用怕破虜軍,做到這點就是勝利。

  趙烈將此視為除了攻下水城外的最大的要務,此外,對所有叛軍家眷的甄別也得開始,對從逆的官員及家眷也得清算。

  趙烈晚上的時候,得到了幾個消息,登萊都司湯謙及家人被找到,湯謙被俘後,被迫從逆,幫著收降登州衛軍兵。

  趙烈聞訊微微一笑,孔有德等人為了掌控登州,湯謙這個在登萊都司根深蒂固的人物當然需要拿下,此番都不用羅列什麼其他罪名了,只是從逆就足以了。

  而王僉則因為不從叛軍,被下獄,家中眾人被攆出家門,境況淒慘。

  趙烈喚人將其放出,好生安置,與家人團聚,待宅院收回後,再行返家。

  楊景堂這個老奸巨猾的人物當然沒那麼容易死去,叛軍入城後,他也是從逆,當然沒有為叛軍做什麼庶務,就是掛個虛職,這反倒讓趙烈有些思量,這些過錯一般人家入獄待勘是註定了,但是楊家……

  對於楊景堂的處置,趙烈交于杜立,他相信杜立會妥善處置。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55

第379章 冷血無情

  昨日一天李九成都很鬱悶,兒子李應元估摸是完了,登州沒人逃出來到達水城。

  而李九成估算一下手下軍力,五千余步軍,其實這裡面能上陣的也就三千,水師五千餘,戰船四百餘。

  說是戰船,其實是大大小小的船隻加到一處的,真正的大戰船隻有五十餘。

  至於水師,也都是水師乞丐兵,行船還湊合,作戰就免了。

  他這點實力加上三十余萬的銀子就是他的家底,李九成曉得他只有一條路,到遼東投大金去。

  李九成也知道趙烈有水師,也就是二十餘艘西夷戰船罷了,這麼多的海船他攔截不住,他感覺沖出水城到遼東還是很有希望的。

  昨日忙了一天,修補船隻、帆索,今日就是米糧和淡水上船,待得明日一早出發,楊帆北上,城裡的糧米不多,加上朝廷大軍可能到來,李九成等不得了。

  至於兒子,今日有消息了,這不,正在對面跪著呢。

  “爹,趙大人說了,只要你出城歸順,就保我等父子性命,否則兒子就得淩遲處死啊。”李應元就在離城半裡處哭喊著。

  李大少如今的形象有點慘,他面目青腫,門牙也掉了幾顆,髮髻散亂,衣衫破爛,雙手被執,同街邊的流民也差不多少。

  落入破虜軍手中吃些苦頭是肯定的,沒有缺少物件已經是厚待了。

  李應元的身後是一千餘破虜軍的騎兵壓陣。

  趙烈也沒安排步軍壓陣,沒有必要,只要李九成敢出來,這一千餘騎隊足以破敵了,就怕李九成不敢出來。

  趙烈也曉得李九成這個雜碎九成不能降,但是如果真降了呢,人性太複雜,這個誰也說不上,因此才有了李應元的哭訴。

  “元兒,不是為父的不降,而是明庭向來反復無常,此前假招撫咱們爺們在東江、遼東也做過,這樣,元兒,你容為父想想,明日給你答覆。”李九成也是滿眼淚水,哽咽喊道。

  至於留的是人的淚水還是鱷魚的眼淚,那就是天曉得了。

  無論李應元如何哀求,李九成就是這一句話,明日答覆。

  李應元滿含不甘的被破虜軍帶離了水城,他真是想不明白,他是老爹的唯一兒子,破虜軍如此威脅,他這個老爹怎麼就是不降。

  子時中,李九成下令叛軍開始登船,這個可不是個容易的活計,水城的出口向東,從側翼可以觀察到出口的情況,既得裝運叛軍,還不能讓趙烈所部察覺。

  於是,李九成只能讓海船小心翼翼的靠岸,同時讓步軍不得喧嘩。

  為了控制船上的水軍不能投敵,他讓步軍登船看押,如有異動即刻格殺。

  到卯時初,只有數百名在城牆上手拿火把做疑兵的叛軍沒有登船了。

  “都元帥,是否派人通曉他們,讓他們登船。”手下一個遊擊問道。

  “唉,此行出海兇險,也不曉得能不能安然到遼東,讓他們留在這裡也算是個出路。”李九成感歎到。

  遊擊的嘴巴一時沒有合上,心裡卻道,你個老東西真狠,兒子不要了,為了穩住官軍,讓數百弟兄在城上傻等。

  所有的海船駛出了海灣,向北行去。

  李九成直到遠方水城看不見了,四周海面也沒有大的動靜才長舒一口氣。

  他凝望登州方向,心道,元兒不要怨爹,爹也是逼不得已,爹每年給你祭祀,讓你早等極樂。

  李都元帥剛剛感慨完畢,前方響起號炮,這是報警的號炮聲。

  在遠方的天際,出現點點帆影,不多,只有幾片,但是一看就不是硬帆。

  又是他娘的趙烈所部,李九成簡直無語問蒼天,整個登萊叛軍近十萬都被趙烈擊敗,孔有德、耿仲明、毛承祿包括他李九成被趙烈玩弄在指掌間。

  他李九成如今沒了兒子只想求一條活路都不得,真是……,李九成罵歸罵,還真拿趙烈沒招,打不過,還是得逃啊。

  作為東江出身的軍將對海戰都曉得一些,如果對方船大那就用火船以眾擊寡,但是此行根本沒有火船,如今軍心散亂之時,你讓誰冒著危險沖陣。

  登州水師和俘獲的天津水師的水手能好好的將船隻駛到地方就是不錯了。

  如此就是利用船隻眾多,跑吧。

  點點帆影就是飛剪船,兩艘飛剪船靠近後,一艘在數裡外伴隨,另一艘則是即刻向來路返回。

  船速這個快,一個時辰就沒有影子了,李九成心裡冰涼,如果趙烈所部都是這個船速,他們還能跑出去,門都沒有。

  李九成看看鋪滿海面的叛軍的船隻,按說只說數量,也是一個龐大的船隊了。

  簡直就是登州水師和天津水師合併而成,但是李九成看了方才西夷船的船速,心下忐忑。

  轟轟,幾聲炮聲從遠處傳來,一直伴隨他們的西夷船用炮回應著。

  如此三次,只見遠方天際帆影重重,向這裡靠近著。

  漸漸的,一艘艘巨大的西夷戰艦顯露出來,這些有十幾艘,除了兩艘較大,其他也不算大,與大號福船大小差不多。

  李九成鬆了口氣,這些船還好辦,不是太多,四百艘大小船隻,他們顧不過來的。

  只是他放鬆的早了一些,當這些海船接近到兩三裡時,西夷船隊來的方向又出現了大批的帆影。

  李九成如墜冰窟,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張鼓聲坐鎮在衛青號上,用遠望鏡看著鋪滿海面的叛軍戰船,也是有些發愁,太多了些,如此只能盯住大船,相信有些名氣的叛將不可能坐小船,金銀也是如此。

  張鼓聲命人用旗號和號角通曉其他的船,瞄著大些的戰船打擊。

  叛軍水師的前鋒是些小號沙船、海滄,他們沒有紅衣大炮,也得到多半裡才能開火。

  雙方接近到不足一裡,很多叛軍的戰船開炮了,一時間,倒也聲勢十足,畢竟有二三十艘戰船上的小弗朗機開炮了,響聲震天。

  只是可惜,這些彈丸要麼落入海中,要麼在破虜軍戰船上留下點點彈痕,將帆索破壞了一些,如此而已了。

  轟轟轟,沉悶得多的轟響聲中,前方的幾艘破虜軍戰船開火了,如同幾個小火山噴發,煙霧和火光四濺。

  一艘海滄悲催的被兩艘巡海船同時擊中,幾乎即刻被拆解,一側出現了好幾個巨大的破洞,提亞哥開罐器發威了。

  其中有幾個破洞就在水線附近,大量的海水瘋狂湧入,這艘海滄幾乎即刻傾斜。

  一艘沙船被擊中硬帆,即刻兩片硬帆都被撕的粉碎,沒有風帆,只能在海上漂流了。

  方一接戰,就有三四艘海船重創,而且是四分五裂的慘狀,太兇殘了。

  好在很多叛軍船上都有步軍用刀槍逼著,這些水師水手不敢怠慢,還得前行。

  就這樣,經過兩次炮擊,擊傷擊毀六七艘戰船後,破虜軍水師破陣而入,殺入叛軍水師中間。

  叛軍水師的大小火炮瘋狂的開始轟擊,當然久疏戰陣的炮擊準頭極差,大部分落入海中,只有一成擊中破虜軍的戰船,但是破壞力有限。

  叛軍先鋒都是小船,最大的火炮不過是千斤弗朗機而已,擊打上去,只是在蓋倫船上留下一些彈痕罷了,至於擊破船板,那是休想了。

  轟轟轟,率先沖陣的七八艘巡海船相續開火,此番他們是左右開弓,因為作為都是叛軍海船,可以打個痛快了。

  這就是一百五六十門十二磅、十八磅、二十四磅炮爆發,破壞力驚人,立時有五六艘叛軍的小型海滄和沙鳥船受了重創。

  其實,這種局面沒有海船,還有一個戰法,那就是利用船多,靠近了接舷戰,這是唯一制勝之法。

  李九成也是曉得,問題是哪艘船有為了其他船隻犧牲自己的勁頭,如今每艘海船都是只顧自己沖出去,其他的顧不上了,還上船肉搏,自家留下,讓其他人逃脫嗎。

  當衛青號和另一艘四百噸戰船沖入敵陣,更是掀起血雨腥風,很快就有十餘艘叛軍戰船在它們的巨炮下受損,衛青號甚至用其撞角將一艘叛軍的小型沙船頂翻。

  破虜軍狂暴的表現驚呆了叛軍水師,他們不是沒見過海戰,但是不過是不大的火炮相互攻擊,讓敵方受些損失,要麼用火船攻擊,要麼最後登船血戰。

  總之,炮擊不過是輔助的手段,最終定勝負還得接舷戰,但是這些西夷戰船用火炮就可以將戰船一一重創,甚至用船頭就可以將船隻頂翻,他們從沒見過,也算長了見識。

  只是這個見識如果用自己的血肉來見證,那就太血淋淋的了,誰也受不起。

  叛軍水師的士氣立時低落下去,沒法子只能挨打不能還手,誰也受不住。

  何況早先天際更多的帆影已經迫近,這些不是前方小些的西夷戰船,而是比最大的衛青號還大一圈的西夷戰船,他們懸掛著破虜軍的戰旗,氣勢洶洶的逼來。

  李九成在後陣看到十幾艘,不對,二十幾艘,不對,三十幾艘大型西夷戰艦兇猛撲來。

  他的眼角不斷抽動著,說什麼也控制不住,他如今對沖出趙烈水軍的包圍全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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