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75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46

第340章 功虧一簣

  “讓農夫們上。”祖大壽大喊道。

  “遵命。”祖澤遠嘴巴開合了一下,還是遵命辦理。

  此時讓農夫迎著就要趕到的兩藍旗甲兵頂上,基本沒什麼活路,但是,為了沖出去,此時別說這些農夫,就是祖家軍兵丁也顧不上了,這些都不算個事。

  在後面軍兵刀槍威逼下許多民夫扛著麻袋向第二道長壕奔去,許多人邊跑邊大哭,他們不傻,長著眼睛耳朵,看到遠處蕩起十余丈高的塵土,以及建奴的呼喝聲,他們知道這是九死一生的道路,到了前面手無寸鐵也沒有兵甲護身就是個死,不過如果不衝擊,現在軍爺們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當民夫隊伍前半部分剛剛將麻袋扔入長壕,後半部分剛剛接近長壕時,建奴的騎兵也接近到七八十步,在牛錄們的大聲呼喝下,所有的建奴騎甲開弓放箭,而祖大壽的部下為了民夫能順利填壕和自身安危也開始反擊。

  在這方圓數裡的地方突然響起無數弓弦的脆響,然後就是絲絲的羽箭的破空聲,雙方密集的箭枝就像烏雲遮住了烈日,仿佛天色都暗了下來。

  箭枝帶著尖嘯向下直墜,帶著死亡的陰影鋪面而來。

  大批的民夫中箭慘嚎倒地,他們的身上根本沒有遮擋的,有的民夫身中數箭即刻死去。

  而明軍很多也是沒有甲胄,他們同民夫一樣中箭傷亡,立時,長壕以北嚎哭聲一片,無數的人在地上滾動。

  而明軍的箭矢也如雨而下,但是建奴甲兵都是鐵甲在身,很多人身上的鐵甲被箭枝刺破受傷,但是陣亡的很少,就是陣亡的大多也是中箭下馬後,被其他戰馬踩踏致死的。

  祖大壽淒然一笑,他是親眼看著建奴從幾乎沒有著甲到只有很少鐵甲,最後全部是鐵甲護身的過程。

  堂堂大明軍兵竟然到了用血肉之軀同全身披甲的建奴搏命的地步。

  他用手撥開家丁為其遮擋的鐵盾大喊,“填壕,填壕。”

  祖澤遠、祖可法則是下令軍兵繼續驅趕還能動的民夫填壕。

  民夫們幾乎都被滿地的打滾的傷亡人員嚇傻了,直到被軍兵用刀砍槍打著,才繼續填壕。

  雙方在此地不斷對射,明軍咬牙填壕,經過近十輪的互射,明軍民夫傷亡殆盡,長壕添了大半。

  “將麻袋和死人都扔進去。”祖大壽大喊道。

  此時已經沒有民夫了,明軍自己動手將麻袋和死的和受傷的民夫扔進長壕,還沒死的民夫苦苦求饒,但是明軍們充耳不聞,他們要填壕,他們要活命,為了這個其他的什麼也顧不上。

  當麻袋和屍體和活人基本將長壕填出一個長幾十步的平地時,明軍蜂擁而上,從這個平地沖出去,而明軍的弓弩手則是不管兩臂酸麻瘋狂的發射。

  兩藍旗的軍兵一部分在原地用騎弓不斷還擊明軍,另一些人在莽古爾泰的同母弟德格類的統領下棄馬接近長壕,同蜂擁上來的明軍開始步戰,雙方一時傷亡慘重,百息內很多人倒下身亡。

  “愛巴厘,你帶著五個牛錄堵住右面。”德格類命道。

  甲勒額真愛巴厘領命帶著千人而去。

  “屯布錄,你統領五個牛錄頂住左邊,不能讓明軍沖過去。”德格類厲聲喝道。

  甲勒額真屯布錄大聲應諾通秉直驅左邊。

  德格類則同固山真色楞自帶著五個牛錄頂住正面,雙方數千軍兵奮勇的拼殺起來。

  莽古爾泰則留在後半裡觀察交戰情形,他端坐馬上只看了一會兒就曉得明軍真是拼命了。

  很多明軍捨生忘死的衝擊,他看到一個明軍腹部中槍,這個明軍卻是跌跌撞撞的抱住一個甲兵一同躍入長壕,還有的明軍招招就是同歸於盡,簡直是不求生只求速死的節奏。

  雙方在盞茶功夫就在長壕左近倒斃一片,好在明軍奮勇衝鋒的勢頭被扼住了,雙方進入焦灼。

  莽古爾泰眺望東方,還是沒有看到援軍的身影,他心中大罵,好你個老八,將我兩藍旗放在明軍突圍必過的南方,就是為了折損我兩藍旗的實力,你夠狠。

  如今我兩藍旗與明軍血戰多時,東邊明軍毫無動靜的兩白旗就是不出兵,我不信阿濟格多爾袞沒有你的授意敢如此對我,哼哼,你好狠的心啊。

  祖大壽看到自家先鋒在長壕以南被抑制住,心中大急,此時應當出兵援助兩藍旗的兩白旗遲遲沒有動靜,可算是天賜良機了,這裡面肯定有八旗內鬥的齷齪在其中,正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澤潤同我一同上陣。”祖大壽咬牙道。

  “父親大人,還是我帶兵沖陣,此地太過兇險,父親還是在後壓陣為好。”祖澤潤大驚,祖大壽如果有個好歹,整個祖家軍就要奔潰。

  “什麼時候了,如果我軍還沖不出兩藍旗阻斷,待敵軍援兵到了,萬事休矣。”祖大壽搖頭道。

  他將頭盔扶正,抽出馬刀,向周圍的五百親信家丁做個手勢,催馬向前。

  祖澤潤和其他家丁簇擁著祖大壽直奔前方激烈殘酷的戰場。

  當祖大壽的總兵旗幟向前運動,在場的明軍士氣大振,再鼓起餘勇拼死搏殺,這個時代,軍兵的士氣是極為重要的武器。

  這給德格類等人極大的壓力,防線岌岌可危,畢竟此處明軍是拼死一搏,而兩藍旗還放棄了最擅長的騎戰,在這個土坡左近同明軍步戰,也算是以己之斷攻擊敵人所長了。

  莽古爾泰痛苦的抽出了長刀,他要下命令身邊的十五個牛錄也頂上去,說實話他捨不得,再拼下去,他的麾下就要傷筋動骨了,此時他生吞了皇太極的心都有了。

  但是如果不頂住,一旦明軍突圍,那麼一直視他為眼中釘的皇太極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他被罰沒一些牛錄是肯定的,甚至正藍旗旗主之位都是岌岌可危。

  就在此時,東方數裡處蕩起滾滾煙塵,一看就是大股騎兵正在快速接近,莽古爾泰如釋重負。

  他急令五個牛錄上前助戰,只要堅持到兩白旗順利到來就可以了。

  祖大壽方到一線,正要統領五百精銳沖陣,就發現東方的異動,他此時天人交戰,是搏一把還是退去。

  真是個生與死的決斷。

  他飛快的閃念計算能不能沖出去,以及能逃多遠,沖出去,付出大的傷亡估摸可以,因為莽古爾泰不會讓兩藍旗損失殆盡,否則那什麼同皇太極較勁,他們兩人的不和在遼東盡人皆知,這也是祖大壽今日突圍的最大依仗。

  但是,如果傷亡太大,那麼東邊兩白旗數千援軍一到,他拿什麼抵擋,還是跑不了多遠,他相信皇太極在此地到錦州的路上還會有其他佈置。

  祖大壽無限眷戀的看看西南方向錦州方向,那裡是他祖家的大本營,是他在大明屹立不倒的根基,此時他偏偏回不去。

  “下令撤兵吧。”祖大壽一聲長歎。

  祖澤潤即刻下令收兵。

  但是兩軍交織一起混戰,想要安然擺脫對手退下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時間兩軍犬牙交錯,纏鬥不休,在祖大壽的嚴令下,軍兵開始漸漸脫離戰線。

  而此時快馬加鞭趕來的兩白旗援兵在固山圖爾格的統領下來到戰地。

  圖爾格接著兩軍交戰即刻統兵加入戰陣,此時他可是不想到莽古爾泰那裡吃鞭子去,這裡面的貓膩他門清,為什麼他方才躍躍欲試,阿濟格貝勒爺卻是不允。

  呵呵,他們大個頭的打架,他摻和不起啊,不如上戰陣爽利。

  兩藍旗和兩白旗三千餘人在明軍後面緊追不捨,這種情況下,明軍根本無法安然入城。

  祖大壽正要命令返身接敵,留下一部分軍兵斷後,其他軍兵撤離,他突然看到在最裡面戰壕邊上一個身影在那裡向他做著讓他繼續退去的手勢。

  祖大壽大喜,即刻下令加速退卻。

  當兩白旗兩藍旗追兵離著長壕只有幾十步時,突然一聲號角,從長壕的北坡下冒出大股明軍,弓弩的破空聲和火銃的轟鳴響成一片。

  突然地打擊讓建奴追兵死傷慘重,很多人被火銃打翻在地。

  就是圖爾格和屯布錄也收了箭傷,其中圖爾格的傷勢頗重,一支鐵箭擊破鐵箭,轉入了他的肩部,讓他即刻跌倒地上,護衛死命將他護住,拖了下來。

  建奴快速的衝擊像是被巨石阻斷,留下二百來具屍首退去。

  “可綱啊,此番沒有你,本鎮恐怕不易退入城內了。”祖大壽看著何可綱笑道。

  “大人自有吉象,屬下不過適逢其會吧了。”何可綱笑著拱手道。

  何可綱待西城佯攻的祖大弼退入城內,他即刻帶領南城所有的弓弩手和火銃手馳援祖大壽,此時城池相對於六千明軍來說無足輕重,如果沒有這些軍兵如何守城。

  也正因如此才在半途伏擊了追兵,解了祖大壽的困境。

  兩人邊談邊看著建奴緩緩的退去,付出數千人的傷亡,他們還得坐困愁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46

第341章 百般推諉終成空

  遼東大淩河城是一個不大的未完工的邊城,但是圍繞它產生的殘酷攻防戰深深的影響了遲暮的大明。

  “參見軍門大人,參見總鎮大人。”孔有德忐忑的進入官廳,向孫元化和尤世祿跪拜,他隱隱預感此番孫大人召見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請起。”孫元化笑容可掬的虛扶一下。

  而尤世祿則是大刺刺的點點頭,沒有言語,他一向對孔有德看不上眼。

  尤世祿出身寧夏世代軍將,在那裡是有名望的大族,為大明出生入死幾輩人。

  孔有德算什麼東西,不過是遼東礦工出身,依仗著孫元化看重,對他這個總鎮向來敷衍了事,尤世祿要不是看在孫元化的面子上早就發落了他。

  但是,今天這事你個刨石頭的還待如何了局。

  “有德啊,此番大淩河被建奴近十萬大軍圍困,可說軍情緊急,兵部已經數次緊急軍令來登萊調軍馳援了。”孫元化和煦道。

  孫元化越是客氣,孔有德越是膽戰心驚,不會就是讓我出援吧。

  “此番,本官同尤大人商議還得讓你統兵出陣,畢竟你所部是登萊最強的戰力了。”孫元化此言一出,孔有德心裡咯噔一下,到底是來了。

  “大人謬贊了,要說登萊最強軍還要數在涿州和宣川陣斬奴酋的趙烈大人所部,如是趙大人所部出陣必是馬到功成。”孔有德強笑道。

  “呵呵,孔大人恐怕是頭一遭這般謙遜吧,你不是向來與趙大人不睦嗎,今日這是……嗯,哈哈。”眼裡不揉沙子的尤世祿冷笑道。

  尼瑪,你帶兵攻打石島時不見你如此推崇趙烈,什麼個東西。

  孫元化也是變了臉色,他默然看看孔有德。

  “兩位大人,同僚之間些許不和也是常事,再者,此番出援遼東干係登萊軍臉面,屬下也是為國舉賢不無不妥。”孔有德硬著頭皮辯解。

  沒法子他不想回遼東啊,真的不想,他深知他的麾下軍兵與建奴鐵騎相差甚遠,絕無取勝之道。

  “哈哈。”尤世祿看到孔有德的困窘心頭大快,“趙烈所部月前同數千建奴血戰,如今過半傷損,已是無力再戰,如今只能讓戰力同樣強悍的孔大人出陣了。”

  “休要多言,這是軍令,孔有德你這是要抗命嗎。”孫元化面如寒霜道。

  混蛋,你能要點臉嗎,誰都知道,論糧餉充足你所部是登萊軍裡第一位的,為何,不就是為了有了戰事,你部能領命出征,不至於折了登萊顏面。

  而多半年沒有領取糧餉的趙烈陣斬固山冷格裡,你卻是百般推脫不敢出戰,要你何用。

  孔有德看到登萊兩位大人如此言語,已是曉得此事已成,他苦著臉接下來差事。

  “只是大人,屬下軍兵兵甲缺損,戰馬不備,開拔錢糧未見,這個……”既然出征已是定局,孔有德此時就是獅子大開口了。

  “這些本官會通曉各級官吏為你等辦理妥當,本官與尤大人商議軍情緊急,五日後從水城等船出山海,直到遼鎮。”孫元化一一答應下來,他只要孔有德出陣遼東,表現還過得去,就是他在內閣和天子那裡過關了。

  從水路出發,孔有德心中一動,這個可是有文章可做了。

  下午,醉仙樓的老地方,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又湊在一起。

  “孔兄,這遼東去不得啊,我聽聞這兩年遼東的建奴實力大增,建奴族兵都已是鐵甲在身了,遼鎮如今只能困守堅城而已。”耿仲明搖搖頭道。

  “是啊,孔大人,我軍三千餘人前往遼東,有鐵甲的不過數百,戰馬也不過千余,到時當真是打打不過,逃逃不了,如何了局。”李九成一臉愁容。

  “這是軍令,如我今日不應允,巡撫衙門都出不去。”孔有德站在窗前看著街面上來往的人群。

  “這個孫大人按說對我等不薄,但他就是為了讓我等給他賣命罷了。”李九成恨恨道:“此番到了這個時候,當然是將我等推出應付朝廷了。”

  “禁言,孫大人就如你說的,到底對我等不薄,你這番話讓外人聽去還以為我等恩將仇報。”孔有德斜睨了一眼李九成。

  李九成訕訕的撇撇嘴。

  “老耿啊,標營如何。”孔有德轉向耿仲明道。

  “還能如何,張韜和我各領著一千餘軍兵,誰也不服誰。呵呵,他是總鎮心腹,我算什麼。”耿仲明譏諷道。

  “咱們遼東人在哪裡都是賣命的路數,要是象趙烈那般有個好爹就好了。”李九成歎道。

  “趙烈不只是有個好爹,登萊軍將世家多了,怎麼就出了一個戚爺一個趙烈,呵呵。”耿仲明搖頭道。

  耿仲明對李九成粗坯看不上眼,心道,大多數的衙內就是曉得趴在老爹身上吸血,哼哼,包括李應元也是一樣,趙烈則是真刀真槍在戰陣上搏出來的,就你也配說趙烈。

  “今日不談這些。”孔有德曉得耿仲明看不上李九成,但是李九成對自己較為忠心,同時戰陣上也算是敢打敢拼,此時他還是要倚重的。

  “此番,我等被逼出兵遼東,我左思右想,不能出陣。”

  孔有德回到桌前,將慢慢一杯酒一飲而盡,“如果去了遼東,我估摸咱們沒有幾個人能活著回來。”

  “孔大人是有了法子。”李九成希翼道。

  “老辦法,以拖待變。”孔有德吃了一大口菜,他惡狠狠的嚼著。

  “怎的拖,即刻就兵發遼東了,還是海路,如果陸路還能拖拖,水路水師那邊幾天給送到地方了,下船就是山海,已經到了遼鎮了。”李九成搖頭道。

  “孔大哥這是有法子了吧。”耿仲明笑眯眯道:“難不成在船上。”

  “哈哈哈。”孔有德大笑,一點耿仲明,“還是仲明轉得快。”

  兩人都是大笑起來。

  “孔大人,說說,有什麼法子。”一聽到孔有德有了法子,李九成眼睛立即亮起來。

  “九成啊,你明天如此辦。”孔有德低聲吩咐道。

  孔有德接下來幾天幹勁十足,整肅軍兵,到官倉領取米糧、兵甲,同登萊水師指揮使王僉商議船隻,很是忙碌,也極為盡職。

  孫元化派人暗地裡打探後也頗為滿意,他自認為總算沒看錯人,這些錢糧沒打了水漂,孔有德尚算曉得恩義。

  五日後,近二百艘艘登萊水師大小戰船在運載三千餘軍兵、一千餘匹戰馬、兩千多石糧秣起航。

  孫元化、尤世祿、湯謙等人到碼頭送行,這也是京畿後登萊再次大舉出陣同建奴對決,因此該來的都來了,孔有德也是一一拜謝。

  王僉的座船是大號福船,最是寬敞平穩,孔有德是纏著王僉非得坐他的這個座船,王僉被纏的沒法子,只好允了,想到只是幾天的路程而已。

  船隻向北行駛了一天多後,孔有德突然求見王僉,王僉不明所以,立即見了他。

  “王僉指揮使今天天氣很不好啊,看來要有大的颶風暴雨啊。”孔有德摒退左右道。

  “孔參將說笑了,這裡晴空萬里,怎的說天氣狂風暴雨。”王僉眼睛一縮,他可是老行船的,什麼樣遇到壞天氣返回,遇到壞天氣船沉漂沒多了去了。

  王僉立時感覺不太好。

  “王大人眼神有些不太好吧,這麼惡劣的天氣竟然說是好天氣。”孔有德看看外面的藍天,然後將兩個金項圈放到案上。“王大人能看出這是誰的項圈嗎。”

  “你。”王僉有一看立時臉色漲紅,這是他的心愛的外室給生的一雙雙胞胎男孩,如今不過五歲,這是半年前王僉在登州羅記首飾那裡給兩個孩子買的項圈,又讓寺院的高僧開了光,給兩個孩子鎮邪壓驚的物件。

  如今這個首飾落入孔有德手裡,不用問,母子三人都落入孔有德的手中。

  “你待怎樣。”王僉強壓怒氣道。

  “王指揮使,我孔有德多有得罪,不過那也是無可奈何,遼東如今是死地,我不能讓麾下數千軍兵前去送死。只求大人回航登州,言風大浪急,不可前行。”孔有德躬身施禮道,態度極為的謙恭。

  王僉臉上風雲變幻,他在權衡如果從了孔有德,日後就是有個把柄在孔有德手裡掌控,如果不從,兩個孩子小命休矣,他相信孔有德這個殺丕什麼都幹的出來。

  “大人的家好像就在登州北裡三巷吧……”孔有德冷冷道。

  王僉聞言怒目圓睜的看向孔有德,孔有德則是獰笑著對視,王僉終於明白孔有德之流為了不去遼東已經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三日後,登萊水師風帆破碎、破敗不堪的返回登州,王僉、孔有德以及雙方麾下軍兵俱言遇到颶風無法前行,只能返回登州。

  這個事情讓孫元化目瞪口呆又無可奈何,待再讓船隻出海,王僉言道,船隻破損嚴重,如不經過兩月整修恐無法出海。

  孫元化鬱悶至極,但是內閣和天子詔令不可違背,孫元化只好強令孔有德即刻率部從陸路出發馳援遼東。

  孔有德悲催的發現他使盡了手段還是不能不去遼東,他就是一個炮灰的命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46

第342章

  九月二十四日監軍道張春、總兵吳襄、宋偉、副將汪子靜、楊廷耀、張繼紱、參將祖大樂、張洪謨、楊華征等統領著四萬餘明軍錦州東門出發,向著八十餘裡外的大淩河城進發。

  從錦州出來數裡,他們就遇到大小數十股建奴斥候跟隨,開始的時候,吳襄還命人統兵驅趕。

  小股斥候被驅趕走了,但是大股斥候就像牛皮膏藥般緊緊跟隨,小股軍兵驅趕又吃了大虧,真是讓明軍為難。

  最後乾脆隨便吧,因為數萬軍兵還是步軍為主,想隱瞞行止是不可能的。

  張春雖說是進士出身,但頗知兵事,前幾年在收復四城之戰中也立有功勳,也得到了帝師孫承宗的賞識,孫承宗就任薊遼總督後,將張春招入他麾下任職。

  此番救援孫承宗任命張春為主帥統兵,帶領著四萬兵馬救援,也算是孤注一擲了。

  這是遼鎮手裡最後的機動兵員,如果戰損,遼鎮當真是各守各城了,根本沒有援助各處的能力。

  張春深知此行的緊要,如果他此番失敗,大淩河就沒救了,因為朝廷就是從關內調兵也來不及,大淩河根本沒有可以堅持到援軍到來的糧草。

  張春深知建奴大軍的戰力強悍,尤其是建奴騎兵機動能力太強,隨時可以從各個方向突襲。

  因此,他沒有分兵,就是將四萬軍兵抱成一個團,每天就是行進二十裡,多一裡都不走,保持隊形的穩定,不給建奴可乘之機。

  他此行甚至將寧遠錦州全部三百多輛戰車也帶上了,就是效仿戚爺,在車上佈設弓弩手和火銃手,用以遲滯和殺傷建奴騎兵。

  九月二十六日,大軍渡過小淩河,離大淩河城只有不足三十裡了。

  張春即刻下令用戰車環護結寨,他曉得決戰就在這兩日,建奴不會讓援軍到達大淩河。

  果然,明軍剛剛結寨休整,東方大股煙塵飛騰,萬馬奔騰踏地的轟鳴震撼大地。

  張春、吳襄、宋緯等來到陣前瞭望,只見無數的風塵僕僕的甲兵從灰塵中奔出,直向明軍營寨沖來。

  在離明軍大營一裡處壓住陣腳。

  一個黃色的華蓋在暗色的甲胄中穿行,來到離明軍大寨兩裡許的地方駐蹕。

  皇太極、豪格、阿濟格、濟爾哈朗、多爾袞等在此好好觀察著明軍大寨。

  經過他們的商議,明軍的陣勢太多嚴密,如果用騎甲步甲硬沖不是不可以,但是死傷會很慘重。

  雙方在此相持到天黑,期間頗為和氣,幾乎沒有衝突。

  夜裡建奴軍兵後撤了,早上這個消息被夜不收傳回後,吳襄宋緯都是極為的興奮,認為可能建奴見到明軍陣型緊密,騎兵不好硬沖,於是避戰了。

  張春卻是不以為然,他相信建奴絕不會善罷甘休。

  二十七日,當明軍行進到離大淩河只有十餘裡的長山時,他們被兩萬建奴甲兵和萬餘漢軍截住了去路。

  張春臉色鐵青的看著建奴後陣正在不斷搬運的幾十門巨炮,這是他在事前一無所知的。

  遼鎮如今對建奴的軍情知曉的很少,只是從明面上曉得國力大增,甲兵如今是名副其實的甲兵了,當年湊數用的皮甲和棉甲都已消失。

  而關於火炮的消息卻是幾乎沒有,都是以為建奴不擅火器,還是騎戰為主。

  今日卻是有三四十門大炮出現在對面,張春可是知道大炮是步陣的大剋星,當初血戰渾河,老奴統帶兩萬餘精兵數次衝擊石柱兵和浙兵的長槍陣和車陣,均是損失慘重,最後是用俘獲的明軍大炮和炮手不斷炮擊才將明軍的陣勢擊潰,砍殺明軍兩千餘人。

  如今明軍密集的步陣遇上如此多的大炮,恐怕要糟。

  但是事到臨頭,張春沒有辦法,他已經深入太遠了,絕大部分是步軍的明軍大隊決不可能躲開建奴大股騎兵的追擊,如果即刻撤退恐怕是大潰的局面,只能死戰方有一線生機。

  張春即刻命令戰力較強的宋緯和吳襄部即刻在前列陣,祖大樂和張洪謨統兵一左一右護住大軍兩翼,就地立下陣勢。

  前鋒吳襄和宋緯接到將令,倒是沒有太多想法,就地佈陣已經是唯一的法子了。

  在他們號令下,麾下軍兵即刻布下緊密的隊形,火銃手三眼銃放在前方,最前面是用戰車帶來的弗朗機銅炮。

  後面長槍兵刀盾手佈陣,與建奴對峙起來。

  皇太極等人在東方三裡好好打量了一番明軍的大陣,前方旌旗招展、軍兵排列齊整,倒也有一番氣勢。

  “父汗,別看明軍陣勢齊整,只怕我軍沖入陣前,這般尼堪即刻潰散。”豪格意氣風發道。

  這已經是明軍的第四次救援大淩河了,此前的三次救援的明軍沒有此番明軍多,最多一次不過一萬多人,但是與金軍對陣,即刻脆敗,往往過半傷亡被俘,這也讓豪格驕橫無比。

  “那你就率領兩黃旗所部衝擊一下明軍的大陣吧。”皇太極笑道。

  豪格大喜領命而去,他嚮往今日這種大場面很久了,他希望在大戰中立下終於得償所願。

  皇太極在後面輕輕的搖搖頭。

  建奴大陣號角乍起,兩黃旗五千軍兵騎馬向明軍的大陣沖去,數千戰馬踏地將塵土升騰起十余丈高,讓很多明軍渾身顫抖,但是他們也是入了絕境,不可能後退,都是在咬牙堅持。

  豪格的萬丈雄心在明軍大陣前吃了個虧,明軍躲在戰車的後面射箭發射火銃,對兩黃旗殺傷不小,而兩黃旗卻是拿這個烏龜殼子一時毫無辦法。

  撤軍的鑼聲響起,後面的皇太極用數百軍兵的傷亡告訴自家的長子輕敵的下場足夠了,再多的傷亡就太可惜了。

  豪格灰頭土臉的回到皇太極身邊。

  “豪格,你可知錯。”皇太極冷臉道。

  “兒臣知錯,願領汗王懲處。”豪格跪拜道。

  “五十鞭子等回瀋陽後領取。”皇太極此時沒有閒工夫多說。

  豪格只有領命。

  “告訴佟養性,我要他們用大將軍炮打開明軍的大陣,否則提頭來見。”皇太極下了命令。

  頓飯功夫,轟轟轟三十門大將軍炮開始轟鳴,第一輪並不準確,經過兩輪的試炮,基本都能轟入明軍大陣。

  立時,明軍環繞步陣的大車被轟擊的七零八落,很多明軍被彈丸擊打的飛騰起來,血肉和恐怖彌漫在明軍陣中。

  經過十輪轟擊,大將軍炮有已經熱的發燙,就要堅持不住必須要停下散熱時,明軍的戰陣已是大亂,很多的戰車被擊碎,更有數百明軍傷亡,最主要是打擊了明軍固守的信心,只能挨打不能還手,就是最強軍也會崩盤,何況明軍。

  “出。”皇太極用馬鞭一指前方。

  萬余兩白旗兩黃旗的甲兵在急促的號角催促下沖向明軍大陣。

  如果說方才有戰車護陣,明軍還能拼殺搏殺的話,此時沒有了戰車的掩護,建奴大軍震天動地的喊殺聲讓他們立即崩潰。

  吳襄和宋緯的麾下大多數的軍兵即刻向後轉狂奔不止,他們將後陣其他明軍軍陣沖的七零八落。

  兩黃旗兩白旗甲兵縱馬追擊,不斷砍殺,他們極為有經驗,他們不深入明軍的大陣,只是在週邊驅趕明軍讓他們更加混亂,一旦有明軍軍將組織防禦,即刻遭到建奴大股甲兵的衝擊。

  就這樣明軍兵不知將將不知兵,數萬人玩命奔逃,根本沒有反抗的法子。

  很多落後的明軍要麼被砍殺,要麼跪地投降,在方圓數裡範圍裡到處是明軍的潰兵,很多兵甲被丟棄的到處都是。

  皇太極心情舒爽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是遼陽瀋陽後,大金最大的勝利,沒有之一。

  阿濟格帶著三千馬軍迂回到明軍的側後等待著,這個軍令是汗王下的,就是斷敵歸路,至於明軍會不會敗,阿濟格全無懷疑,只是他沒想到明軍敗得這麼快這麼慘。

  當然漫山遍野的明軍沖過來時,阿濟格也有些傻眼,他即刻命令麾下甲兵輔兵開始,那就不是攻擊了,只要抓就是了,比豬要聽話。

  那爾布帶領著麾下的牛錄二百人沖入明軍潰兵中砍殺,很多明軍已經跪地投降,但是殺紅眼的建奴甲兵有時真是收不住手。

  那爾布突然發現一股百餘人的騎馬明軍,他們瘋狂的向西衝擊,其中很多全身魚鱗甲的軍將。

  那爾布大喜,久經戰陣的他曉得,這裡面肯定有明軍大將,他即刻下令軍兵放棄潰散的明軍軍兵,沖向那股明軍。

  果然,這股明軍護衛反抗極為激烈,他們搏命的衝殺給那爾布的麾下造成大量的傷亡,甚至有個護衛差點刺死那爾布,要不是齊布琛奮力砍殺了此人,那爾布必死無疑,就是如此,那爾布的護心鏡也被大刀破開。

  當他統領剩餘的一百餘甲兵沖入將一眾明人軍將俘獲後,那爾布發現他擒獲的是明軍監軍道張春、副將楊廷耀、汪子靜、參將張洪謨、楊華征等十餘員明軍大將。

  那爾布不禁欣喜若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47

第343章 石島魅影

  福海街東向有個不大的小廣場,這裡最近立下了兩個一人多高的木牌子,這兩個木牌子很是寬大。

  一個上面被貼滿了各種紙張,都是家長里短的,什麼租賃屋舍、出賣豬羊、甚至還有尋人的,紙張也貼的淩亂,而字跡很多也是很潦草。

  另一塊就貼了一個告示,上面寫著很簡單的幾句話,半月初九,遼東大淩河城被圍,錦州總兵官祖大壽以下一萬六千餘軍兵一萬餘民夫被困,建奴奴酋皇太極率五萬大軍親征。

  一個清瘦的中年人負手從那塊家長里短板子面前溜達到了很空的這塊板子下面,細細端詳了這幾句話,略略沉思,他已經很久沒有遼東的消息,很多事情他也是到這裡才知道。

  “這建奴在遼東鬧的越來越凶了當年我等在那裡時,他們只是剛占了遼中。”兩個四十多歲的一身短打扮工匠模樣的人邊看邊議論著。

  “是啊,看看,這都到遼西了,不會到山海吧。”

  “你看看,這朝廷怎麼不把趙大人派去當個總兵,只有趙大人才能殺建奴。”

  “就是,朝廷裡都是廢物。”

  兩人漸行漸遠。

  潘遠近,哦不,如今應當喚作周原的溜溜達達的向福海街西向的自家店鋪走去。

  他比兩年多前胖了少許,髮髻梳理的紋絲不亂,藍色的衣衫乾淨整潔,仿佛年輕了十歲。

  周原來到自家周記金店面,看到大門上不知道誰弄髒一塊,他用袍袖細細的擦拭了一下,很是滿意的端詳了一下。

  入得店內,店內此時沒有客人,畢竟金銀首飾都是貴重物件,不是雜貨鋪子,人來人往的。

  “老爺,您回來了。”正坐在櫃檯後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看到周原進來,急忙起身相迎。

  “玉環啊,給老爺倒杯涼茶,有些渴了。”看到頗有姿色的玉環,周原笑眯眯道。

  玉環應承著,倒了一杯涼茶遞給周原。

  “玉環啊,怎麼你坐在這裡,不是蟬兒坐櫃檯嗎,還有二貴呢,他們都做什麼去了。”周原看看四周。

  “妾身讓蟬兒去買些杏兒、梨子,二貴隔壁的老薑叫去幫他卸下些布匹。”玉環瓜子臉一笑兩個酒窩顯露出來。

  “下次不行,家裡怎的也得留個人,你這也是方才有孕,不可大意。”周原板起臉來。

  “好了,老爺別生氣,下番玉環定會在意。”玉環挽住周原的胳膊扭了扭身子。

  周原即刻板不住面孔,笑眯眯的喝了口茶,涼爽了一下。

  “老爺,家兄捎信來,說是過半月來此看看妾身。”玉環提起此事酒窩顯得愈發深了。

  “呵呵,你這當妹妹的有了身孕,他能不來看看嘛。順便吩咐我幾句。”周原笑道。

  “老爺,你也得體諒家兄,他與我自幼相依為命,我前一個是他選的,過門沒幾個月就沒了,這不跟了你,有了身孕,家兄也是不放心。”玉環輕捶了周原一下。

  周原順手抓住玉環的手臂,正笑鬧間,小丫鬟蟬兒從外面風風火火的走進來。

  “蟬兒,扶著太太到後進休息一下,前面我看會兒。”周原笑著吩咐道。

  蟬兒爽利的答應下來,扶著玉環向後走去。

  周原望著玉環離去的方向出神,這是個好女人,也壞了他的娃,他怎麼辦呢。

  潘遠近跟從流民從山海入境,輾轉來到濟南,在濟南盤桓了一個多月,將濟南熟識後,向東行進來到登萊重鎮萊州。

  在萊州他給譚家金鋪做夥計近一年,話不多,踏實肯幹,不貪不占,還很機靈,讓店東譚元瑞看中,將寡居的妹妹玉環嫁給了他。

  為了給唯一的妹妹置辦一份家業,就在登萊新起來的商鎮石島給置辦了一個鋪子,讓妹妹玉環占了七成股子,他做哥哥的只占三成。

  於是周店夥搖身一變成為了石島周記金鋪的東主,完美的隱藏了身份。

  到了此地,躲過了石島軍情司和內衛司的多次盤查,如今在此數月,也是安穩的石島人了。

  離開遼東經年,那片冰天雪地、兇悍血腥的土地,回到溫暖和煦的大明,在石島又建立了一個家,過幾個月有了兒子。

  遼東瀋陽家中那個兇悍的婆娘和三個不成器的兒子影子有些模糊了。

  周原時不時生出這樣的念頭,要不帶著玉環逃到南方去,離開這陰暗血腥的一切,做真正的周原。

  但是,馬上四具血淋琳的人跳到他面前,那是家裡的四個人。

  周原最近時常失眠,睡不踏實。

  “老爺,俺回來了。”二貴笑呵呵的點頭哈腰進來。

  “怎麼這般晚啊。”周原不滿的看看他。

  “方才老薑帶著俺到羅鬍子那裡吃了兩碗面。”二貴的腰更低了。

  聽到羅鬍子,周原看向二貴。

  二貴微微點點頭,然後將一個蠟丸放在桌子上,然後出去到了門口張望著。

  周原拿起蠟丸手上加力將它捏碎,一個小字條漏了出來,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

  周原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後將字條揉成一團放入口中咀嚼起來,全不顧墨水淡淡的異味。

  半年內必須能告之趙烈軍兵的一切舉動,此外趙家內部的情況曉得越多越好,如是做不到,妻子不保,韓平。

  這個韓平就是李永芳,看來老大人急了,想來汗王施加了極大的壓力,頭兒也頂不住了。

  周原面目變得猙獰起來,拿家裡人威脅我,哼哼,我要是不要了呢,一股惡念升騰起來,但是一想到三個孩子,他的火氣消散了。

  尤其是九歲的三子,那是他的心肝寶貝啊。

  周原在座位上做了好久,直到玉環睡醒了出來遛彎,他又笑眯眯的陪著玉環走動起來,那個很疼太太的東主又回來了。

  老姚,不,如今喚作羅鬍子的胖胖的廚子端著一盤趴肘子端到靠近門口的一個桌子前面。

  “我說你個老羅,一個東主也端盤子啊。”一個健壯的軍兵用手點點老羅,笑駡道:“你也是太摳了,就不能再雇個人。”

  “於百總笑話了,俺這裡就是個小吃鋪子,哪裡雇得了那麼多人,雇了一個就不錯了。”羅鬍子用手撓撓他標誌性的絡腮鬍子笑道。

  “老胡生意不錯,你這裡菜給的足,價錢不貴,來的人不少,俺們軍營來的更多,你就不想擴大下店面。”於百總笑著指點他。

  “百總有所不知,如今許多南方來的客商在石島登岸,這裡交了商稅交易,或是運到其他地界,沒有其他的厘金說道,有的就在這裡置辦店鋪,如今商鋪太過緊俏,弄不來啊。”羅鬍子痛心疾首狀。

  “呃,這就沒法子了,不過,北邊那條街要往北邊闊了,趙大人取名福山街,用老大人當年的座船命名的,那裡正建造鋪子,要不你去弄一個。”於百總提點他。

  “不瞞於百總,俺這裡大部分客人都是軍營的軍爺,如是到了北面一些,生意可是要差多了。”羅鬍子很是糾結的搖搖頭。

  這樣子都逗得老於大笑。

  “於頭,什麼時候出發啊。”一個瘦削但是很精幹的年輕人問道。

  “後天上船,這兩天趕緊把事情安置好了,也終於到了咱們同建奴交手了,可惜,晚了點。”於百總搖頭惋惜道。

  “可不是,陣斬固山啊,都讓一千總和二千總趕上了。”那個年輕人道。

  “噓,這裡不是軍營,少說些。”另一個微胖些的軍兵看看老胡道。

  “怕什麼,也不是什麼緊要事,那些鎮撫和宣撫能煩死。”於百總不滿道。

  但是,關於軍營的話題就此戛然而止。

  老胡置若罔聞的在後面擦拭他的案板和刀具,仿佛這所有的話題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也毫不關心。

  後天辰時中,老胡從豬販子老柳那裡買回來三十斤豬肉,他提著籃子從碼頭外沿路過。

  今日碼頭方圓兩裡都被軍兵圍攏起來,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老胡仿佛不經意的少了幾眼,他看到大隊的軍兵正在登船,而大批的海船也停泊在海灣,尤其是有幾艘西夷大海船,他們比其他的海船高出一大截,也寬大不少。

  老胡接下來往前走著,仿佛這一切他不太關注。

  回到店中,他忙忙碌碌的做菜,供應著人來人往的客人,直到傍晚天黑打烊了,他將雇傭的半大小子良子打發回家了。

  老胡揉著酸疼的老腰做了下來,他端起酒杯喝了三杯,酒意上來後,他的腰疼好了一些。

  老胡來到後身,拿出一個小布條,用筆墨將小字在上面寫了幾行。

  然後,老胡用蠟燭油漬將小布條全部封死。

  他鎖上房門,走在大街上,很是悠閒自在,仿佛就是溜個彎。

  在戲臺子左側有一片林子,老胡假裝小解,入得林子,再一個很是高大的楊樹的後身有個非常隱秘的縫隙,他將蠟丸放了進去。

  一天後的晚上,也是旁晚,一個中等個的男人也進得林子小解,須臾從林子裡走出,他兜了幾個圈子,來到鎮北邊的長林鏢局,向後面左右看看後,走了進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47

第344章 吳橋烽火

  “怎麼搞的,我不是讓你等同他們王家合議,把這個事情應付過去嗎,怎麼將他們的莊子和宅子都燒毀了。”孔有德大怒的看向李九成。

  “孔大人,兄弟我是在忍不下這口氣,你知道王象春說什麼嗎,他根本沒出面,讓管家傳話說,讓孔大人親到他家跪拜請罪,如若不然,他王家就要發動新城王家在保定知府、應天巡撫、浙江參將的王家人共同參你,必讓孔大人丟官去職。”李應元看到孔有德大怒,曉得不好急忙解釋道。

  李九成用手勢攔住了李應元接著說下去,“孔大人孔大哥,應元說的不是我讓人放火焚莊子的因由,而是他家管家說就讓我等到遼東後遇到大淩河一樣的下場。”

  李應元的說法根本抓不住重點,如今什麼參不參的,這都是小事了,這裡面有大事發生。

  李九成看向有些發愣的孔有德,“我再追問他,原來早在月前大淩河已經陷落了啊。”

  李九成這句話一出口,孔有德腦袋裡轟的一聲,大淩河已經陷落了,而兵部和沿途官吏都沒有向他們告之,為什麼,估摸這就是怕他們臨陣退縮,不去遼東戍守。

  此前孔有德已經知道監軍道張春帶著的四萬援兵大敗,張春等數十將領生死不明,總兵吳襄和宋緯逃歸,四萬援兵只跑回來一萬餘人。

  這已經天搖地動的消息,讓孔有德李九成心驚膽戰不已。

  此番大淩河也失陷,也就是遼鎮的精銳泰半葬送在此役中,遼鎮幾乎沒有同建奴交鋒的機動兵力。

  他們作為客軍,到了遼東,不用問守城安生些的都是遼鎮軍兵的事,而出城與建奴拼殺爭奪九死一生的事就是他們的,他們絕無幸理,他們都在遼鎮呆過,太曉得這裡的道道了。

  孔有德臉色蒼白,頹然坐下,他現下已經顧不上指諦李九成了,他在那裡也得忍不住,也得暴跳。

  “大人,如今遼東去不得,去了我等這三千人都得葬送在那裡。”李九成急道,如今做主的還是孔有德這位爺。

  “不去如何,這是兵部旨意,難道我等還能抗命嗎。”孔有德苦笑道,他這幾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逃離遼東這個爛泥灘,但是就是逃脫不了,還是要投入進去。

  “孔大人,左右一個死字,我等不如搏一下。”李九成眼露凶光看著孔有德。

  “哦,怎麼搏一下。”孔有德看向李九成。

  “孔大人,大明遼鎮精兵泰半覆沒,我等不如殺回登州去,占了登萊,如果朝廷派人招安,不把我等軍兵打散也不是不可以,如果非是治罪,那我等就在登萊不走了。”

  李九成咬牙切齒道。

  “大明有多少軍兵,我等麾下才有幾個兵丁。”孔有德搖頭道。

  “孔大人,大明最強的軍兵遼鎮還能抽調多少兵馬,其他軍鎮的戰兵,我等卻是不怕。”李九成此時倒是思路清晰。

  孔有德腦子裡一閃,對啊,遼鎮精兵今日幾乎全部喪盡,其他軍鎮,就是宣府的兵馬來了,我等也是不懼,說白了,除了遼鎮,誰怕誰啊。

  “爹,好像登萊還有一人。”李應元怯生生道。

  “趙烈嗎。”李九成不屑的笑道:“趙烈所部戰力強橫,不過此番戰損過半,再有,朝廷對他們趙家的猜忌極深,趙家再走一步就是戚爺的下場,他不會不曉得,到時,我親自找他談,讓他坐山觀虎鬥,趙烈定會應允。”

  孔有德起身在室內來回走動,他心亂如麻,左邊反,右邊不能反,左右互搏,孔有德發現向來殺伐果斷的他今日做個決斷真的好難。

  “大人,絕不能再猶疑了,再往前走,入了京畿,我等就是徹底也沒機會了,一旦到了遼東我等也許被殺死、凍死、餓死,有可能讓建奴或是朝庭砍了腦殼。”李九成大聲道。

  他是急的不行,他心道,你孔有德原先不是這個樣子,看來升官後你的膽子都磨沒了。

  孔有德想想遼東和東江看到的戰死在沙場,腐爛在黑土地的無數遼東軍兵,還有戰敗後被朝廷砍去腦袋妻女被充作官妓的軍將,他知道到遼東估摸就是這兩個下場。

  “娘的,既然不讓老子好活,那就反了。”

  孔有德大吼道,將心裡的怒氣發洩出來。

  一旁響起兩聲狼嚎。

  登萊巡撫衙門後進書房,孫元化和尤世祿相對而坐,身邊沒有幕僚小吏護衛相隨,這在兩人相處中是頭一遭。

  “尤大人,今日在這裡本官就像同你商議一件事,那就是東江鎮如何處置。”孫元化心情不錯,語調也極為和煦。

  “軍門大人言重了,有事大人儘管吩咐。”尤世祿極為恭敬,他適應不了孫元化的節奏。

  他平日裡粗鄙了些,但是他隨時記著他老爹一句話,遇到文官相處一定謹慎小心,尤其是文官突然同你很客氣的時候。

  現在孫元化客氣的讓他發毛,尤世祿有些肝顫。

  “尤大人,如今遼東的局勢明瞭,泰半精銳損失,這幾年估摸只能困守堅城了,你預估朝廷為了支援遼東,接下來會如何。”孫元化笑道,他看到了尤世祿的戒備,但是沒有介意,話說開就好了。

  “孫大人的意思是,朝廷會讓我登萊出兵從南部和東部攻擊建奴,引得建奴不能全力攻擊遼西。”尤世祿久經戰陣,一般的戰略還是有的。

  “尤大人一語中的,本官預計內閣和天子的旨意很快就會到來,讓我等攻擊遼南和東部,這樣能讓遼西在打敗後有個喘息的機會。”孫元化點點頭,心道尤世祿雖說粗陋,但是眼光還是有的。

  “只是孔參將統領三千餘軍兵前往遼東,我登萊實在是有心無力啊。”尤世祿搖頭歎道。

  “哈哈,尤大人說笑了,你麾下不是還有一個趙烈嗎。”孫元化也是搖頭笑道。

  “只是趙烈此番也是折損很大,他的兩個家丁隊沒人看到,回來輪換的備兵我是去看了,陣亡和受傷的過半,如今還沒有整補回來。”尤世祿苦笑。

  “說實話,趙家也是投入了海量銀錢,這四千多人馬都是全身鐵甲,騎隊都是配雙馬,趙烈也是言道此番是再沒有錢糧了,趙家的底子也空了。”

  “那就登萊出十萬兩銀子,半年後讓趙烈整補回來,他趙烈善於練兵,那好,本官就給他這個機會,如果趙烈能在遼南打上幾個勝仗,本官向內閣閣老和天子保舉他升任參將、副將。”孫元化正容道。

  孫元化也是拼了,每年八十萬兩的餉銀,其實到了孫元化手裡也就不足六十萬兩,孫元化這兩年省吃儉用攢下了近二十萬的家底,此番是拿出大半來。

  他是考量好了,如果他不在位了,這些餉銀不定便宜了誰,還不如全拿出來一搏。

  當然這裡也有個時機問題,如果拿出銀兩,趙烈盡心辦差,在遼南打上幾個勝仗,他孫元化也不會小氣,剩餘的錢糧不吝賞賜,但是如果趙烈不上道,也怪不得他到時算算後帳。

  呃,尤世祿詫異的看著孫元化,心道克扣趙烈糧餉的好像是你吧,如今怎麼大變,十萬兩銀子,還保舉,什麼情況。

  “尤大人休要驚詫。”孫元化歎道:“如果在遼南打不開局面,你我二人去職丟官都是輕的,族人能不能受牽連都不好說。”

  “大人所言極是。”尤世祿也是長歎一聲。

  孫元化和他來登萊任職,內閣和天子交給他們的最大職責就是平復東江,然後從南部和東部襲擾建奴,讓建奴不能全力西顧。

  但是在他們任上東江不但沒有平復,反倒是陳繼盛、劉興治相續敗亡,各島軍兵損失和逃亡的十之七八,建奴反倒是直驅大淩河,摧毀了遼鎮過半軍兵,估摸現在內閣和天子對登萊的不滿已經到了極限了。

  如不是趙烈此番的軍功,說不定降罪的旨意已經到來。

  “好,孫大人既然拿出這般多錢糧,俺尤世祿親自找趙烈談談,讓他儘快整補軍力,同登萊戰兵一同出陣遼南,遼東,搏他娘的一回。”尤世祿一咬牙應道。

  此番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事,尤世祿也是拍了胸脯。

  孫元化撫掌大笑,很是暢快,很好,這個尤世祿不是眼光短淺之輩,看得還算明白。

  尤世祿也是跟著大笑起來,嗯,這個老孫人不錯,比某些文官強多了。

  外面傳來幾個人急速的腳步聲,在靜寂的後進中顯得極為雜亂。

  孫元化臉色一沉,不成體統。

  “大人,有要務。”幕僚李先生的語調帶著顫音。

  孫元化心下一沉,“進來。”

  “大人,這是山東巡撫余大人發來的告急文書。”李先生的額頭上都是汗水。

  “嗯。”孫元化急忙接過信劄,打開一看。

  上面餘大成言道十一月二十七日,孔有德及其部下三千余人在吳橋縣兵變,縱兵搶掠吳橋,然後南下直驅山東,山東北部烽火處處,請登萊立即出兵援助。

  孫元化頹然鬆手,任憑信劄落地,什麼東江、遼南,都是過眼雲煙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47

第345章 還是綏靖

  身彌島新建的一座木質屋舍中,一個大大的原木桌子周圍坐了七八人,趙烈坐在最北面的主位上。

  嘩嘩的紙張翻動的聲音不斷傳來,趙烈看看這些部下的變幻的臉色。

  這裡基本都是登萊水師出身的子弟,看到孔有德叛軍在山東一路攻城掠地,燒殺搶掠,將一座座城池化為白地,數十萬百姓成為無家可歸的難民,相信誰也不好受。

  趙烈也仿佛看到烈焰升騰在齊魯大地上,血腥和恐怖向四周不斷的擴散,很多臨近的府縣百姓紛紛外逃。

  值此冬日季節,不曉得多少人餓凍死在逃亡的路上,如果說以往的慘劇是發生在遼東、山陝、京畿,如今這些就展現在山東和登萊人面前。

  本來他可以阻止這一切,但是他沒有,這個選擇題他做出了答案,但是是用多少人人的性命做出來的,趙烈的心裡也是極不好受,但是為了日後他只能殘酷無情。

  蘭明山翻動著杜立傳來的戰訊,孔有德叛軍火燒吳橋後,一路南下,山東陵縣、臨邑、商河、青城、新城先後被陷,簡直是勢如破竹,有城池堅守還是敗退的如此乾脆爽利,內地明軍的戰力可想而知,簡直就是大明的恥辱。

  叛軍陷城後即刻燒殺淫掠,無惡不作,其中新城幾乎被焚毀,這一路上殺死萬千人,為大明製造了數十萬難民,間接的為皇太極為大明放血的籌畫助力。

  蘭明山啪的一拍桌案,“孔有德這個狗才連建奴都不如,建奴,建奴攻下四城不過是縱兵搶掠,還沒縱火焚城。”

  王海州撇撇嘴,“難道這遼東人都是從建奴那裡學的如此狠辣。”

  趙烈笑著看看他。

  “呃。”王海州尷尬的撓撓頭,特麼不過腦子啊,手下大半都是遼東人,很多都是百總了,聽了如何想。

  看到王海州的囧樣,趙烈也就不為己甚了。

  “此番將你們召集來就是交代一下,冬季就要封海,太多的軍兵留在此處沒有用處,我意,身彌島留下數百軍兵,皮島留下一千備軍,蘭明山留下掌總。”趙烈吩咐道。

  “遵命。”蘭明山起身道。

  “蘭明山你記著,黃龍是我等須籠絡的,其他的沈世魁、尚可喜、尚可義、耿忠裕等人全部不用理會,更不要來往,曉得嗎。”

  趙烈眼神淩厲的看向蘭明山,人性如此,如果那些人精使出美女銀錢的手段,他還真是不能擔保手下人被拉下水,未雨綢繆是必須的。

  蘭明山急忙點頭稱是。

  對於黃龍因為趙烈在前世遼東聽說過,這人在旅順最後同建奴血戰而死,可謂為國盡忠捨身取義了。

  雖說到了這裡聽聞此人風評不佳,任用私人、克扣糧餉都是有的,但是看看東江這些人吧,沈世魁上世沒聽說過,說明沒投靠建奴,耿忠裕、尚可喜、尚可義,呵呵,聽聽這名字就得好生提防。

  其實趙烈不曉得,由於黃龍同他交好,皮島趙烈駐軍一千精兵,而且是擊敗建奴兇悍的主,即使張燾所部千人被孫元化調回登州防禦,其他一干軍頭們也很是老實。

  沒有出現沈世魁暗中挑撥,耿忠裕出手囚禁並削去黃龍耳鼻的兵亂,歷史在此地小小的轉了一個彎。

  第二日,二十餘艘海船組成的船隊從身彌島出發返回石島,雖說石島和靖海衛城有兩千備軍和先期返回的韓建千總隊,但是趙烈不回去坐鎮不行,這是個關鍵的時候,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趙烈一絲的意外都不想發生。

  登州巡撫衙門官廳內氣氛凝重,登萊巡撫孫元化、登萊總兵尤世祿、監軍道王徽、副將張燾、參將耿仲明、參將張韜、登萊都司湯謙、楊景堂、黎有德,水師指揮使王僉等一同會商敵情。

  孔有德、李九成叛軍圍攻萊州不下,正在向登州開進,一路上也不攻取府縣,直驅登州,想來就是想攻取登州了,還有三五日就要抵達登州城下。

  孫元化不足一月,鬚髮花白,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乍看上去老朽而已。

  他期間數次派人聯絡孔有德,讓其招撫,他施以援手保全其性命,但是孔有德只是口頭上答應,卻是照舊攻城掠地,而主張招撫的山東巡撫余大成、登萊巡撫孫元化卻是坐等其受撫,並沒有聯手禦敵,致使被各個擊破。

  余大成派出的劉澤清等統領的六千山東軍兵被孔有德軍一擊而破,損失泰半,叛軍因此攻入登萊。

  此時孫元化怎不曉得上了孔有德的當,只能如之奈何。

  “大人,叛軍裹挾流民如今兵力擴充到八千人,我登州如今不過五千戰兵,還有登州衛三千餘人,恐不能力敵,何不招趙烈部來登州禦敵。”

  方才商議半天,雙方基本上是勢均力敵,萊州衛自顧不暇,威海衛、成山衛等都得守護自己的衛城,你根本不曉得叛軍殺到哪裡,登萊再也不能丟城失地了。

  因此,登州決戰只能靠戰兵和登州衛了。

  商議時諸將中,尤世祿言可勝,張燾言可慮,於是黎有德突然提出這個建議。

  其實這個建議張燾一回登州就提出過,但是當時孫元化一心想要招撫,如果將趙烈調回,那就是不死不休了,趙烈和孔有德的矛盾人盡皆知,孔有德還肯降嗎。於是被擱置。

  此時就是戰的問題了,於是黎有德再一次提出,張燾即刻附和。

  “尤大人如何看。”此時孫元化也是不敢獨斷了。

  “雖說孔賊來勢洶洶,但其中不過三千余遼兵戰力尚可,其他皆是烏合之眾,本將統領戰兵定可戰而勝之。”尤世祿斬釘截鐵道。

  他尤世祿同北虜建奴都激戰過,真是不懼遼兵,再強能強過建奴去。

  “好,尤大人好氣魄。”孫元化即刻大贊。

  說實話,他還沒放棄說服孔有德受撫的最後的念想,想他孫元化對孔有德不薄,可說是極為關照,糧餉從不拖欠不說,還比登萊軍其他各部高出一成,火器也是配備最全的。

  因此他覺得他使人見了孔有德,再曉以利害,還是有最後收服的可能。

  這是挽救他孫家身家性命的最後機會,因為此番孔有德叛亂太過惡劣了,將山東北部中部攪個稀爛,他能想像朝野和天子的憤怒,誰不曉得孔有德是他從遼東帶回的親將。

  如果趙烈回來即使擊敗孔有德,他卻是沒有收服運籌之功,將功折罪從何而來。

  既然兩巨頭都點頭了,其他人就是點頭稱是的命了。

  最後商議,由尤世祿和張燾統領戰兵四千出陣迎敵。

  而耿仲明留守城中,說實話誰也不敢用耿仲明,他同孔有德干係太深,真是不敢用不能用。

  耿仲明也是曉得自家尷尬的地位,因此整個商議過程他是一言不發,此時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了。

  黎有德滿面愁容的返回登州水城城東府邸,他剛一入府,就被告之趙海明大人派人求見。

  黎有德即刻召見,來人是趙家的李管家,兩人在書房密議很久。

  第二日,黎有德稱病在家。

  趙烈是悄然返回石島的,可說是神不知鬼不覺,但是架不住有心人早已等候多時了。

  “誰。”趙烈一皺眉。

  “大人,是孔有德部將張文煥,他已經等候大人十天了。”杜立小聲道。

  “呵呵。”趙烈笑了一聲,這孔有德真是看得起他,看來方一殺回山東,就派這個張文煥過來了,誰說孔有德粗鄙,心思縝密啊。

  張文煥此來定是講條件的,目的不礙乎是讓他趙烈不插手登萊風雲罷了,看來上番是將孔有德打怕了。

  “帶他進來。”趙烈吩咐道。

  “拜見趙指揮使。”一身便裝的張文煥進得室內就跪拜於地。

  趙烈端詳了一下張文煥,看到他比上番到石島商議時黑瘦不少,眼見吃了不少苦頭,心道看來孔有德這一路上日子也不好過啊。

  “說說,孔有德派你來何事,講的不滿意,本將就將你送與登州尤大人。”趙烈笑眯眯道。

  “大人說笑了,大人的境遇同我家大人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趙大人在京畿在東江大敗建奴,可說是十年來我大明罕有的大勝,大人得到什麼,不過是朝廷和天子的猜忌。”張文煥也是有備而來侃侃而談。

  “休要多言,講講你家主子的條件吧。”趙烈揚手打斷他的話,這些廢話沒有用,崇禎憑著直覺認定他趙烈有反骨,他也無話可說,他張文煥就不必多言了,用後世話講,還是談條件談利益吧,談別的多餘。

  “我家大人言道,如趙大人不出兵登州,我家大人就不會踏入靖海衛一步。”張文煥急忙提出了條件。

  “看來孔大人心不誠啊,我倒是很想看看他敢不敢踏入靖海衛一步,不,本將可領軍到登州會會孔大人嘛,畢竟很久沒見了嘛。”趙烈似笑非笑道。

  “大人言重,言重,我家大人說如大人不出兵登萊,願奉上白銀五萬兩。”張文煥急忙擦了把汗。

  既然雙方有談的意願,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商議過程,最終當然是趙烈得償所願,張文煥也並不認為吃虧,他是見過破虜軍戰力的,雖說付出了一些錢糧,以及其他一些條件,但是只要趙烈不出兵就是叛軍的勝利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47

第346章 背叛還是背叛

  登州城外的登萊軍和叛軍的交戰簡直成了笑談,也算是歷史上的奇葩一朵。

  當尤世祿統領戰兵主力三千人同叛軍戰力最強的騎軍主力激戰時,一旁的壓陣的張燾所部中數百遼人竟然陣前投向叛軍,這真是讓登萊軍將風中淩亂的節奏。

  登時,登萊軍陣腳大亂,叛軍趁勢掩殺,登萊軍大敗逃向鎮城,幸得鎮城上弓弩和火銃手掩護,這才撤入城內。

  總鎮尤世祿身中三箭,退回水城,好在有重鎧護身,只是輕傷,但是心內憋屈無比,他從來沒吃過這般敗仗,就是同建奴死拼也沒說這麼短短時間敗下陣來,他只能慨歎不是自己的嫡系部下就是不給力啊。

  此戰三千登州戰兵折損近千,可謂傷筋動骨,已是不可能出城決戰了。

  孫元化聽聞一聲長歎,天不佑我啊,他原想尤世祿勝上一陣,他乘勝同孔有德商議招撫,他料定新敗後的孔有德有八成把握能降,誰知明軍還是大敗,他不禁大罵尤世祿你也就是個耍嘴炮的。

  他即刻命令水師派出船隻前往靖海衛,沒法子,只能讓趙烈出馬剿滅叛軍,如今儘快擊敗孔有德收拾局面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王僉豈敢怠慢,即刻派出船隻前往靖海衛,這不只是頂頭上司的急務,也干係他的身家性命,今日大敗讓他肝膽俱裂,如今只能拜求趙烈收拾局面了。

  船隻是派出去了,也帶去了孫元化唯一的希望,可惜他看不到了。

  深更半夜,混入敗軍返回登州的奸細三百余人暴起控制了城門,孔有德大軍突入登州城。

  登萊知府孫元化、監軍道王徽、副將張燾、都司都指揮同知楊景堂等盡皆被俘。

  登萊城內四千餘軍兵也是一同被俘,還有十余萬餉銀,數十門大炮,幾十名葡萄牙鑄炮師以及數百名炮手一同被俘獲。

  半夜紛亂吵雜的登州讓登州水城也亂成一團,尤世祿和湯謙先後登上水城督戰,不用太複雜的頭腦也曉得登州完蛋了,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守住水城,畢竟通往外界的官道都被叛軍佔據,水城通海是他們同大明朝廷聯絡的唯一通道。

  當冬日裡白晃晃的陽光升起時,登萊水城外叛軍近萬耀武揚威的整隊鼓噪,讓水城的大明軍兵噤若寒蟬。

  耿仲明眼神複雜的看著這一切,心中微動。

  尤世祿下令全城備戰,將祭廟和戲臺和一些民居拆毀,儲備滾木擂石,以備長期堅守待援,他曉得登萊戰局短期內沒有可能結束了。

  朝廷的流程他門清,內閣接到登州急報,傳送天子,天子同朝臣商議,定策,發出旨意調集援軍,等到派出援軍,援軍到達,最快也得三月有餘,在此之前,他只能統領不足兩千的戰兵和青壯困守愁城了。

  晚間勞碌了一天疲乏不已的耿仲明回到水城的宅中,剛剛用過晚飯,護衛稟報有人自稱故人求見。

  耿仲明心中一動,躊躇片刻,還是讓人進來。

  “耿大人別來無恙啊。”來人進來後大禮參拜。

  耿仲明抬眼一看真是不能再熟的熟人了,正是孔有德的護衛頭目龐豫,此人身材不高,但是極為健壯,弓馬嫺熟,頗有心計,被孔有德因為心腹,說實話放出去就是遊擊一流。

  “哦,本官還當何人,原來是龐豫,你可知現下登萊都是通緝你等的嗎,還敢入得我府上,當真膽大。”耿仲明面沉似水。

  “哈哈哈。”龐豫大笑道:“談什麼登萊,如今登萊就剩下這個水城而已,我家都元帥之所以不強行攻城,就是因為在意城中水師戰船,否則小小水城旦夕可下。”

  “哦,你家大人大可放手攻城,看看如何旦夕可下。”耿仲明冷笑道。

  “耿大人所言差矣,旦夕可下許是虛言,不過我軍全力攻城,數日可下大人必不會否認吧。”龐豫拱手道。

  耿仲明笑笑沒有言語,攻城分怎麼的攻法,如孔有德象建奴那般驅趕百姓攻城消耗城內守軍的滾木擂石,待守軍滾木擂石耗盡,大軍趁勢攻城,估摸水城失陷也就是早晚的事。

  至於孔有德是不是會如此做,據耿仲明看來孔有德肯定會,這個人為了目的不折手段,已經是反了,還會在乎一兩萬百姓的性命嗎。

  “大人,此番戰船能不能保全,都在大人身上。”

  “真是好笑,本將乃是登州標營參將,呵呵,你等乃是叛賊,今日我也不斬你,滾吧。”耿仲明一擺手道。

  “大人向來多智,此番卻是如此不明,可歎啊。”龐豫急道。

  “耿大人同我家大人相交莫逆,此番我家大人不滿沿途狗官克扣怠慢不得不反,大人雖說是沒有同我家大人一同反了,但是在有心人眼裡你同我家大人都是一路的,現下耿大人正在守城還好說,待勢頭過後有心人看中了耿大人的職位,使出些手段,呵呵。”

  耿仲明心中一沉,他如今最怕的也是這個,現下守城同舟共濟,沒人顧及他這個,但是一旦平定叛亂後,有人看中他的職位,小小的使些手段,一些清流風評一番,有心人再推動一下,到時同耿仲明丟官去職都是輕的。

  “何況,我家大人要是讓人攀咬一下,也是很容易的事情。”龐豫陰陰的來了一句。

  “你。”耿仲明氣極,這是往看中他身下位置的人手裡遞刀子,這幹人還能放過嗎,一個參將也是位高權重的武將了,多少守備遊擊都是瞄著,遇到這個良機豈能放過。

  “哈哈,我家大人向來顧全好兄弟,也向來依仗耿大人的才能,萬望大人不要讓孔元帥失望啊。”龐豫笑道。

  耿仲明太曉得孔有德狠毒的個性了,如果他不從,孔有德定會使出殺手,他就是一個寧讓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的性子。

  “耿大人放心,我家都元帥此番也不是真的反了,不過是讓大明軍兵曉得我等遼兵的厲害,不敢逼迫我等去遼東,最後讓朝庭不得不招安。”龐豫循循誘導。

  耿仲明天人交戰,左右是個死,與其糾結被秋後算帳,不如奮力一搏算了。

  淩晨冬日裡的水城暗黑一片,西城門上搖動著三個火把,突然,外面一裡外也搖動起三個火把,城上和城下微弱的火光相映是那麼詭異,而火把中心烈紅的顏色就像剛剛流淌出的鮮血。

  千斤閘在吱吱嘎嘎的聲音中被絞起,城門大開,外面的叛軍無聲的沖向城門,只有兵甲相撞的金屬聲響響徹了黑濛濛的原野。

  當千斤閘被打開時,尤世祿手下的親將就已經知道出了內賊,急忙稟報尤世祿,等到尤世祿聞訊披掛整齊帶領六百家丁趕往西門時,無數叛軍正沿著大街沖向總兵府。

  兩軍在主道相遇,即刻展開廝殺。

  叛軍的數目遠遠多過尤世祿的親信家丁,但是尤世祿臨危不亂,利用主道不寬,叛軍兵力施展不開同叛軍殊死搏殺。

  兵甲相交的聲音和死傷者嚎叫聲瘮人的迴響在街道上,叛軍利用人數優勢不斷衝擊家丁的防線,尤世祿麾下軍兵漸漸不支。

  尤世祿全身魚鱗甲負手注視著陣線離他愈來愈近,他卻是紋絲不動。

  “大人,屬下在此擋住叛賊片刻,大人即刻從水門來開,再遲就來不及了。”一個親將跪下道。

  “尤泉,不要多說了,如今日我從這裡逃走,我整個尤家都會為此蒙羞,我兄長也會為我為難,好了,你帶領願意走的即刻上碼頭吧。”尤世祿拿起手裡的長柄馬刀。

  “大人,屬下不會走的,屬下也是無顏見大老爺啊。”親將流淚道。

  “好,那就同我一同殺敵,走。”尤世祿拿起長柄馬刀同身邊幾十個親兵殺向前方。

  尤世祿帶領軍兵如同瘋虎般不顧生死殺入敵群,手裡長刀過處人甲俱碎,身邊的家丁也是奮勇拼殺,他們大多是寧夏尤家的家生子嗎,如果同尤世祿戰死,身後自有尤家安置,如是臨陣脫逃,即使逃回去,家裡一大家子也是被尤家處置的結果。

  尤世祿又是一刀砍倒了一個叛軍頭目,這個頭目也給尤世祿的左臂砍了一刀,這一刀破了甲,讓尤世祿左臂鮮血直流。

  尤世祿大吼一聲,鼓起全身氣力輪圓大刀沖向下一個敵手,這個叛軍嚇得肝膽俱裂,他沒有捅刺尤世祿,而是將長槍格擋,馬刀卡的一聲,將木杆砍斷,連同叛軍被斬為兩段。

  尤世祿哈哈大笑著如天神般沖前,就在此時,弓弦響處,幾支羽箭飛來,尤世祿急忙格擋,還是有一支弩箭從他肋下破甲而入,入肉逾寸,鑽心的疼痛讓他身形一頓。

  前方一個叛軍大刀趁勢砍來,就是想撿個便宜,建個大功,這可是明軍主將。

  尤世祿勉力一閃,沒有全部讓開,左肩甲片碎裂,血肉翻飛,尤世祿痛哼一聲,單只右手用力揮下馬刀,從叛軍脖頸砍入,幾乎將其首級砍掉,但是單手氣力不足,刀還是脫手了。

  渾身浴血的尤世祿不甘的向後面的叛軍大吼了一聲,嚇得對面兩個叛軍肝膽俱裂,急急向後閃避。

  此時又是幾支羽箭向尤世祿飛來,尤世祿笑著看著箭矢,腳下紋絲未動,他已經沒有氣力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47

第347章 一縷忠魂昭日月

  當當數聲,一個鐵盾及時出現在他的身前,幾個親衛環護著他,兩人攙扶著他走了幾步,後來發現不對,總兵已經走不動了。

  一個親兵背起他,向總兵府小跑著。

  尤世祿的家丁隊付出了三百多人陣亡的代價,也讓叛軍多達數百人傷亡,一裡長街上鋪滿了死傷者,鮮血浸滿了冰凍的大地。

  當頓飯時間後,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踏上這條血街,兩人看的直抽冷氣,這是他們此番反叛後,遇到的最激烈的抵抗,沒有之一,要知道大明官兵的慣例就是善打順風仗。

  大明軍乘勝追擊是強項,一旦陷入險境,那就是比比誰的腿快了。

  這是多少次的戰陣證明了的,最近的張春所部以及他們沿途遇到的明軍無不如此。

  但是這些軍兵在明知城池已失,毫無希望的情形下死命相搏,是他們遇到最慘烈的搏殺,與那些跪地求饒的明軍全然不同。

  “尤世祿的親兵不虧是和北虜廝殺多年的好漢。”耿仲明慨歎一聲,他心下淒然,心中充滿無奈。

  “他娘的讓我等損失了多少軍兵,這個尤世祿我抓住了定要千刀萬剮。”李九成咬牙切齒道,對於一個禽獸來說,死了的對手是最好的。

  孔有德沒有理會李九成,向耿仲明問道:“有沒有可能勸降他,一個總兵與我等一同反了,可以讓朝廷好好掂量一下。”

  這可是孔有德的野望,如果一個登萊總兵加入叛軍一方,對整個大明的震動非同小可,何況是尤世祿這個宿將。

  耿仲明苦笑搖頭,“難,他家可是寧夏鎮世代軍將出身。”

  “什麼世代軍將,都是貪生怕死之輩罷了,這一路上在我刀下跪地求饒,甚至將妻女奉上的多了。”李九成不以為然,大明的軟骨頭何其多矣。

  李九成不以為然,這一路上他們父子可是糟蹋了不少女子,有的是用強,有的是對方為了活命主動奉上的,硬骨頭他就沒遇上過。

  耿仲明斜睨了他一眼,沒言語,對這個腦殘他當真是無語。

  幾人來到大門緊閉的總兵府門前,一個叛軍頭目跪拜道:“幾位元帥,這些軍兵在裡面固守,我們沖了一次,沖不進去,死傷了二十多名弟兄。”

  孔有德擺了擺手,讓他退下。

  “耿兄弟,你喊喊,讓他降了,保他不死,府中一切不動。”孔有德看向耿仲明。

  耿仲明也是想讓尤世祿降了,這般他的投降就不是那麼突兀了,好歹有個頭比他還大的,登萊鎮可是僅次於遼東的軍鎮。

  耿仲明趨前幾步,扯著嗓子喊道:“尤大人尚好啊,耿仲明求見。”

  他嗓音倒是中氣十足,總兵府也是不大,在狹窄的水城,沒有太大的宅院。

  “好你個狗頭,你出賣了城中上萬的軍兵百姓,還有臉來此呱噪,真是好狗才。”院內響起尤世祿的聲音,同往日相比,沒有了中氣,多了些嘶啞,也就是將將能讓耿仲明聽到。

  “尤大人差矣,我就是不開城門,大人以為小小的水城能堅守幾日,還不如我打開城門,省的更多人失去性命。”耿仲明喊道,他不自覺的為自己辯解道。

  “與你個畜生無須多言。”尤世祿罵道,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

  “尤大人家裡還有老母嬌妻美妾,還有數個沒成年子女,為了他們著想,也不能輕易送掉性命不是,尤大人想想老母親是不是翹首以盼……”耿仲明耐起性子喊道。

  “你還有臉提起家中親人,你家中親人豈不羞死。”尤世祿喊道。

  “我家族大半被大明棄在遼東,泰半因此而死,哼哼,尤大人說錯了吧。”提起家人,耿仲明也上了些火氣,他家中泰半被建奴所殺,要說與建奴的仇恨當真是深似海。

  “我大明為了遼東死了百萬人,你身為軍將曉得遼東是戰敗退出,非是我大明戰敗割讓的,你個狗才休要拿這個呱噪。”尤世祿怒道。

  耿仲明沒有言聲,他曉得尤世祿說的有道理,但是他還是對明庭的無能耿耿於懷。

  “你個老混球,如是再不出降,待一會兒抓到你讓你生死兩難。”李九成脾氣上來了,不管不顧道。

  “哈哈哈哈。”尤世祿暢快大笑,“尤家世代是大明忠臣,只有為大明戰死的忠臣,沒有臨陣告饒保命的懦夫,你個李九成狗頭敢不敢與某決一死戰。”

  李九成還待暴跳,孔有德攔住他。

  “來人,拆了周圍房子,多取些木料,將總兵府燒了。”孔有德大喝道。

  既然不降,孔有德也就不客氣了,當然,如果能將尤世祿恐嚇出降是最好的。

  屬下一眾人等轟然領命,即刻乒乒乓乓忙碌起來。

  此時總兵府內寂然一片。

  李九成鄙夷一笑,你特麼的繼續喊叫啊,到了也是個怕死鬼。

  須臾,一些木料運到總兵府前,還有木料被拆卸下來看不足的就將附近的民居拆毀,叛軍們手腳不停的忙碌著。

  孔有德真亦假來假亦真,如果尤世祿不降,他真打算燒了總兵府,他不想手下軍兵折損太多,朝廷定會派兵進剿,每個忠於他的軍兵都是寶貴的,這裡每一個老弟兄都是及其難得的。

  嘎吱,總兵府的大門突然打開了,百多名家丁如瘋虎般殺出,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刀槍鼓噪而來,他們是寧可戰死也不願被燒死,畢竟燒死是太痛苦的事情了,不如一下被殺爽快。

  外面戒備的叛軍弓弩手開始向他們齊射,絲絲的箭弩聲中大半的家丁倒在地上掙扎。

  有少半的家丁有鐵盾護身,還是同叛軍接陣了,他們全然不顧自身,就是與敵皆亡的路子,與叛軍兵丁拼殺。

  戰鬥短促而慘烈,很快這二十幾人倒在血泊中,他們也帶走了幾乎同等數量的叛軍的性命。

  孔有德鐵青臉一揮手,叛軍沖向府門,半路上將沒有咽氣的家丁一一殺死,血腥氣彌漫起來。

  入得府門,沒有看到別人,他們繼續向前,一直到後進,才在書房週邊住了尤世祿。

  耿仲明來到書房門口,他嗅嗅鼻子,什麼味道。

  孔有德面色凝重的拉住他,“這是火油,這個老狗要拼了。”

  他們向書房裡看去,只見書房正中一把太師椅上渾身浴血的尤世祿歪在那裡,他身後站著兩個家丁。

  “我等你們這些叛逆半天了,就是同你等說一句話,你等都會不得好死,本將到地獄裡等著你們,不會太遠了。”

  尤世祿的話語音不大,甚至可說是有氣無力,但是配著他怨毒的眼神和滿地的火油,讓這些叛軍不寒而慄、脊背發涼。

  很多人不禁向後退了一步,這是不自覺的反應。

  尤世祿嘶啞的笑了一下,他向北方拱了拱手,然後點點頭,他身後的一個家丁點起了火絨,然後扔在地上。

  瞬間,一個明亮的火光燃起,接著整個書房被大火籠罩著,裡面傳來不似人聲的慘叫。

  這景象這慘叫讓孔有德、耿仲明不寒而慄。

  只有李九成哈哈笑道:“就是該燒死你,砍掉你腦袋便宜你了。”

  孔有德橫了他一眼,接著惘然看著烈焰升騰已經沒有人聲的書房無語。

  孫元化脖子上纏著布帛,護著傷口,他兩眼無神的看著窗外,自那夜自殺不成被俘,孔有德沒有難為他,只是將他禁閉在府中。

  府中的日常沒有被打擾,沒人搶劫,沒人騷擾女眷,沒人禁止他在府內走動。

  府中住進了一隊叛軍,他的身邊也隨時跟著幾名叛軍軍兵就是府內的變化。

  這幾日孫元化如行屍走肉一般,鬚髮已是全白,走路蹣跚,他已是全然崩潰,他曉得他孫家完了,喪軍失地,皇上必會殃及他的家族。

  外面突然隱隱傳來紛亂的喊聲,吵雜聲,他經歷的太多,這是叛軍在禍害全城了。

  他咬牙忍住淚水,他曉得全城百姓是同他陪葬,如果當初他不把孔有德等遼兵從遼東帶來,如果他不是太過優容孔有德,如果他不是一心招撫,如果他早叫趙烈出兵,如果……

  他發現他接著想下去,他會瘋掉。

  但是自殺,他下不去手,他試過了,真是不行啊。

  他想過絕食而死,但是他扛不住饑餓,他餓了兩天又飲食起來。

  他此時才知道自己不夠狠絕,下不去手,連自裁都辦不到,真是自古艱難唯一死。

  外面的喊聲更響了,有婦女的哭喊甚至還有孩童的嚎哭,讓他淚流滿面,不能自己。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響起,“參見孫大人。”

  孔有德帶著笑意出現在門口。

  孫元化轉過頭,不看他,如今天地間最厭惡的就是此人。

  “孫大人,屬下此來是有要事同大人相商。”孔有德未改笑容。

  “孔大人千萬別這般講,孫某何德何能才能成為孔大人的上官。”孫元化譏諷道。

  “孫大人說笑了,到了什麼時候,我都是您的屬下。”孔有德躬身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47

第348章 戒驕戒躁

  叛軍在登州整合了數日,將數千俘獲官軍與叛軍主力混編,不加入叛軍的官軍一律處死,孔有德用血腥的手段告訴投降的官軍逆我者亡。

  登萊水師的大部分戰船一同被俘,連指揮使王僉都被俘獲了。

  為了擴大影響,孔有德、耿仲明派人返回東江諸島聯絡對大明不滿的各個軍頭,自從毛帥被殺,很多毛帥舊部受到排擠,從皮島被調離到鹿島、石城島、廣鹿島等處,他們對朝廷的怨氣真是不要太少。

  放到誰身上,親近的主帥被殺,自家從嫡系部下變成喪家之犬,從東江中心來到荒涼小島,兩三年沒有領到大部分糧餉,全靠自己屯田和走私遼東山貨支撐,也對朝廷恨之入骨。

  同時為了佔據整個登萊,也為了在登州的前方有個屏障,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商議後,由孔有德、李九成統領叛軍主力騎兵四千,步隊四千攻取萊州。

  而由耿仲明統領兩千餘人和三千餘人的水師留守登州,要曉得在靖海衛還臥著一頭猛虎,這可是嗜殺建奴的猛虎,雖說這頭猛虎同建奴兩敗俱傷,但是他還是猛虎。

  當然,孔有德李九成的反叛對趙烈有利,減輕了趙烈的壓力,朝廷暫時是顧及不到他了。

  孔有德也派張文煥同趙烈達成了協定,銀兩也以奉上,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其實大家都明白只要趙烈不兵範登州就是萬事大吉,什麼互不侵犯。

  但是,孔有德以己度人,協議就是廢紙,隨便就能撕毀,因此趙烈是不得不防,為此他留給耿仲明一千叛軍主力,這是同他們一起在吳橋叛亂的老弟兄,戰力頗強。

  元月二十九日,孔有德所部攻佔掖縣,援助萊州的通州總兵楊禦藩、天津總兵王洪的四千援軍也進抵掖縣。

  兩軍方一列陣,王洪所部看到敵眾我寡當即潰散,楊禦藩獨木難支,兩軍被孔有德叛軍在後大砍大殺,損失近半,逃離而去。

  孔有德叛軍沒有了後顧之憂,回身攻擊萊州。

  時新上任的登萊巡撫謝璉、山東巡撫徐從治剛剛進入萊州,就迎來了叛軍主力。

  兩位巡撫和萊州知府朱萬年一同組織萊州衛軍兵和青壯守城,由於孔有德叛軍在山東眾多的姦淫擄掠的暴行,萊州城百姓可謂是眾志成城,叛軍幾番攻城不下,雙方在萊州僵持起來。

  三月,兵部侍郎劉宇烈以督師的身份統領薊門總兵鄧玘、保定總兵劉國柱、昌平總兵陳洪范、山東團練總兵劉澤清所部共計兩萬余騎步軍前往萊州平叛。

  四月兩軍在沙河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十余日後,石島議事廳內,趙烈安於主座,趙猛、徐鴻、萬基、唐顯文。黃漢、李祿、李虎、杜立、汪全、韓建、關明等圍坐一起。

  趙烈在細看杜立新送上的信劄,其他人熱烈的討論著,話題不礙是各自轄區庶務和眼前紛亂複雜的登州局勢。

  萬基是兩年來第一次回返石島,同眾人多年未見,話題不斷。

  趙烈將一摞信劄遞給趙猛,趙猛看望向下傳遞,直到大家都看完。

  “大人真是目光如炬,早知道孔有德這個反賊能將登萊鬧騰的如此地步,怪不得當初不讓俺出兵。”黃漢當時曾向趙烈請求出陣。

  他當時認為孔有德蹦躂不了多長時間,早點剿滅了他,也好向朝廷請功,主要是報了上番之仇,黃總鎮也是個記仇的。

  但是登萊巡撫孫元化遲遲沒有調令給靖海衛,等到調令到來時,登州已經失陷數天了,孫大人自己都落入敵手了,還如何出兵,聽誰的軍令,登萊已經是群龍無首。

  “大人,此番沙河孔有德一萬餘人大敗兩萬余援軍,朝廷可說顏面盡失啊。”萬基看罷歎道。

  “呵呵,被俘軍將數十員,軍兵三千餘,紅夷大炮十門,兵甲輜重無算,這就是京畿附近的精銳,難怪前年建奴如入無人之境。”趙猛苦笑搖頭,都是神馬東西。

  “是啊,如今叛軍如今流傳砍朝廷軍兵如割韭菜,好生輕快。”黃漢撇撇嘴,“東江兵是建奴手下敗將,建奴是我軍手下敗將,我軍砍這些軍兵何如。”

  四周一同哄笑。

  “咳咳。”趙烈斜睨了一眼黃漢,“第一我軍數次擊敗建奴,都沒有同萬數以上的建奴騎甲野戰,甚至可說我等都是大了建奴一個搓手不及,不過,從此番起,建奴不會放過我等。”

  趙烈環視手下這幹老臣子,“如我等是建奴,日後如論在東江還是入京畿,都會關注我破虜軍是否出陣,此是建奴出軍第一要務,因為我破虜軍就是大明第一強軍,餘者勿算。”

  眾人聽聞都不自覺的挺直了腰杆,這是破虜軍打出的威風,他們有資格自豪。

  “如此怎麼能獲取我軍底細,那麼派人到我石島臥底,收買我軍軍兵,都是確定的手段,本將在此說一句,現下在石島就有他們的細作了,至於收買我軍將也正在進行中。”

  趙烈說到此處,眾人目光轉向杜立和汪全。

  兩人被眾人盯得面上一緊。

  雖說這兩年不斷抓獲建奴的細作,但是他們真是不敢保證石島還有沒有,如果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他們覺得還有,但是想要將其抓起來,太難。

  做了這一行,他們才曉得追蹤細作有多麼困難,從各地輾轉過來的都有,從事什麼活計的都有。

  開始的時候,細作還好抓獲,但是隨著建奴也曉得石島軍情司的厲害,他們進入探查的太隱秘,讓軍情司和內衛司極為頭疼。

  “你們不用看他們,他們也不容易,不過本將會叮囑他們將差事辦好,今日我要說的你等。”趙烈看向黃漢、李祿、李虎等人。

  三人急忙看向趙烈。

  “以後破虜軍出陣,除了總鎮、千總級別的軍將,其他都是不得知曉,將知情者縮小到最小的範圍。”趙烈命道。

  三人躬身應答。

  “這樣可以增加建奴細作的探查難度,此外,一旦軍情洩密,尋覓出處很好辦,就是這麼幾個人。”

  三人領命。

  “再有,破虜軍無論步軍還是水師出陣,可以發出各種消息,比如到哪裡操練、到哪裡出陣,直到軍兵上船後才曉得他們最終的地點。”趙烈看向眾人,這是要大家通力合作的。

  眾人盡皆躬身領命。

  “關於同建奴作戰的事,本將再說一遍,我軍目下還不能與建奴決戰,為何,就是因為我軍騎軍沒有大成。沒有騎軍大成,我破虜軍就只能如前幾次般偷襲而已,千萬不要因為僥倖勝了幾回,就忘乎所以。”

  趙烈之所以講講對建奴作戰,是因為他發現有些軍將因為連戰連捷而沾沾自喜,自認為建奴也不過如此。

  黃漢嘎八嘎吧嘴,想說些什麼,又將嘴閉上。

  “黃漢講,別像個婆娘般太肉。”趙烈看向他。

  眾人一陣哄笑。

  “大人,建奴騎甲是軍力強橫,不過幾番我軍也是擊敗了他們,也。”黃漢梗著脖子沒有接著說。

  “我之所以今日提起,就是看到你這樣的憨貨自以為是。”趙烈右手一點黃漢笑道。

  眾人此番誰哄堂大笑,李祿更是擠眉弄眼的搞怪。

  黃漢則是臉色漲的通紅。

  “一者,我軍哪一番不是守勢對敵,也就是說都是在我破虜軍的家裡面對敵,米糧輜重極易辦妥,如是深入敵境,或是再一次進入京畿對陣,建奴必會派出大隊騎軍襲擾我軍後方,偷襲我軍輜重,我軍如何防護,我軍沒有那麼多的騎隊保護。一旦輜重受損,我軍就同大淩河的祖大壽一般下場。”

  趙烈看向眾人,眾人盡皆面色凝重。

  “再者,不要以為建奴就是不足十萬可戰之兵,這是早先,自建奴十幾年前占了遼東,他們生活安逸了,誕下的丁口眾多,活下來的也多,他們就快成年了,就在這幾年,他們的軍兵必過十萬。”

  眾人面色凝重的看著趙烈。

  “最後,建奴可是有兩個大號的打手就要登場了,一個就是漢軍,如今逃亡到遼東開拓的明人日多,皇太極招募漢人開墾的國策已經成功了,從這些漢人裡能夠整訓出數萬精兵。”

  黃漢搖搖頭。

  “黃漢,本將曉得你想說,這些漢軍能有什麼用,對吧。”趙烈笑道。

  黃漢尷尬的哢吧著眼睛,心道大人今日怎地就盯上我了。

  其他人看到他的囧樣也是偷笑。

  “我等給靖海衛軍戶發下田畝,給他們免收賦稅,他們組成的備軍在朝鮮如何作戰的你們看到了,那麼對面的漢軍是不是也死戰到底,他們也是分配田畝的,只是我軍是十稅一,他們是十稅五,不過,他們都是從山東遼西東江跑過去的,從一無所有到有了田畝,你說建奴發話了,他們為了保住田畝是不是與我軍死拼。”

  趙烈厲聲道。

  眾人臉上的笑容都收了起來,答案是肯定的,此番作戰他們都曉得,建奴漢軍是死拼到底的。

  “再有大批的蒙古部落投靠了他們,上番入寇京畿,他們去了兩萬餘人,下番呢,是不是能隨軍三萬人四萬人。”

  眾人點頭,這個不可否認。

  “那麼我們面對就是十萬餘重甲建奴、四五萬的蒙古輕騎、近十萬的漢軍。你等想想,我破虜軍如今不足兩萬的騎步軍、兩萬餘的水師,能不能戰而勝之。”

  趙烈的話音一落,室內一片寂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48

第349章 劍指孔賊

  “怎麼,被嚇著了嗎。”趙烈看著面無表情眾人笑道。

  “大人,看來我軍還須增加軍力才能與建奴抗衡啊。”萬基咧咧嘴答道。

  “唉,著實不易,我軍治下的百姓有限,就是能從此番登萊動亂的流民中收攏一些,能到了建奴百余萬遼民那般多嗎。”趙烈搖搖頭,“就是有那麼些流民,我們也安置不起了,這個活計耗費的錢糧和運力,我等也運作不起。”

  “大人所言極是。”趙猛苦笑道:“這幾年安置遼民耗費的錢糧能將一個寶船隊掏空。”

  趙猛如今在眾人面前稱呼趙烈為大人,上下尊卑須得遵守,趙烈也就沒有阻止。

  眾人默然,一個寶船隊的銀兩百萬計,也是不敷使用,可見耗費有多麼駭人。

  “因此,須得擴大破虜軍的數量,但是不能全部從流民入手了,畢竟,我等已經沒有那般錢糧,好在,孔賊給了我們機會。”趙烈一指北方。

  “如果我軍擊敗孔賊,收復登萊,將登萊都司納入麾下有待如何。”

  “大人何不將登萊總兵收入囊中,這就是近萬的戰兵入手。”黃漢建言道,在他看來戰兵可是緊要的。

  李祿隨聲附和,他也是看著登萊七八千的戰兵名額眼紅。

  “近萬戰兵,呵呵,天子如何睡的著啊。”趙烈苦笑。

  眾人也是笑了兩聲,天子對趙烈的猜忌登萊人盡皆知。

  “如此我軍須得擊敗孔有德,搶佔登萊,讓朝廷不得不拜大人為都司方可。”唐顯文一語中的。

  趙烈點點頭,“如能掌控登萊都司,就是九個衛,每個衛三千備軍計,也有近三萬的軍兵。加上破虜軍所部,也有六七萬之眾,雖說不能與建奴同日而語,但是也足以破敵。”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雖說破虜軍戰力強些,但是與建奴二十余萬比起來確實還不夠看,真是到了決戰,還是兵力不足啊。

  趙烈笑呵呵的聽著眾人的議論不語。

  大家商議了半天,都是沒有確定的結果。

  “大人,還得是您講講,如何能一擊制敵。”黃漢希翼的看向趙烈。

  眾人都是望向這位領著他們經歷了一次次勝利的頭領。

  “建奴軍力強橫,但是他有其致命的弱點。”趙烈有力的聲音迴響在廳內,眾人立即提起精神聆聽。

  “建奴為了削弱大明,搶掠大明的丁口和財富,必會頻繁的入寇大明,如此建奴必得分兵,也就是將自家軍力一分而二,一部分看家護院,大部分入寇大明搶掠,這就給我破虜軍留下戰機,我軍正可集中破虜軍主力一舉擊敗入寇大明的主力,如此大局定矣。”趙烈斬釘截鐵的講出了自己的戰略。

  “大人所言極是,所言極是。”李祿拍案道。

  “大人,建奴不過入寇一次,這兩年沒有動靜,真能頻繁入寇大明不成。”徐鴻疑惑道。

  “哈哈,老徐,建奴上番搶劫金銀丁口無算,你說說他們會不會來,要我說就看大明軍接連敗給孔有德,建奴也得回來搶掠,連孔有德都打不過的大明軍,建奴怕甚啊。”黃漢鄙夷道。

  眾人紛紛點頭,這個甜頭建奴嘗到了,怎麼捨得放棄,只要時候到了就得來一遭,這是肯定的,看就看多長時間來一遭罷了。

  “既然如此,大人,儘快擊敗孔有德,收復登州方為要務啊。”趙猛看向趙烈。

  “如此,靖海衛兩千備軍和一千騎隊不敷使用。”黃漢盤算了一下道。

  “因此我命濟州鎮抽調一千騎總和兩千步隊到石島備戰。”趙烈命道。

  “遵命。”李祿起身大聲應答。

  李祿偷眼看看趙烈,一咬牙,“大人,您看大戰將近,是不是我也從濟州前來助戰。”

  “行了,在濟州將北華的備軍整頓好了就是頭功。”趙烈搖搖頭,這個李祿確是在濟州憋的瘋了。

  “大人,北華備軍如今整訓完畢,我在濟州也沒什麼大事。”李祿蔫頭蔫腦道。

  “李祿,本將知曉你,濟州身處支援北華、石島、身彌島的要地上,本將告訴你,日後有你受的。”趙烈點點他。

  李祿應諾坐下,還是有些不爽快。

  黃漢幸災樂禍的笑著。

  李祿橫了他幾眼,恨極,他娘的好事都是黃漢撈到了。

  “好了,萬基此番回來的好,如果你不折返,我也會叫你回來一趟,給大家講講北華的情形吧。”趙烈點了萬基談談。

  “遵命。”萬基起身向趙烈施禮,然後轉向眾人,“諸位,北華今年沒有大的災荒,可算是大豐收的一年,今年商稅和田賦合計十七萬銀元,去掉軍政開銷,能結餘十萬八千餘。”

  萬基聲音洪亮,北華終於大成了,明年還有一百余萬畝田畝也要收稅了,這意味著田賦翻番,同時將有十余萬人手裡有了余錢,商稅也會大增,北華大定。

  “按照大人吩咐,北華政務廳購入了百余萬石糧食,一是供給石島備用,一個是儲備在北華的方茂港和華都,就是為了迎候登萊的流民。”

  萬基目光炯炯的看看眾人。

  “此外北華備軍四千餘已經在濟州整訓完畢,聽大人命令列事,北華艦隊如今也是成立,有三艘唐級戰艦和十艘巡海船、十艘飛剪船,我北華沿海也進入艦隊巡視之中。”

  “嗯,不錯,三年前本將將北華交付與你,如今你等將一個自給自足的北華交還與本將,本將記你等頭功。”趙烈撫掌讚賞道。

  “多謝大人誇獎,一者這些都是依照大人吩咐辦理,二來顧五嶽、白士第、馬全福等人也是功不可沒,屬下不敢居功。”萬基躬身道。

  “嗯,放心,你等各負其職,都有大功,本將記在心中。”趙烈笑道。

  其他眾人紛紛祝賀趙烈、萬基,可說這幾年來石島濟州除了與建奴交戰,就是將所有的資源向北華傾斜,北華就是石島的巨型屯兵所,今日雖說沒有最後定鼎,也是大成之局了。

  趙烈揚手示意大家靜一靜,“萬基,接著講講北華島上的阿努伊人和倭人。”

  “是大人,北華島上倭人和阿努伊人如今勾連極深,以往,阿努伊人及其防範倭人對十勝的侵入,為此多次交戰,互有勝負,但是這兩年,阿努伊人任由倭人進入,大批購入倭人的精鐵,兵器,甚至聘了倭人武士為其操練部眾。”談到此處,萬基臉色凝重起來。

  “歸根結底就是為了抵抗我軍未雨綢繆,屬下同馬總鎮商議,如我軍進軍十勝,倭人和阿努伊人必會組成聯軍對抗,此外,倭國恐怕也會出兵相助。”

  “能不能,將北華同倭國本州的海面控制起來,讓倭國的援軍抵達不了。”趙猛問道。

  “濟州的艦隊船隻太少,巡查不來。”萬基搖頭。

  如今北華艦隊也就是剛剛夠巡查北華北部海域的。

  趙猛看向李虎。

  “除非將所有的巡海船和飛剪船調撥過去,否則絕無可能。”李虎搖了搖頭。

  李虎此言一出,其他人就曉得不可能了,如今濟州那裡面臨倭國水師的壓力,保護澳門商路,這個一年也是十萬收益。

  還有收取海上賦稅,如今這般活計每月能為破虜軍帶來近十萬的收入,也是破虜軍收入的大項,如何能停止。

  “不管他倭國增兵與否,今年十勝必須拿下,否則大批的登萊難民需用的土地沒有著落,告訴馬全福,我只要十勝。”趙烈展現了霸道一面,作為首領,他只管發佈命令,如何完成是部下的事。

  這同後事公司運營一個道理,公司CEO就是掌控大局的,其他具體實施當然由下屬完成。

  “遵命。”萬基恭敬領命。

  “大人,西南部的道南藩如何。”萬基請示道。

  “先留著吧,軍力還是不足,石島這裡需用,濟州軍兵抽調,北華備軍不能全部返回北華,還得留守一些。留待來年吧。”趙烈也是無奈。

  如今兩線出擊,兵力捉襟見肘啊。

  “徐鴻,登萊難民收容的如何了。”趙烈轉向徐鴻。

  “大人,我石島出面不方便,現下都是由羅胖等商人處置,以他們商號船隊需用為藉口招募,如今只有七八萬難民到了石島,還有兩三萬在路上。”徐鴻答道。

  他也是無奈,石島既然想隱秘行事,就不能太出頭露面,只能讓石島系的商人出馬,各級官吏的阻撓,就夠這些人打理的,因此這個過程真是不太快,加上從山東中部輸送得同叛軍和官軍兩個體系打交道,既耗費錢糧,速度又快不起來。

  “這個不急,擊敗孔有德後,就沒多少阻礙了。”趙烈擺了擺手。

  在他看來,這天快了。

  “李虎,此番軍隊調動,難民運送,都要水師運力,本將不聽其他難題,就是要你全力保障,可否。”趙烈看向李虎。

  李虎苦笑一聲,說實話,有很大難度,但是就得硬頂上,大人在水師船隻上花了多少銀錢,這事辦不好,實在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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